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回过神也纷纷跟着叩首恳求,不管是事不关己还是幸灾乐祸的这会儿都跟着做起了样子,其实大伙儿都知道,康熙是不想背上杀子这样残暴的罪名的,真要诛了胤祯,过后一准得后悔,所以这会儿也还是得摆出姿态来为他求情。
康熙的剑挑过去,虽然被胤祺拦着没有伤到要害,依旧是割破了胤祯的衣裳,在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胤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康熙被人这么一劝,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却依旧是看着胤祯这副态度就恼火,于是大声喝道:“来人!”
有侍卫进来,康熙指着胤祯道:“将这孽子给朕按下,重责二十大板!”
俩侍卫对视一眼,不敢耽搁,这便去拿了刑具来。
胤祯被人按到地上,其实脸已经白了,却依旧死咬住牙关,在侍卫动手之前,胤禟终于也没忍住,上前将侍卫拖住,再次向康熙求情:“皇上,十四阿哥他不是有意顶撞您……”
“你还敢说他不是有意顶撞!”康熙恼道:“你也想抗旨不遵是不是?!”
胤禟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求皇上网开一面,放……”
话没说完,就被康熙“啪”、“啪”两下甩了两大耳光子到脸上,当下人就被打懵了。
众人也被这情形给慑住了,知道今日康熙是非教训胤祯不可,于是也不敢再求情,然后康熙冷眼扫一眼一众人,下命令:“你们轮流给这个畜生打板子,哪一个下手轻了,就在你们自己身上补回来,二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能少!”
“……”
没人想到他会下这样的令,一时静默无声,最后是胤祉看着康熙脸色阴冷,并不像是说说而已,握了握拳,第一个站起身上前去,接过了侍卫手里的刑具,就这么挥了下去。
然后胤禛第二个,胤祺第三个,其他人也只有都跟着上了,轮到胤禩,他犹豫了一下,到底也还是做了,胤禟略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镇定的动作,最后红着眼眶也挥下了这一板子。
在胤祯被打得半死不活之时,有太监匆匆进来禀报:“皇上,方才九门衙门那边来人说是十阿哥府上长史在家中服毒自尽身亡,留下自白书一封,书中提及刺杀二阿哥一案,事情重大,特来禀报。”
一旁原本事不关己的胤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康熙一愣,回过神,当即道:“人呢?!传进来!”
第15章:栽赃
九门衙门的官员进门来就跪到了地上去,低声禀报外头发生的事情,说是先前衙门里头接到报案,十阿哥府上长史突然暴毙在了自己家中书房之内,事情蹊跷,他们便带着人去查看,发现死因竟是服毒自尽,且在他桌案的书堆下头找到了他临死之前写下的自白书。
“奴才看着像是畏罪自杀,事情牵扯到先前的刺杀二阿哥一案,与统领大人商议过后,不敢耽搁,这就赶紧进了宫来禀报。”
那封染了血迹的自白书呈到了康熙面前去,薄薄的两张纸,康熙看得脸色红了白白了红,震怒不已,愤怒的目光逐渐转到了从听了报事官员的话之后就已经彻底白了脸的胤俄身上,一字一字说得咬牙切齿:“你给朕解释一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俄跪在地上身子近乎颤抖,那封自白书已经被康熙甩到了他的面前来,他哆嗦着手接过,自杀的长史在自白书里说的是十阿哥与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勾结,行刺二阿哥欲图谋皇太子之位,且为了脱罪故意将罪行推到与二阿哥惯有嫌隙的八贝勒身上,而他为十阿哥逼迫,帮着他传递信函招兵买马,如今事发,他内心恐惧难安,又不敢当面与皇上坦白罪行,唯有一死以谢罪。
“不!”胤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事跟儿臣没关系!儿臣没做过!儿臣真的没做过啊!”
康熙怒喝:“没做过你府上的人为何要自杀写下这样的东西?!你跟阿灵阿私下里都在算计些什么你给朕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
胤祯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没力气做过多反应,胤禟错愕地看着胤俄,见他双目通红焦急争辩喊冤,又猛地视线转向了胤禩,胤禩跪在地上微低着视线,面色平静,就似乎早就知道如此一般,想到他那日说的“还有回旋的余地”,胤禟袖子底下的双手慢慢握了紧,内心已经一片冰凉。
其余人则俱是惊讶又意外,目光在胤禩和胤俄之间来回转,一时也都迷惑了。
“儿臣没有!儿臣真的没有做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胤俄除了拼命喊冤一时也说不了其他的话,他已经有些懵了,事发突然,自己也完全没搞明白怎么突然他就成了刺杀胤礽陷害胤禩的人,面对康熙的怒气,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喊冤。
“你认不认罪?!”
“儿臣不认!儿臣不能认!儿臣是冤枉的!儿臣真的是被人冤枉的!”
康熙已经怒到极致,闭了闭眼,沉声下旨:“将阿灵阿收监,命刑部审问查实罪行回报,十阿哥暂押入宗人府待审,八贝勒……”
他说着看胤禩一眼,依旧是没好气:“之前朕命人查顺承郡王所告之事,胤禩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暂且押还宗人府,待到二阿哥遇刺一案核查过后,再行定夺处置。”
于是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场,康熙已经心力憔悴,无力再多说,就将一众人都给赶了走。
咸安宫。
胤礽因为病情始终没有痊愈,一直有太医出入给他诊治,而面前这位跪在地上给他诊脉的刘太医,之前在回京的路上遇刺时,若不是他跟康熙说胤礽吓得精神失常,受惊过度,康熙也不定不会怀疑胤礽是在做戏。
胤礽闭着眼躺在炕上,跪在地上的人一边给他诊脉,一边低声禀报:“步军统领大人让臣转告您,十阿哥府上长史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其实他们也拿不准,问过他家中人却俱是没有可疑……”
先头在乾清宫发生的闹剧,胤礽已经听孙礼安那厮说了,过程不稀奇,就是最后反转的结果让他也有些意外,然后免不得又觉得,老八这家伙这回当真是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了。
“自杀还是他杀……”胤礽冷笑:“只要有心,要把他杀做成自杀又有多难。”
只是他依旧有些怀疑,就凭这么一封自白书,要把罪行全部栽老十身上去,似乎还有些牵强?
他一定还有后招。
自胤禩和胤俄都被押进宗人府去了之后,康熙许是顾虑到宗人府宗令和胤禩的姻亲关系,会对他有所包庇,以他身子不好为由,强令他回府养病,命了简亲王雅尔江阿暂待署理宗人府事。
但若要胤礽来说,雅尔江阿本也就跟老八那一伙人牵扯不清,左右宗正又都是跟胤禩一丘之貉的,这人换了跟没换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个时候,康熙还并不是很清楚胤禩到底在朝中笼络了多少人就是了。
果然,不几日,宗人府那边就有了回报,说是他们分别上八阿哥和十阿哥府上审问府中人并做搜查,然后便在十阿哥的书房之内搜找到了阿灵阿写给他的与他商量行刺二阿哥之事的信函。
面对确凿的证据,这下胤俄当真是百口莫辩,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会在府上搜出那么一封信来,除了喊冤,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隔半个月,胤禔再次找上了门来,看到他出现在咸安宫,胤礽挑起眉:“别跟爷说你是想见爷了,特地来这里看爷。”
胤禔扯了扯嘴角:“我进宫给皇上请安,他让我来的。”
“你身上的伤好了?”
“你这是在关心爷?”胤禔反问。
胤礽皮笑肉不笑:“你没死爷当真是遗憾。”
胤禔挥了挥手,孙礼安自觉退了下去,顺便帮他们阖上了房门,胤礽压根懒得理他,懒洋洋地握在炕上也不说话了。
“以前毓庆宫伺候二爷的人有好几十,如今就这么一个奴才进进出出,二爷倒是还挺适应。”
胤礽依旧不理他,就让他自说自话,完全不把他的嘲讽挑衅放在心上。
胤禔讨了没趣,干脆也就算了,岔开了话题:“老八做的事情,你有何感想?”
“正常,他不拉人垫背乖乖等死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胤禔微眯起了眼:“这就是你的评价?”
“怎么?”胤礽终于是睁开了一只眼,觑向他:“你是想听到爷对老十表示同情?有必要吗?还是直郡王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悲天悯人同情心泛滥了。”
“你还真是冷酷又无情不是个东西。”
“彼此彼此,”胤礽呛回去:“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你弄出来的,要不是你自己为了自保弄这么个刺杀事件出来,老八也不会被逼得跳墙,也不会出卖自己的人脉拉老十做替死鬼,你要愧疚要同情别拉上爷。”
当然了,胤禩不选别人偏偏选上胤俄,一来是胤俄跟阿灵阿的甥舅关系再合适不过,二来,胤俄是除胤礽之外出身最高的皇子,额涅是贵妃,姨母是继皇后,母族势力强大,说是他觊觎储君的位置要谋害胤礽,比其他人更要可信得多。
胤禔气结,算了,跟冷血生物谈感情,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了片刻,胤礽懒洋洋开口问道:“阿灵阿那边呢?老八这么把罪行全都栽他身上,他就逆来顺受,都认了?”
“那自然没有,”胤禔没好气道:“他只承认了那封信是他写的,但信是写给八阿哥不是写给十阿哥的,至于为何会在十阿哥那里出现,他也不知道。”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被效忠的主子卖了,没道理还要帮他隐瞒拖自己外甥下水,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你看过那信?”
“在皇上那里看过,确实光靠信的内容,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老爷子什么反应?”
“还有疑虑,对老八和老十都有怀疑,老八咬死了是阿灵阿和老十诬陷嫁祸,老十一直在喊冤说是对事情完全不知情。”
胤礽冷笑:“老九和老十四呢?”
“老十四那天被打得差点丢了性命,回府上这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哪还能给什么反应,至于老九……”
“他如何?”胤礽挑起眉,他对老九的反应是最好奇的,他跟胤禩和胤俄的关系都不错,出了这码子事情,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想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且也许别人还有怀疑不知事情到底是胤禩还是胤俄做下的,但胤禟跟胤禩臭味相投,之前他谋划的那些,胤禟一准心里清楚还有份参与,显而易见也就知道是胤禩为了脱罪在栽赃老十。
“他这半个月都闭门谢客没有出过府门,”胤禔摇了摇头:“我看他不会把老八给供出来的。”
那是自然,大义灭亲的前提是他自己能脱得了干系,一旦他跟康熙告发了胤禩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他自己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胤礽冲胤禔抬了抬下巴:“爷都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胤禔恼道:“爷不是你的奴才,别动不动就把‘滚’字挂在嘴边。”
他说着,上前一步,伸手钳制住了胤礽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拇指自他的唇上摩挲而过,眼里泛起了些许晦涩之意:“这句话,你最好给爷记住。”
胤礽给的回应是,差点把他的大拇指给咬断了……
第16章:血书
“爷,刘太医来了。”
胤礽睁开一只眼,觑向跟着孙礼安身后进来的人,点了点头,示意孙礼安:“你先下去。”
来人跪到地上,请过安之后,开始给他做每日例行的看诊。
过了片刻,对方才慢慢开了口,低声道:“爷,昨日刑部官员再次提审,阿灵阿突然改供词了。”
胤礽有些意外地偏转过头,看着他:“改供词了?”
“对,”对方依旧搭着他的手腕在给他诊脉,一边淡然回话:“先前阿灵阿一直说那信是写给八阿哥,是八阿哥要谋害您,昨天突然就改了口,说背后的主使人其实是十阿哥,推到八阿哥身上是为了给十阿哥脱罪。”
闻言,胤礽瞳孔微缩,轻眯起了眼:“有这样的事?”
“他是这么说的。”
片刻之后,胤礽哂笑了起来:“爷还当真是小看了老八了,他还真够能耐的。”
要阿灵阿改口供其实也不难,反正不管怎样他都是死,区别不过是他一个人死还是全家人一块陪葬罢了,他跟胤禩之前私下里那么多牵扯不断的往来,不单是他,他府上几兄弟他儿子其实都有份,尤其他儿子阿尔松阿更也和他一样,原本是老八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密谋行刺之事,他也同样知晓且有份参与,真要闹个鱼死网破,就是大家一块玩完,许是胤禩就是拿捏着这一点,暗下里使人威逼利诱,最终是让之妥协了。
太医继续道:“昨日刑部官员已经进宫禀报了审讯结果,呈上了阿灵阿的供词给皇上,里头详细述说了他和十阿哥勾结密谋策划,招兵买马,并最终行事的经过,说是他最后那封信写给十阿哥是问他您已经被废,行刺之事可还要继续,十阿哥没有给他回信,他就当是按着原计划行事派人去做了。”
胤礽撇了撇嘴:“皇上那里呢,什么反应?”
“皇上大怒,当场下旨,革去阿灵阿的爵位,十日后问斩,十阿哥押送回府圈禁。”
“老八呢?”
“皇上将他给放了,不过有些奇怪的是,皇上命了八阿哥去监斩阿灵阿。”
胤礽扯起嘴角:“行了,爷都知道了。”
命老八去监斩?其实怕也还是老爷子并不是顶相信事情就跟老八无关故意试探罢了,虽然现在所有的证词证供都指向了胤俄,他被迫只能先将胤俄给圈了,不过心里依旧有所疑虑而已。
太医低下了头,低声提醒他:“爷,您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不过还需得多加注意着,尤其现下天冷了,更得当心一些。”
“放心,爷惜命得很,不过皇上那里……”
“微臣知道该怎么跟皇上说,爷放心便是。”
当然是依旧禀报胤礽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总之康熙以为他是被鬼上身中邪了,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到底好了。
三日之后,胤禔再次上了咸安宫来,这一次却是怒气冲冲,上来就一副兴师问罪之态,双目通红狠狠瞪着胤礽。
胤礽莫名其妙:“爷又得罪你了?你若只是来给爷找不痛快的,麻烦现在就滚。”
“老十死了!”胤禔几乎是用吼的喊出了这四个字。
胤礽微一愣,随即轻蹙起了眉:“死了?谁弄死他的?”
“他因为背上行刺你的罪名被老爷子下旨圈禁,受不了这个侮辱和冤屈,以死明志了!”
不同于日后被兄弟圈禁之后的苟延残喘,那个时候还可以说上一声成王败寇,但是在现下,胤俄原本一直是众人宠着让着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被兄长栽赃陷害,被亲舅出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却百口莫辩,皇父不信任,最亲近的哥哥明知道事情真相为了自保也不肯为他解释半句,种种相加,最终是逼得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三尺白绫,了却了自己的性命。
看着胤禔愤怒的双眼,胤礽的眼里却是一片麻木的冰冷,冷笑道:“你在生什么气?刺杀的闹剧是你弄出来的,你当初这么做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就算他不被冤枉,死的那个也是老八,行刺兄长,做下这样的禽兽之事,你当真以为一个圈禁老爷子就会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