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低哑的嗓音自假山后传来,熟悉而又有些陌生。
我并不回答,绕过竹屏石障,入眼的是一汪玲珑玉池,和水中那微恼带惊的人影。
他见来人是我,但又靠回山石之上,低叹道:"你怎么会来?"
我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在房中......你房里的人是谁?"
姬寒月闻言一笑,绯色的玉面上闪过一抹戏谑,挑眉道:"你希望房里的人是我?"
我低低叹息:"你不似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姬寒月轻骂了一声"笨蛋",半响又继续道:"那几人定是喝过摧孕的药物,我可没兴趣当那匹种马。"
我闻言略蹙眉,随即释然,虽伤人,但那方才是他。
慢慢走到他身边,将他抬出水面,感觉到他微礓硬的身体,我轻道:"我帮你,这样下去会染上风寒的。"
虽说天已经很暖的,也经不住这样整夜浸着凉水。
姬寒月皱眉看我,沉声道:"我没事。"
我见状失笑,挑眉道:"我只用手,你以为什么?"
恼羞地转开俊面,姬寒月不再说话,少了湖水的刺激,他的体温迅速窜升。
我悄悄弯唇,摘下那些假面的寒月,似乎特别可爱呢。
伸手解开他湿透的衣衫,从侧后揽住他,近的可以嗅到他身上淡雅清爽的香气。初时他还别扭的挣了挣,可当我的双手附上他滚烫灼热的坚挺上时,他身体激灵灵的一颤,僵止了动作。
我轻轻一笑,忍了戏弄他的欲念,拢了双手,十指压着拨着挑着着勾着撩着拂着。勉强,且把那物当作古琴看待吧,虽说那琴弦,着实粗了些。琴音倒是好听,低沉的,黯哑的,细碎的,魅人的。惹得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
我的琴技,自是极好的,可这一曲,怎么也弹不上高潮。抿了唇,继续拔弄,琴音幽哑起来,带了压抑,藏了痛苦,乱了曲调。
身上的衫子,被汗水浸了大半,有他的亦有我的。看了那人,咬了唇,甩着汗不愿出声,再瞄瞄那物,攥着拳,绷着身子不肯流泪。
我心下微沉,这似乎是极好的壮阳药物,而非普通春药,难怪他之前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也不见药效稍退。
无声叹息,我忽地转过他的身体,吻上那已被他咬得出了血的双唇,轻柔地磨擦着唇瓣,伸舌舔去唇上淡淡的腥甜,双手用力一提,将他抱到一处略高的圆石上。
"悠然......"姬寒月回神,皱眉看我。
我微微一笑,离开他的唇,扶着他坐好,半跪到石边,低了头,慢慢启口。
"悠然......你!......"
论箫技,我是极差的。偏偏那人并不配合,抓着我的头发用力拉扯,心下微恼,合着牙轻咬了一口那玉箫,那人顿时一抖身子,乖巧了下来。
这箫琴合鸣,音色果然妙美,曲音变转,愈发地撩人起来。这一曲,着实长了些,着箫的口已然麻木多时,方才上了高潮。抬了头,起了身,一手搂着那人的腰,单手拨弦,手掌略重拢下,急急一拨,一声长吟,琴音嘎然。
细碎魅惑的呻吟从上方传来,我细心地侍弄口中之物,也不知过了多久,双唇已然麻木,才感觉到它细细的颤动,心下明了,退开了身子,用双手继续为了服务,只听到姬寒月一声闷哼,一股股热液从手中礴发。
扶着他靠好,我才步到池边开始净手漱口。
身后传来索索细响,我转头看他。
姬寒月自己拉好了身上衣物,扶着石壁站了起来,虽然脚步略浮虚,站的也尚稳当。
伸手住他的肩膀,我低声道:"寻处厢房,先休息一下吧。"
这一剂药物,对他的身体可损伤得厉害。
姬寒月扬眉奇道:"你不问我为何?"
我微微弯唇,淡声道:"有什么好问的?世上能让你沦至此境的,也仅宫里那几人了。至于缘由......想来也就是今日你们所作之事了。"
早上他方拒婚,下午我便当众"诉情",想来那些人也吓了一大跳吧?
姬寒月似也想到了什么,笑道:"该说我们是心有灵犀么?下午你那一曲,还真将我吓到了。"
我笑睨他一眼,淡道:"能吓到王爷,悠然也甚是荣幸了。"
照着寒月的指引到了一处阁院,翠叶红廊,秀景玲珑,雅致非常。他唤着下人换了被褥,又送上热水和换洗的衣物。我见他已然无碍,便告辞离开了。
姬寒月试了试水温,扬眉笑道:"天色已晚,悠然干脆在王府歇上一宿吧。"
我略一皱眉,还没说话,他便又继续道:"你的衣服也都湿了,穿着不会难受么?我已让人给你准备了换洗衣物,这浴池也是够大,你我二人共浴是足够了的。"
我挑眉看他,有些不解他的用意了。
姬寒月也不看我,径自宽衣下水,慵懒地靠着池沿,发出一缕舒适的轻叹。我轻一吐息,着了魔般步到他身后,勾起他的长发,拿着角皂,慢慢打湿。他微弯着双唇,星眸半阖,俊眉舒展着,一副安然困倦的模样。
垂眸轻笑,有些迷了神。姬寒月却倏地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将我拉入水中,寒瞳清亮,闪着狡猾的笑意,哪来的半分困倦?
略略苦笑,搁开他扯我衣物的双手,坐得远些。他真将我当作圣人了不成?
湖边为他舒解时,欲念早已升起;方才又见了他身子,更是口干舌燥,热流渐聚,躲不开,便想法转开目光,可这人仍是不愿放过我。
姬寒月丝毫不理我怨怼的目光,轻笑着又挪了过来,这浴池虽算宽广,可两名男子挤了进来,哪还有多少空隙?
他见我尴尬,笑得更欢,目中邪气更盛,低声道:"这样忍着可是很伤身的哪!"
我重重叹气:"用得着如此计较么?"
姬寒月畅然一笑,道:"果然还是悠然最知我心。"
我则是连叹息的想法都没了,低声道:"你知道怎么做么?"
姬寒月邪气一笑,解开我的湿衣,灵巧有力的双手滑到我腿间,微哑着嗓音道:"试试便知......"
我轻轻喘息,靠着池沿冰石,仰头阖上双目,任他去了。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的人呀......
第十一章
次日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人,感觉还真有些不习惯。转头看向身边人安详的睡脸,浅浅弯起了唇,其实,也挺不错的。
轻手轻脚的翻身落地,拿起整齐叠在一边的干净衣物穿好,走到门边,又忍不住折了回去,在他带笑的唇上碰了一下,才开门离去。
刚回到别院,便见到竹儿一脸焦急地在门口转来转头,我笑睇着他:"什么事急成这样?"
竹儿却是猛松了一口气,然后却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公子,你可回来了,宫里来人在前厅等着呐!"
宫里人?!
"传皇上口谕,宣‘惘琴公子'进宫献艺!"
这也行?!
原只当那些人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无缘无故"将一介平民给召进宫去,还真没想到,可以用"献艺"为名。
再怎么不愿,也不能抗这君令,梳洗换衣,抱起绿引,顶着满头黑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竹儿要跟,也被我打发去寒王府报信了,希望他能去的早些,和当朝天子对持,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入了宫门,下了马车,我抱着"绿引"慢慢地走着,哪有大清早招乐师的?希望不要太让我为难才好......
深吸一口气,静待王公公通报,要说一点也不紧张,绝对是骗人的,压根没想过要与这些掌权者有什么牵扯。可事临头,却也不会逃避便是了。只是我素来太过随性,上一世家人管不住,这一世的家人,更是无条件的信任、支持着我,让我更加重了这个"坏毛病"。
苦笑一下,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在这想些有的没的,不好把心思转到他处,这宫庭美景,可不是人人有缘得见的。
这里,应该只是外朝吧,推开所在偏殿的阁窗,外面假山园林,柳翠花红,远一些的地方隐约现着粼粼碧光,朱红的长廊曲折连绵,偶尔几只彩蝶翩舞飞过,静谧得能听到风吹叶动,莺鸟啼鸣的声音。
微微一笑,这其实算不得多出色的园林之影,精致有余,却失了雅韵,但青清晨微暖的阳光柔柔地撒到身上的感觉,也让人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宣琴师楚枫御花园觐见!"
恍然回神,我慢吞吞地跪下领旨,实在忍不住撇了撇唇,果然最讨厌这些规矩,动不动要下跪,我又不缺钱,不要那黄金还不成?
要说,曾向往过这朱墙之内的什么东西,那便是这御花园了。奇花异草,幽香沁鼻,很多品种的花草都闻所未闻的,而且还见到了一些医书上记载的珍惜药物。暗自记下形状位置,考虑下次寒月入宫时,让他顺手带出来,或是没事的时候,来逛逛花园,采采草药也挺不错......
不去想自己是否有下意识的逃避心态,见到凉亭中那着着赭黄色人影时,还是涌上阵阵叹息的冲动。
没空深想,撩摆跪下,高喊:"草民楚枫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手上还抱着琴,我便不行那稽首之礼了,至少,心里还稍微好过一些。
那人不说话,我自然也不能动弹。即使垂着头,也能感觉到两道阴沉的目光,想要将我看穿一般。
吸气,吐气,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看够?御花园中铺路的青石板上可还雕着图纹,看着美观,走着防滑,可这跪着......
"抬起头。"低沉的嗓音还着帝王的威仪,不容抗拒的强硬,只是沙哑了些,毁了原本挺不错的音色。
暗自下着评价,我顺从地抬头。有反应就好,什么都不表示,才是最麻烦的。
他打量我,我也打量着他。
当今陛下是先皇的次子,寒月的二哥,年不过而立,可眼前男子两鬓都已经花白,脸色也是久病的腊黄,若不是那对闪着精光的鹰眸,实在很难联想到这人一国之君的地位。
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他便低头尝了一口手中香茗,慢慢道:"可知朕为何宣你入宫。"
你会绕圈子,我就不会装傻?浅浅一笑,我淡声道:"献艺。"
皇上凝目看我,半晌颔首道:"那你便弹上一曲罢。"
我盘膝坐下,将"绿引"置于腿上,轻声问道:"不知陛下想听什么?"
"听闻昨日你在摘星楼上,以一曲《惘然》才惊四座,是以被冠‘惘琴'公子的称号。"停了一停,他状似随意地道:"那便弹它他。"
我闻言垂首,微敛着眉目,开始拔弦。
琴试最后一轮,必须弹奏琴师自己谱的曲子,方能肯定胜者的才能。而《惘然》是我学琴不久后便谱好的,取的自是节商隐的千古名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之意。
当时,我尚不能完全平静地去"追忆",谱出的曲子,自然激烈了些,心绪波动得厉害了,如何收得尾都不曾记得,只是师傅停了我的琴课,让我先学着种养草药了。
直到后来,才从大哥那听闻,那首曲子,让师父足足折了十年的功力。
再后来,我已经心平气和地弹它了,随着心性的渐进,又作了几次修改,终有了如今这曲。
捻指撩转,低幽激昂,已没了曾经刻骨铭心的伤痛,徒留的,只是淡淡的怅然,淡淡的思念。像老来的回忆,有时是一声轻叹,有时是会心一笑;又像一轻清茶,有着浅浅的苦涩,却又散着宁静的香气。
一曲终了,我没有起身,也没有改回跪姿,双手仍压在琴弦上。这首曲子,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昨日在摘星楼上,也只是凭着出色的技艺演奏而已,不曾入心,而今日听来,琴意似乎又有了改变,是因为那人吗?
想到寒月,忍不住淡淡一笑,还以为再不会动心了,命运终是莫测呵。
清脆的击掌声从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赭色的衣罢已到了眼前,四色的黄赤绶轻轻摇摆。一只略大的手掌抬起我的下鄂,低低的笑声响起。
"如此才貌,毁了倒有些可惜。"
他已起杀念,我早已料知,不过竟还会叹声"可惜"......我该感到荣幸么?
轻轻一叹,我努力忽略下巴上那只越收越紧的大手,低声道:"不知这皇室威严小小蒙上一点羞,与陛下一命相比,哪个更重要些?"
那人闻言松手退开一些,冷目看我:"你是在威胁朕?"
我慢慢摇头,淡声道:"不敢,这只是交易。"
第十二章
七螟散,其实并不是什么极品好毒,见效慢不说,色呈赤红,且着着淡淡异香,唯一的好处便是它本是植物枝茎辗碎后配制的,用量少的话根本验不出来。而且直到死后,也查不也曾中过毒,是以寻常大夫即便查觉了不对,也只会当作是操劳过度而致使的体力渐弱,内藏微损。时间久了,毒进了内府,那时即便停了用药,也没法阻止身体的败坏了。
其实,只要有些耐心,这毒,比传说中的毒物更让人无法防备。
而看皇帝的脸色,再想想他"卧病"的时间,中毒恐怕已经超过两年了,要不是整日人参雪莲的大补之物吊着,早就入皇陵陪着列祖列宗去了。
近些日子,想必是施毒人出了什么意外,停了手,他才能缓些精神,也因是此,才叫我看出不对来。
七螟见效慢,一点点侵蚀中毒人的身体,越是常伴身边的人,越是不会怀疑卧病源由。而其色呈出赤红,并有异样,原本服用没什么异样,可若食用得久了,又忽地停下了,中毒人肤色便会慢慢红润,并散出极浅淡的香气。
卧病久了,身体忽然好转后,肤色也红润了些,这根本不会引人怀疑。而他身为帝王,身上常年沾着薰香花香脂香,若又加了什么香气,自然不易查觉,也没人会感到奇怪。
若不是他那与腊黄脸色相差甚多的白皙手掌,我还真没想到别处去,何况他又将手伸得那么近,那丝丝缕缕地香气,熟悉得让我没法忽视掉。
七螟不难解,但也不好解。顾名思义,螟岭七草混合而成的毒药,相对应的七种解药不算难寻,麻烦处在于制毒人使用的每种草药的剂量与先后顺序。好在皇宫内苑,宝物多得是,要了几条冰蛭,吸足了毒血,养到玉盒中慢慢捣弄便是。
另外便是毒以入了内府,不光要慢慢解,还得先给他调养好身体,免得到时毒没解完,身体便撑不住,可就亏了。
每天清些毒血,再灌上大堆补药,一日三餐照着养身食谱,半月下来,人真结实了不少,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显现出几分与寒月相像的俊美来。
调了解药,留了药方,为他把了脉,说几句起色不错,继续维持的医嘱,我便告辞了。
那天说了能给他解毒后,便被留在了这高墙之中,明着说是方便解毒,实际上不过"监视"二字了。不过,我也不吃亏,太医院的好物,我搜刮了不少,御花园里的那些个草药,我也早早地拔了个干净,若再加上之前的那笔交易,应该还是我赚到了。
金红流苏帷帐下的人冷冷看着我,道:"这毒还没解完,便要离去,未免太不负责了?还是你打算取消当日约定?"
我无言轻叹,慢慢道:"草名只是离家时日过久,恐家中人担忧,何况草民仍暂居京中,并未打算远离,若陛下有何需要,仍可随时征召草民入宫。"
再在这宫中待下去,我恐怕要别扭死,开口便是草民,动不动又是跪拜,更莫说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随性如我,这便不谛于莫大酷型了。
那人抬了抬眼,好看了不少的脸上仍是冰冷一片,漠然道:"那便每日一封家书,找人送出去便是,或是朕派人将你家人也请到宫中?好让你安心为朕解毒?"
咬牙,这绝对是威胁......明日的药单上,需再增加两钱的黄莲才好。
眸光一转,我低声道:"那为让草民不为外物牵挂,可否请寒王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