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明流玉很快答道,"我陪你。"
"不。"我摇头,"你回去。"
"暄儿!"明流玉拽住了我的手腕,眼神恍惚。
"我没事的。"我微笑着拂开他的手,"我会照顾好自己。"
"暄儿,"明流玉的声音凄恻,"为什么最近总是躲着我?"
"我没有,你多心了。"
"暄儿,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明流玉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很慢地说道。
"我知道。"我仍旧是一脸微笑,"因为你很爱很爱我。"
说完,我掂起脚,轻轻吻上他的唇,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玉,我也说过,我爱你。"
明流玉微微一怔,随即紧紧地拥住了我,很久很久,才慢慢放开,"七天后我来接你。"
"恩。"我笑着点了点头。
明流玉向后退了几步,又快步走上前来,狠狠地看了我几眼,才转身大步离去。
我静静地站在繁华的一轩酒楼门前,静静地看着马车绝尘而去。那飞扬而起的尘土在瞬间迷蒙了我的眼睛,整个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红木门推开,如当时一样葱翠的竹林,蜿蜒的小道。
走到第一座楼前,"侍雪楼"三个朱红的大字婉转多情,可以想象得出这写字的人定是一个温婉柔情之人。
刚要踏进门内,红罗却一把拽起我就继续向前走,"义父让你住他的忘伊台。"
"嗳?为什么?"
红罗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义父做事情从来不告诉我们理由。"
我笑,"那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难说,但是应该不会太久。"
"哦。"我点了点头,"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清楚,好像是去另一个时空了,去见一个叫琉璃的,他是这样说的,我也不知道。"
"哦。"我应了一声,知道再问自己也不会明白,便不再问了。
"一会儿凝碧会去找你,他就是个冷冰冰的人,别和他一般见识。"
"好。"
说话间,忘伊台已经到了。
被另四座楼围在中央的忘伊台,外笼一层勃勃的雾气,仿佛是月中的广寒。整座楼由琼玉砌成,仿佛一触即碎,仙渺雍容,真真人间仙境。
红罗领我上了楼,推开了楼上两个房间中左边的一间。整个房间素雅而干净,不染一丝纤尘。房中一张竹子的大床,薄薄的锦被整理得很整齐,没有一点儿褶皱。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只美丽的彩色凤凰纸鸢。窗下悬着一个小小的风铃,竹子做的,但很粗糙,似乎是小孩子的手工制品。靠窗有一张琴案,一张华丽得和整个房间的素雅基调很不合的凤尾琴摆放其上。
除了那张琴,整个房间还是很朴素雅致的。
"这是义父的房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那个风铃和纸鸢,还有那张琴,你最好还是不要动的比较好。"红罗说道,"我去招呼客人了,晚饭璃儿会送过来。"
说完,他便合上门走了。
我在竹床上坐下,风从窗外吹来,清脆的风铃声阵阵响起。这里被夏伊寒加了结界,可以保持着春天的气候不变。
一只彩蝶自窗外翩翩飞过。我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去扑捉。
蝶儿飞过了窗户,下向飞去。我急忙跑出门,下了楼。
薄薄的淡雾里,美丽的蝶儿在楼前的玉蕊花丛间起舞,此情此景,恍若仙境。
我追逐着彩蝶小小的影子,在花丛间流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终于,小小的彩蝶被我扑入了手心。我将握着蝶儿的手移至鼻下,小心地展开。
支离破碎的美丽翅膀挣扎着扑腾了两下,那小小的影子便没了动静。
我无趣地扔掉已死的彩蝶,拍了拍手,转身要回去。
"小小彩蝶,何其无辜。公子,未免太残忍了。"
这是一个清澈干净的声音,就像是年轻医师的手,很白皙,很干净。
我转头,看见了那从楼后面出来的人。
他穿着朴素的碧色衣服,身形和翡翠很像,但是那张脸,若不是因为表情古板,我想我一定会把他认做红罗。他和红罗的样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似到分毫不差。白草和白柯都没他们这么相象。
等他走近了,我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儿,不难闻,反而让人安心。
这人就是凝碧。
凝碧走到我的面前,弯腰捡起了地上被我丢弃的彩蝶尸体,慢慢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只小蝶而已。"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凝碧漠然看着我,好一会儿,他转过身,向忘伊台走去。
"义父若是听到你这样说,会难受的。"
我追上他,问道,"为什么?"
凝碧蹙起眉,似乎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低声说道,"因为他爱着造物的每一个孩子。"
"啊?"好深奥的话啊,在下愚钝,不懂啊。
"你不需要明白。"凝碧说着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对我抬了抬下巴,"把手伸出来。"
我依言伸出了右手。凝碧将左手食中二指搭在我的脉上,我惊讶地发现他竟是个左撇子。
而就在我惊讶间,凝碧已经撤回了手,沉吟了一会儿,他看着我说道,"明公子,你的身子很虚弱。"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
"你的体内阴气很重,几乎没有阳气,肾脏受损很严重。而且,你还身中蛇毒,这种毒是积累下来的,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根除了。再者,长期的哭泣亦使你的视觉受到了很大影响,加上蛇毒的影响,估摸着再过不足半月,你的眼睛便会失光。"
一轩内阁红罗释,美人悄悄点绛唇
"你的体内阴气很重,几乎没有阳气,肾脏受损很严重。而且,你还身中蛇毒,这种毒是积累下来的,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根除了。再者,长期的哭泣亦使你的视觉受到了很大影响,加上蛇毒的影响,估摸着再过不足半月,你的眼睛便会失光。"
前面两点没有什么,念力的缺失必然会造成体内缺少阳气,而蛇毒,我笑,玛瑙果然很听话呢,每一条都是轻毒的毒蛇。
但是这第三条,却是我不能接受的,若我的眼睛没有了,我还拿什么来观看今年的天下武斗会?
"我的眼睛,能治好吗?"我慌忙问凝碧。
凝碧看了看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明公子想治吗?"
"我想。"我点了点头,但是又说道,"但是我只想治好我的眼睛。"
凝碧看着我,"这是你的要求吗?"
"是。是我的要求。"
"好吧,那么便依你所说。"凝碧站起身,"不过要等义父回来,我现在还没有药材。"
"哦。"我点了点头。
"晚饭还要一会儿,若你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走走。"
"好。"我微笑,"谢谢你。"
"不用谢我。"凝碧向门外走去,"我只是按照义父的吩咐做而已。"
我笑笑,不再说话。
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我早已学会了淡然地去处理每一件事情。因为你着急的时候,总是有人在高兴的,为何不和他们一起欢乐呢?
这个缩地范围内的五座楼,除却中央居于锁匙位置的忘伊台,其余四座楼分别以风、花、雪、月为名,首位是侍雪楼,主人名白竹,听红罗的意思,是个和夏伊寒一样古井般无波的女子,经常跟随着他出外;二位是水月轩,就是红罗的住处;四位是聆花阁,主人就是那个像猫儿一样傲慢的璃儿;末位是沏风斋,主人是凝碧。
不仅是住处,红罗说,他们四人所用的武器,亦是以风、花、雪、月为名。白竹的吟雪琴,红罗的双月,璃儿的花铃,凝碧的抚风丝。
我问夏伊寒是为何而收他们为义子,红罗却说不知道。
"我和凝碧被带到云海的时候白竹和璃儿已经在了,看璃儿那副白痴的样子,我看你还是等白竹回来问她好了,要不你可以直接问义父。"
"哦。"我点头,又问,"那白姑娘和璃儿姑娘也是双胞胎吗?"
"白姑娘?"红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笑着说道,"她和璃儿确实和我和凝碧一样,是双胞胎,不过气质可差远了。我和凝碧好歹人家还认得出来是兄弟,她们两个就压根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但是有一点你弄错了,白竹她不姓白,我们四个人都随着义父姓夏。"
"嗳?那还真是抱歉了。"
"没关系。义父说了,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东西,让我们尽量地回答你。"
我低下头,将下巴支在膝弯上,"哥哥他对我真好。"
"当然,义父对你们这些弟弟是最好的,经常丢下酒楼就跑去其中一个身边了。"
我笑,伸出手指来在地上划着乱七八糟的图案。
"明如暄,你变了很多。"红罗忽然说道。
"是吗?"我随口应了一句,继续乱画着。
"是。"红罗答道,"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可爱得像一只兔子,到处乱蹦。现在,总觉得你变得安静了,好像一下子大了很多的感觉。而且,虽然仍是经常笑,但是你的笑容早已经没有了欢乐,更多的是枯涩与无奈。这一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没什么。"我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尘,"只是一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罢了。"
低下头,看见脚边的地上,蝶体的五个字,仿佛是翩翩起舞的蝶儿,但又好似支离破碎的蝶翅。
白草,明流玉。
我轻叹了一口气,用脚将字迹抹去,转身,"我想去温泉,可以借我衣服吗?"
红罗怪异地看着我,大概他也看见了刚才的字吧。好一会儿,他答道,"好,一会儿我给你送去。"
"恩,谢谢。"
说完,我便走出花圃,向温泉走去。
我在沏风斋后的温泉泡了一会儿,穿上从红罗那儿借来的衣服,出了一轩。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独自一人出外。红罗他们都要忙着照顾楼里的生意,不妨打扰他们。
小梅城并不大,真要说起来,只是一个小镇子,但因其有一轩与点绛唇而非常闻名。再者,便是城中到处都是梅花,落梅纷纷,惊艳文人骚客。
临出门时,我很听话的戴上了纱帽。以前尚有念力在身,现在,不知护体火焰还在不在,想起上次遇大丑的经历,还是小心为妙。
不大的小梅城很快便被我逛了下来。眼见着太阳渐渐西沉,我准备着该回一轩了。
这个时候,朦胧的夜色笼罩下,小梅的东西两处是最辉煌的,东边是一轩,而西边,自然便是点绛唇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抬眼看了看头顶的缺月,再低下头时,我的脚步已经在去点绛唇的方向上了。
点绛唇,同为用词牌命名的青楼,点绛唇却远比蝶恋花要更有气质。无人知点绛唇的老板是谁,这里的姑娘奴儿亦是租地做生意,每月给足场地租用费,其余的自己干,来去非常自由。出了问题也自己担着,点绛唇不负任何责任。
只有两人除外,一是姑娘头牌花魁卿月,很是得"芳香公子"宠爱的她自出现在点绛唇之日起便再没离开过,"芳香公子"也不束缚着她,只要他不在,卿月自可接别的恩客,但是前提是那银票得够烧。
除却卿月,另一名特殊之人便是鸨母慧娘。既名为慧娘,自是惠质兰心,人们多称呼她为慧娘,认为鸨母二字煞是玷辱了她。因着老板从未出现过,慧娘已成了人们口中的老板娘。虽说是做青楼生意的,慧娘却是一点儿也不妖冶,反而是清丽多一点,很多达官贵人追求都她被拒之门外。点绛唇从不招呼污秽之人,是青楼中难得的高雅之地。
我站在点绛唇朱红饰金的门前,抬眼看着门匾上龙飞凤舞的"点绛唇"三个大字。字体很妖娆,但其中却透出隐隐的霸气,令人不敢斜视。这写字之人定是一个不输众人的霸者,若现在不是,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微凉的夜风吹动了我的面纱,我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那辉煌的大门,耳边是姑娘和男人们的调笑声,我终于还是决定回去。
然而就在我转过身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将我唤住。
"这位公子,不进来坐坐吗?"
这个声音和那天在蝶恋花听到的鸨母的声音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不是背景是点绛唇的大门,我想我一定是遇见了一个贵家闺秀。
啊抱歉~~俺听广播剧弄晚鸟~~~今晚还是两章更~~~
终遇芳香淡淡散,巧语相劝却难为
这个声音和那天在蝶恋花听到的鸨母的声音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不是背景是点绛唇的大门,我想我一定是遇见了一个贵家闺秀。
我回过身,看见一个着碧纱蝶衣的女子向我走来,面若小菏,身似弱柳。行动之处落花流水空留情,很是大方而端庄。若是文人的话,定是会慨叹堪堪一朵娇荷怎生便落入污淖之中。
我的旁边一位富家公子碰了碰我的胳膊,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好福气啊,慧娘能看上的人可不多呢。"
原来这女子便是点绛唇的鸨母慧娘,果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惠质兰心呢。
慧娘走到我的面前停了下来,抿唇轻轻一笑,道,"公子,可否以情为意,以流水与玉为象吟一句诗?"
我微微一怔,果真是高雅之地啊。
流水与玉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来,嘴角却弯出一抹苦笑。
"流水无情落花终有意,玉阕有喑环佩尽需鸣。芳草萋萋风过而不静,枯木何待问天为谁霖。鸾凤成祥亦是火中寂,焚煊焦兰遮月忆毁心。"
念完,我再次苦笑。
慧娘略略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笑着执起了我的手,"公子请楼里坐。"
我稍稍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后,心下想着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便随她去了。况且,这里还是风约曾经出过事的地方。
身后,是一帮贵家子弟艳羡的声音。
慧娘拉了我进楼后,便直接过了大厅到了后院,上了一个小小的阁楼。
推开一扇雅致的门,慧娘将我推进去后,便合上门走了。
屋内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虽是很淡,却很好闻,令人难忘。
左边摆着一扇大理石的屏风,屏风后有好听的琴音飘出。
我饶过屏风,走到内房。
正对着屏风是一张漂亮的床,看那上面的饰物,该是女子之物。
床上趴伏着一个人,绯色如血的外衣,子夜般乌黑的长发散落了整张床,纤细瘦弱的腰肢,白皙如玉的肌肤,宛若魔王般令人震慑的惊世容貌。
才短短半个月的工夫,他变得更加魅惑妖娆了。这个人,便是屡次帮助了我的"芳香公子",幽冥谷的主人江离。
看他眼睑微合的样子,应该是在睡觉吧。不过,那长长的睫毛上尚沾着水气,还有那微微撅起的红唇,孩子气的表情,似乎是刚和什么人闹了别扭,哭累了而眠的。
我小心的站在屏风旁,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出什么声响来把他惊醒了。
于是我便注意到了在屏风后弹琴的女子,穿着甚是华丽,尤其是那手腕上两只金制的镯子,但这些却并显得她庸俗,反而衬托得她很是雍容,令人不敢高攀。美丽的容貌虽不及那床上卧着之人,但也是超凡脱俗,令男人垂涎,女人叹服。
"公子进来罢。"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那女子轻声说道,声音温婉轻柔,令人感觉温暖。
我依言轻轻走了进去,却不曾想江离已经醒了。
"卿月,有客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