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心情愉悦了,于是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张富大手一挥提笔就给左丞相写了个合作达成的信件,并且表明日后左丞相有需求,他一定鼎力相助的意向。同时在信里面大肆赞扬左丞相为人爽快,够讲究,值得相交。然后隐晦的询问了一下什么时候能够成事,他很期盼。
让手下把信件送走之后张富更是连坐都坐不住了,在御马监办公的地方象征性转了两圈,抬腿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虽然眼下碰不到李延瑾,但他手里好在有货,回去先解解馋也是好的。
替张富送信的小太监刚出宫门口就被季云的暗卫截住了。
“嘿!你怎么没走?”
恰好送信的小太监就是刚刚接信的小太监,在宫门口看见给自己传信的人还挺高兴,这下省的他再出宫一趟了。
“回公公的话,我家老爷说张公公看见信后定会马上回复,便叮嘱小的在此等待。”暗卫低眉顺眼的回应小太监的问话,然后抬头笑的一脸真诚,说完还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碎银子塞到小太监手里,“我家老爷还说了,公公来回帮忙传信,辛苦了。”
“哎呦哎呦,这整的……劳烦小哥帮杂家谢过左丞相。”接过暗卫塞过来的碎银子,小太监笑的开怀,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左丞相猜的还挺准,那正好,省的杂家再跑一趟了。”
“对了,我家老爷还有句话想劳烦公公转达给张公公。”暗卫接过信件掖好,上前一步与小太监肩并肩,小声说道,“此事若成尚需一段时日,为了表示诚意,明日我家老爷会托人先送些礼来,还望张公公莫急。”
暗卫说完便乖乖退后,顺手摘走了小太监的腰牌藏在了袖子里。
“好好好!杂家定会转达给张公公。”许是因为刚收过礼,小太监答应的很痛快,跟暗卫摆了下手快步走了回去。
目送着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原本还一副恭敬模样的暗卫顿时换了副轻佻的表情,笑眯眯掂了掂手里的腰牌,转身消失在小巷子里。
第二日,大祈京都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几件大事。
傍晚周熙正和季云一面笑谈一面享用晚膳的时候,左丞相凄厉的嚎叫声从顺民殿一直传到卧龙殿。
“皇上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一开始周熙还以为自己是思虑了一整日左丞相和张富起了幻觉,等到第二声更加凄惨的喊叫传来时,周熙刚放到嘴里的鱼肉就被尽数喷了出去。
“怎么样,还满意吗?”季云笑眯眯的拿过一旁的餐巾越过桌子给周熙擦拭嘴角,柔声道,“一会儿看见左老头凄惨的模样可要忍住,不然明日你就没有好戏看了。”
“那你一会儿可要帮着朕撑场面,不然朕没镇住,你我谁都别想继续看戏!”
听到季云的叮嘱周熙挑眉,摆出蛮横不讲理的样子盯着季云,他光是听着左丞相这凄惨的哀叫就已经快要笑场了,等下真见了对方,还不立马破攻?
“我看这两日熙儿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不讲理了。”看着周熙傲娇的小模样季云笑容宠溺,伸手捏了捏他的面颊。
“近墨者黑。”周熙挑眉斜眼看季云。
“皇上!”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左丞相已经老泪纵横的冲到了卧龙殿的小花园,被侍卫挡在了月门外。
“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御马监张富那老东西派人把老臣的幼子劫走了!”
051、隔岸观火(三)
“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御马监张富那老东西派人把老臣的幼子劫走了!”
当周熙看到被侍卫拦在月门外的左丞相时,第一个反应是舒坦。
从他登位起,这么多年,左丞相处处牵制他,更过分的时候甚至无视他的意见擅自做决定。可以说他们斗了近十年,周熙一直处于完败的状态,一直到今时今日,季云才算是给周熙出了气。
舒坦过后的第二个反应是讽刺。
如果论关系的话,左丞相还是周熙的亲外公,他死去的母妃正是左丞相的嫡女。可以说左丞相有今天这个地位跟周熙的母妃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可是左丞相为了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却是抛却了亲情,将周熙放在了敌对的位置。
可是现在左丞相却为了他最小的儿子仪态尽失,与侍卫纠缠在一起不说,还哭的老泪纵横。
“稳住。”
就在周熙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充当起贴身侍卫的季云伸手戳了戳他的脊背,低声提醒。
“快放左丞相进来,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被季云两个字唤回理智的周熙连忙起身,掸了掸衣摆,摆出关切的样子迎了过去。
“左丞相,这是怎么了?”
“皇上!皇上您救救老臣,皇上!”守在门口的侍卫终于松手让左丞相进了月门,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周熙脚边,用力抓住周熙的衣摆,满面哀求,“皇上,张富那厮仗着自己在宫里有几分权势就横行霸道,现下更是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里!皇上,他将老臣的小儿绑走了啊皇上!”
“好端端的左丞相这是说的什么话?”周熙一脸惊讶,一面弯腰去扶左丞相一面对守在一旁的侍卫打眼色,让他们把人拉开,“即便左丞相有天大的急事也莫要轻易污蔑他人,我大祈虽不限制百姓言论,但也绝对不会对肆意诽谤的情况姑息。”
“皇上!老臣句句属实啊皇上!”左丞相再次被一旁的侍卫架了起来,拉着站在距离周熙安全距离的位置,“皇上倘若不信,现在便派人去张富那里查看,现下小儿正在张富院里啊皇上!”
“既如此……”周熙走回座位前重新落座,似笑非笑的看着左丞相,一脸不解,“张富人在宫中,朕很好奇,左丞相是如何得知宫中情况的?”
周熙满是疑惑的询问让左丞相挣扎的动作顿了顿。
“还请皇上赎罪,老臣心忧幼子,一时焦急给宫门的侍卫塞了些银两。”左丞相心下迅速分析过后双膝跪地,因两臂还被侍卫抓着,跪下的姿势多了几分狼狈,“他们说不久前见过张富院里的小公公差人抬过一个布袋进宫,说是帮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公公采买的肥料。”
“左丞相莫不是就因此而断定你的幼子被张富差人带走了吧?”听过左丞相的解释周熙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他随手抄过桌上的杯子用力摔在左丞相脚边,怒斥道,“左丞相莫不是还把朕当做三岁孩童,四六不懂可以随意戏弄?宫廷重地,岂是太监撒野的地方?又岂是尔等朝臣觊觎的地方?宫里头的消息也是你说打探便打探的?你置朕于何地?”
“皇上赎罪!”
被周熙摔破的杯盏碎片扎到,原本就十分狼狈的左丞相现下看着更加凄惨,他就着侍卫架着自己的动作艰难的给周熙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再一次老泪纵横。
“皇上,看在您与老臣的情分上,帮老臣找找小儿吧!之后要杀要罚,老臣但凭皇上处置,皇上!”
一直站在周熙身后的季云勾唇看着左丞相一大把岁数在这里上演苦情戏,嘴角虽然是上扬的但眼里头却是一片森冷。这个左老头可一点不比自己朝中的严老头,拿下大祈争权之前,一定要除掉这个祸患。
左老头现在跑到皇帝寝宫里闹这么一通,确实有欠深思熟虑,但却是动过脑子的。同时也深深地证明了他并没有把现在的周熙放在眼里,还有他能掌控朝堂言论的走向。
左丞相这是在发现自己的心头肉小儿子被张富掳走之后,彻底断了和张富联合的念头,并且想着趁这件事就算不能把张富一击整垮,也要把他弄的大伤元气。
私自掳走朝廷重臣之子,并且还抱着肮脏的念头不说,此举完全是置大祈天子于不在,大不敬!
等着周熙发现张富掳人是事实之后,再加上左丞相嚷嚷的整个皇宫都知道这回事了,周熙为了皇家脸面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也就顾不上处置左丞相,到时候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张富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吸引走了。
季云可以说是整个卧龙殿里最淡定的一个人,他站在那儿把左丞相的意图分析了个透彻,当下不禁冷笑,这么个老头子为了自己的利益还真是什么都能豁出去。
他明知道张富喜好男子,他小儿子那身段又恰好得张富的胃口,当时不想着赶紧悄无声息的先把人救出来,反倒想着利用这个机会把张富彻底铲除,顺便击打吏部尚书一下。
此时此刻跪在院子里哀嚎的左丞相在季云眼里,活生生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周熙,心里头不禁对这个人多了一些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怜惜。
“既然左丞相如此说了,朕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冷眼看着左丞相在自己面前摆出心忧小儿子的模样,周熙心下哼笑,面上没什么大表情的起身,高声道,“来人,摆驾御马监。”
周熙在晁福和季云等人的跟随下路过左丞相的时候弯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了这么一句。
“外公,朕陪你去看看你的小儿子。”
正在欣喜所有的情节都在按照自己计划走的左丞相突然听到周熙这么一句话,当下愣在原地,表情晦涩的看着周熙在众人跟随下上了龙辇。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左丞相突然有一种万事都在周熙掌控中的感觉。
摇头晃走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左丞相也在侍卫的看押下跟着往御马监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御马监的时候,张富确实被逮了个正着,但他却是什么都没做的,他只是坐在屋子里望着床上满面惊恐的小人儿错愕的愣神。
张富好歹在宫里头混了好几十年了,这些大臣们的子嗣虽说不能个个都见过,但像是嫡女、嫡子或是受宠的子嗣他大多是见过的。左丞相这个小儿子在左相府都快被宠上天的人物,张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张富确实是好色,但他还不是真的满脑银……虫,就像之前说过的,他分的清轻重缓急。所以在听过心腹回报,又亲眼看到这个左丞相之前答应好的“礼物”时,张富傻了。
两个人在屋里头面面相觑,不光是这个刚醒过来的小公子心下胆怯惊异,张富的心理活动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他想的无非是两种。
第一:有人陷害他。
第二:左丞相为了大权丧心病狂,无所不作。
无论是哪一种都够张富惊异的了,所以即便这个小公子再符合他的口味,他也是万万不能动手的,不然不管这两条哪一个,他就真的再没有后退的路了。
果然就像张富想的那样,当他看到皇帝带着浩浩荡荡一队人走进他房间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松了口气。
“将左丞相拦在外头,看住他,莫要让他出声。”
当周熙在门口看到床上的男孩时,当下也顾不上想太多,下意识的让侍卫堵住了左丞相的嘴。
周熙这句话无疑给了张富一个信号,他在看到门口一晃而过的左丞相的身影时,连忙爬着到了周熙脚边。
“皇上,奴才是被冤枉的皇上!”
周熙一句不让左丞相出声,张富当下就悟了,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而且皇帝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于是他爬到周熙脚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为自己伸冤。
“张富,你好大的胆子啊!”没有理会脚边的张富,周熙一直盯着床上的人看,眼里头一片幽深。
“皇上!”
同左丞相一样,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把周熙摸得很清楚的张富,在听到周熙那句似有似无的感叹时被激的出了一身冷汗。
那一瞬间,张富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极刑处死的惨象。
“现如今人就在你的床上,这么大个活人你们都能背着朕弄到宫里头,还有什么是你们弄不进来的?”
周熙一反平日暴躁的模样,他低下头满面平静的看着张富,嘴角带笑。
“你们可真是本事,可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倘若此时在场有沂国官员,定会惊呼周熙面上的表情与季云要处置人时一模一样。
“皇上!”
明显被周熙举动吓到,张富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似是被周熙那一声冷哼唤回神,他又贴地伏身朝周熙爬行了几步,满面哀求。
“皇上,奴才是被人陷害,皇上您救救奴才啊皇上!”
“张公公在宫里头谁人不敬三人,还有人敢陷害你?”周熙冷笑,伸腿把脚边的张富踹倒,大步走到一旁坐下,气急败坏的高喝,“晁福,把床上这人弄到旁处去,把门给朕看好了,朕要好好同张公公说道说道!”
052、大祈变天
此时此刻的张富因为过度紧张而满头大汗,却也因为证据确凿不能善了而心寒。他想着自己在宫里头顺风顺水了几十年,临了临了竟然栽在了左丞相的小儿子身上,这让他心里头怎么都不能舒坦,想到门口被人看管起来的左丞相,更是如鲠在喉。
“哼!”
张富脸上的表情刚刚狰狞一点,就听见身边周熙不冷不热的哼声,当下又是一缩脖子,乖乖把头埋起来等待发落。
他总觉得今天的周熙跟往常不太一样,似乎……更有底气了,又或者说,比以往气势更足了。
往常在左丞相面前周熙总是矮人一头,今天竟然能把左丞相也压制住,没有让左丞相的小算盘如意。
“你还挺悠闲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装鸵鸟的张富,周熙不冷不热的感叹,“跪在那儿想什么呢?”
“奴才不敢。”听到周熙的感叹张富当下又是一缩,似乎这么把自己团成团就能在周熙面前消失一般。
“起来,跪远点,头抬起来。”蹙眉看着自己脚边的肉团,周熙伸腿踢了下张富,“有什么想跟朕说的么?”
“皇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似乎是周熙的态度比较温和,张富之前的忐忑有些缓和,他低头斟酌了下语言继续为自己辩解,“奴才刚回屋就见左丞相的小儿子在奴才床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奴才再怎么样也不敢欺瞒皇上,愚弄皇上啊!此番定是有人在算计奴才与左丞相,企图惹怒皇上。”
“这么说……你对左丞相幼子之事完全不知情?”周熙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询问,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与季云如出一辙,“倘若照你所言,将左丞相幼子从左相府掳出,再偷运进宫,此人手中势力岂不比朕还要多上几分?”
周熙的话音刚落张富脸上的表情紧接着又难看了几分,是啊,能把左丞相最宠爱的小儿子从左相府悄无声息的掳出就已经够让人心寒的了,倘若再悄无声息的将人送进宫,运到他的床上,那得只手遮天……
顿时张富看着周熙的眼神变了几变,他自己虽然在宫中权势不弱,但这么堂而皇之的运进来一个人还是有难度的,何况此人并不配合,一定是大吵大闹的。
那么能不惊动任何人达到目的的,恐怕就只有面前这个一国之君了。
把张富脸上表情的转变看在眼里,季云嘴角扬了扬,露出狡黠的弧度,得意的神色在周熙脸上一闪而过。
张富想的没错,把人运进宫就是周熙干的。
季云的暗卫本事再大这也是大祈的皇宫,是周熙的地盘。如此堂而皇之的运进来一个不配合的大活人,对于季云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对于一国之君周熙来说,这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于是季云让暗卫在左相府偷梁换柱之后,就把人扔给了周熙。反正现在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周熙自然乐于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