哼!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出手的轻重,刹夜这点伤根本死不了。不过看在他还有点别用的份上,暂时就饶了他。神翎,如果卡萨因为他而出什麽祸端,那你就是卡萨的罪人。
我垂下眼睛,刹夜的背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条淡粉的狰狞伤疤,雪狐族的图腾缓缓又沈入我身体中,看来我是活下来了,只是不知道身上还剩下多少灵力。
耳边军靴的规律声逐渐远去。
如果大殿下已经来了,那我要找的东西也一定就在附近。
结束的那一天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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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不意外的,被囚禁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军营哪处的帐篷,散发著一股子霉味。手脚都是自由的,大殿下似乎是认定我逃不出他的掌心。
念了很长一段冰咒,手心里连一个小冰雹都没长出来,却已经喘得换不过气来了。
果然,不仅体力远不如前,灵力也折损了许多。
刹夜应该已经没事了,神翎出手时一定是没尽全力,又或者是在最後一秒收住了力量。不然治愈了这种高级火法术的我,现在一定不可能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至於大殿下......
竟然亲自到了这里,难道卡萨这次对堤兰斯真的要誓在必得?
那就不太妙了......
这破帐篷的帘门始终垂著,外面只有两个卫兵定时换岗。可即便是这样松懈的看守,对我现在来说却也是插翅难飞。仿佛为了讽刺我一样,帐篷被人设了低级结界,只能进不能出。这是用来捕捉野兽的结界术,不论什麽等级的术者只消抬抬手指就能破解,当然,对现在的我除外。
眼看著要找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难道,命运当真如此喜欢捉弄我雪狐一族......
哗啦一声,卷帘被掀开,接著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我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
用膳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一动不动,脑子里不断的想著各种可以逃脱的方法。
那个送饭的小喽罗却没有像前几次一样自顾自的离开,反而又重复了一次:吃饭了......
我有点不耐烦,随口说道:放著。然後继续想著破解结界的方法。没想到,耳後突然就是一痒,肩膀就已经被人威胁性的搂住。
谁!我的脸顿时一白,这人的行动速度快如鬼魅,只在一息之间就能取走我的性命。
小静,我不是说过要定时吃饭的吗?你不听话。那人贴著我的耳朵,似有似无的咬著柔软的耳骨。
......景月?
我僵硬著身体不敢动,是景月的气息,但却不是他的声音。景月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
我也说过不许你做危险的事情,你要被──惩罚。肩膀上的手紧了紧,那人扳过我的脸,很熟悉的就找到我的嘴唇亲吻起来。
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那种熟悉的吻,轻轻碰触和慢慢纠缠的接吻方式......
都只有一个人!
我趁著自己还有理智的时候赶紧推来了彼此的距离,望著那人脸上我唯一熟悉的一双眼睛,急道:你怎麽在这里?子午呢他在干什麽,明明......
景月一双眼睛冷了冷:明明有他能牵制我,所以你就打著幌子放心的跟著卡萨的小鬼来会旧情人了是不是?说罢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鄙视我还弄成这狼狈的模样!
我呆了呆,会旧情人?何来这一说......但,我确实是和神翎......
约摸我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的神色泄漏了什麽,景月狠狠瞪我一眼,等会在教训你!说著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我身上,然後拦腰抱起我,飞快的蹿了出去。
门外那两个站岗的卫兵好像根本就没看见我们似的,依旧在原地站得笔挺。有点不寻常,景月并不是术者只是靠著天遣才得到能操纵气流的能力,那他是怎麽破解那个结界的?而且他的外貌,应该也是靠著法术才会变得如此平凡。
难道......子午跟著他一起来了?
景月,你给我穿的是施了法术的法衣,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突然哼了哼,咬牙切齿的道:你给我说!除了那个卡萨皇子,你到底还背著我在外面招惹了多少人?!你先说出来,我也好有个准备,人家一个个找上门的时候我也能和他们聊上个一会两会。
啊?每次他提到神翎我都明显的底气不足,怎麽又提这个,我跟神翎......我都跟你报备过好几次了吧,除此之外,我发誓,绝对没有了。
景月又瞪我一眼,停了下来。
那他是谁!
我顺著他的方向望去,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停在军营存放柴火的木棚前。而那个与背景全然不协调,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美人就站在五步开外,对著我笑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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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河......?我不敢相信的上前两步,是紫河吗?
蒙著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一听我开口,立刻双眸发光,伸直了双手就要奔来。我还未及反应,景月已经大力把我向後一拉,狠狠地瞪著扑过来的紫河。
小琉儿......
眼看他一幅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立刻想起此人以前在卡萨脱线的行为,抢在他开口之前问道:这节骨眼上,你怎麽和景月一起来了?敢情库塔不用管了吗?你就不怕卡萨王声东击西,一转身打回去!
紫河收回手,我一眼就看见他手上握著的那根黄金手杖,透著莹莹的宝蓝色。
他们没那个实力,卡萨当年欠下我雪狐族的,今天就要回来!
紫河说的淡淡的,对於我,却无疑是惊雷一片。什麽叫我族?难道紫河也是雪狐族?我望向景月,他也是微微蹙著眉毛。
很惊奇是吗?当初让舜去堤兰斯给你传口讯的时候,我不是说过麽,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在卡萨的时候,我也不止一次暗示你,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我比神翎他们都更要与你亲近。因为,我们是同族人。
我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头晕目眩的望著他。腰後一只手伸来,稳稳的托住,我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景月。
这个世界是在耍我吗?先是神翎刹夜,後来是蓝斯,现在连紫河都摇身一变突然成了雪狐族人......
景月一把把我拖到身後,对著紫河哼哼狞笑:一个两个都跑来认亲戚,你说你是雪狐族?笑话,你可是碰了水以後会有鱼尾巴的库他族大神官!雪狐族销声匿迹有几百年了,别以为染白了头发就能说了算!
紫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盯著我:小琉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堤兰斯我对你说过,等你见过族长以後我会再回来找你?
我隔著景月,迟疑的向他点一点头。
其实,我跟你一样是不完全的雪狐族,只不过是库塔族与雪狐族的混血。当年三大族围捕雪狐时,我母亲流落到库塔边境遇上了库塔族当时巡游在外的大神官,也就是我的父亲。那时候,父亲由於反对明族参与围剿雪狐族的事宜得不到族人的认同,所以愤然离开了皇宫。撇去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不说,我出生以後,母亲得知族长失踪族人殉族时一直郁郁寡欢,不久就留下我和父亲辞世而去。我与普通库塔族人始终有一定区别,所以父亲在我身上下了封印,就与你一样封住了一切和雪狐族相同的特征。与此同时,库塔明族与暗族之间的矛盾激化,父亲迫不得已重回库塔族皇庭任职大神官。一直到他去世後,我才从他的日记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紫河定定的看著我:你可以不相信,我不会勉强你。我也不会解开父亲的封印来向你证明我的身份,此生我是明族的大神官,我的族人更需要我。但是,父亲为了对母亲的誓言一直都在追查蓝斯的下落与雪狐族的遗孤,所以我有责任在你危难的时候给与你帮助,我这麽说,你明不明白?
明白......我当然明白......
身为两族混血的结果并没有那麽轻松的,而他却已经那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什麽对他而言是更重要的东西......只是......
啪、啪两声,景月一脸冷笑的鼓掌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席话说的真感人啊,神官大人。我都要为你那精彩的说辞佩服你了。卡萨从雪狐族事件以後就一味在三族中做大,堤兰斯是一团散沙,库塔忙著明族和暗族的争锋相对。而现在暗族因为和堤兰斯的合作失败大伤元气,卡萨又大举进攻堤兰斯,明族复兴的最好机会就是现在。明人不说暗话,此次搭救我们,你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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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月的话出口,紫河只是浅浅的看他一眼,唯一露在外的一双黑眼睛就柔柔的转向我。那种淡淡的、定定的眼神......
我拉拉景月的衣角,轻声说:别这麽说,......到底......还是他救了我。
景月冲我一瞪眼:给我闭嘴!你看看你,要不是你那多到泛滥,多到不停往外冒的同情心,能让自己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吗?给人卖了那麽多次还急著替人数钱,你不长脑袋的是吧!
景月越说越生气,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穷点我的额头。我一缩脖子,灰溜溜的哪凉快哪呆著去了。
景月扇子样的睫毛一翻,视线一转,眯起双眼,两手抱胸。
你那些道貌岸然的话骗骗他是可以,但以眼下的形势来看,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规矩我听说过,你想要什麽回报?
紫河抬手摸了下鼻梁,垂头微笑道:也对,换了神翎、刹夜站在这里恐怕也不会相信我......你要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景月神情顿变,伸手就摸上腰间的皮鞭。
哎哎哎,紫河摆手,我当然不会做亏本生意,我要的是一个三国势力均衡的天下,而不是现在卡萨的一味做大。其实,这其中的缘由,大家都明白吧。
我在紫河的视线中低头,景月哼了一声:卡萨不过是从雪狐族灭亡以後,突然就开始可以使用一部分强大的法术,这才突然势如破竹。几百年来,你我两国派出暗使的岂在少数,结果怎麽样可想而知。
陛下,紫河对著景月露出一个笑容:我想您误会了,我所指的大家,并不包括您。我一开始想要合作的对象,也不是您。
我几乎可以看到景月的脸一阵青一阵黑,额头上血管突突的跳。抢在他爆发以前,我说:就算你这麽说,你又凭什麽确定我一定帮你?来救我的,其实是景月,不是吗?严格说起来,我们并无欠你任何东西。
当然......小琉儿,你要那麽说我不会反驳。可是,我有其他的砝码。紫河视线移转,堤兰斯年轻的陛下,已经只有不到九年的性命了不是吗?我有办法解除天遣替他延命,赌这个砝码,应该足够了吧?
紫河的这一番话,无疑於我们都是惊雷一片。
哼,就算你拿这个来......
好!我答应你!
小静!k
紫河微微的笑,其实,这个交易,小琉儿你可是赚大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士兵的呼喊声,正是我被囚禁的那个方向。同时,紫河与景月的脸色都变了。
紫河急促的说道:快走,隐身术的法力已经到极限了。三日之内,我定会给你们回音。
语音未落,景月已经一把抓住我,飞快的离开。
景月带著我一路往西,越过戒备森严的城墙,进入穆塔雅的范围。入城之後我才发现,穆塔雅的城卫显然已不同於往日所见。多了许多穿金甲的羽卫,其中有几张,甚至是王宫内的熟面孔。
景月直接狭我直接进了城郡楼,放下我以後立刻吩咐人备热水、宣御医。洗了澡换了衣服,他却始终不与我说话。
我只好趁著空当拉住他,刚刚在外面我看见了逐日黑骑的人,为什麽御驾亲征!
我不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我同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理会子午的话,为什麽你就是不听?到最後居然还跟著卡萨的小鬼在这时候离宫!
抱歉......
抱歉?你看看你,他拉起我的手,搭上我的血脉:在你为别人使用那种禁术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点考虑过我?这次是运气好,如果你就这样死在卡萨军营,我要你的一句抱歉有什麽用?!
景月......我看著他,惭愧的说不出话。
不要再离开我......小静......
就算离开,也只能是你看著我的背影......伴随著景月低沈的话,是一个我熟悉的怀抱。
......
别说傻话,解除了天遣,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
......我们早就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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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沈的时刻,我一个人走在穆塔雅的城关,遥遥看著城下广阔的沙漠。风尘很大,有时被卷起的沙尘就像一张细细张开的帘子。
相隔著滚滚的沙尘,库塔驻扎的营地一眼就能望见。自那日从库塔的军营逃出後已经有两日了,紫河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反是库塔族,今日午後时分,白色的二殿下帅旗被降下,换上了明黄的太子旗。前方的探子回报说,库塔族阵前易帅,大殿下带了粮草水源与二殿下回合,数量不明。
消息一传到,景月便与数位主要帅领召开紧急会议,直到现在仍未曾结束。
说得上话的参领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主张和战的,原因是堤兰斯元气尚未恢复,不易贸然与强大的库塔族开战。
但以景月为首的皇族派别却持相反看法,穆塔雅虽然只是方圆百里的一座沙漠小城,却是夹在库塔与堤兰斯之间的一座重要的补给绿洲。隔著穆塔雅,库塔攻打堤兰斯就要从後方不断的运送粮食与水源,但倘若穆塔雅失陷,那库塔要拿下堤兰斯就可长驱直入,完全没有了水源的後顾之忧。
其实,穆塔雅的重要性谁不明白......
只是如今敌我实力如此悬殊,库塔连大皇子都上阵了,对於穆塔雅的野心昭然若示,怕只怕硬撑的後果是更加速了堤兰斯的灭亡。
我低头看著自己的手,催动冰咒後一缕轻烟一闪而过,便再没了动静。
如今的我,好似一个废物,什麽忙也帮不上。这样下去,究竟还有没有机会让我们离开这纷争不断的庙堂,去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殿下,西厅的会议暂停,主上有请。
我颇有些吃惊,我的身份特殊,不参与过问堤兰斯的政事一向我与景月的默契。今天如此突然的派人来请我前去,莫非是紫河那有消息来了?
如此一想,我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在临时决定的议事厅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才跟著通报的士兵进门。景月一身淡淡青色的长袍,正对著墙上挂著的羊皮地图深蹙著眉头。短短两天而已,眼圈下面的青灰已经到达让人想忽视也不能的地步......
景月。我出声提醒他。
你来了,抱歉,这原本该是堤兰斯的国事。可是,那人却说没有你在,他什麽都不会说。我只好派人请你过来。
我笑著点点头,认真的说:你的确是该道歉,堤兰斯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自然有我一份。景月,你说抱歉又是为何?
景月苦笑,我们都明白眼下的形式,如果有办法,我又怎麽肯让你卷进这摊混水......
我愣了愣,景月他竟然给逼到了这个地步。
多说无益,他人呢?
景月拉开遮掩著里厅的帘子,书桌上站的昂首挺拔的赫然就是紫河的神鸟凤凰。
我道:紫河,大战在即,你让一只鸟来此传话,也未免太过有失诚意,让我们如何相信你,与你合作?
贸然来此只会暴露行踪,让卡萨知道明族参与其中反而会引得他们更紧密防范。若今天达成一致的协议,我自会现身。
景月冷冷哼一声道:你要我找小静来,我已经做到了。现在,我们可以讨论合作的事情了吧?
那是自然。
那好,开始讨论以前,我先问你,此次战役,明族能支援堤兰斯多少士兵粮草?
紫河一阵轻笑:陛下果然直接。那我也开门见山讲清好了。加上我,一共是一百名白巫师,两百名死士可供陛下任意差遣。
我吃惊的抬头。
景月已经一掌狠狠击在桌上,结实的岗木桌子瞬间从中央裂开了一条深痕,你这是在戏弄我们堤兰斯吗?还是你已经准备好棺木,写好传位遗诏,就想死在这穆塔雅的滚滚黄沙中!那我们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景月......
紫河似乎也受到冲击,很久没有开口:恕我直言,天谴已经让您的灵力躁动不稳,若您学不会控制体内强大的灵力带来的冲击,那只能加速肉体的损坏。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不然我也不需要小琉儿在场。我的计划与他有很大关系。但很抱歉,明族的援助只有这些,离开水域十天,库塔人就会开始有死去的危险,我不喜欢无谓的牺牲,所以我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把自己的性命搭送在这堤兰斯与卡萨的战役之中。我的话说道这里,要不要合作由你们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