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静寂中,暝月突然微抬右手,一把闪耀着诡异光芒的红色利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壮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把红剑,吓的一跃而起,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暝月只是嘲讽的看了看簌簌发抖的壮汉,手起刀落。红色的剑芒像死神的影子划过众人的视线。壮汉恐惧的连声音都发不出,只是本能的闭上双眼。而一些胆小的旅客也害怕的扭过头。
但,预想当中的杀戮并没有出现。壮汉试探着睁开双眼,发现暝月背对着他,金笼从孩子的头顶处被截断,落在地上,断口平整光滑,显然是利器所为。壮汉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孩子似乎是不存在于这世上一般,对周围的事情毫无知觉,漠然的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
暝月将‘夺魄'收回,伸出双手将孩子抱出笼子。在暝月的手接触到孩子的那一刹那,那孩子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眼中绿色不断沉淀,然后像感觉到什么一样,竟主动的伸出双手,紧紧环着暝月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暝月身后的壮汉颤微微的站起来,羞辱与不甘瞬间压倒了恐惧,他拿起腰间的蛮刀,歇斯底理的咆哮着,向暝月砍去。
"老哥,不要!"
"危险!"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但,比这声音更快的是晔。他猛的上前,将暝月拉到自己的身边,一道白色结界将两人护在中间。
一枝通体黑色的箭呼啸着掠过暝月的耳际,直直刺入他身后壮汉的胸膛,强大的冲劲使黑箭贯穿那壮实的身躯,牢牢的钉在墙上,箭尾震动着发出尖哮的鸣声。
一切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所有的人都无措的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明明刚才还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个体,现在却突然成为了一个无用的肉块。
突然,一个人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尖叫着,推开身边的客人,向门外跑去。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一枝黑色的箭穿透他的头颅,射在最近的的桌面上。透过那渐渐滑落的身躯,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外一列持弓的黑衣人。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他们推挤着,互相践踏着,找寻着藏身之处。屋外一位像首领一样的男子看着乱成一团的旅客,将右手举起,身后一行人弯弓搭箭,动作整齐化一,然后,在一片尖叫声中,那只死亡之手断然的挥下,如雨的利箭穿透门窗和一切空隙之处射入旅店之中。一些来不及躲藏的人眼睁睁的看着数枝箭贯穿自己的身体,一些人为了活命,毫不犹豫的将他人当成挡箭牌,但却在下一个瞬间成为别人的替死鬼,这个刚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旅店在这一刻成为了地狱。
暝月看着眼前的惨状,仿佛回到了斗兽场的杀戮,凄绝的哀嚎,残破的肢体,绝望的眼神。不要!不要!不要再有人死了!
暝月挣扎着想要救那些无力自卫的人,可无论他如何用力,却无法走出结界的范围。暝月焦急的看向晔,却发现他一脸冰冷的看着门外那一队黑衣人。
不知什么时候,箭雨停止了。旅店内一片惨状,死尸遍布,桌椅和墙壁上,利箭随处可见。一些侥幸未死的旅客呻吟着,惊魂未定的看着门外。
晔撤去结界,当先跨出门去,暝月将怀中的孩子放下,牵着她紧跟上去,而亚修等人也随后跟上。
晔在离黑衣人们五步之遥时停下,白衣翻飞,银丝如月光般耀眼夺目。
站在亚修身边的风舞忽然惊呼了一声:"银色的头发!"
暝月疑惑的看了看风舞,为什么现在看的出是银发呢?
亚修在一边喃喃自语:"将幻术撤了!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吗?不过,看来事情麻烦了啊。"
黑衣人中的那位首领向前一步,突然单膝下跪,恭敬的低头:"主上。"
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冰冷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主上?我以为我的皇兄----洛,才是你的主上。"声音清冷,却有种说不出的压力缓缓在空中蔓延。
男子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起身,毫不畏惧的与晔对视。
"原来主上早就知道。桑铎虽是大皇子属下,但从未想过要对主上您不敬。只是,大皇子对我有知遇之恩,对我全家更是有救命之恩,此等大恩,桑铎理当以身相报。如今,大皇子有令,命我将您截杀在此地,桑铎不敢不从。桑铎不求您饶恕,只是我的家人与此事无关,还望主上宽宏大量,日后饶他们一死。"
一片寂静,晔只是负手而立,丝毫不理睬桑铎的求情。
桑铎紧咬嘴唇,刚毅的脸上竟出现哀凄之色。眼前之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他早有耳闻。虽然已决定一死以报大皇子的恩情,但心中还是存着份侥幸,希望能保家人一命,只是,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突然,桑铎后退一步,沉声喝道:"布阵!"
转瞬之间,身后众人弃弓而上,每人手上都凭空出现一根黑色长枪,一队人将晔团团围住,挺枪朝中心刺去,一队人凌空跃起,枪尖朝下,从空中封锁去路,如此一来,晔的四周竟成真空状态,无论朝哪边逃都是死路一条。
看着眼前的紧张局势,暝月愤愤的唤出‘夺魄',正准备上去帮忙,却被亚修牢牢的按住。
"亚修,你干嘛?他们那么多人打一个啊。"
亚修笑眯眯的按着暝月的肩膀:"别担心。这些人还不是他的对手。暝月,你要仔细的看着,看看他是怎样的人。"
"什么?他是怎么样的人我早知道了啦。骄傲,自大,毒舌,冷冰冰,一点都不温柔。"
亚修无可奈何的苦笑:"他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啊!不过,暝月,我说的看并不是看这些,我要你看的是真正的他,以前你从未见过的一面。然后,你要作出决定,而这个决定将会影响到很多人。"
"决定?"暝月不解的反问,没等亚修回答,已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灵压逼的后退几步。
仿佛连空气都被划开一般,刚才还将晔团团围住的黑衣人手中的长枪纷纷被斩断,身体在灵气的压迫下向四周飞散出去。在飞扬的尘土中,晔手持一柄与暝月的‘夺魄'一模一样的紫色长剑,剑尖微颤,发出清脆的鸣声,剑身上沾染的血迹缓缓流淌,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反而被剑身逐渐吞噬,随着血迹的减少,晔手中的剑竟显出淡淡的血色,诡异非常。
突然,一个身影高举大刀,出现在晔身后的空中。
是桑铎!
他以那些黑衣人为挡箭牌,在晔放松警惕之际,由晔的死角偷袭。虽然稍嫌卑鄙,但在实力相差悬殊之下,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后面!"暝月惊慌的喊道。
晔在暝月出声前的那一刹那已经转身,剑刃与刀刃相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灵气的碰撞让两人的衣服鼓起,仿佛有形的电流在空中流转。
晔嘴角上挑,露出噬血的微笑,长剑紫光暴涨,瞬间笼罩住两人,晔轻旋右腕,长剑顺势旋转,桑铎的刀竟如纸做的一般被绞个粉碎。失去武器的桑铎根本无法抵挡晔的灵气,被重重的甩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还想杀我吗?"晔轻蔑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桑铎,周身杀气不减。
桑铎挣扎着站起来,咳着血苦笑:"即使桑铎此时不战,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奋战到底,死得其所。"
说完,拔出随身所带的普通利剑,向晔刺去。
"那就成全你。"淡漠的声音和着剑身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刺透桑铎的胸口,然后,一个上挑,桑铎的身体被生生截成了两半。原先受伤倒地的黑衣人似是被桑铎的死激怒,纷纷提着断枪向晔刺去。晔游走在众人之间,神情冷漠,行云流水如矫龙翱翔于苍穹之中,手中长剑随性而使,看似毫无章法,却招招夺人性命。一时间,断肢与头颅四散开来,随着长剑的舞动而凌空溅起的血线在空中组成死亡的轨迹,而主导这场死亡之舞的便是那白衣舞者,修罗之子。
亚修一手搂着几欲呕吐的风舞,一边不安的看向暝月,却发现暝月蜷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立刻脸色大变的走到他身边。
"暝月,你怎么了?"
现在的暝月根本听不到亚修的声音,那仿佛要烧尽一切的灼热感侵蚀着他的身体。就像与什么共鸣一般,体内的‘夺魄'在叫嚣着,渴求着鲜血和杀戮。那种波动,如此熟悉,从久远之前,寻找了千百年的另一半,是什么?是什么?
停止了杀戮的晔停在暝月的跟前,暝月抬起迷蒙的双眼,看进那紫色的美丽眼眸,冷酷的,深沉的,哀伤的,让人......觉得心痛的美丽颜色。
眼前逐渐昏暗,身体摇摇晃晃,终于无力的倒下。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接住了暝月的身体,暝月的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在昏迷之前轻轻唤出声:"噬......魂......"
晔抱起暝月,朝客店内走去,亚修也扶着风舞跟上,他们谁也没发现,比尔站在原地,紧握双手,指缝间有血缓缓流下,他双眼圆睁,怒视着前方的白色身影,良久,良久.
夜斗
客店内,幸免于难的掌柜正领着几个伙计帮受伤的客人简单的包扎。看到抱着暝月走进来的晔,先是一愣,然后像见到鬼似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双腿一哆索,立刻跪倒在地,头抵着地抖个不停。其他有些见识的旅客见到晔的样子和掌柜的态度,稍一思索,也马上反应过来,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纷纷跪倒在地。
晔抱着暝月停在楼梯口,看都不看那跪了一地的人。自他登基以来,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市井小民,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之前,有哪一个敢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对他而言,不管是畏惧于他的地位还是他的力量,那些整日战战兢兢连抬头都不敢的人就如蝼蚁一般,只要稍微使一点劲,就可以夺了他们的性命。只不过,还没有这样的必要。不管哪个朝代,都会有这样的蛀虫存在,虽然毫无用处,不过看着他们颤抖着扑伏在自己脚下,也是一种享受。只要他们安安份份,他也乐的看他们的笑话,或许,那也是一种生活的乐趣吧。
"房间在什么地方?"声音不高,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杀气。
"小......小的......这就......带......带您......您去!"掌柜慌乱的爬起来,扶着楼梯往上走。由于过度紧张,十来级的楼梯他就摔了四五次。
被暝月救下的夜魔族孩童紧紧跟在晔的身后,也上了二楼。
看着那没有丝毫犹豫的小小身影,风舞疑惑的看着亚修:"那孩子不是盲童吗?"
亚修意义不明的耸了耸肩,拉着风舞也上了二楼。
掌柜将晔带到二楼最里边的一间单人房,房间很宽敞,虽然不是太豪华,但桌椅摆放有序,室内打扫的干干净净,想来是这家旅店最好的房间了。掌柜点了灯,不敢多说话,也不敢擅自出去,只得站在脚落里等着。待看到晔摆了摆手,才恭敬的关门退了出去。
晔将昏迷的暝月放在床上,一偏头,看到那孩子正打算爬到暝月的身边,不悦的眯起了眼。那孩子仿佛能看到一般,战战兢兢的又从床上爬下去,蜷缩着身子坐到一把太师椅中。
晔嫌恶的皱了皱眉:"心灵之力吗?真是让人讨厌的力量。"
太师椅中的身影似乎越发的微小。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缠着暝月,不过,别让我找到杀你的理由!"
小小的身影似乎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动。
晔也不想等她的回答,拥着暝月合衣躺下。
夜色越发的浓厚,四周一片静寂,仿佛方才的杀戮只是一场梦。
半夜,原本在熟睡中的晔突然睁开双眼,以无比迅捷的速度翻身下床打开房门,一个黑影在门前一掠而过。晔快速的在房内布下结界,紧跟在黑影的身后朝旅店外奔去。
月光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旷野中飞速奔跑。前方的身影从背后看身材魁梧,但身形轻盈,速度无比迅捷,一看便知是高手。
四五分钟后,前方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晔也在十步之遥之处停下脚步。黑影转过身来,满脸的胡子,黄玉色的眼瞳中杀气腾腾,竟然是比尔。
面对全身都散发着凌厉杀气的比尔,晔只是悠闲的站在原地,漠然视之。
比尔也不发话,双手黑光闪耀,两柄黑色战斧在月光照射下泛出金色的光芒。下一个瞬间,比尔已欺身到晔跟前,右手高举战斧,夹带着呼呼风声,朝晔砍去。晔身形未动,只是飘然的朝后平移几步躲过比尔的攻势,然后脚尖轻点,一个鱼越龙门,越过比尔的头顶,在身体未落地之前,‘噬魂'紫光闪耀,朝比尔的颈部袭去。比尔一招未得逞,急忙稳住身体,急速转身,右手上挥,正好挡住晔的攻击,同时左手战斧横切过去,攻向身体正在下落的晔的腰部。晔右手使劲,借助"噬魂"与战斧相击产生的反冲力,在中途一跃而起,堪堪避过致命的一击,同时双脚连踢,正中比尔的胸口,比尔促不及防,后退几步终于站稳,怒视着前方昂首而立的晔。
"理由。"晔平静的发问,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受攻击的是他。
"你派人潜入我族,盗走兽王卵,致使现在我族为争夺王位而四分五裂,而幻族正好乘虚而入,灭我全族。没想到你堂堂幻族之王,竟使如此卑鄙的手段。"比尔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人大卸八块。
"哼,你太过高估自己了。以现在的兽人族实力,要想灭族,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劲。"晔的语气中充满了明显的嘲讽之意。
"你......"比尔为之气结,使计想侵吞别人全族的人竟然还讲的这么理直气壮,"到我族偷盗兽王卵的人已经抓到,虽然在他身上没有发现兽王卵,但他已经招认,是受幻皇的指使。你还有什么话说?"
晔根本就不想跟他多废话,既然他不信,那他何必多说。
看着那个对他的质问无动于衷,径直往旅店走的身影,比尔气的胡子直抖,暴喝一声,向晔冲去。
晔反身挡住比尔的攻击,显出不耐的神色。
比尔龇着牙邪笑:"臭小子,今天不给个说法,你就修想走!"
晔冷哼一声,左手突然袭向比尔的胸口,掌风凌厉,比尔急忙回身格挡,谁想晔此击只是虚晃一招,趁比尔分神之际,‘噬魂'连挑几个剑花,招招袭向比尔的命门,竟是想将比尔至于死地。比尔方才失了先机,现在明显处于下风,只来得及防守,而晔的剑招却越来越狠。正当比尔渐渐无力抵挡之时,晔突然停下攻击,偏头看了看旅店的方向,然后飞速朝旅店奔去。
刚刚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比尔来不及反应,愣了好一会才大叫着追在了晔身后。
阴谋
在晔追着黑影离开之后,原本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暝月突然睁开双眼,他翻身下床,看了看熟睡中的夜魔族孩子,朝着房门走去。一道无形的结界挡在了暝月之前,暝月嘴角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眼中红光一闪而逝,踏步向前,毫无阻碍的越过了结界。出了房间,暝月毫不犹豫的来到亚修的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室内一片寂静,显然主人还在熟睡。仿佛能在黑暗中视物一般,暝月顺利的来到卧室的床边,轻巧的欺身上前,俯视着沉睡中的俊美男子,手缓缓抚上亚修的脸庞,头逐渐低垂,像要亲吻他一般。突然,暝月右手中红光夺目,化为短剑的‘夺魄'直直的朝着亚修的胸口刺去。
视线突然倒转,在利剑刺透亚修的胸口之前,暝月已经被亚修抓住手腕压在了身下。
"暝月,虽然我是很高兴你能在半夜来找我,不过,你不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拿着这种危险物品太杀风景了吗?"亚修轻佻的咬了咬暝月的耳垂,轻声低语。
原本应该面红耳赤,拼命挣扎的暝月却露出了妖媚的笑容,凝视着亚修湛蓝的双眸,柔声道:"你这么压着我,我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哦。"
原本只是想逗逗暝月,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亚修愣了一下,微微抬起身体,趁着这个空档,暝月没有被压住的左手一记肘击袭向亚修的脸,亚修慌忙起身,暝月也趁机翻身站起,与亚修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