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禁（穿越时空）————尚云七[下部]

      “那是因为在你心里并不是真的想回去，你对於这里的留恋大於原来的世界，爸爸无法与你心意相通，而我与你恰恰相反。”小语的眼神让我无法躲闪有些狼狈。是的，即使我知道小语说的是实话，我仍然在找借口否定小语的说法，因为我舍不得这个世界，我对於这里的眷恋已经无法割舍，这几年来，我甚至都没想过回家的事。

      “哥，爸爸为了寻找我们，呕心沥血才找到回去的方法，只要你一心想著爸爸和妈妈，就可以在特定的时间里回家去。如果错过了，就要等上几百年才有下次机会。”看著小语坚定的模样，我知道他是下定决心了…

      而我也知道，如果小语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他身体里的药也许有破解的办法，否则小语在这里只是等死…
      “…”我无法回答他，喉咙里似乎塞了个千斤重的东西，说不出一个字。想爸爸和妈妈，也想一家人团圆，可法歇尔要怎麽办？他已经为了我开天辟地的发出了宣言，要与我相守一生，如此情深意重的人，我怎麽能辜负他…

      决定，又是无法选择的决定，苍天，为什麽不给我个喘息的机会，让我能够轻松一下？我实在很累很累…
      “哥哥！你还在犹豫什麽？”小语一脸严厉地看著我，仿佛我的沈默是一种拒绝般的。
      的确，我是在想拒绝，可又无法拒绝，我想答应，更无法答应…
      “哥？…你、你哭什麽？”小语惊讶的看著我。
      “别逼我…”我无法再说出其他的话来，只想请求一刻的安宁。
      “我知道你放不下这里，如果是之前的我，我也会放不下。可阿尔撒让我明白，一个帝王，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是可以牺牲任何东西，任何人的，像我们这些真心付出的人除了受伤，恐怕没有更好的结局…哥，别傻了，跟我走吧，爸爸和妈妈都在家等著我们呢。”小语拉著我的手，含著泪道。

      我知道你的苦，我知道自己的傻，我也知道现实的残酷，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我洒脱不了，做不到干脆的丢下法歇尔，让他在这腐朽的宫廷里独自拼搏。
      “…我不让你马上答应，可爸爸所说的时间就在三天後，你可想清楚，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小语叹气道。他的语气很坚定，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他也会选择回去，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太失望，太失望了…

      “嗯。”我点点头，亲了亲小语的额头，然後转身走了出去。
      之前明明说过，即使可以回去，我也要留在法歇尔的身边，当时的自己是那样的坚定，可当小语睁著渴望的眼神看著我，说爸爸和妈妈都在那里等著我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动摇了。

      那是埋在心底深处的渴望啊！从到这个世界时的彷徨无助到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从逃避责任和感情到正视眼前的一切，我用了太多的力气，我几乎以为，我把几辈子的勇气都拿出来了，这一切让我无法不渴望把生活导回正轨，之前可以说得那样不在乎，是因为我机会没有摆在眼前，如今，我是不可能自欺欺人的那样从容了。

      只要等三天，我与之前思念的世界可以这麽近，近到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回去的地步。那里有我亲爱的家人，朋友，和原本熟悉的生活，没有宫廷里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和暗藏杀机，我可以抛开一切阴霾活得无比轻松，除了让自己幸福外，什麽都不用操心。

      多麽的美好，多麽的让人向往…
      可没有了法歇尔，我的幸福又在哪里呢？真的可以幸福吗？…
      第二十一章（上）
      法歇尔呢？你在哪里？我想见你，想见，想见…
      明知道见面之後他会在“不回去”的天平上加重砝码，可我依然迫切的想见他。我觉得那是一种从灵魂里呐喊的渴望，让我无法拒绝，连拒绝的借口都不想找。
      顺应自己的本能有什麽不好？就当今天是世界末日，完全放纵自己的心情一回…
      我在威严的宫廷里到处奔跑，见到人就问知不知道法歇尔在哪儿，简直像个疯子。
      找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个地方，宫女们看见我只是抱歉的摇头，艾黎亚，艾达，老王，西里尔…能问的人都问过了，大家都是茫然的看著我，不知道我怎麽了，为什麽突然发疯了一般。

      我想我宁愿疯了，我想我已经疯了，这样就没有一个又一个的选择，一个又一个的取舍，上天就不会觉得我过的安逸而总是给我很多磨难。
      夜幕降临，庄严的宫廷里到处都点起了灯烛，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亮著，我独自一个人站在花园里，明明眼前有著争奇斗豔的！紫嫣红，我却觉得空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找不到一个伴…

      很想哭，可眼泪却流不出来，我就站在夜空下，呆呆的发愣，想到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只要两天，我就要决定，是永久的留在这里，还是回到眷恋的家人身边。
      法歇尔，在这麽重要的时刻，你在哪里呢？你出来啊！如果…如果你现在陪陪我，我也许就不回去了…
      明知道自己此刻无比的任性，是在无理取闹，却无法控制自己痛苦的心情不往更多的地方蔓延。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心里如此想著，然後回头，想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
      没有，什麽都没有，除了清冷和黑暗，我的身後什麽都没有…
      觉得眼睛很热，像要烧起来一样，可却不想哭了，只是蹲下来抱住自己，给自己一点温暖。
      法歇尔，这就是我们吗？相知，相爱，相守，明明承诺过，如今的我，却要反悔了，独孤无助的时候就想放弃，为什麽非要紧抓著不属於自己的东西呢？关键的时候就想动摇，多麽的可耻，多麽的卑鄙…如果你知道自己爱的人竟然是如此的懦夫，是不是很失望，很伤心？…

      对不起，我就是这样的人，经历了这麽多之後还是坚定不下来，我不想给自己什麽借口，我承认自己就是如此恶劣的人，一个不值得你用尽所有的爱来守护的人。
      紧紧，紧紧的抱住自己，只觉得很冷，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多到我再也应付不了的地步，我讨厌无能无力的自己，讨厌左摇右摆的自己，讨厌犹豫不决的自己。
      可我却必须自己做出决定，对於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做出不能後悔的决定，这个决定没有人能帮我，只有我自己。
      原本，来到这个世界，便没有什麽是属於我的，除了我自己，如今，也要孑然一身的回去吗？…是啊，回去吧，家里很温暖，有爸爸，妈妈和弟弟…
      慢慢站起来，我朝自己的寝殿走去，还有点时间，不能浪费了，起码最後要把能帮助他们的东西写出来。
      法歇尔，你到底在哪里？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後一点事了，你知道吗？…
      寂静的寝殿里点起了明亮的烛火，我只听到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偶尔的间断也是为了沾取墨汁。
      强迫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要留下的东西，不许分心去想任何其他的事情。
      维持著一个姿势，头脑里好像文思泉涌般，根本连停下来仔细想想都不需要，就一直一直的写，忘了自己写了多久，从黑夜写到凌晨，从凌晨写到上午，从上午写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不记得有没有人叫我吃饭，不记得有没有人与我说话，不记得有没有人阻止过我，我只是一味的埋头书写，逼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把对法歇尔有用的东西写出来…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感觉右手不自然的颤抖和抽搐，我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的手腕，控制颤抖，仍是不肯停歇。
      就好像发泄一样，只要写下去，我就可以忘了世间的所有，不去想，不去选，就算说我逃避也好，此刻的我只想全心全意的完成眼前的事情。
      “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写了！”好像有人在我耳旁这样喊道，我不知道那是谁，我也不想知道那是谁，只要不让我停下来，管他是谁，与我何干。
      “够了！你已经两天没有休息，没有吃饭了！停下来！”手中的笔被抢走了，我愤怒的抬起头，然後看到艾达担忧的脸，於是心中所有的火气又熄灭了。
      因为看到那张与法歇尔有些相似的脸，我的心里只觉得委屈。
      已经两天了吗？平常的时候即使我不去找法歇尔，他也要把每天大半的时间留给我，可如今过了整整两天，最後看不下去，来阻止我的人竟然是艾达…
      想到当初我对艾达说的那些话，真是好笑啊，自己明明让他们选择，事到如今，要反悔的人却是我。
      第二十一章（下）
      “你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艾达帮我揉搓仍在颤抖的手，担心的问道。
      “什麽时候了？”我呆呆的看著艾达那美丽的脸，觉得愧疚。答应过要把你从那场苦难的婚姻中解救出来，看来我做不到了。
      “快吃晚饭了，你休息一会儿，不要写了，我陪你吃饭好不好？”
      “嗯，不写了…”我恍惚的答应著。就算再给我十天不吃不喝不睡，我要留给法歇尔的东西也写不完，剩下这点时间我什麽都做不了。“帮我找到法歇尔好不好？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他！”我抓著艾达的手，祈求般的道。

      艾达，我只能求你了，想想办法，让我见法歇尔最後一面吧…
      “…知道了，要不，你睡一会儿？”艾达迟疑的点点头，然後建议道。
      摇摇头，我站起来，腿麻了，差点摔倒，艾达扶了我一把。我摆摆手，然後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在外面等是不是可以快一点见到他呢？
      真想再看看那比海洋还要令人沈迷的眼眸，比阳光更加耀眼的金发，还想念他的温柔和包容…
      “艾达，快一点，告诉法歇尔快一点，迟了就来不及了…”我知道艾达站在身後，於是催促道。
      “知道了，我知道。”艾达的声音有些哽咽，然後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我就站在寝殿外面，突然想起这也是法歇尔的寝殿，我每天住的地方，就是法歇尔的寝殿，我每日里都是与他在一起的…
      “原来如此…”眼泪一下子涌到眼眶里，却被我咬牙逼了回去。
      法歇尔，到了此时，你还要纵容我吗？不觉得累吗？不觉得心痛吗？不觉得委屈吗？…难道你就，不会後悔吗？…
      “哥哥，时间到了。”小语的出现一点都不让我意外，只是时间似乎早了点。
      “嗯。”点点头，我仍是没有要回家的真实感。
      这些年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经历了，难道是经历的太多，反而觉得不真实吗？
      抬起头，看见夜空中明亮的满月散发著迷离的光晕，神秘又美丽，让人移不开眼，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法歇尔的脸，宠溺的看著我，笑著。
      “哥哥，想想爸爸和妈妈，别再犹豫了。”小语抱住我，站在宽广的院落里，身上仿佛被月光罩起来一般，似乎能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我知道我们就要回去了，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虽然不是完全的不同，但之前的遭遇让我改变了太多了。
      为了生存，我改变，为了当好神子，我改变，为了辅佐法歇尔，我改变，为了“海德”的繁荣，我改变…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还是不是杜华言，不过此刻我明白了，不论我变得再多，我就是我，仍是那个法歇尔深爱的我，不管我是不是杜华言，是不是神子，他爱的只是我而已。

      身上渐渐亮起来，我看著小语，问道：“如果生命只剩一秒，你最想做的是什麽？”
      小语皱起眉头，紧紧抓著我的手，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替我，跟爸爸妈妈说对不起，孩儿不孝，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了。”挣脱他的手，我无怨无悔的笑了。
      小语，对不起，哥哥的爱人在这里，哥哥的归宿在这里，哥哥希望有一天死的时候，可以死在他的怀抱，或者是有一天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间，哥哥不希望回去之後终日活在想念和後悔里。

      生命只有一次，既然我穿越了时空在这里遇见法歇尔，和他相爱，那麽不管我留在这里的最後结局是什麽，我都不想退缩。
      家，是个温暖的地方，爸爸和妈妈也是我的牵挂，只是我的心在这里，躯壳回去又有什麽用呢？原谅我吧，就当我在国外生活，只是无法再回家了…
      小语的身体越来越明亮，我看见他哭了。“哥！”随著最後一声呐喊，他完全消失在我眼前，再也寻不到踪影。
      我被人从後面抱住，紧紧的抱住，带著能燃烧一切的灼热，仿佛想把两个身体融为一体那般紧窒。
      “你差一点迟到了，不过还好，来得及。”我笑道，眼泪终於汹涌而出。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要走了，你知道我想见你最後一面，你也知道我见了你会动摇，会想留在这里，所以你强忍悲痛，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守著我，不打扰我，给我选择的自由。你是真正的在爱著我，不希望我後悔，不快乐，哪怕最後剩你自己一个痛苦的过一生，你也决不让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