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弹劾
胡搅蛮缠到最后,真正喝多了的那个已经醉死了过去,胤礽忍着浑身黏腻和不适,慢慢挪起身,穿好衣裳,转头看一眼床上已经睡过去了的人,气不打一出来,伸脚就是一脚踹过去。
当然对方是不会给反应的就是了,只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于是气结之下也便算了,算算自己在这里待了也快有一个时辰,胤礽干脆地起身离开。
推开门,孙礼安就在外头候着,赶紧迎了行来:“爷……”
“回去吧。”
出府门,上车,依旧是由人押着回宫去,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闭上眼睛,这会儿才觉得头疼得难受,虽然他在来之前喝了太医开的醒酒汤药,不过酒喝多了,也还是有够呛。
再有就又是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想起来刚才的事情胤礽就气恨,好吧,虽然做的时候他也觉得很爽,但是就是,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心里依旧不痛快。
当日回宫之后,废太子疯病突然发作,咸安宫人匆匆前去乾清宫禀报,说是二爷自打从直郡王府回来中邪症状看着似比以前还要更加严重,先是失去理智乱砸东西甚至自残,其后就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咸安宫。
胤礽手里握着药丸,趴在炕上,问一旁跪在地上的太医:“这个东西吃了,当真能够骗过皇上派来看诊的那些人?”
“这药能保持七天药性,只要您吃下去,就会浑身抽搐昏迷不醒,不过爷放心,七日之后就能好,也不会伤了您的身子。”
胤礽冷笑了笑,要装病装死当然得多花点功夫,像老大那样以为躲府上不下榻派人去宫里说一声就想能瞒天过海,未免想太简单了。
太医看他一直捏着那颗药丸似是还发起了呆,问道:“臣方才来的时候听伺候您的人说你身子当真有些不舒服,让臣给您……”
“不用了!”胤礽像被踩到了痛脚一般,差点跳起来,大声打断,然后看着面前太医惊讶的脸,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低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挥了挥手:“爷没事,不用看了,你下去吧。”
他就算有事,那种地方不舒服,他也没脸给人看。
想到这个,又再次恨不得,要将那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第三日,在胤禔还沉浸在前两日的那场美梦当中回味无穷之时,三贝勒一纸奏折就已经将之以勾结喇嘛术士,对废太子行巫蛊魇胜之事,致废太子行为失常乃至昏迷不醒的罪名告到了康熙跟前去。
康熙惊怒不已,那边行刺之事才刚过去,如今竟又出了这码子事情,当真是一天都不消停,奏折呈上到跟前之后,康熙看过当下就气得砸了手边茶盏,然后是在跪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地哀劝下才勉强冷静下来。
真?假?
这样的事情,任谁的第一反应都是阴谋论,何况是康熙这样天性多疑爱猜忌的人。
只是他怀疑的地方在于,如若是真的,胤禔之前拼死救胤礽,这会儿又魇胜胤礽,似乎根本说不过去,而如若是假的,那就是老三在诬陷,但以这样的招数诬陷一个才以命相救过胤礽的人其实恨不得咒死他,也根本就没有可信度胤祉应该也不至于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康熙想来想去,事情太过蹊跷,便也先按兵不动,只吩咐人:“去传直郡王现下就入宫来。”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胤禔这两天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设计假死逃离之上,根本就还没有听闻外头的风声,更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三给弹劾了,所以在宫里来人上门请人的时候,自然是以病重无法下榻做推脱,但对方却十分坚持,说是奉皇上口谕,抬也要将直郡王给抬进宫里去。
胤禔在这些嘴巴很紧的人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免不得生了忐忑,最后也还是不得不当真被人给抬进了宫里去。
被人抬到乾清宫外头,康熙却没有传他进去,出来了个四五个人,全都是专门给康熙看诊身体的心腹太医,胤禔暗道不妙,那几人就已经围了上来,诊脉的诊脉,看伤口的看伤口,也顾不得胤禔已经难看至极的脸色,一刻钟之后,四人一合计,进了里头去回报。
“当真没有病?”康熙靠在炕上,这一字一顿,却是问得咬牙切齿。
“臣等四人给直郡王仔细检查过,确实没有病,之前受过伤的伤口也养得很好,没有溃烂之态。”
两刻钟后,就在胤禔坐如针毡之时,乾清宫的大太监出来传康熙口谕,押送直郡王入宗人府,彻查魇胜废太子一事。
虽然方才在等待的过程中胤禔思来想去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因由,但真正听人说出口,依旧是愣了一愣,当然他也没有急着喊冤,反正估摸着他就算喊了康熙也不会让他进去说话,既然装病的事情已经被拆穿,干脆也就大大方方站起了身,淡定地跟着来押送的护卫离开。
他没有做过,府上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也在他从塞外回来之初就给料理了,应该就算搜查也查不出什么才对,何况这一次他救胤礽有功在先,他也相信康熙不会只听老三只言片语就顺水推舟定了他的罪,所以胤禔并不担心。
当日,康熙下旨,命九门步军并宗人府官员一起,上直郡王府搜查。
然后第二日,终于是有人来提审在宗人府里已经被圈了一整天倒霉到家的胤禔。
审问的官员是宗人府代宗令简亲王雅尔江阿。
对方对他倒是很客气,念过皇上要他审问的旨意之后,又请了胤禔入座,还奉了茶来,这才慢慢开了口:“直郡王,我奉皇上之命就这事向你问个清楚明了,还望你能知无不言。”
胤禔冷冷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三贝勒弹劾的事情我没做过。”
对方示意他稍安勿躁,道:“三贝勒说你府上侍卫啬楞、雅突私下里给他的牧场管事引荐了个懂巫术的喇嘛到三贝勒的牧场之上,那喇嘛与你勾结,意欲镇魇二阿哥,可有此事?”
“啬楞一早就已经革职被撵出了府,雅突之前也犯了事被我赶走了,那喇嘛他们从前还在的时候是有跟我提过,但是并没有说过魇胜二阿哥之事,我连那喇嘛人都没见过,何来与他勾结之说,既然他如今是三贝勒牧场上之人,这事你们该去问三贝勒才对。”
雅尔江阿低咳了一声,又道:“昨日我和九门步军统领奉旨一起上你府上搜查,在你卧房床榻之下发现此物,你有何解释?”
看着被递到面前来的东西,胤禔一下子愣住了,是个巫蛊人偶,不起眼的白布裹着棉花勉强做成人形的样子,胸前写着胤礽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还刺了银针,胤禔看着看着都要气笑了,这手工差的,该不会是胤礽他自己亲自上阵亲手缝制的吧?
无怪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是胤礽所为,他身边伺候的人早在他从塞外回来之后但凡有半点可疑的都已经撵了走,能近身的都是心腹,这个时候出现个这样的东西在他卧榻之下,他能想到的只有那天他跟胤礽……对方趁着他不注意时扔那里的。
到此,胤禔终于是明白过来胤礽那天赤裸裸的勾引为的是什么,想来又十分之好笑,胤礽他牺牲这么大,就只为了坑自己?
至于吗?
不过有件事情胤禔倒是当真没有弄错,这玩意儿还当真就是胤礽自己缝制出来的,原材料不管是白布、棉花、银针、线、做支撑的木棍子都是那太医给他分次送进咸安宫的,全都是放在药箱里也不会惹人怀疑的东西,胤礽琢磨了几天,最后自己给勉强把东西做了出来,然后康熙派人押他上胤禔府上探望,倒是正好给了他机会,实在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胤礽很清楚,胤禔在这上头吃过一次亏只会慎之又慎,这种东西,换其他人是绝对送不进去的,只有他自己亲自上阵,所以才有了那日的灌酒之后的故意引诱。
“直郡王?”
雅尔江阿见胤禔发起了呆,以为他是懵了,再吃出声提醒他:“你有何解释?”
“这东西不是我做的,前几日我病重,皇上命了众位阿哥上府上探望,人来人往的,指不定是谁故意要陷害我,还请简亲王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还我一个公道。”
雅尔江阿听着皱起了眉:“你是说……是其他阿哥有意栽赃你?”
“也许吧。”胤禔道:“关于这事,我要求见皇上,请皇上准许我当着他的面与三贝勒对质。”
第21章:真相
胤礽躺床上半死不活“昏迷”了几天,渐渐有了好转,康熙听人禀报说是顽疾已除,疯症减轻,不日就能痊愈稍稍放下了心来,然后免不得思来想去又起了疑心。
虽然他确实隐约有些后悔废太子,也有给胤礽开脱的意思,但种种事情发生得都太过凑巧了一些,总让他有一种是有人在背后耍手段搞鬼的不舒服之感。
他怀疑胤祉,也怀疑胤禔,当然对胤礽却也是有怀疑的,在胤祉上奏弹劾胤禔之后,康熙其实就有想过这是不是胤礽自己捣鼓出来的一出戏码,然后转念一想,那日他吩咐胤礽出宫去看胤禔是突然提议的,也问过咸安宫的人有给胤礽搜过身确实没有带东西出去,那么至少就算要下手也不可能是他本人亲自下的手。
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康熙也确定不了到底哪一个是真清白,哪一个是假冤枉,心里却委实是不舒坦。
胤禔说要与胤祉当面对质,康熙却又实在不想再看到几个儿子在自己面前互相推诿指责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的场景,干脆就先叫了人把胤祉带来见自己。
胤祉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其实他心里也怵,若非是胤礽要求,他原本已不想在这事情上再生事端,但偏偏胤礽派人来跟他说,不告老大,他就准备一个人都担待着。
于是胤祉就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写那封信给胤礽,若是胤礽他还留着信,事情被他以污蔑嫁祸老大揭露出来,自己第一个得吃不了兜着走,然后无奈之下便也就只能依着胤礽说的硬着头皮上了,好在胤禔的府上确实搜出了那镇魇之物,当然胤祉一猜就知道是胤礽做下的,多少他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底气,只是这会儿面对着康熙,到底还是心虚。
“你说那与直郡王勾结的会巫术的喇嘛,人呢?”
胤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回话:“已经死了。”
“死了?”康熙的眼里泛起了寒意:“死了是什么意思?”
“突然就死在了住处,儿臣派人去查看过,虽然看不出什么蹊跷,但这事儿臣一直有些疑虑,思前想后,这才还是决定上奏了……”
“疑虑?什么疑虑?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早知道那喇嘛的事情,一直等到他死了才上奏?”
胤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谨慎解释着:“关于这事,儿臣确实……先前就知道,之前皇上您率众出塞外之时,儿臣发现那喇嘛私下里与直郡王勾结,因为事情重大又牵扯到二阿哥,儿臣不敢贸然上奏,就写了信给二阿哥,告知了他事情原委。”
“你是说胤礽一早就知道了这事?”
康熙语气里的质疑之意越甚,胤祉赶紧解释:“是,二阿哥应当是知道了的,但是……他那个时候刚刚被废了,也不能给儿臣回信,儿臣更不敢擅作主张,后来又传出刺杀一事,直郡王拼死救了二阿哥,儿臣就想着喇嘛的事情也许是儿臣误会了直郡王,原本也就想这么算了……请皇上恕罪,儿臣那个时候当真是胆小怕事,才没有直接跟您说,但一直到前几天,那喇嘛突然死了,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儿臣却怀疑他是被人给杀人灭口了,于是儿臣趁着那日去直郡王府上探望,试探了他一二,他果然早就知道了那喇嘛的事情已经曝光了,所以儿臣思来想去,许是他那个时候奉命看守二阿哥,从二阿哥嘴里得知的……”
说到这里胤祉便噤了声没有再说下去,点到为止就够了,康熙这么爱猜疑的人,听了他这番话,定是能想到他要表达的意思他也没必要说那么透彻显得他故意针对胤禔。
果然,康熙的脸色当下就不好了,阴沉着脸深思了片刻,没有再问,挥手让之退了下去。
人走之后,康熙沉默了片刻,才问身边太监:“二阿哥那里如何?”
“这两日已经好很多了。”
“去将他与直郡王一并押来见朕。”
胤禔在乾清宫门口碰到同被押来的胤礽之时,就见他脸上哪有半点病恹之态,反倒是趾高气昂得很,相比他自己因为在宗人府里待了几天,一身衰气,灰头土脸,气势就要弱得多了。
胤礽上下睨了他两眼,先扬起了嘴角:“大哥,别来无恙了,宗人府里日子好过吗?”
胤禔是当真恨不得撕了面前这样得意洋洋的笑脸了,皮笑肉不笑道:“托二爷的福,爷也能有幸去那个地方见识一二。”
胤礽双眼轻眯起来,冷笑一声,转身先进了乾清宫里头去。
双双在康熙面前跪下,康熙只扫了一眼两个,就没好气地转开了眼,实在是看到这两个孽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顿了一下,他先开了口问胤礽:“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胤禔和喇嘛勾结行巫蛊之事魇胜你?”
“是,”胤礽低着眼,谨慎答话:“之前在塞外之时,三贝勒曾经给儿臣写信说过这事。”
这口供就算是跟胤祉对上了,康熙手指轻叩着桌子,又问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上报于朕?”
“那个时候儿臣刚刚被废,哪里还记得这事,看过就忘了,后来想起来也没机会跟皇上说,再者之后直郡王又救了儿臣一命,儿臣就觉得三贝勒信里说的事情许是无稽之谈,便也不敢多事。”
康熙瞥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言的胤禔,继续问他:“你可有就这事问过直郡王?”
胤礽也斜睨了胤禔一眼,嘴角挑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儿臣有问过,直郡王也承认了认识那喇嘛。”
某种程度来说他确实问过,这么说倒也不算欺君,胤禔听得眉都蹙了起来,却也不好插嘴,胤礽又接着道:“不过后来,直郡王救了儿臣一命,这事儿臣便也就不好再追究了。”
“当真是这样?”
“儿臣所说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察。”
康熙听着瞳孔微缩,慢慢陷入了深思之中,眼神也跟着冷了下去。
其实之前那场刺杀,康熙一直都不太相信是胤俄做的,只是后来他自尽了这事也无从追究了,虽然阿灵阿认了罪,但他的证词前言不搭后语,当中有多少是实话就不好说了,原本康熙一直在怀疑是胤禩做下诬陷栽赃的胤俄,但到现在,他的心里又隐隐生出了其他的念头,若是还有第三种可能,胤禩和胤俄都是冤枉的呢?
胤禩那个人康熙是知道的,脑子灵活又刁钻,那句“柔奸成性”就是对他性格最准确的概括,也许他确实有图谋刺杀胤礽的意思,只是走漏了风声,尚未成事就已经被有心人利用,如此,胤禩逼不得已,即使没有做过,但为了自保狗急跳墙不顾手足之情栽赃胤俄便也不是不可能。
而这个有心人……
按着胤祉和胤礽先后给的口供以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如今串起来便是,先顺承郡王上奏禀报那江湖术士欲刺杀胤礽的种种狂言,胤禔在自己面前说胤禩与那江湖术士相识,并得那术士相面后必大贵,再胤祉知道了胤禔与自己牧场上的喇嘛私下勾结行魇胜之事,并写信告诉胤礽,胤礽当面质问胤禔,胤禔承认认识那喇嘛,之后就是行刺事件,胤禔为救胤礽身受重伤,胤礽在自己面前说是胤禩派人行刺的他,而那喇嘛也莫名其妙地死了,最后便是胤俄与阿灵阿勾结事发,证据确凿之下胤俄百口莫辩,上吊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