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熟悉的妩媚的娇笑,眼睛为之一亮,是她,真的是她!兴奋的刹那,我随即又拍拍自己的头,即使是喜欢看见她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双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聆听着娇美的声音:"没有权势和富贵的人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想得倒的得不到,你得倒的都会失去......
不屑一顾的耸耸肩膀,对付这种陈词滥调我自有一番说词:"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今何在?荒作一堆草没了!有权有势我是宝亲王,无权无势我也还是我自己。没有了权势,只要我还活着,只要还有尚未迷失的本心,我就能感受世间爱、恨、美、丑,倾听人间的喜、怒、哀、乐,品尝人生的酸、甜、苦、辣。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生在世但求洒脱二字,随权势衰颓而失去的东西那并不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东西我又何必在意他的去留呢?"
谁说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我现在就觉得不仅腰疼而且脚疼!于是,在这么想的下一刻我就极其舒适的坐到了那张合欢椅上。手指轻触到那管玉箫,极清冷的感觉,似乎触动了意识深处某种凉凉的记忆。我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时间混乱还是空间混乱,我的意识对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越来越有着莫可名状的熟悉感。就像这管玉箫,总觉得自己曾将其长久的握在掌中摩挲又或者在心中温婉的怀念着玉箫与双唇接触时那抹动人的温润。天可怜见,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华丽精美的乐器,虽然我也吹箫,但那箫多是自己贪玩随手用竹子削的。
"神仙姊姊,不,应该叫水儿姊姊!"抚弄着手中的玉萧,我淡淡地笑着:"宝儿已经回答完了,你是否应该现身一见了呢?"
"殿下稍坐无妨!素闻殿下风雅,近日水儿谱得一曲,信手弹来与君共赏,琴技生疏难入君耳,望君莫笑。"
风雅?我这人确实喜欢半夜爬到屋顶扮酷吹凉"风"吹到嗓子发"哑"。
我将头枕在合欢椅的软靠上,握着玉箫双手环胸,一双脚搁在另一边的扶手上,闭上眼--欣赏音乐。
哀筝一弄如裂帛,我惊得悚然睁开眼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胸口一窒,扯心扯肺般的疼痛,一颗心似要生生从腔子中剥离一般,血淋琳的抽搐起来。琴弦一声紧接一声的拨弄着琴音,心仿佛在钢刀上滚揉,又好似在沸水中煎熬。我痛得弯下腰去,膝盖死死的顶住胸口。弹奏者毫不怜惜我的惨状,轮飞的琴音冲击着我的听觉,一次又一次利箭一般穿刺着我的心。从这首曲子中我听不到半分柔美,没有激昂也没有跳跃,只有无尽的凄恻与哀伤、心痛与缠绵,还有决然赴死的意志和生死相随的诺言。除了心痛还是心痛,心痛那几缕哀伤和温情,心痛那几许执著和坚定,更心痛那种大势已去的无奈。
一曲终罢我已痛彻心扉。
"殿下可心疼得紧?"我低垂的头略为点了一点算是回答。疼,真的很疼,我从来不知道心可以这么疼的。
"南宫酒未销,又宴姑苏台。
美人和泪去,半夜阊门开。
相对正歌舞,笑中闻鼓鼙。
星散九重门,血流十二街。
一去成万古,台尽人不回。
时闻野田中,拾得黄金钗!"
"好一首《南宫曲》!"左手紧拽着胸前的衣襟,右手扶着合欢椅,我撑起跪在地上的膝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昔日南宫王朝末代皇帝宠妃水姬的生前遗作!"这是她的第二个问题么?那么的三个问题又是什么?
"宝殿下,她在名分上也算是你的外曾祖母,在称呼上你是否应该尊敬些呢?"
"我对以故之人没什么概念,但我很惊讶自己能在这种地方听到南宫世家失传一百多年的‘亡国之曲'!"我既然能传承骊龙珠内的武功绝学那么也能从中知道许多其他鲜为人知的东西。
"‘亡国之曲'?"水儿冷哼一声:"南宫宇极的子孙果然是冷血、无情、无耻之徒!"
我挑挑眉,对这种批评不做任何反应。史书上记载,南宫王朝末代皇帝南宫宇极原本是一个励精图治敢做敢为的皇帝,南征北讨威震八方,四海之内无不臣服。当时的北燕水氏、西秦拓跋氏、南韶段氏还只是南宫王朝版图内的三个比较大的部族。南宫宇极在一次狩猎中对北燕水氏的水姬公主一见钟情欲将其纳为后妃,但被水氏部族的族长予以婉拒。后,南宫宇极发兵二十万踏平水氏部族强娶水姬公主。南宫宇极得倒水姬后夜夜笙歌寻欢作乐,朝政日益腐败,内乱四起,而处于南宫王朝疆界边缘的水氏残部、拓跋氏、段氏迅速崛起,先后脱离南宫王朝的控制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西关守将皇普高打出"诛妖姬,清君侧"的旗号联合其他势力包围皇城朱雀宫实行兵谏。皇城戍卫临阵倒戈,南宫宇极无奈之下举火自焚,与其一同灰飞烟灭的还有其宠妃水姬和那座后来修复后更名为太清宫的未央殿。传说当日火起之时,有人看见水姬在烈火熊熊的未央殿中翩然起舞,甚至还可以听到南宫宇极缠绵悱侧的箫声,吹奏的正是这首《南宫曲》,于是此曲被南宫世家后人称为"亡国之音",水姬当然就被视为亡国的红颜祸水。经过一番明争暗斗皇普高即皇帝位,开创了现在的金龙王朝。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你南宫氏与我先有灭族之恨,后昏庸无道丢了江山却又怪在我们水氏一门的头上,敢问你们南宫世家尽是些懦弱无能卑鄙无耻的小人吗?"
心中喟叹一声,怪不得她对我几欲诛之而后快,她与南宫世家的仇还不是一般的深。
她为何要告诉我自己是北燕水氏?撇下她与南宫世家的恩怨不讲,北燕与我朝正在边界用兵,以现在的身份她与我是不折不扣的敌人,我放得了她一次两次,可放得了她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吗?摸摸腰间的南宫玉佩,不管有没有圣旨,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我就是南宫少主,不用说,自己原本了无挂碍的身上已经维系起整个家族的性命。即使私放敌酋就是通敌叛国会给南宫世家带来无尽的灾难,即使两个家族之间有着似海深仇,可是我却根本就没有那种不共戴天的恨意,更别说去伤害一个我颇有好感的人。这不是能一逃了之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心头又是一阵紧揪,我赶紧低下头掩去面容上的抽搐。
"水儿姑娘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你的第三个问题。"我还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如果殿下是南宫宇极,皇普高兵临城下逼你赐死你的宠妃时,你会怎么做?"这就是她的的三个问题!摇头轻笑,南宫宇极、皇御极这两个名字相近又有同一血缘的人难道又是历史必然和偶然可笑碰撞吗?江山与美人这个千百来年来令人纷纷扰扰争论不休的问题今天居然摆到了我的面前。虽然问题陈旧,但是要给出一个好的答案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只是一个宠妃......"双腿交叠,背靠在合欢椅的软靠上,我摆了个极舒适洒脱的姿势:"作为帝王应该毫不犹豫地赐她三丈白绫!"那种冷然的声音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声带振动发出的。
"果然是无情之人!"为何轻蔑的声音中有着些许失望?"我记得殿下曾说过自己并不在乎权势,怎么一转眼就为了自己的皇位不惜牺牲爱人的性命?"
"我有说过牺牲所爱之人的性命么?"我轻笼着眉摆弄着手中的玉萧:"我只说一个君王必要的时候会牺牲个把两个宠妃而已!"
"哦,有什么不同吗?"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一个宠妃和一般的宠物有什么区别?她同样只是的私人物品而已,只要不会危及到自己的统治,作为君王就可以无限制的对她宠爱下去。不过,得到这种宠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突然想起了云妃那个宫廷斗争中美丽的牺牲品:"这种代价有时要用生命和鲜血来诠释......"收起自己有些迷蒙的目光,我搔了搔头:"水儿姊姊我知道你会说这种行为有多自私,但你能要求一个君王能有多大方?天子富有四海、统御八方,只要人间有的他什么不能给?但是,皇帝又是天下最自私的人。‘无情最是帝王家'想必自幼生长在北燕皇宫里的水儿姊姊应该深有体会吧!"
大厅四角的小门一起打开,每扇门中款款走出四名头蒙纱巾身材姣好的少女。少女的身形错落有致,队形变化万端,只觉眼前一花,刚才还在蝶舞翻飞的少女迅速翩然而去,出水芙蓉一般,那令我魂牵梦绕的月白色曼妙身影凸现在眼前。依旧是轻纱蒙面,婷婷袅袅空空蒙蒙如烟似水。
"我想问的是殿下在这种情况下会作出怎样的抉择,可殿下仿佛从头到尾都在诉说别人的选择!"为何世界上有如此好听的声音,我拖着腮傻傻地想。
是啊,我会牺牲爱人来换取王位,还是与所爱的人同生共死呢?我突然摇了摇头:"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定定的凝视着水儿灵动的眼波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是南宫宇极!"我不是南宫宇极所以我没有必要做任何的选择。
"小孩子不要这么自负!"
勾起狡诘地笑,我昂起头凑近那张蒙着面纱的娇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既然不相信,我们俩就来试试!"
"你......无耻!"掌风袭来,我侧身躲过,手中的玉箫抵上了水儿的粉颈。
"都不许动!"随水儿出来的那十六名少女见主子被挟持都不敢轻举妄动。"要她们都退下!"
水儿挥了挥衣袖,尚在犹豫之间的十六名少女点头施礼按照出来的队形从四个角门缓缓退出大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出手点了水儿的穴道:"嘿嘿嘿,这下就不怕你耍花招了!"我拍拍手得意的窝回椅子上。
"你要怎样?"
"还能怎样?"我清了清嗓子,拉起一个万人嫌的笑:"我陪你玩了那么久的把戏,你总该感谢感谢我吧!"
"哦?"柳眉轻挑,水儿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殿下要怎样的感谢?以身相许么?"
我哈哈大笑:"本王爷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今天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向姑娘请教!"我起身肃容一揖到地:"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我凭什么要回答殿下的问题?"水儿姊姊咯咯地笑了起来:"难道就凭云水居外那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青衣卫?"
"要达到目的穷兵黩武未必是最好的手段,况且现在也没有出动那一队武装到牙齿的保镖军队的必要。"
"殿下怎么知道在我的手上不会丢了性命?"
"要杀我曾经和现在你都有很多的机会,可是你却并没有下手。杀一个人第一次你若没有下手,那么你以后就会永远杀不了这个人,这就是人性,因为你不忍!"
"殿下,你有时候自信得不像个孩子,非常的令人讨厌!"
右手置于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能得道公主的垂怜是我莫大荣幸!现在能否请公主回答我的问题?"
"殿下还没说出然我回答的理由!"我看得出她眼里有着捉弄的神情。
我叹了一口气,算了,自己好歹占了点优势,至少我没被别人挟持:"就凭我救过你吧!"语气是那般的无奈。
"既然如此,殿下就请问,但我只回答三个问题!"
"南宫世家的惨案与你们有没有关系?"
"如果我说北燕国与此事无关,殿下会相信么?"
"我只相信经过反复求证的事实!"
"我们水氏的确与你南宫世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这并不代表南宫世家山庄中的人就是我们杀的!"
"不要动气我的公主姊姊。"我做了个息怒的手势:"南宫山庄中被杀305人,幸存的三人,我、小路子、还有深受重伤的萧丞相。305具尸体的伤口与你们北燕人常用的阔背大刀在人体上所造成的伤口非常的相似,萧丞相虽然昏迷不醒但小路子亲耳听见当晚袭击他的人用燕的方言招呼同伴,所以我不得不问个清楚!"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让我的人换另外一种兵器并且把他们的嘴巴都缝起来!"
我眨眨眼:"但是也不能排除你故布疑阵的可能!"
"宝殿下,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摸摸鼻子,我歪头笑笑:"不是不相信,而是非常相信这不是你们干的!"我凑近鼻子嗅了嗅水儿发丝上馥郁的芳馨:"即使是同种兵器,不同的人使用还是会在受害人身体上留下不同的伤口。但是事实上那305具尸体的伤口无论从形状上还是从部位上来看都极为相似,就像一个孩子在刻意模仿大人的笔记。如果是你北燕人干的,你们没有这个模仿的必要!其二,那305人并非庸手,要搞定他们除非也有一支旗鼓相当的军队,如果有这样一支人马进城四大家族的情报网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你们的人手无论从数量和质量上来看都与我期望的相差甚远。第三,如果纯粹是为了杀人泄愤,小路子为什么只是被他们一掌劈昏装在麻袋中丢在水沟里,这好像是要把他淹死,但是明明是一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除非有人想借小路子之口嫁祸于北燕水氏!"
"你既然如此明白,为何要多此一问?"
"你亲口确认我才能安心!"水儿的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感激,然而又迅速恢复了刚才清冷。
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我不是有同性恋倾向就是肉麻惯了,不自觉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用自己最吸引人的嗓音说出最朴实无华最直接的问题:"我想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
水儿的目光落在我的腰间:"我们想得到你身上的南宫玉佩。"
"这是第三个问题?"
我笑了:"姊姊打得好精的算盘!"
"玉佩中有南宫御守的上上决!"早说自己要上上诀嘛,害得我浪费了一个问题。
"还有呢?"
"什么......还有?"
"你此行的目的还有什么?"
"你这是算第几个问题!"
"当然是算在第二个问题里面!"
"皇御极,"恼羞成怒的声音,我就这么让人痛恨吗?"我都回答完第三个问题了,你怎么又问回去了!"
我翻了个大白眼:"谁规定不能先问第三个问题再回头继续问第二个问题的!"我就是无赖你能把我怎么样?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没有就是没有!"的006f52e9102a8d3be2fe5614f42ba989"没有就算了,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我嘟哝着:"生多了气会变老太婆滴!"
"皇御极,你......"
不等她抱怨出口我又是一个问题轰了过来:"刚才是哪位仁兄何其有幸做了姊姊的入幕之宾?"
水儿一愣,随即眼中的柔媚溢散开来:"这又是第几个问题?"
"第三个!"我笃定地回答。
"痴儿!"水儿姊姊戏虐的笑着:"怎么连数都不会数了?"
"我说是第三个就是第三个!"权威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人敢质疑你:"要不要我叫两个青衣卫上来听听他们的意见?"
"不用了。殿下可以问我也可以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