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山濛沉吟,"大家自然一点就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观察了,再说。"
住宿是我和山濛一间,孟子谦、陶晶铃单独两间,双胞胎一间。
因为属于无妄教的地盘,所以保安设施是极其相当的好。睡了三个晚上,意外地没有看到一个踢场子的非同道中人。
虽然天受客栈来来往往的有众多的江湖中人,但出乎我们的意料,连半个废话的都没有。如果仅仅从每日在大堂内用餐的观察来看,我一点都不认为这些人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比如连续三天坐在楼下大堂胡子拉碴敞着衣襟露出黑色胸毛的大哥,每天坐在一样的位置,仿佛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还比如一身黑衣连面孔都遮住躲在柱子后的窗边已经快要化为雕像的兄弟,虽然他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样子着实、真的很努力地低调着,但身后插着一人多高的枪也就算了,枪头下方还飞舞着红色的穗子,如同我们习惯的那样,酷哥的兵器有一个土的掉渣的名字--红缨枪;还比如那个一身白衣每天摇着一把扇子、十分骚包、十分惹眼、笑得以为自己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大、大、大帅哥,名字不巧我们也知道嘛,孟子谦。
所以我得出了结论。大堂里,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实际上那叫一个暗潮涌动啊!
"打听到了。"孟子谦走进我们的房间,无声息地关上门,靠过来轻轻说。
"什么内容?"成对出声问。
他"唰"地合了扇子,一下下地叩着掌心。"每日大堂里吃饭的人,多是来这儿的熟客。我还了解到,在这无妄城中......极好男风。"
"极好男风是什么意思?"我摸摸头。不解。
孟子谦意味深长地轻笑着瞥了我一眼,"妓院知道么?无妄城中也有妓院,不过最出名的一家,出来卖的不是女子,而是男人。"
"哈?"我们几个整齐划一地张嘴惊叹。
"那一家,就是这天受客栈的附属产业,叫做‘天受坊'。咱们几个年纪不足,并且看来并无......那方面的气质长相,所以这些服务生们没有一个来介绍服务的。"
"奇怪的大汉和那个黑衣的男人,听说都是在天受坊内惊鸿一瞥到他们的头牌,冰雪儿。据说此......男,虽然面孔冷若冰雪,但却精致异常,风流非凡。虽然成为天受坊头牌的时间不长,但已勾得一众男人为他神魂颠倒。因为天受坊消费极高,一般人是撑不住的,所以大堂里有许多的江湖中人就在那里守株待兔,等着什么时候再能见他一面的机会。"
竟然有这样的男人!上帝!我强忍住身上纷纷掉落的鸡皮疙瘩。
孟子谦唇畔一直保持着轻笑,黑黑的眸子藏在浓密的睫毛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让我觉得很是背后发毛。
"大家收拾收拾,我已经有了想法,今天晚上就混进那家天受坊,一探究竟,如何?"
山濛和成对相视一眼,然后山濛咬唇回答,"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
孟子谦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丢出三个包袱,扔给山濛、成对、陶晶铃,笑道,"你们穿成这样可不行,我备了行头,你们回去各自换上吧。"
他的笑容更加深刻了几分,我的心脏倏地开始猛跳。
有阴谋......绝对......有大大的阴谋!
世界上最悲哀的不是中了阴谋,更不是啥搞笑的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是我明明知道有阴谋,还要义无反顾地顺着阴谋家的意思跳下去!
有勇无谋?匹夫之勇?
我忽然发现自己学过的贬义词,太少了!真**的太少了!
孟子谦给我们备的衣服,还真是合身啊......就是......好像少了一些部分......吗?
发挥想象力地换上之后,我脸上发烫地看到山濛红着脸从屏风后走出来。他身上裹着一件白色长袍,滑顺的布料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只觉得光泽非常,走动时如同流水一般。裁剪得非常合体,衬得山濛身材愈发得俊秀挺拔,领口开的极低,露出他细长的脖子和两道锁骨。
我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奇怪......我为什么要咽口水呢?......为什么......
他紧紧揪着衣襟,低头扯着袖子抱怨,"这衣服连扣子都没有,一松手就会彻底敞开。袒胸露乳的,像什么样子啊!"
我干笑几声,很中肯地回答,"其实山濛你这样......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挺好看的。"
他抬头看我,然后眼中迅速地划过阴霾,"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破布吧?"
我伸手,摸摸脑袋回答,"大概算是......露脐装的一种?"
我的袖子很宽大,领子也很严实,半高领,只是到了腰间布齐齐切掉,下面的衣服又像裙子又像裤子,不过在大腿处齐齐地露了几条缝,走路的时候大腿小腿很是凉快。
"很奇怪?"我仰头看他,踢踢腿。"其实除了凉快一些,其他没什么了。"
山濛的脸上闪过奇异的红晕,他扭头清清喉咙,声音很不自在,"你别动作太大了。小心......走光。"
走光?露大腿不算是走光吧?我是男生,这个也没什么,夏天还经常穿短裤呢。
想了想,虽然我不明白,但是也不问了。山濛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会有他的道理吧。
出门看到成双成对,他们两个的衣服款式一模一样,成对是蓝色成双是绿色。样子是松松垮垮的风格,袖子极宽极长,领子呈一字型,露出漂亮的脖子和锁骨。还有宽宽的腰带系住,更加显得袍摆飘逸非常。
很特别的,成对的腰带是绿色,成双的腰带是蓝色,两人的腰带和对方的衣服颜色交相呼应,走在一起感觉颇有默契的样子。
孟子谦依旧是一身白衣,不过把头发散了,披在身后,仿佛缎子一般,他给人的感觉......让我看着感觉十分熟悉。陶晶铃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她的最正常,就是普通的男装,不过头发却系成了女孩的模样。
"她这样不会暴露身份么?"我问。
孟子谦轻笑,"自然不会,放心。"
他的笑容神秘诡谲,让我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们出发吧,说不定就能知道御风的下落了。"他如此干脆地开口,彻底斩断了我逃跑的念头。
39 男妓头牌冰雪儿
我们几个走下楼梯,大堂里忽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诡异的神色让我背若芒刺。原本就有点凉,现在几乎是要哆嗦了。
那个熟悉的那胡子兄弟,大嘴张开,有口水缓缓顺着嘴角流到了她的......胸毛上,颤抖啊颤抖,他竟然无知无觉。
呕--
我连忙调转视线,用袖子遮住,轻轻咳嗽。
平常就颇为狗腿的大堂经理此刻终于从失神中找回了理智,连忙扑过来迎上打头的孟子谦,笑嘻嘻地问,"您几位贵客,可是要去赏菊?"
赏菊?我们不是要去那个啥天受坊么?
孟子谦却抿唇一笑,妩媚地眨眨眼,"不错,劳烦带路。"
这年头,原来去逛窑子还要学会暗语啊!
"您这边请。"经理同学微笑着鞠躬指路,只是笑容里......暗藏着那么一点不易察觉却又十分明显的......猥琐。
我不自在地走着,几乎要不知道步子怎么迈。山濛主动牵住了我的手,温暖安心,他冲我一笑,轻道,"加油,小风在等我们。"
于是我忽然增添了数倍的勇气,看到陶晶铃也是畏畏缩缩的不知如何是好,另一只手便牵住了她。
我们一定要找到御风。嗯。
正在恍惚地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惊呼--
"天哪--三P!"
这个女声实在耳熟,我们几个立即回头张望,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灌木丛林。打着灯笼,并不能看到很远。
幻觉么?不会吧!
"她......她是......"陶晶铃泪眼汪汪地咬唇。
我连忙摇头,"别乱说。或者......是我们听错了也说不定。"
狗腿经理看我们犹豫,小跑着折回来问,"怎么了,贵客?"
"没什么。"我和山濛同时摇头回他,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彼此看看,却又笑了。
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极为模糊的可能性而放弃大好的机会!我们温暖着彼此的手,继续前行。
虽然是同一家产业,但显然距离并不近。于是我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江湖好手欲见头牌冰雪儿,却只能选择在客栈大堂苦守的办法。
且不说这一路上所看到诸多影影绰绰的侍卫身影,我们走过三座吊桥、七个独木舟、五个梅花针,在我的手脚都已经被冻麻踉跄着行走只感觉黑夜中仿佛看不到光明的尽头时,天受坊,终于到了。
红色的大楼矗立在我眼前,金色的牌匾上大书着三个字,"天受坊"。旁边落款,"红楼"。
无暇深究那眼熟的名字,我们忙忙乱乱地闯了进去,迎面扑来的温暖纸醉金迷,香气凛然。仿佛从脚底开始缓缓地熨烫,然后渐渐身体恢复了知觉。
这个看起来只是前殿,巨大的朱红色的门矗立在我们眼前。
成对没好气地瞪孟子谦一眼,"你也不提前说,这么远,早知道披个斗篷也好。冷死了。"
孟子谦摇摇手中的扇子,果真是千年乌龟非人类,竟然不觉得冷,神色丝毫未变地挥挥扇子,"非也非也,如果你们不做如是打扮,此刻就不能站在这儿了。我说的对么,经理?"
大堂经理点头哈腰地抹汗,刚才这些路程,竟然累的他在大冷天的出了一身汗。
"孟公子说的极是。您几位不知道,咱们这天受坊要想进来,必须要两个条件满足其一才行。一呢就是千金,咱们做生意的,自然讲究的是盈利二字,所以没有大价钱,自然是不能白来见识的;而且如果价格订的比较高,很多有钱人反而还乐意来,人就是贱您几个说对不对?第二个条件是帅,这个帅包含了许多的含义,比如您可以玉树临风、您可以秀美非常、您可以潇洒倜傥、您可以娇小可人、您还可以有点点邪有点点坏......"他冲着山濛、我、孟子谦、陶晶铃、成双成对一口气说下来,涨得脸红,深呼吸,"但我们教主对这个帅的标准立的是极高的,只是长得好,没有气质、没有精神是肯定不行的,他会亲自在这路上悄悄的不动声色地筛选。若您几个没过关,恐怕刚才就已经......在路上了。"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我靠!变态啊!
如果不够帅,就会被教主喀嚓掉?这个无妄教还真他妈的是邪派第一大教!
"所以,辛苦是值得的。起码我们省下了一大笔钱,并且也得到了肯定,是不是?"孟子谦笑得相当欠抽。
"那是那是,"经理连连点头,睁大了小小的眼,平凡的脸上写满真诚,"您几位犹如天神下凡,简直不能和一般的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凭我在这天受客栈混了这好几年,就没见过能赶得上您六位一个脚趾头的。"
山濛的手在袖子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脸上却还依旧温文地笑着,"多谢您夸奖了,只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经理搓搓手,"我的任务是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要看您几位的造化。我们天受坊里虽说有头牌,但待客的少爷们个个样貌都是极好的,客人的接待多数都是里面有人安排的。同时也有诸多的娱乐节目,比如唱歌跳舞聊天作诗掷色子打麻将,接下来自然会有人接待您几位贵客,您只要放松心情,自然能在此纸醉金迷不枉此生。"
我忍不住蹙眉。这人吹的也忒离谱了。
然后他冲我们几个"拜拜"了一句,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给天受坊带一个客人提成可不少,他今儿算是赚大发了!"孟子谦摇摇头。第一个走上前去,推开了里面的门。
"吱呀"一声,缓缓拉开。
这一刹那,要说我没一点儿的期待,是假的。
扑入眼帘的,首先是夺目的红色地毯,仿佛整个房间都如同火焰一般,浓烈的燃烧着整个空间。天花板极高,朱红色的柱子仿佛顶天立地一般地矗立着,上面还是提着那两句明显不通的熟悉的对联--
万寿无疆,因为功德无量
他日方长,所以出入提防
跳过这些,房间内有诸多衣着单薄的美人,不过都穿着......西装。见我们推开门进来,统一鞠躬行礼。
"欢迎光临!"
我揉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真的是西装!
不过因为是女孩子穿的,所以裁剪得十分柔软,修身非常。明明是一水的美女,却因为穿着西装打着细细的领带而散发出帅气的一面来。
"您六位是一起呢还是分开?"一位女侍应笑着迎上来,领口挂着小小的牌子,写明她的身份和姓名。
秋水。大堂经理。
山濛孟子谦和成对交换了一下眼色,山濛开口,"我们能两个两个一起么?"
秋水轻轻一笑,唇畔有深深的酒窝跳跃,"自然是可以的。"拍拍手,两个女侍应一同上前,分别对我们几个说,"这边请。"
陶晶铃泪眼汪汪地看我,一时我不知该松了山濛的手还是她的。
孟子谦轻哼一声,扯住她拉开。
她扁扁嘴,无限委屈地和他离开。
秋水冲我和山濛妩媚一笑,"二位请随我来。"
曲曲折折地拐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在前面一径带路的秋水,"不知道......接待我们的,是哪个?"
秋水没回头,但我明显地听到她的声音中有压抑的笑意,仿佛还混杂着一些其他什么说不清的成分,"您二位特别幸运,我们教主吩咐下来,给您二位安排的,是我们的头牌,冰雪儿。"
冰雪儿......上帝,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全身哆嗦了一下。
一个男人叫这名字,实在让人很恶寒。
山濛上前一步,牵住我的手,冲我自上方微微一笑。
"放心。"他无声地张嘴。
走了好半天,终于到了冰雪儿的地盘。果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冷若冰雪。虽然温度是舒适暖和的,但屋内的布置素雅非常,竟然会有奇异的清凉感从心底缓缓浮上来。
"您二位请稍等,我去请冰雪儿公子。"秋水鞠了一躬,关门出去。
原来这不过是个招待客人的地方。但看看这古董摆设,这通身的气派。啧啧。
"无妄教真是富有。"我忍不住开口感慨。拿起桌上斟好的热茶喝了一口,上好的巫山雪珍,楚国王宫之中的公主,也就不过是这个待遇。
"太令我惊讶了。"
"还好吧,"山濛正襟危坐,双手习惯性地撑在膝盖上,从我站着的角度看下去,能清晰地从他张开的领口中看到他若隐若现的细腻腰肢,想起晚上经常抱着他睡觉--其实只是因为习惯,之前我和御风经常以这个姿势睡,--所体会到的触感,忍不住让我脸上一热。
怎么感觉和色情狂一样......汗。
我正在走神,门忽然"吱呀"一声被大力地踢开,吓得我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口破口大骂,"他妈的!谁叫老子服侍!老子废了他!"
这个声音实在过于捻熟,我手中的杯子一个不稳,无声地跌落在地毯上。山濛猛地站起来,手指发抖得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
很久,我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无力地漂浮在空气中。
"御御御御御御御......"
一阵风猛地从屋外卷了进来,熟悉的面孔上,闪过各种各样的表情。
错愕......惊异......悲愤......狂喜......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的样子了。
太过意外,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泪水已潸然而下。
大哭着扑进他的怀里,我用力用力地环绕住他瘦弱的腰,"真的是......御风......真的......是真的......你没死......你真的没有死......我怕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笨蛋......笨蛋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