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又将过去一个月,真世已经能勉强坐起来,如果有人和他说话,他会咿咿啊啊地回应,并发出尖叫声和快乐的咯咯声。他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感到好奇和有趣,他喜欢别人把他抱起来,这样,他就能看到四周的环境。周围有声响,他会立即转动他的小脑袋,寻找声源。
这段时间,赵文欣渐渐不再吐了,我不无惊讶地发现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之前说"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一定和怀孕有关,未婚妈妈的日子在现代都不容易,她为何会流落在外?她不想说的话,我也不想多加过问。
这天,她双手提着很大一木盆的衣服,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我再也不能假装看不见,夺过她手里的东西,"你不要命了吗?"我的话如同呵斥劈头而去。
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好象不明白我说的话似的。
"既然你怀孕了,就要更加爱惜自己才是啊!"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叹了口气,"原来你看出来了。"
"不要把我当傻瓜,文欣。"
赵文欣拿过木盆,坐在一张小矮凳上,对着搓板使劲搓起了衣服。天已经透凉了,水是从家门前那口井打上来的,都说井水冬暖夏凉,可是在这近腊月的天气里,如何是暖?只见她的一双手已经冻得通红。我一把把她从矮凳上提了起来,"你到里屋坐着去,我来洗!"
她的明眸好笑地看着我,"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弱好不好?我娘怀着我弟弟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呢!"
"那是你爹不好,我不会让你这么辛苦!"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逻辑,反正作为一个丈夫,连妻子怀了孕都要干粗活就是他的不称职了。
赵文欣打量了我一会儿,走进了屋里,只听她背过身小声地咕哝了句,"你又不是我丈夫。"
忽然之间,天空飘起了雪,那凝结的美丽晶体落在我身上,一眨眼就化成了一小滩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自觉地吟起了诗句,我看着门前那棵枯木,枯木未必都能逢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在家门前种上一棵梅。
"呀、呀伊!"我回过头去,赵文欣抱着真世,真世伸长了两只藕般的小手臂,惊喜地叫着。
"真世,这是雪,雪花的雪,雪。"她耐心地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着。
"西、西,啊、嘘,雪......"真世动着小嘴,终于发对了音,"雪、雪......雪。"
赵文欣神采飞扬地看向我,"真世会说话了哦!"
我回给她一个没有笑意的笑脸,对于一个孩子,他最先学会说的竟然不是"爸爸妈妈",是不是一种悲哀呢?
我抱过真世让他面对着赵文欣,说,"叫娘,娘。"
真世摆动着小腿,尖叫着,"拿、拿。"
见到此情此景,原本脸上有些惊讶的她忙打趣着说,"娘不好叫,你先教他说爹吧。"
这话中听,我把真世转过来对着我,道,"爹爹,真世,叫爹,爹。"
"大、大,大大。"我晕,他这是打节拍还是说要上个大号?
"好了,真世要着凉了,以后再慢慢教,大大。呵呵"赵文欣逮着个机会就来戏弄我,她举起真世的手挥舞着说,"来,真世,跟大大告辞了。"
※※z※※y※※b※※g※※
夜里,西北风刮得呼呼地响,我听见床上的她辗转反侧的动静。
"文欣,睡不着吗?"
没有回应,等了许久之后,我差不多又要睡过去了,那边静静地传来一个声音,在狂风呼啸的映衬下,显得那么不定无力。
"他走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风吹得特别大。"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说,他说......等打完仗就回来娶我过门,可是,很快就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战死沙场......"最后几个字几乎被吞噬在她的呜咽里。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要怎么安慰她。
"然后呢,你为什么......"
"为什么漂泊在外?"
"嗯。"
"村里有规矩,女人不可以在婚配前怀孕生子,否则......"
难道是浸猪笼,我知道过去有些不开化的地方对女人的贞洁看得近乎变态得重,会把不守妇道的女人游街示众甚至处死。
"否则,就要被烧死。我第一次吐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了,我不想死,更不能让我和他的孩子死,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一切......所以就算扔下弟妹,我也要保住宝宝。可是,我真的好想他们......"
我看见她的双肩不停抽动着,我想过去安慰她,她却突然出声阻止,"别过来。"
"文欣......"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真的。"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是不是风雨总会过去,太阳一定会赶走阴霾?赵文欣很早就起来煮饭烧水。我摸了摸她的枕头,竟是湿的......
我看着窗外,清新的空气混着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朝阳与天边的云霞一起辉映出万丈光芒,鸟儿在无垠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还有两天,就是螟蛉虫毒发的日子......
第三十五章 惊变
一天又风轻云淡地过去了,我却觉得很是满足。
"文欣,我有话跟你说。"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得早,烛光摇曳中,我看着她拿着一块布剪剪弄弄。
"说吧。"她继续做着手头的活。
我上前摁住她的手,"你听我说,我身上中了一种蛊毒。"
她诧异地抬起头,"什么?"
"那日你在破庙遇到我,正是我毒发的时候,幸而有你在我昏迷的时候照料真世。这种毒一个月发一次,最后会毒发身亡。"我很惊讶竟然能说得这么平静,就好象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个月?那就是明天?"赵文欣顿时震惊地抓住我的双臂。
我黯然地点了一下头,她突然激动起来,"你说毒发身亡,还有多久?"
"大概还有七个月,你放心,我一定会看着你的孩子出世,到时候还要给孩子取名字呢。"
她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怎么会......你还是不要知道那些的好。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明天你不要太慌张,一两天以后就会醒来的,我相信你会替我照顾好真世,对吗?"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不知所措地抹去自己的泪,结果越抹越多,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掉下来,她赶忙点了点头回应我的问话。
会走到这一步,我最庆幸的是遇到了文欣这样一个姑娘,如果我真的无能为力了,起码还有她能够把真世拉拔大,尽管我觉得这样很自私,一定会苦了她和即将诞生的孩子。
七个月,我还能看见明年的春天......
早上,我像平常一样起床,隐隐有些头痛,我抽开门闩,晨曦直直地射过来,晃了我的眼,我难以相信自己的所见,一个紫色的身影背光而立,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他还是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成了一座石像。
被撕裂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明知无处可逃,却下意识地退回屋里关上门。合上的刹那,一只手夹进了两扇门板之间。
"小怡,开门。"门外传来了他哀婉乞求的声音,"好痛,我的手......"
我依然死死地按住门不敢松开。
"你开门啊,没有人能再拆散我们了,现在我是殊勋的皇帝,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拿你作交易,我不允许。"
......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以前从来都不舍得见我受伤的,小怡,真的......好痛。"
......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我连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门外的人慌忙上前来将我扶起,牢牢地拥在他的胸前。
"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
"你知道当我听到你坠崖的消息有多恐惧吗?该死!他们竟然让你发生这种意外。"
......
"轩赫的守卫太森严了,我派去的密探没有一个回来的,不然,你早就应该在我身边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你怪我吗?你在生我气吗?小怡......"
......
郁璎珞断断续续地倾吐着,他捧起我的脸颊,眸子深深地望着我,灼热的气息悉数吐在我的脸上,"小怡,说话啊,你还爱我吗?"
小怡!小怡!我皱起眉厌恶地拨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不要闹了,小怡,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一双手臂从背后箍住我,热气突然萦绕在我的耳畔。他扭过我的脸,如野兽猎食般噬咬着我的唇。全身都被固定住,毫无反抗之力的我只能任凭他恣意而为,渐渐竟然虚脱地依靠在他怀里。
"洛伽。"一个女声轻唤着从里间传来,郁璎珞像是遭了电击顿时松开了我。
背后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赵文欣边绾着头发边走出来,"今天起晚了,我现在就做饭去。这是......"她惊疑地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一个人。
"小怡,她是谁?"郁璎珞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直刺骨髓。他不等我回答,几个箭步上前,挥手就打了赵文欣一个巴掌,文欣禁不住冲击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一缕血丝,她困惑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郁璎珞的双眼狠狠地盯着她突起的肚子,抬起了脚......
"不要!"我惊叫着扑了过去覆在文欣身上,下一秒腰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感觉五脏六腑都颠了个儿。
"探子回来说你身边有个女人我还不信,小怡,她是谁?!她肚子里是不是你的孽种?你说啊!说话啊!"他抓住我的双肩使劲摇晃着,头好晕,身上好痛,我勉强地睁开眼睛,对上他愤怒的双眸。
"不是。"挤出这两个字,我调开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门外。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外面的世界又下起了雪,我恍然觉得,我的春天永远也不会来了。
疲惫地闭上眼睛,远远的地方响起了孩子的啼哭声,是真世吗?
对不起......请你不要哭泣......我好想抱抱你,带你看门外的雪,教你说"爹爹"......
"怡......小怡......"耳边一声声的呼唤,一只手触摸着我的脸,来来回回摩挲着。
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梦魇中的脸,像腊像一样定在我的面前,眼珠动也不动一下。
"你醒了,我已经解了你的蛊毒。"
我想坐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他的那个还在我里面,就算是轻轻动一下,都会引来颤栗的疼痛。
"小怡还是这样柔弱,不好好疼你是不行的。"他的手暧昧地抚弄我的腰侧,"痛吗?"
一阵酸涩,我下意识的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文欣和真世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郁璎珞突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我把他们怎么样了?你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我把他们怎么样了?你怎么就不关心我呢?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我偏过头去,"文欣和真世呢?"
下身猛然间一阵剧痛,他迅速地抽离了我,下床披上外衣,冷冷地抛下一句"死了!"便挥袖而去。
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你从来都不在我心里......
第三十六章 金丝雀
好饿,已经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胃一阵阵抽痛着,我一手摁着肚子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自从三天前郁璎珞挥袖而去就一直没再来过,也不见一个送饭的来,茶壶里的水早就被喝光了,当我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御膳房时,门口立即有守卫出来阻拦,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两只交叉的手臂把我封杀在"乐书居",就是那个绿柳飘飘的季节里,我第一次进宫住的地方。
我不相信他会简简单单把真世和文欣杀了,在我眼里,他至少还有这样的人性,绝对不会滥杀妇孺,那天的话我全当他是气话。所以我要活下去。
有脚步声!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有些感官却异常灵敏。
"可怜啊可怜!金丝雀就快被主人遗忘了。"思慕的脸却说出这样讽刺的话来。
"什么金丝雀!"
"说的不就是你吗?郁璎珞为了你,篡取了皇位,可你只是他笼子里的鸟而已,他只想拥有你,却不懂得怎么爱你,邵洛伽。"薛晰晶单手攥住了我的下巴,睥睨地俯视着我。
"放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道是为何这几天见不到郁璎珞?轩赫的人已经找来了,真是一群不易周旋的人。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只有回报的探子回来的时候他的眼睛才会发亮,终于找着你了,他又一遍遍地呓语,说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下巴被攥得更紧,"你告诉我这些干嘛?"
"邵洛伽,你厉害,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你团团转。"他的语气里满是戏谑,我不想也不愿看他的脸。
"你不是不相信我借尸还魂的故事吗?"
"哼,我何止信,就连邝怡儿的死也是我一手操控的。"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那天的夜宴上,还有大臣恭维他一出马就找到了皇子的心上人,可真正害死他的人,竟会是......他?
"邝怡儿在绮云阁不卖艺也不卖身,你当是什么?那也是我安排的,直到那一天,我让那一对孪生小童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邝云的灭亡,呵呵,如我所料,他当晚就上吊自尽了。我还亲手验过,他确实已经断了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他死?"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的目的何在?
"你还没有知道的资格。"薛晰晶一下用力甩开我的脸,背过身去,"快了,真的快了。"
什么快了?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丝丝喜悦,我更不明白他能从邝怡儿的死里得到什么。
他忽而回过身来,"啧啧,郁璎珞真是个痴情的种,到现在还不肯承认邝怡儿的死。而你,可怜的金丝雀,你只是一个替身罢了,让他继续活在幻影里,却还要承受你的冷情。"
"皇上驾到~"话音未落,一袭紫杉急急地冲进屋里,"小怡,对不起,都是这般下人的错,没有我的命令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事了!对不起,我只是......气糊涂了,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挨饿的。那班轩赫的狗腿不断地来滋扰我......"
"参见陛下!"薛晰晶在一旁作揖,决断地打断了郁璎珞。
"国师免礼!"郁璎珞奇怪地看着他,"不知国师所谓何事?"
"回禀陛下,臣是来看看阔别数月的蓝眸佳人。"
"你可以下去了,朕有事再召你!"郁璎珞一挥手,几个宫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的宫廷御食在吃了一个月的青菜和地瓜的人面前绝对是饕餮,何况我的肚子还在咕噜噜叫。
薛晰晶嘴角上扬,恭敬地退了下去。
"来,快坐下,你的胃不好,一定饿坏了!"郁璎珞硬把我拉到桌前坐下,舀了一勺粥凑近我嘴边,"先吃点清淡的。"
拜托!我有手!i
我狠狠瞪他一眼,抿紧了嘴。
他见状反手把粥送进自己嘴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郁璎珞揪住我的发辫强迫我仰起头,在我差点叫疼的时候贴了上来,趁机把粥送进我嘴里,我抗拒着顶回去,他的舌头像条灵蛇一样巧妙地旁敲侧击,让我一骨碌咽了下去,他还不罢休,继续在我的口腔里舔舐厮磨,我听见他忘我地发出"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