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ster——尸姐

作者:尸姐  录入:01-14

尽管身处黑暗,花实还是看见了姚容右眼瞳孔中闪耀的红色。

下意识的,花实毫无知觉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喵”。

那一刻,花实明白,自己的右眼,连带着能力,真的一并移植到了姚容身上。

而且有相同能力的两只眼睛,居然也可以互相催眠。

花实重新将绷带缠回了姚容的右眼,然后紧抓着姚容的肩膀,认真地说:“姚容,你记住,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专心盯着一个人的眼睛,就能控制对方的所有行动,过不了多久傅教授就会过来亲自测试你的右眼。他使用了无数医疗器械,也没能研究出我的眼睛到底是什么原理,所以,他测试你右眼的方法,绝不是动用手术,而是用真人实验。他会命令你直视一个人的眼睛,随便说一个暗示性指令,看你能否成功控制对方的意识。不管傅教授用谁做实验,那个人都将是帮助你逃走的唯一武器。”

“武器?”姚容一脸困惑。

“对,武器。”花实轻触姚容的脸,“傅教授一定会像我刚才那样,让你随便说一句暗示性指令,比如学狗叫学猫叫之类的。一旦对方的意识成功被你控制住了,傅教授就会把你再带回这个牢笼,与我一起,无休止地接受药液的注入和各种手术。你愿意过那种日子吗?”

“不愿意!”姚容眼眶一红,几乎要哭了出来。

“所以,不管傅教授命令你跟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去理会。当你直视那个人的眼睛时,只需跟对方说五个字——杀了傅教授。”花实仅剩的左眼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

姚容眼眶里一下子渗出泪水,不停摇着头说:“花实姐姐,我不想杀人,杀人是不对的,我好害怕。”

“必须杀。”花实将姚容抱在怀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按我说的做,不能有一丝怠慢和疏忽。趁那个被你催眠的人动手杀傅教授时,你肆机逃走,逃得远远的。然后找到警察叔叔,带他们来救我。”

“我真的行吗?”年幼的姚容忽然觉得自己摇身变成了拯救苍生的战士,胆怯害怕的同时,也燃起了一丝斗志。

“你一定行的。”花实冲姚容笑。

几天后,傅教授打开笼子,将姚容带走前,姚容偷偷附到花实耳边,小声而又坚定地说:“花实姐姐,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花实那颗冰冷的心,涌过一阵暖流。她相信姚容,相信姚容一定会来救自己。

然而姚容毕竟是个胆小懦弱的孩子。

而且花实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她忽略了傅教授是个成熟谨慎的大人,她们两个10岁左右的小孩如何斗得过大人?

傅教授用布条绑住姚容的眼睛,将她带到一个5岁小孩面前,扯下布条,命令她让小孩学狗叫。

一个5岁的小孩,如何杀得了人高马大的傅教授?

姚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被傅教授揪着头发,逼着直视小孩的眼睛,她在心里绝望地呐喊着花实姐姐的名字,颤声说:“小朋友,请学狗叫。”

5岁小孩无辜地望着她,不解地眨眨眼。

没有反应。

因为她在直视小孩眼睛时,心里想的全是花实,不够专注,所以能力没有奏效。

傅教授并不知情,以为姚容没有继承能力,束缚她的手松了松,姚容趁机挣脱开想要逃,被傅教授一把抓住。

傅教授死死掐住她脖子,冷声说:“既然你没有继承那丫头的能力,就去死吧。”

被吓傻了的姚容瞪视着他的眼睛,右眼瞳孔变成刺眼的红,大声喊道:“求求你了放了我!求求你了放了我!”

勒在姚容脖颈上的双手缓缓松开,傅教授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姚容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姚容迈开腿疯狂地奔跑起来,就像正被凶狠的猛兽追赶般。

那时她还那么年幼,她不知道傅教授的名字,忘了傅教授住在哪儿,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一个人跑到警察局,哭着哀求警察帮自己找花实姐姐,却被送进了儿童福利院。

没有人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所有人都叫她小傻子。而且她年纪那么小,根本不知道怎么正确运用右眼的能力。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在天真无邪地玩玩具过家家,只有她,每天沉浸在充满阴霾的噩梦中,每当夜晚降临,就恐惧的浑身战栗。

她总是梦见坐在笼子里寂寞落泪的花实姐姐,当她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花实时,面前却突然出现张着血盆大口的傅教授,作势要将她吞入腹中。

一次次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一次次被恐惧生吞活噬。

对傅教授的恐惧,彻底压过了对花实的挂念。

“花实姐姐,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也不敢去救你。”姚容跪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对着镜子不停流眼泪。

姚容清楚,自己的右眼是属于花实姐姐的。

每当她照镜子,总能想起花实。

想起花实温柔的声音,和令人心安的拥抱。

她每天都要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右眼说话,假装自己在跟花实姐姐对话。

自己学了课文,吃了什么饼干,交了什么朋友,都一一跟花实汇报。

“如果能忘了你就好了,花实姐姐。”

“如果能忘了我所经历的那一切就好了。”

“那样我就能活的轻松点了吧。”

被黑暗牢牢束缚的少女,在某一天晚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出这几句话。

她忘了自己右眼具备的特殊能力。

于是眼睁睁看见自己的瞳孔变成了异样的红色。

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催眠了自己。

忘记了还在笼子里等着自己的花实姐姐,忘记了犹如猛兽般阴森可怖的傅教授,忘记了自己右眼携带的特殊能力。

变回了天真无邪的孩童,一无所知的成长着。

身边的小朋友们总是很听自己的话。

就连刻薄的福利院院长,只要自己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看,也会允许自己多吃一块饼干。

成绩再差,只要哀求老师几句,便顺利通过考试。

毕业后也很轻松就找到了工作。

在便利店买东西忘带钱时,店主也从不为难自己。

姚容把这一切都归类为自己运气好。

直到她20岁生日那天,拎着订制的蛋糕哼着小曲走在路边时,看见了一个10岁左右、右眼缠着绷带的小女孩。

女孩直勾勾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姚容拎着蛋糕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她垂下头,加快脚步想从女孩身边走过去,却听见女孩轻声说:“姚容,你长大了呢。”

猛地停下脚步,姚容心中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忘了自己害怕的原因。

“我一直在等你喔。”花实勾起唇角,姚容却从她脸上感受不到一丝笑意,满眼的都是冷森,“我坐在黑暗中,坐在笼子里,日复一日的等你。等你回来救我。”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只要你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救我。”花实一步一步走近姚容,“我原以为你死了,甚至还为你掉了几滴眼泪。”

花实将目光移向姚容手上的蛋糕盒,上下打量她身上的粉色公主裙,轻笑一声:“现在看来,你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呢。”

姚容不明白面前这个女孩在说什么。

她受惊地倒退,不停摇头。

“你失忆了?”花实发现了问题。

“我不认识你。”姚容小声说。

看来真的失忆了。花实有一瞬的恍惚。

到头来,原来自己这些年承受的痛苦和绝望,姚容根本就不知道也不记得,自私自利地遗忘了她们曾经共同经历的黑暗,独自走向光明。

同样拥有那个恐怖的能力,为什么姚容却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成长,自己却要承受那么多肮脏和黑暗。

“真是不公平呢。”花实伸出手,攥住姚容的胳膊,将姚容用力拉向自己,捂住姚容那颗原本属于自己的、带有特殊能力的右眼,直视着姚容的左眼,轻声说,“给我想起来。”

给我全部想起来。

原原本本地,全部想起来。

前一秒还在奇怪面前这个女孩的左眼为什么会变成红色,下一秒,姚容就记起了一切。

所有黑暗的,绝望的,毛骨悚然的记忆,在一瞬间全部钻回了姚容的脑袋里。

姚容猛地跪在花实面前,刺骨的凉意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双唇剧烈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透明的眼泪从姚容的眼睛大滴大滴落下来,她垂下头,终于用细微到几近呢喃的声音说:“花实姐姐……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花实伸手轻抚姚容的脸庞,柔声说,“你只是失忆了而已。”

“花实姐姐你肯原谅我?”姚容眼中闪过一丝光彩。

“我从没怪过你。”花实温柔地笑。

像是刚刚才注意到异样,姚容上下打量着花实丝毫没有成长迹象的身体,眼中满是担心:“为什么……”

“如果你当年没有逃走,现在也会跟我一样。成为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侏儒。”花实语气轻松,仿佛口中陈诉的并不是自己经历的事。

姚容捂住嘴,眼泪再度落下来。

花实伸手抹掉姚容脸上的眼泪,语气中带着责备:“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姚容不停重复着那三个字。

“你真觉得对不起我么?”花实抱住跪坐在地上的姚容,附在她耳边低语。

姚容不停点头。

“那帮我个忙好不好?”花实冲姚容弯起嘴角笑。

毫不迟疑的,姚容坚定地点头:“不管花实姐姐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姚容的20岁生日,在花实的陪伴下度过了。

两个女孩坐在公园台阶上,分着吃了生日蛋糕。

姚容将这几年自己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讲给花实听,自己如何逃出傅教授的魔抓,如何被送到福利院,如何慢慢长大。

虽然花实外表看上去只有10岁,可在从小就失去双亲的姚容眼里,花实始终都是温柔的大姐姐。

就像自己真正的亲人一样。

所以,当花实带着她来到一个排着长龙的算命摊不远处,指着端坐在算命摊前的青年,说“那个男人叫高梨,是我哥哥的同事,你去接近他,摸清他的个性和喜好,还有他跟我哥哥的真实关系,好不好?”时,姚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知道高梨喜欢吃果冻,姚容便来到一家果冻店,紧盯着店主的眼睛,甜甜一笑:“大婶,可不可以把这家店借我用几天?”

然后她抱着精致的果冻盒,朝算命摊前的高梨和罗岳走去。

姚容知道,花实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观察她。

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

使劲浑身解数接近高梨和罗岳。

只要是能让花实姐姐高兴的事,她都愿意做。

曾经她失去记忆,不曾知晓自己右眼的特殊能力,总是在潜意识中催眠身边的人,以此得到了朋友的关爱,老师的偏袒,还轻易找到了工作,在寻回记忆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美好,不过是一场虚空。她多么渴望将右眼的特殊能力深埋心底,永远不使用,作为一个正常人去收获友情、爱情和工作。

却还是为花实破了例。

伪装成果冻店店主的身份,成功博取高梨信任。

之所以能自由出入警局,也是因为她催眠了门卫。

帮完花实姐姐之后,就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吧。姚容这样心想。

直到得知了高梨他们最近在查的连环杀人案。

那种催眠式的杀人手法,天下唯有花实姐姐和她姚容可以办得到。

姚容跌跌撞撞的找到花实,眼中满是惶恐:“不是你干的,对不对?”

“是我啊。”花实若无其事地冲姚容笑。

“为什么?”姚容膝盖一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为了拆开高梨跟哥哥啊,”花实声音中带着轻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两个男人居然可以亲密到那种程度,真是让人恶心。”

“我探听过了,他们真的不是同性恋人,只是普通的同事和朋友!”姚容急切的辩解。

“暂时不是而已。”花实漫不经心道,“而且,不管他们是不是恋人,我都不允许哥哥眼中存在其他人。”

“那也不必非要用这种方法啊,”姚容伸手抓住花实的胳膊,“我去催眠罗岳好了,命令他此生不再对高梨动情,只在乎你一个人,好不好?”

花实直愣愣地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姚容,突然大笑,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姚容,你明明应该最懂我才对,”笑完之后,花实慢慢沉下脸,低声说,“你觉得,靠控制旁人意识得来的爱,还叫爱吗?”

是啊,那根本不叫爱,不过是一场虚空罢了。

她比任何人都要懂得花实的心思。

杀人是不对的。——这句话如鲠在喉,最终还是选择了咽下。

“我会帮你的。”姚容看着花实,说。

这是她欠她的。

这是赎罪,也是还债。

“这件事结束后,”姚容伸手抚上自己的右眼,接着道,“我会把这只眼睛还给你。”

本就不是属于她的眼睛。

本不该不属于她的能力。

她也从未想要过这种能力。

就算余生只剩下一只眼睛,只要能作为正常人活下去,她就心满意足了。

“随便你。”花实无所谓的笑了笑。

于是,不停进出警局,时刻关注调研组的案件进展,在原轩理用摩斯电码传递信息给高梨后第一时间电话通知花实,电视直播灵晓自杀那天,也是她故意拿着遥控器将电视调到了地方台,让高梨和罗岳目睹了那惨烈的一幕。

姚容像个尽职的卧底,任劳任怨的扮演那个一门心思花痴高梨的果冻店店主。

直到亲眼目睹抱在一起忘情拥吻的高梨和罗岳,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入戏太深,真的喜欢上了高梨。

花实果然猜得没错,他们是相爱的。

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

那是货真价实的爱,不建立在任何条件上,谁都没有被催眠,而是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真正的爱。

从没有人这般爱过她。

如果被高梨温柔亲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如果高梨眼中只有自己就好了。

如果高梨喜欢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那一瞬间,姚容仿佛理解了花实的感受。

自己喜欢的人却喜欢着别人,怎能不心如刀割般痛苦。

可是,只有在罗岳面前,高梨才会露出无忧无虑的灿烂微笑。

只有在罗岳面前,高梨才会露出天真无邪的那一面。

只有在罗岳面前,高梨才是那个她喜欢的高梨。

喜欢一个人,如果得不到,又何须勉强,强行把他束缚在自己身边呢?

靠控制旁人意识得来的爱,根本不算爱。

可勾心斗角费尽心机得来的爱,又算得上爱吗?

“没多久高梨跟哥哥就会决裂,如果运气好,哥哥会当场杀了高梨,如果到时候哥哥没下得了手,而是带着我离开了,你就留下来替我杀了高梨,好不好?”花实并不知晓姚容内心的波澜和起伏,对自己的计划自信满满。

姚容垂下头,没有吭声。

“虽然哥哥对高梨已经心灰意冷,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彻底除掉他比较好。”花实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杀了他之后你就来傅氏私立医院找我,拜托你了哦,姚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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