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枫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易阳,想不出这个傻了二十几年的弟弟怎么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出易家大宅,更加不明白,他怎么会跑到酒店里来。
这猿粪好像来得太深刻了!
刘亦阳听见眼前这眼镜男叫出易阳这个名字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边又暗暗揣测对面那脸色不善的男人的身份,谢晓君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恰当的为他做出了解释,谢晓君明显有些怕易枫,声音不像刚才那么中气十足,有些怯怯的,“四少爷,天晚了,我们先回去吧,大家折腾了一天也该累了。”
“哼!”易枫瞪了一眼谢晓君,就着黑衣保镖拉开的车门坐了进去,完全将自己的弟弟晾在了外面。
刘亦阳看着易枫冷硬的侧脸,立刻明白了这个身体原来主人根本就是不被人待见的,怪不得之前那个混蛋会说他不受宠了,如今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七少爷,上车吧。”谢晓君小声的催促着,刘亦阳回过神来从另一边上了车,司机开来的是一辆黑色的宾利,空间宽敞配备齐全,所以刘亦阳上车便径直坐在了后排座上,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至于前排那个所谓的四哥,就暂时先晾在一边吧。
车子穿过午夜安静的大街,从浓密的树林入口一路向上,半个小时后停在了一栋大宅前,即使是深夜,那宅子也依旧灯火通明,占地宽广,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着,倒有几分归隐山林的意思,车子从雕花大门一路开了进去,路两旁的花园里还有迎夜开放的娇艳花朵,车子停下,易枫率先下了车,眼睛落在后排座上的易阳身上,示意他下车。
刘亦阳像是没看见他的目光,透过车窗玻璃,看了看眼前那栋四层高的大宅,灯火下看着有几分庄严,只是比起刘家的宅院还是稍微逊色了些,刘亦阳这样想着边下了车,脚才刚落地手臂便被易枫一把扯住,易枫凑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等下爸爸问起你怎么会在酒店,你就说你想去吃那里的大闸蟹,明白吗?”
刘亦阳不着痕迹的挑眉,这四哥现在是在替他想办法脱身?
有趣。
“明白了没有?”易枫见他没反应,不由得拧起眉头又问了一遍,刘亦阳轻点了一下头,易枫又转向刘亦阳身后的谢晓君,恶狠狠的说:“谢晓君,想免去皮肉之苦等会儿就给我闭上嘴巴!”谢晓君忙抿紧了嘴唇,连连点头,这时房门已经开了,资本家的标准配备———管家先生正站在门口,恭敬的弯了弯腰,“四少爷,七少爷,欢迎回来。”
易正元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子,以刘亦阳的眼光看,他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至少,他坐在沙发上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就看得出来他还非常健康,易正元的怒气还没有消,见到这失踪了一整天的儿子,立刻吼道:“易阳,你今天一整天去哪里了?”
刘亦阳听了,微微低了低头,“我出去逛了逛。”
易正元气得跺脚,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直接甩了一个巴掌在小儿子脸上,“真是反了你了!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不许出易家大门,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刘亦阳有了些真实感,但是,他从小到大没被任何人打过,这会儿却被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子给扇了一耳光,光想想就觉得窝火,他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对面的易正元,“我为什么不许易家大门?难道我是杀人犯吗?你凭什么将我囚禁在这里?”
易阳二十几年来一直痴痴傻傻的,整个易家的人都当他是个笑话来看,所以也压根没指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出一句话来,所以,当刘亦阳气势逼人的提出质疑的时候,易正元难掩脸上错愕的表情,连一旁的易枫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最小的弟弟,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冷声训斥:“易阳,你怎么跟爸说话的!”
刘亦阳根本不看他,一双眼仍定格在易正元的脸上,“你们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我不许出易家大门?”
易正元明显一噎,与易枫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均写着心照不宣,刘亦阳看着这两父子,不由在心底冷笑,看来这个身体的主人从前的日子真是过得水深火热啊,人生自由被禁锢,又处处被人欺负,连亲生父亲都不喜欢他,难道这是天意?让他跑到这个人的身体里,来拯救这个可怜的人。
“晓君,带少爷回房休息。”易正元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沉声说道。
一旁也同样傻掉的谢晓君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应是,然后拉着刘亦阳的手往楼上走。
易阳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房间布置得相当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以及一把椅子,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家具,刘亦阳站在房门口,微微皱了皱眉,谢晓君偷偷看了看他,只觉今天的少爷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只不过是失踪了一天,怎么前后的差别竟然如此巨大?若换了从前的少爷,一定是不敢像刚刚那样大声的质问老爷的,而且,以前的少爷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哪里有刚才那般伶牙利齿,直接把老爷和四少爷问得哑口无言的。
“少爷,你今天是怎么了?”谢晓君最后还是忍不住问。
刘亦阳收回视线,看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少爷,你以前都是傻乎乎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怎么才出去了一天回来就不一样了?”谢晓君谨慎的措辞,生怕得罪了这突然恢复了正常的七少爷。
刘亦阳暗暗一惊,听谢晓君的话,这个叫易阳的人难道是智障?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把,如果真是智障,一个智障仅用一天时间就恢复了正常的概率有多大?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他如今已经接受了自己跑到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的事实,如果对象是个正常人,那么他有把握自己不会穿帮,但如果对方是个弱智,难道他也要装成一个弱智?这对他来好像太难了点。
“少爷,你有在听吗?”谢晓君见他半天不回答,不由大胆的摇了摇他的肩膀,刘亦阳收回思绪,模棱两可的回答:“有吗?”
“有!”谢晓君点头如捣蒜。
刘亦阳被他这个表情逗笑了,露出一丝清浅的笑容来,“去放洗澡水,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谢晓君连哦了好几声,突然觉得这恢复了神志的七少爷好有范儿!
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顶着一张平凡的脸孔,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有神,仿佛有星尘不小心落在了里面,而且,七少爷以前都是傻笑的,像这样笑还是第一次,谢晓君这样想着,边飘去浴室里放洗澡水了。
“少爷,洗澡水放好了。”过了一会儿,谢晓君从浴室里飘出来,来到他身后,尽量放轻了声音。
刘亦阳回过头来,看见谢晓君眼底的好奇和探究,谢晓君这种反应是最正常的,如果自己的少爷仅用一天时间就从傻子变成了正常人而不觉得奇怪的才有问题,于是刘亦阳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七少爷,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真的正常啦?”
刘亦阳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从阳台上走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觉得呢?”然后也不等谢晓君回答,只身进了浴室,这头谢晓君在门外喊:“七少爷,让我进来帮你搓背吧。”
“不用。”刘亦阳的声音从里面模模糊糊的传来,谢晓君便识趣的闭了嘴,轻轻的退出了房门。
第4章:亦阳病逝
浴缸里的水正蒸腾着热气,清澈的水面上浮着些晶莹的泡泡,刘亦阳快速的褪去身上的衣裤,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踏进了浴缸里,先前被侵略过的地方一遇见热水便自动收缩,刘亦阳在温暖的热水里不由胀红了脸,犹豫了许久才咬着牙将手指伸到后面去,他以前无意中看过的G片里好像有过这样的情节,如果对方射在身体里,必须把那亿万子孙掏出来才行,不然会发烧感冒的。
他边想边将手指伸了进去,内壁被热水侵袭之后,立刻变得敏感,刘亦阳身体一僵,感觉那里将自己的手指整个含住了,这个可耻的发现让他猛一咬牙,死命的将手指缩了回来,然后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仰头倒进了浴缸里。
他如今在易阳的身体里,那真正的易阳去哪里了?
难不成被那个混蛋给做死了?
若真是这样,那这一定是今年最奇葩的新闻。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些,无论哪一件都足够让人崩溃,刘亦阳在水里泡了一个小时才慢吞吞的起身,顺手裹了一件浴袍出来,看着房间中正央那张床却了无睡意,窗外面的天色仍旧是暗沉沉的,连一颗星星也没有,他背靠在门柩上,一双眼幽暗似海。
第二天一大早,谢晓君来敲七少爷的房门的时候,发现房门没有关。
他不禁好奇的探进头来,看见那个靠在阳台的门柩上的身影,“七少爷,你这么早就醒啦?”他推门走进来,声音在清晨的现在格外清脆,刘亦阳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眼底有显而易见的血丝,谢晓君惊呼一声凑过来,“七少爷,你的眼睛好红啊,你昨晚没睡好吗?”
“我没事,现在几点了?”刘亦阳慢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八点了,马上就是早餐时间。”谢晓君抬腕看了看表,伸手过来拉他,“七少爷,过来我帮你穿衣服,然后梳洗完了我去楼下端早餐上来给吃。”他睡了一觉起来,好像完全把这七少爷已经恢复正常的事给忘记了,以为易阳还像从前一样,是个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白痴少爷,刘亦阳看着被他抓住的手臂,勾唇一笑,“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这话立刻提醒了谢晓君,于是他收回手,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脸上是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刘亦阳看着他年轻的面容,不禁想到刘亦舒,刘亦舒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单纯而羞涩,看着毫无心机,实则包藏祸心,啧,如今想来,他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才会把刘亦舒当成亲弟弟来对待。
刘亦阳也不理会他,只身走到衣柜前面挑衣服,谢晓君无事可做,搓了搓手,对他说:“少爷,那你先梳洗,我下楼去端早餐上来。”刘亦阳本来正在挑衣柜里那屈指可数的衣服,听见这话不由转过头来,“不用去端,等下我去楼下吃。”
谢晓君张了张嘴巴,看见他又转过头去拿衣服了,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刘家的饭桌不是想象中的欧式餐桌,而是一个超大的旋转实木圆桌,配的座椅也是实木构造的,看着倒有几分复古,刘亦阳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圆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易正元正坐在主位上看报纸,看见这最小的儿子下来,不由一愣,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易阳出现在餐桌旁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他显然没忘记昨晚的事,看见易阳朝餐桌走来,不由沉了脸色,“晓君,怎么不把少爷的早餐端上楼去?”
跟在刘亦阳身后的谢晓君一百个冤枉,这会儿却只能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刘亦阳一笑,径直走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并不去看对面坐着的一男两女,只是说:“是我说要下来吃的,不关他的事。”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毫不避讳的看着主位上的易正元,眼底一片平静的神色,哪里还能找到从前那些空洞茫然的影子,易正元心里吃惊,脸上却并不表现分毫,只是冲身后的管家说:“给七少爷添一副碗筷。”
碗筷很快就送了上来,易正元看了他一眼,才吩咐开饭。
刘亦阳确实是有些饿了,但是身为刘家家主,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受人关注的,所以,他时刻鞭策自己,即使再饿,吃相也是赏心悦目的,端坐的姿势、握筷的角度、咀嚼的速度以及夹菜的频率都是恰到好处的。
这完全不是从前的易阳。
这是餐桌边的所有人的想法。
“易阳,昨晚睡得好吗?”对面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刘亦阳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正看着他笑,他并未放筷,只是微微颔首,“我睡得很好。”
易静觉得这个突然恢复了正常的弟弟很有趣,又问:“你昨天去哪里玩了?咱们家为了找你可是弄得人仰马翻呢。”这话听不出多少担心,倒是有着无尽的不满和嘲讽。
刘亦阳瞬间就听出了话里的含义,不禁停下筷子,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昨天是易阳不懂事,没有得到允许就出了家门,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出去过,昨天突然想出去走一走,哪知道竟让你们这么担心,实在是不应该,如今打也打过了,这件事也该翻篇了吧。”
易静呼吸一滞,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易正元眼看着一向能言善辨的女儿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禁略有深意的看向正优雅进餐的小儿子,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向你五姐道歉。”
刘亦阳一顿,并没有立刻理会,只是拿了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要道歉?”
易正元当即一拍桌子,一脸愤怒的吼道:“不过出去了一天而已,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顶撞长辈,欺负家姐,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就要起身去拿家法,被管家适时的拦了下来,“老爷,消消气,七少爷还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还小?我易正元养了这个白痴二十几年不是让他来气我的!给我拿家法来!”易正元气极,甚至口不择言起来。
这话一出,饭厅立刻鸦雀无声,易枫是不愿开口,易静和易薇则是被吓到了,而刘亦阳本来还对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个智障存在着质疑,如今听易正元这样一吼,想法立刻被坐实了。
最后家法当然没有拿来,只是刘亦阳被罚回房面壁思过。
早餐之后,易正元和易枫相继出门,而易薇和易静也没有停留太久,两人的车子一前一后的驶出了易家大宅,刘亦阳见人走光了,才重新从房里走出来,守在门口的谢晓君见他出来,吓了一跳,“七少爷,老爷罚你面壁思过,你哪都不能去的。”
刘亦阳不甚在意的笑笑,目光穿过三楼的围栏看下去,客厅空空如也,他回过身来,抬步往楼下走,“有报纸吗?”
“……有。”
“麻烦拿来我看一下。”
他客气的态度让走在后面的谢晓君险些摔个狗吃屎,从前的七少爷神志不清醒,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又因为不受宠的关系,在这个家里几乎是抬不起头的,连表达情绪的自由都没有,所以乍一听见这不带丝毫情绪的客套声音,谢晓君没直接扑倒在地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谢晓君很快找来了当天的日报,刘亦阳的视线定格在报纸右上角的那排日期上面。
10月14号。
离他被刘亦舒捅刀子只过去了短短六天而已。
再看报纸的抬头,上面写着“凤城日报”四个字。
他拿着报纸的手有些抖,连忙摊开报纸,眼睛在上面努力的寻找着什么,在报纸的另一面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花城最大家族刘氏现任当家刘亦阳病逝”
硕大的抬头直直的撞进视线里,下面配着蝇头小字以及他的照片,可谓图文并茂,篇幅之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版面,刘亦阳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已经断定刘亦舒绝对没有死,否则这报纸的抬头就该写他是离奇死亡,而不是因病去世。
“咦,这刘家的当家的好年轻哦,而且长得真好看。”谢晓君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报纸上面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子很年轻,剑眉星宇、俊美无双,虽然只是照片,亦能看出那男子散发出来的贵气和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