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谁啊?"
"......青烈,他叫青烈,是当时‘影'的首领。他原本是幻族的三皇子。当时,他的兄长--大皇子被‘噬魂'选为主人,而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却被‘夺魄'承认,成为了娜伊塔。为了能守在心上人的身边,他舍弃了皇子的身份,改名为‘青烈',加入了‘影',其后更是以绝对的力量成为了‘影'的首领。"
亚修突然垂下头,发出低哑的笑声。
"暝月,你知道吗,他有多傻。他明知道‘夺魄'精魂的力量有可能会让他丧命,可他却甘之如怡。只因为这样他就能通过精魂感受他心上人的一切。可是,那又怎样?谁也没有想到,失去精魂的‘夺魄'开始疯狂,开始吞噬主人的灵魂。那个女人,那个在他眼中犹如女神般完美的女人最后也不过是成了一个杀人魔!"
"......他杀了那个女人?"
亚修调过头,像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狂笑起来。声音嘶哑,竟似在哭泣。
"杀她?他怎么舍得?即使要了他自己的命他也不会伤她一根寒毛。杀他的不是青烈,而是当时的幻皇,他的皇兄。"
暝月看着眼前狂笑不已的亚修,说不出一句话。亚修慢慢平静下来,重新凝望着天空,那样专注的神色,像在看着自己的珍宝。
"那个女人死了,他自然是不想活。可是,想自杀的他却发现无论他如何伤害自己,伤口都会在一瞬间愈合,‘夺魄'的精魂给了他不死的身体,可那对他而言却是最残酷的惩罚,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精魂转移。可是,除了他,又有谁会愿意?他又是那种不愿逼迫他人的人。
将近千年的岁月,他就这样孤独的度过,而他爱的人,早就连灵魂都不复存在了。然后,他捡到了我,一个被抛弃的婴儿。从小到大,我听他不断重复着那断回忆,仿佛就像亲眼所见一般。哼,多可笑!那时的他,早已连那女人的样貌都不记得了,却还执着的记的对她的爱。
我是如此嫉妒那个女人,可却无能为力,一个已死的人,我要如何去和她争夺?终于,那天,我对青烈说出了我的爱意。"
说到这儿,亚修突然回头看着暝月,蓝色的眼眸中有什么在凝聚。
"暝月,你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暝月惧怕的摇了摇头。
亚修的眼神突然变的狂乱,绝望和悲伤掠过他的脸庞。
"他说,如果我真的爱他,便承接‘夺魄'的精魂,然后成为‘影'的首领。"
暝月的心像被人揪住一般痛了起来。
"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他只是想死,只是想用我的手给他解脱!"
"你......杀了他?"
"为什么不?"e
亚修疯了一般吼叫起来。
"既然他想死,我便成全他!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
"亚修,你冷静点!"暝月冲上去,拉住濒临崩溃的亚修。
亚修突然一把抱住暝月,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逼我?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即使是自己的命也可以给他。即使这样,即使这样,他却连谎言都不愿给我!"
"亚修,那不是你的错!"
"你懂什么?"
亚修突然将暝月推开,双眼血红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在你之前的娜伊塔全都死在我的手中,无论他们怎样哀求,哭喊,我从来没有手软过。对,还有她,那个爱着我的女人,风舞的姐姐千夜!"
暝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你还会说不是我的错吗?这样,你还会觉得我无辜吗?"
暝月猛的揪住亚修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跟前。
"亚修,你给我听着!我,幻族的现任娜伊塔,亲口告诉你,过去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如果我无法控制‘夺魄'而被夺了心魂,你可以杀我,因为是我自己不够坚强,不够强大!所以,不要怪你自己!不止是我,风舞,还有其他人都不会怪你!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亚修愣愣的看着暝月,突然背过身去,幽幽的哭腔缓缓传入暝月耳中。
"已经很久了。或许,我一直在等,等谁可以对我说,那不是我的错,即使我明知道,那只是谎言。"
等亚修平静下来,暝月和他静静的坐在石桌边。也许是觉得很尴尬,亚修到现在还不敢看暝月的眼睛。
"亚修。"
亚修身体一僵,轻咳了几声。
"干什么?"
"你能告诉我晔的事吗?他......为什么会被叫做‘禁忌之子'?"
亚修沉默了许久,久到让暝月以为他睡着了。忽然,他神情严肃的看着暝月,答道。
"不行。"
"为什么?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
暝月趴在桌上郁闷的嘀咕了一句。
"如果能问的话我还会找你吗?"
"暝月,这种事,外人不便插手。最好是他能主动告诉你。"
"你觉得他会吗?"
"......不会!"
暝月在皇宫里无聊的晃悠着,刚才和亚修讨价还价了半天,那家伙还是两个字:不说!真是的,枉费自己还那么安慰他,竟然连个小忙都不肯帮。
一边抱怨着,暝月不知不觉来到了灵汐殿--晔处理政事的地方。
殿内,晔正伏案批阅着什么。银白色的长发散在案几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彩。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晔抬头,看到暝月,好看的凤眼微微上挑,露出柔和的微笑。
"过来。"
晔放下手中的朱沙笔,向暝月招招手。
暝月走过去,却不坐下,只是痴痴的看着晔的双眼。
"怎么了?"
晔将暝月拉坐在自己腿上,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晔,你的眼睛好漂亮!"
"是吗?再说一遍。"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说一百遍也可以。"
晔露出宠溺的微笑,如破晓之日,如拨云之月。
暝月缩到晔怀中,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晔,你没有事想告诉我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一刹那对暝月而言却似过了千年。
"没有。"
暝月垂下眼帘,将脸埋在晔的怀中,一种想哭的感觉冲上喉间。
晔,你的痛到底有多深?深到你将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心中,不愿意告诉任何人。还是说,你终究是无法信任我,那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梦魇
暝月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却睡不着,心里总觉得郁闷的想大叫。小武这几天似乎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每次见到他都冷着个脸,而他也憋着口气,不愿意先道歉。本来那天的事也不是他的错,凭什么他要道歉?
"唉!"
暝月翻了个身,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几天好像将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未老先衰。
"小月亮,叹什么气哪?"
暝月睁开眼看了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菲特斯•塞罗,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还没走哪?"
菲特斯•塞罗将暝月往软榻里推了推,坐在了他边上。
"我还没抱得美人归,怎么能走呢?"
菲特斯这样说原本是想逗逗暝月,却没想暝月还是像条死鱼似的瘫在软榻上。
菲特斯无趣的摸了摸鼻子。
"小月亮,你到底怎么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我在想,如果我像娃娃一样有心灵之力就好了。"
"心灵之力?小月亮,你想知道谁的心呢?啊!我猜猜,是......幻皇吧?"
暝月突然翻身坐起来,懊恼的扯着被侍女整齐的系在脑后的长发。
"你说,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呢?他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敢问,越不敢问我就越在意,这根本就是恶性循环啊!"
菲特斯拉住暝月的手将他的身体调转,然后扯下他的发带,帮他整理起乱发。
"我是不知道什么叫恶性循环,但我知道你要再这么扯下去,这头漂亮的头发就毁了。"
暝月垂下脑袋,嘀咕道。
"我的头发才不漂亮,晔的才好看。"
"......小月亮,我虽然不清楚幻皇为什么被称为‘禁忌之子',但有关他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想不想听?"
"想!啊......好疼!"
暝月兴奋的扭头,却没注意自己的头发还在菲特斯手中,疼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菲特斯温柔的揉了揉暝月的头,帮他系上发带。
"幻皇十五岁即位,当时的幻皇生有四位皇子三位公主,现任幻皇是第七子。在他十五岁那年,正值壮年的先皇突然暴毙,其后,他被‘噬魂'选中,成为幻皇。但是......却有传闻说,其实先皇是现任幻皇所杀......"
"你胡说!"
菲特斯还没说完,暝月忽然激动的扭过头,怒视着他。
看着暝月生气的样子,菲特斯突然轻笑了起来。
"小月亮,你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这跟我可不可爱有什么关系?"
菲特斯身子后仰,靠在软榻上,顺手将暝月扯进怀里。暝月挣扎了半天,终于悲哀的承认这家伙力量远远胜过自己。
"小月亮,‘花祭'过后,你明知道那些叛乱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命,但你却很自然的接受了,这真是让我很惊讶。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你必定会为他们求情。"
"这没什么奇怪的吧。不管是哪个朝代,哪个国家,王座都是建立在鲜血与尸体之上,一时的手软只会给自己留下后患。"这种事电视上放太多了啊。
"没错,所谓的皇室不过是阴谋和杀戮滋生的温床,外表光灿而内里却黑暗而腐朽。可是,小月亮,你明明能接受这种残酷,却不愿接受心上人拭父的可能,这种想法不是很可爱吗?"
怀中的人儿没有回答。
"而且,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你可曾见过其他皇室成员?小月亮,当年,你的幻皇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将他所有的亲人都送进了地狱啊。如果当年大皇子不是因为到兽人族游历未归,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也就不会有叛乱的事。不过,嘿嘿,看现在的情形,我倒是对当时幻皇为什么不杀大皇子的原因极感兴趣啊!"
"不是......"
一直默不作声听着的暝月突然直起身,金色的眼瞳中有满满的悲伤。
"我不是不能接受。我只是......不希望。就算那对于皇族来说是如此平常,但只有他,我不希望他背负这样的罪孽。他应该......应该是最高贵的王,如神灵般完美的......"
菲特斯静静的凝望着眼前拼命忍住泪水的少年,金色的眼眸中漾着晶莹的泪滴,波光潋滟如三月的春水,明明不是自己的痛,却在为他人的伤而哭泣,如此忍人怜爱。
菲特斯伸手将暝月搂进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
"这也只是传闻,当不得真。你如果真想知道真相,不妨去问他。"
"如果......如果他不肯说呢?"暝月可怜兮兮的问道。
菲特斯笑着刮了一下暝月的鼻子。
"如果他不肯说,我就帮你把他绑起来,严刑逼供,怎么样?"
"噗!"
瞑月破涕为笑。
"什么啊。如果那样不就变成国际问题了吗?"
"好!"
暝月突然跳起来,握了握拳。
"我现在就去问他,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让他对我坦白从宽。"
说完,便向殿外跑去。
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菲特斯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唉,竟然去帮情敌,我还真是好人。"
晔卧在软榻之上,一本书掉落在他的身边。那白衣银发的人儿缥缈的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消失一般。
暝月轻轻的走近,跪在软榻边上。熟睡中的男子脸上少了一些冷漠,多了几许纯真。细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阴影,眉头却是紧皱,仿佛有太多化不开的愁凝聚在其中。
暝月的心猛的抽痛了一下。这个幻族最尊贵的存在,这个高傲的仿佛神灵般的王者,却连在梦中都无法展颜。到底,到底有多少的伤在他心中,止了血,结了疤,却终究退不去那刺目的痕迹。
伸出双手,想抚平那紧皱的眉头,却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落入无边的黑暗。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种波动......是‘噬魂'?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寂静,将暝月拉入一个红色的世界。对,是红色!红的墙,红的柱,连地砖都是接近黑色的暗红。那样浓密而血腥的颜色,让人觉得窒息。
不过,现在暝月可没功夫欣赏室内装潢,从刚才起他就发现自己是飘在半空中,而且身体竟然是透明的。
见鬼了!难道我变幽灵了?我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吧?呜,晔,这辈子我跟你是无缘了,下辈子你一定要投胎成女孩子,我好把你娶回家。
"公主,是个小皇子呢。"
女子欣喜的声音吸引了暝月的注意。
红色的檀木床边,一位侍女样的女子满面笑容的抱着一个刚出身的婴儿。她伸出手,想将手中的婴儿递给床上刚刚生产完的女子。
没想到,女子却像疯了一般尖叫起来。
"不要!恶魔!恶魔!"
旁边立刻跑过来几个侍女,拼命的压制住激动的女子。而抱着婴儿的侍女也立刻退到一边,轻声哄着因尖叫声而吓的直哭的婴儿。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时,一位身着白衣的银发男子走进房内,那眼脚眉稍竟与晔十分相似。
一见到男子,屋内的侍女纷纷跪下,抱着婴儿的女子将孩子高举过头,恭敬的禀道。
"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是吗?"
男子看着她手中的婴儿,展颜而笑,欣喜万分。
"请陛下为小皇子赐名。"
"赐名‘晔',即光明之子。"
男子这句话回的极快,似是早就想好了一般。
一直在旁观的暝月惊的差点背过气去。晔?那个丑了八几的小鬼是晔?......岁月,你真是太伟大了,竟然能把这种猴子样的不明物体变成绝世大帅哥!
男子看着因哭泣而面泛红晕的婴儿,似乎是越看越喜欢,不禁伸出手想抚摸婴儿的脸颊。
突然,一直闭着眼的婴儿猛的张开双眼,紫色的眼瞳清澈而明亮。
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如纸般苍白。
"禁忌......之子?"
手无力的垂下,男子痛苦的闭上双眼后退几步。
"......神,你终究是无法原谅我的罪......"
"陛下......"
侍女担心的看着一反常态的主子。
男子睁开眼,却只是无神的看着虚空,然后,突然转身,决绝的离开。
暝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隐约知道这是‘噬魂'让自己看到的过去,而这其中必定有自己想知道的真相。
暝月就这样留在了晔的身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开始呀呀学语,开始蹒跚学步,开始拉着侍女的衣袖,天真的问她‘为什么父皇和母后不和我住在一起?',‘为什么父皇不允许我去凤雏宫找母后?',‘为什么皇兄皇姐们都不和我一起玩?',‘为什么每个人看到我都躲的远远的?',而每次侍女都只是拥着他,默默的流泪。
暝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如幽灵般守在晔的身边,看着他被自己的兄长欺负,却只是咬着牙忍耐,看着他不顾自己被扎的满是伤的手,捧着满满一捧母后最喜欢的红蔷薇偷偷跑去凤雏宫,却只是招来母亲冷漠的对待,看着他双手环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褥中低声的哭泣。多少次,想出声安慰那神色黯然的孩子,却只是无奈的让声音消散在空中,多少次,想伸出双臂温暖那不断颤抖的瘦弱肩膀,却只是直直的穿过对方的身体。暝月的心伴着晔的成长痛起来,他开始害怕,害怕那所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