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现在叫许天水,我叫许宁。
或许这一世他仍然是爱上那无情帝王,或许这一世那帝王仍然只能给与疼爱而非尊严,那我仍然会毅然的毁了他的江山社稷,留下一个赤裸裸的人来祭奠我的爱人,我的爱情。
"若我能救你,你还要死吗?"我轻声问道,话一出口,反应却比身旁的人还惊讶,可我还来不及补救,便看见冷月急切的目光,"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也是考验,撑过来了,你便能活下去。"
他没有任何怀疑,迅速的点头,眼中爆发出灿烂的色彩。
或许这样做,并没有错。
毕竟大家都是心甘情愿飞进鸟笼的金丝雀,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干!"算了,有个倒霉鬼和我一般可怜,却也是我的幸运,拿起坛子,我俩就在小院里喝了个痛快,直到天明。
"宁儿,你居然喝酒?啊,这么重的味道!宁儿你才十岁!"被阿虎意正严辞的从美梦中吵醒,迎接预料之中宿醉的头痛,我心里老大不爽。
"对阿对啊,喝酒伤身,宁儿你本来也就十岁么。"曲渊说来还大我两岁,之前被我当小弟约束这约束那,也趁此机会跑来掺合一脚。
倒是华羽轻第来的一碗醒酒汤有些让人意外,原来他的冷漠也只是表象。
冷月的状况也毫不到哪儿去,被右护法欧阳兰馨一顿训斥,他冷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欧阳兰馨啰嗦,据说对他来说,那比江湖最强音功"魔音传脑"还恐怖。
喝碗汤,没过多久,脑袋便轻松许多,其实今天我们打算一大早就上路,昨晚实在不该喝得那么放肆。
我和冷月相视苦笑,还是决定破费一下卖辆舒适的大马车好补眠。
为了防止补眠时间被打扰,我特意雇用了两辆,四个小孩子和欧阳全部交给华羽轻,我和冷月则美其名曰要对方行李,是则为了保持安静舒适的环境单独霸占一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不方便让他们看到冷月恢复苍老模样的身貌。虽然凭他的功夫,便是保持童身也无所谓,但现在不必平时,能省一分力便是一分力。于是我们"爷孙"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整天。
其实欧阳小姐后来是骑马护送我们一行人的,但据说她出来马车是脸红得像大苹果,真实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木衲如树,一个热情如火,倒是般配。
我在晚饭时看到两人依旧有些窘迫的样子偷偷狂笑,小家伙们则唯恐天下不乱的一阵唏嘘,当然少不了冷月尖嘴灵牙的一派胡扯,最后华羽轻竟是被迫跳进圈套,承认自己喜欢上欧阳大小姐,可怜可怜。
不过倒也成就已对佳人,不失为路上平增的喜事。
不过华羽轻终究是天脉一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婚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所以还要回去等另外三方天师的决策。不过想来他找到我回族算是立下大功,那三人应该也不会难为他。
我和冷月嘴上笑着,心里祝福着,骨子里都是让自己也藐视的嫉妒。
到达江岸镇,刚好是七日之期的最后一天,而我们一行人进到记忆中已有些模糊的知府府邸时,地上正跪了许多人在报告。
在我的示意下,并没有人去开门,小孩子也被赶回小院里等着,剩下三个大人自然陪我在门外偷听。
"你们可有找到东方天师许天水?"听声音是师爷在发问。
"属下最后一次见到许大哥是在京城楼下楼,与另一位公子一同用餐,后来就跟丢了。"是个年轻的声音,却不认识,想来是其它隐于市的族人。
"属下发现许大哥四处行走并未易容,但用的是假名,叫做徐月泉,月亮的月,泉水的泉。"月上清泉,却仍是天水。
"属下和华大哥取得联系,确实已找回许小少爷,恭喜天师。"
"真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是知府的声音,几年过去,竟一点也没变,语气中透露的激动让心中一暖,这里,还是有人等我回来的。
"在下的探子得知应该就是这两日。"一个懒散的声音回答了知府的话,又是我不认识的人,而且,看来不是我天脉一族的,心里直觉地感到一丝危险,他又说道,"在下已传信通知了小天水,相信他听在下的话会尽快赶回来的,你们有可否依照约定将彩数与金蛋还与在下?"
彩数与金蛋?还给他?他究竟是谁?当今皇上?
亲情
心中所思混乱,栖息也不稳,门内人自然有所觉,一股劲气直射而来,连我都只能险险躲过,可见修为之深厚,然后门板飞开,一人提刀而出,还是那懒散的声音,"何人?"
"赫连煌!"华羽轻立刻挡道我面前,气势却显然比不过那人。
赫连煌,果然是当今皇上,竟然以身涉嫌来到我天脉,不只是鲁莽还是不屑,但听之前的语气,显然是后者。
他,是当今皇上,不屑于我天脉一族,何其高傲。
我心下冷笑,每一次,都是如此。
"在下没问你,让开。"他看像我,饶有趣味,我也微笑相迎,"你是何人?"
"徐凤翎,也是许宁。"
"你就是他侄子?"
"我以为你会说我就是你儿子。"
"你不会认在下这个爹,在下也不会认你,大家都很清楚。"
"这倒是实话。"
我俩在这剑拔弩张,其它人也不好插话,三位老人家更是在一旁焦急难耐,张口欲言。
"舅舅,过得好吗?"看到他,我便知道他那三年夜里思念的人是谁,也知道了那三年他都在哪里,放不下的,又何止我一人。
"好得很,和在下一起,小天水自然过得很好。"他笑的猖狂,何等刺眼,想来是看清我眼里的心思,我俩这方面倒是父子,爱上同一个人。
"京城楼下楼,是小倌馆。"他猖狂,我奸诈,笑得就是大小狐狸样。
"凤翎,那人真是你爹?"最后一脸黑线的欧阳结束了他们尴尬的局面。
我点头,这种血缘关系是赖不掉的,"准确来讲,我应该叫他父皇。"
欧阳的下巴要脱节了,当然还包括另外五个不知情的小孩子,她举着有些颤抖的手指指向赫连煌,"这,这个笑得一脸变态的男人是当今皇上?"
男人的表情僵硬了。g
"这位小姐,在下哪里变态了?"
欧阳骄傲的翘起了头,"哪里不变态了,听到小倌馆,看着自家儿子,居然露出这么猥亵的笑容,真是变态阿变态。"
"是啊,居然对自己儿子动心思,怪不得之前不愿意认亲呢,敢情是打这种龌龊注意啊。"冷月立刻符合起来,用孩子特有的水灵灵的眼光失望地看着他,"凤翎,幸亏你也没认。"
"在下,对这个小毛头,没有什么心思。"他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没有心思?对自己儿子都没心思,真是冷血动物啊!我们有这样一个冷血的皇上,真可悲。"婉约也像模象样的叹口气,只是八岁的小女孩儿这么做有些滑稽,不过对某人的刺激就更大了。
"在下,在下不打扰各位了。"他终究敌不过一群小孩的眼神攻击,败下阵来,"几位天师,等小天水一回来,不要忘记履行与在下的约定。"
"那凤翎就不送了。"我微笑的摆手,几天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看见那人远去,我们几人都一阵大笑,虽然只是逞了口舌之快,却也是天脉一族被打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皇族面前讨了便宜。
"还是我的徒弟厉害啊。"师爷是笑得最开心的,不过我何时成了他的徒弟?
"好了好了,咱们进屋聊吧,宁儿,我介绍你几人认识,他们也算我族这一代的栋梁之材了。"知府率先走进屋里,我们也依次走了进去。
"这三位都是上官家的,分别是老大上官陆,老二上官海,老三上官空,都是我族在朝廷的暗桩。"看到我严重的疑惑,知府笑道,"在朝廷自然换了身份,赫连煌并不不知情。他们掌管了我天脉一族隐藏于世间各个角落的暗探影卫,所以才能找到天水的下落。"
"属下见过许少爷。"上官陆话虽恭敬,却没进到心里。
"属下见过少爷。"而他的两个弟弟语气中明显的不甘愿,让屋内气氛下降至少十度。
"你们在朝廷担任何职?"我问道。
"少爷并未在族内任职,请恕属下失礼,无可奉告。"好个上官海,竟然还冷哼一声。
"阿海,不可如此无理,请少爷恕罪。"上官陆看到知府等人神色不善,向我道歉,可惜明眼人都知道他言不由衷,谁知道心里实际在想些什么。
"无妨,他说的是实话,凤翎确实无权过问这些隐秘之事。"
"宁儿,回到这里,便不需用假名了。"师爷过来拉我坐下,却并未允许上官等人从地上起来,显是在惩罚他们,看向来如此维护我。
"师爷,凤翎用惯这个名字了,还请见谅。"我坦然坐下,眼睛瞟了上官陆一眼,却只看见他依旧和善的笑容,不,是伪善的笑容,这种人倒确实适合在朝廷里生存。
"宁儿,你这是何苦。"我摇头,师爷也不可奈何。
"对了,我还要介绍一些,这两位是天行宫的左右护法,来我族参观。"欧阳和冷月也配合得点了点头。
"在下欧阳兰馨,任天行宫左护法,前日受了凤翎恩惠,一直没等到机会回报,只好跟着前来打扰前辈清修了。"说摆露出一个温柔娴熟的笑容,欧阳做出大家闺秀的模样,凭她的容貌,倒也十成十得像。
"我是冷月,前右护法,闯了些祸被赶出来,只好跟着凤翎来这里避难。"冷月一幅小孩儿模样,说话语气委屈,眼睛泪水朦胧,我看得一阵恶寒。
"原来是天行宫的左右护法,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知府立刻抱拳回礼,用的都是江湖人的身份,"在下曲念乡。这两位是在下结拜兄弟,二弟姜子午,三弟章安。"
说罢两人和欧阳等人也相互抱拳。
其实欧阳本来也是世家小姐,不过耐不住深闺寂寞,便跟着天行宫宫主出来闯荡江湖。冷月的身份,却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连天行宫宫主也不知道。
"天师大人,时候不早了,其它明日再议吧。"又是上官海,看来这人是嚣张跋扈惯了,对族里也这样目中无人,我闭上眼睛,不让人看到其中冷漠色彩。
"也好,也好,宁儿干了几天的路,也累了,大家就先歇下吧。"知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况,也不见气恼,"宁儿,你是住我府上,还是?"
"凤翎想回家看看。"一想到那小院,心里就泛起温暖与孤寂的矛盾,却仍压不住浓浓的思念。
知府他们看着我,最终还是叹口气,"那若欧阳姑娘和冷小公子不嫌弃寒舍?"
"那就打扰了。"欧阳答应下来。
"我还是和凤翎住好了。"我点头同意,冷月还是和我住一起比较方便,方正小院也有两间房。
想来,他和我,从那时便是疏远的,即使雷雨天我躲到他屋里,他也只会照顾我睡下,自己找张椅子讲究一下。
从来,都不愿多碰我一下。
记忆中的小院,和知府的府邸隔了好几条街,每日玩了回去总觉得跑了好久都没到,心里满是急切。
也不只是人长大了,还是那人不在了,即使和冷月慢悠悠的走,也是片刻就到了。
门前的药铺,已经变成一家简陋的茶铺,门口有个老头悠闲地叼着烟头,看着自家孩童在门前嬉戏。
夕阳余辉下的温馨景象,却更深的刺激了我的神经,我匆匆向查铺旁的别院小门走去。
推开老旧的朱红大门,看到被打扫得干净的小院,心里多了些欣慰。
只是那长期无人居住的萧索,却无法掩盖。
我向门口的冷月招招手,随后关上大门,老旧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如同石头在我心上狠狠地压过,再一次告示我,这里,再没有那个带着药香的夫子一脸严肃地责怪我为何迟迟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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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
不知道是值得庆幸还是悲哀,舅舅很快与知府他们取得联络,答应提前一个月回来,过完年再走。
短短的一封信,交待了事情,问候了大家,独独没有提到我。
赫连煌看到我们收到消息后便拿走了彩数和金蛋,这是他与知府的交易,我无权过问,倒是阿虎她们哭得很伤心,毕竟照料了三年,有些感情。
在等待的日子里,我每天无所事事,干脆带冷月在江岸镇郊区建了间小作坊,制作一些小玩意儿卖给镇上的孩子们,阿虎为此对我佩服五体投地。
幸好这里没有那边的专利权,否则我还不赔死。
赚回来的银两一律用来改善我和冷月的伙食,我还好,但冷月实在挑嘴,最后只好到镇上最有名的刘家菜馆报了一个月的膳食,专程送到小院来伺候冷月。
"凤翎,你老实告诉我,冷月那小子是不是生病了?"正在刻图案的我被欧阳的大吼声吓了一跳,差点儿一道戳在手指上,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吼道,"那小子最近太奇怪了!居然那么老实!而且今早宫主特意派雪雕送来他最爱吃的凤尾鱼,那小子居然,居然让雪雕有送回去了!天塌下来都没他不吃凤尾鱼奇怪啊!不是生病了就是脑子有毛病!"
其实我很想说,冷月这两天天天都吃凤尾鱼,也不知从哪儿不回来的,我看都看腻了。
"欧阳,你先冷静点,我耳朵要聋了,而且冷月他过会儿就回来,你不想让他听见你这么关心他吧。"我摇摇头,总觉得还有些耳鸣,"至于冷月生病没有,我也不清楚,至少我看来他依然活蹦乱跳的。"
"你不是跟你舅舅学过一些医术么,你去给他看看啊,把把脉什么的。"看着欧阳仍不放心的神情,我倒挺替冷月欣慰的,有这样一个关心他的人。
"我可不是什么郎中,一会儿没病都让我给治死了可不好,不过你还是担心,我可以替你注意一下,有什么情况就跟你说一声。"小病我会治,但冷月的问题可指望不了我,还得靠天龙。
欧阳顿了顿,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总觉得冷月最近没精神,人恍恍惚惚的,我问了问宫主是不是真的和冷月闹翻了,宫主又说不是。我就不明白诶。"
看不出来,她倒是个细心的人,这就是姑娘家的优点,我在心底赞美几句。
"对了,宫主说今年干脆他也来这边过年,行么?还是要跟天师大叔们商量一下?"宫主要来,那教主也要来了,少不了对冷月又是一阵刺激,而且到后期冷月的身体状况会日渐下趋,以他的性情,自然不愿让珍惜的人看见,我心里有些犹豫。
"来吧,人多热闹些。"是冷月,看到我严重的疑问和不忍,他笑着要了摇头,"我也想他了,若能见上一面也不错。"
"好吧,我去跟知府他们说一声。"我放下手中工具,向门口走去,与冷月擦肩而过时轻声说道,"欧阳很关心你,我搞不定,要怎么说服她,你决定吧。"
白天知府应该在衙门,我熟门熟路的走进去,想是有过交待,一路上也没人阻拦,绕过正殿,进了内院,便看见上官海正在与章标头练武,我不便打扰,正想从旁边绕开,却听到上官海的声音,"这不是小少爷么,别急着走啊!章大哥,咱先别打了,我一直听说柔骨公子在江湖上的丰功伟业,想请赐教呢。"
"臭小子,别胡来,怎么这么跟宁儿说话的。"章标头向来惜才,想必上官海也是资质不错,这样失礼却也只换来几句不痛不痒的笑骂,"宁儿你别理他,有什么事就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