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为了摆脱自己心中的郁闷,我决定骑上无暇去溜达溜达。
当然,这次我学乖了,不会跑到宫外去,而是到宫廷御用的跑马场活动一下筋骨。
尽管西里尔紧紧跟随在身後,但迎风疾驰的快感让我短暂的忘却了他的存在。
无论是什麽事,在别人那里再美好,到了我这里都不会那麽幸运,所以在我如此快乐的享受的时候遇见赛德里克的事也就并不奇怪了。
他有著我两倍身材那麽魁梧,仿佛门神一般站在场地中央,黝黑的皮肤上有著不少痊愈的伤痕展示著辉煌的战绩,让人无法忽视,连少看一眼都做不到。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子?"他挡在我的马前,很沈稳的嗓音,只是眼里隐隐透著阴霾。我觉得这样的眼神并不适合他这战神一样的神态。
"是的。"这样居高临下的看著他,我却反而有种被压抑的感觉。
"大王子?"西里尔露出了很少表露的惊讶,但是他还是很冷静的翻身下马恭敬的施礼。
他就是传说中满身战功的大王子赛德里克?!那一瞬,我觉得有些眩晕,因为他身上压倒性的气势。如果说法歇尔是和煦却不伤人的朝阳,那他就是会刺痛眼睛的烈日。
我坐在马上,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犀利,心里突突的跳起来,很坏的预感。
就在我以为他会说什麽讽刺或刺伤的话时,他却突然笑起来,很亲切的样子。"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神的孩子,怪不得眼睛那麽干净,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说著还伸出手,大概是想扶我下马。
我一度以为刚才看见只是错觉,可不安的感觉依然蔓延到我的每寸肌肤。
"谢谢。"我冲他微笑,并在他的帮助下下马,不过心里一直保持了高度的戒备。
"这些日子我一直太忙,没时间上朝,连神子的面都没见到,今天说什麽也要给我机会请客。不然二弟要说我不懂礼数了。"他笑著的样子跟法歇尔有些相像,依稀可以看到法歇尔的影子,可是我总能闻到暴戾的气息。
"请大王子不必如此客气,我心领了。"我一边冒冷汗,一边回绝,还得保持脸上的微笑,真是累!
"神子的意思是不想给我面子吗?"他挑挑眉,微微敛起笑。
"请大王子不要误会,神子这几天一直住在老王的寝宫,陪伴老王,所以不便到王子的住处,若王子真有此意,何不约个时间请各位兄弟一起,人多也更热闹些。"我没想到帮我说话的竟是西里尔,他沈著的应对让我哑口无言。
"西里尔,你不是陪在爷爷身边,怎麽敢擅离职守?"从这句话里我嗅到了火药味。
"属下已经被老王委派在神子身边照顾他的安全。"西里尔不紧不慢的道。
"好,那麽就请你安排时间,我要和兄弟们来个聚会,记得叫上神子,毕竟这个聚会是为他举办的。"就在我觉得空气中的火药一触即发时,赛德里克却转而笑道,再次让我领教了宫廷中的"变脸"。
"属下遵命。"西里尔施恭送礼,让赛德里克不得不先离开。我分明看见他在转身刹那的不甘。
"谢谢。"不知为什麽,我中觉得应该对西里尔道谢。
"不要谢属下,我只是遵照老王的吩咐,保护神子而已,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神子可以再次证明老王的睿智。不过在那之前请神子多留神,有些人看著善良,却是最恶毒的毒蛇。"西里尔淡淡的提醒,然後示意我上马,要离开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西里尔不是我所想像中的敌人,他只不过站在似敌非友的地段。他在观察我,看我怎麽应对,怎麽实现老王的期望,然後在必要的时候会帮我一把,也许什麽时候会推我一把也不一定,但这个可能性看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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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及待的想见法歇尔,因为意外遇见赛德里克的事情让我十分不安,甚至有些焦躁,直觉清晰的提醒我,他虽然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可是门没有上锁,他随时可以出来。
就是这样危险的感觉让我脸色苍白,已法歇尔见到我时惊讶的表情足够说明我当时脸色有多难看。
"遇到什麽事了?"他刚下朝,还没有换下正装,见到我後没顾上解开一半的衣服,拉著我的手急忙问道。
"......没什麽。"直到这一刻我才反省过来,眼前的人是赛德里克的弟弟,我怎麽能对本人说他哥哥的坏话,而且我的猜测毫无根据,甚至是听起来有些胡闹的直觉。
"没什麽你会这样?华言,你别瞒著我!"他显然很焦急,关心之情溢於言表。我突然想到我们已经整整七天没有见面了,可当我遇到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他,对於他的欺骗根本忘到脑後去了。或许想念才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我是不是可以说服自己不去计较他的欺骗?再相信他一次?毕竟我现在已经这样做了。
"我见到你哥了。"既然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赌博,我愿意在法歇尔身上再赌一次。
"他?!他回来了?你怎麽样?有没有什麽事?"他抓的我更紧,那表情已不是担忧,而接近紧张。
"我......他没说什麽,可是我很害怕。"我被他的强烈反应惊到,可是要说的话还是丝毫没变。
"别怕,我会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你!"他突然把我拽进怀里抱住,紧张的情绪蔓延到我心里,然而更多的是心动。这样温暖的怀抱是我一直渴望的,因为这个拥抱,我甚至有些感激赛德里克。
"怎麽了?"虽然我不清楚他们兄弟之间是怎麽相处的,可我现在已经明白那是绝对称不上好的亲情。
"华言,你听我说,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他无比认真的握住我的肩,让我直视他的眼。"赛德里克绝对不是良驹,而是伪装的毒蝎,你要随时提醒自己别被他的毒针刺到,否则必死无疑!如果不是我亲自去找你,千万别离开老王的宫殿,而且绝对要让西里尔跟在左右,并且听从他的建议,明白吗?"宝蓝的眼透著深邃到让我看不懂的信息,可我知道自己将面临的人是多麽可怕,由自己亲弟弟的评价已可见一斑。
"我记住了。"怕他继续抓狂,我不仅点头,并且明确的表明自己很清楚。
"那就好。"他似乎松口气的垂下眼,疲惫的表情一览无遗。
"你怎麽了?"我注意到他最近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情。
"既然你已经见过赛德里克,我看也是时候把事情告诉你了。"他叹息著。
我的心一凉,意识到这不会是什麽好事,而且重要的是,他似乎还有事情瞒著我,这让我更加抗拒他的话,可是,好奇心驱使我没有阻止的听下去。
"赛德里克现在是这个国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前我还有一个哥哥伊安,他也是赛德里克的哥哥,可是四年前因执行任务不利而被父王发配到边境,我只能每年抽空到那里去看看他,甚至不敢让父王知道,因为父王对赛德里克的宠信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如果让他知道,不要说我,恐怕连艾达和瑞奇也不能免除他的迫害。他需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若不是父王至今身体康健,我猜他已经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并且把我们这些也许会威胁到他的兄弟发配到比哥哥还远的地方去。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一向睿智英明的父王会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连怀疑都未表示过。如果没有爷爷的震慑,他恐怕已经肆无忌惮的在国家里为所欲为了。"我听著他的话,突然对这个宫廷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原来权利之间也是这麽复杂,并且让我这个平民老百姓感到恐惧,在我的想像里已经可以勾勒出那些个明争暗斗,那些数不尽的血雨腥风,还有更加悲惨的骨肉相残。
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我还说不上来,可是我有预感,这个"不对劲"会在不久的将来呈现在我面前。
"这些跟我似乎没有关系。"我很快总结出他话里的漏洞。
"傻瓜。"他揉揉我的头,笑得一脸的心疼。"能找到这个国家的神子对国王来说或许不是十分重要,但是对百姓来说却是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我当初为了保护你不得不把你推上神子的位置,可是我竟忽略了民众的影响力,如果他们一心认为我是国家的大功臣,那赛德里克为了迎回民心,就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你,因为你是百姓心里的根,只有拔掉根才能除去祸患。"他的话已经讲的够明白了,如果我再听不懂就应该考虑是不是该去查查智商。
可是我现在很想查查我的大脑是不是哪里坏掉了,因为我更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小命,而是突然想到法歇尔。"他的第一步是除掉我,然後就一定是你了,到时候你该怎麽办?"如果我是挡箭牌,可以一直挡在法歇尔身前,那我会拼尽一切牢牢站在他面前,可是如果哪天我倒下了,或者回到自己的时代,那法歇尔呢?这个一直在尽全力保护我的人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好似离别已在眼前。
"......那我要做的就是在他动你之前除掉他。"法歇尔沈默半晌,最终一字一句地道,眼神无比沈重。
我的心刹那间被揪痛,而後我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让我无法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哥!"艾达从门外!!!的闯进来,慌张的样子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怎麽了?慌慌张张的?"法歇尔皱了皱眉,大概是不适应妹妹如此莽撞的模样。
"赛、赛德里克、回来了!"艾达喘著气断断续续道,眼里闪动著惊恐。
"我知道了。"法歇尔点点头,镇定的笑了。
从他们几个人的反应我已经充分了解到赛德里克是匹绝对危险的野狼,如果被他咬一口,不死也伤。
"华言!是你?!真的是你!我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她的害怕来的快去的也快,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艾达仿佛复活一样向我扑来。
"......"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她的热情淹没了。
"艾达,如果你再不放手,就真的永远看不到华言了。"关键时刻,法歇尔伸手将艾达拉开,又救了我一次。
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不过怕艾达伤心,所以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你真是太小气了!去了爷爷那里就不回来看我们,我一个人在宫里很寂寞的,而且很想你,你都不重视我们的感受,真是过分啊!"艾达生气的模样也是很美丽的,微噘的嘴十分可爱。"你都不知道,哥哥把他的寝殿空出来一直没回去住,就是等你......呜......"关键部分被法歇尔碍事的大手堵截了......
"艾达,你的话太多了。"法歇尔显然有些无奈。
"好吧,我承认我很鸡婆,可那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哥哥得相思病......呜!......"艾达这次表现了强烈的不满,她冲著法歇尔的手咬了下去。看著他因吃痛而收回的手,艾达得意的扬起头,明媚的笑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笑容让我感觉温暖。
"神子,该回去了。"西里尔在外面轻声道。即使是淡淡的语气也让我无法忽略他强调的意图。
是是,我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可是就不能让我再多待一会儿吗?毕竟我真的很久没这麽开心过了。
"你回去吧,西里尔知道该怎麽做,你要尽力配合他,不可以闹脾气知道吗?"法歇尔没有挽留,而是给我个鼓励的微笑。我猜他已经明白我对西里尔的排斥了。
"你们有空要来看我。"我点点头道。其实我不是没有自由的人,相反,老王给了我足够的空间让我可以任意活动,可是如果不这麽说,我就总觉得少说了很重要的话似的。
"好。"艾达冲我挥挥手,然後甜美的笑了。
我没有再看法歇尔,而是转过身,想像他在後面看著我的样子,心里一片美好。
我想我是个不适合站在别人背後看著自己所珍视的人离开的人,像这样让自己所重视的人凝视著自己离开才是我更喜欢的方式,尽管这样对对方不公平,可我就是个在细节上如此别扭和任性的人。
"有些事情需要放开,否则害人害己。"西里尔在我身後轻声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我听。我停下来看著他,很想问问他是什麽意思,可话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我不承认你是神子,是因为你还不具备神子的自知,这是最危险的愚蠢和懦弱。如果你有什麽想守护,就得明白,只有站在权利的最高点才有可能达到你的期望,否则就只是兔子等雄鹰来捕捉。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或批评你,而是希望你能知道,从你接下神子的头衔开始就和很多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你荣共荣,你死共亡。这是逃避不了的现实,如果你还不振作,将会有无数的人死於你的犹豫。"西里尔缓步走到了我的前面,慢慢的走慢慢的说,每一字一句都令我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