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5）——涂沐

亲王其实真心觉得这老头挺实在的，艺术就是艺术，不管这副画到底耗了他多少工夫和心血，但毕竟是人家老老实实地一笔一笔地没有投机取巧画出来的诚意之作。于是亲王躬身答谢，心中苦思到：“问题是这玩意我要放哪儿啊，我要给谁看呀……”

广喜大爷家里的五位侄女们没有留下锦帕，她们也都是女画家，五幅面积较小的画作就是她们的个人肖像，手法风格流派略有不同，但是共同点就全部都是裸体的，还是写实的。值得一提的是她们都是女文艺青年，女文科博士后，深海巨宅，完全没有芍露崖龙女们的容貌和身段。

西海龙王广富总大爷是个工业技术美，他送上来的是一种电器，是的，这他本人发明的，已经取得技术专利，且生产线已经铺就，马上就可以批量投产。

广富大爷也很清楚，当这台搭配一个折叠摇椅的水果加工机出现在台面上的时候一定会引起群龙们和潜在客户们的不解，于是就在其新老婆的配合下积极的演示起来。他是最大的大爷，皇妃都不敢惹他，他也乐呵呵地不见外，喧宾夺主地暂时把宫廷御宴演变成了一次现场促销。

他讲明，这不是洗衣机，这是天龙槟榔乐2009型。

然后他首先接通电源之后，将座上的进料口打开。

广富大伯的新老婆妙蓟龙女（其实是他的七弟的孙女）笑盈盈地捧着一个装着橘子苹果和烟叶的盘子，裙摆轻摇走到机器前，把两个橘子两个苹果一把烟叶丢进了进料口，又从袖子里摸出一袋食用面碱，哗啦啦一股脑地也丢了进去，然后就对着摄像机频频挥袖，就好像她赢了一个选美冠军一般地傻笑。

广富大伯关上进料口，按了一下启动键，然后机器轰隆隆地发出巨响，广富大伯安慰群龙说：“呵呵，型号还会改进，以后噪音肯定会降低！”

约三分钟之后，机器发出和微波炉一样的叮声，广富大伯拉开机器下面的一个舱门，从里面抓出来一把红艳艳的槟榔，连枝带叶的，新鲜的槟榔。他用手抓着他的成果，在大殿内向众龙展示了一圈，继而美滋滋地又来到机器前指着操作板说：“其实，还可以根据需求，合成生产出青槟榔，黑槟榔，黄槟榔，也可以深加工，产出槟榔干，槟榔片，烤槟榔，等等。”

然后他突然拉展开机器旁的折叠躺椅，掀开袖子坐了上去，美美地把一个槟榔送进嘴里咀嚼了起来，然后非常幸福地一躺，沉浸在极大的享受中，片刻之后喃喃地说：“小玄持，伯伯送给你的就是天地绝配，槟榔乐加西施椅，人生啊，夫复何求？”

他的老婆也走到椅子旁边，扶着老公的肩，拗了个二奶造型——没办法上位时间还不长某些习惯还改不过来。

“……”亲王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想。

南海龙王广财伯伯最后一个上台献宝，他没有带儿女，因为他众叛亲离很久了，儿女们也完全不和他往来，出国的出国，搞基的搞基，总之就是不理他。他家里的老黄脸婆已经六百年没和他说话了，但是也没和他离，现在坐在玄持亲王身后的台子上冷笑。广财龙王非常痛恨自己的名字，因为很多人以为他是一个土财主，实际上，他是一个非常孤傲非常严肃的政治理论家，同时，也是一位资深的历史研究学者和文物收藏家。

他送给亲王的也真的是一个宝贝，或者说，文物，或者说，武器。

炫目的青光在宝剑出鞘的时候，整个摘星楼大殿里群龙们都纷纷颤栗惊骇地用袖子遮住了眼睛，这位满鬓花发瘦骨嶙峋的老人用左手托着长179厘米无光自耀的青锋长剑，   一步一步地走到玄持亲王面前，深紫色朝服中隐现着一呼一吸的龙鳞，他笑眯眯地说：“玄持，你可识得此为何物？”

玄持亲王瞄了一下老头手里的武器，唯一可确定的是造型过于简陋也没有铠甲珠宝装饰，拿出去cosplay肯定是没办法加分的，不过离近了看竟然黑澄澄的有一种国产宝马系列的美，几乎看不到锋刃在那里，剑尖部分竟然是弧形而不是完全的三角形。

“湛泸！”右桌上的靖刃惊呼一声，作势欲扑地倾身，满眼贪光地看着广财手中的宝剑。

“广财伯父，玄持年幼浅薄，完全不识得这些武具兵件。”张仲文实话实说。

广财龙王哼笑一下，不屑地看着身前的这小龙，喃喃道：“呵呵，本来有些花话要对你说，不过想想，口水从来没有解决过任何问题，嗯，给你了！”

摘星楼内外聒噪声起，宾客和群龙们窃窃私语，一旁观望的靖刃嗲着嗓子嚎了起来：“凭什么？叔叔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去你家里想多看几眼这宝剑你都不舍得，你今天倒好，上来就把这压箱底的宝贝送给这个Bi——笨蛋，你给他这么好的东西，他会用嘛？你，你也……你！”她红着眼，用指甲挠着桌子，胸脯剧烈地起伏，语未尽声将泣。

“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

广财龙王手腕一挑，手里的剑黑光一闪，瞬间在靖刃头顶一划，再转手剑尖上粘着一根龙女的断发。他又一抖手，剑尖扭了一下，一根头发变成两根，飘飘落地。

玄持亲王跪地拱手，老龙王真的就把这剑放到了那纤弱的小爪子上，又把很粗糙的犀牛皮皮剑鞘朝桌案上一撂，再无二话，挥手要玄持无需答谢，匆匆拂袖回席。

这把剑比想象中要轻很多，玄持亲王假装自己很爱惜很懂行地瞄了几眼，然后慢慢地把剑尖瞄准剑蠢钝地把剑捅了进去——他也很想像武侠片里那样很帅地撂剑入鞘，很可惜这活是需要练的，他最近所有和修炼有关的内容不是在水晶球占星就是在熬魔女大锅不是嘛，早知如此，唉……

“玄持，众伯伯送你的礼物，要妥善保存，切不可转手遗失，明白吗？”英持皇妃非常满意地嘱咐下面没见过世面的小宝宝。

“是——”玄持亲王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那就是他躺在一个挂着自己裸体巨画的房间里怀抱古典名剑躺在折叠椅上在一个洗衣机旁吃槟榔。

接下来真的是领导讲话了，带着眼镜的广寿三大爷摆着华丽的朝服，在群龙们假装崇拜的目光中，飘逸出尘地走向了大厅中央面向观众的讲台，他咳嗽一声测试了一下麦克风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已经开机屏幕上可见发言稿页面，他已经五百多年没有机会当着这么多观众这么多听众这么浩大的场面发言讲话了，但是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一丝的激动，镇定，淡定，肯定。

“亲爱的各位Blablablabla……”

时近正午一点钟，宫庭御宴上的贵族们只吃了一锅盐水泡面饼。但是酒店游泳池的阳台游泳池边，观众们已经享受了一餐自助海鲜烧烤，大王子叫来厨师和服务员，把他们个个服侍得个满嘴滚油无力动弹。

“嗝——他会讲多久……？”耿鸣倒在一个气垫上，攥着今天第九罐啤酒，目光涣散地问。

励持躺在游泳池的水面上，苦笑道地说：“不知道。总之，引用Kyle的口头禅：颤抖吧，凡人！你们可以把声音关小了，甚至换台也行，他会在演讲中入定的，就是边说话边进入无我状态，我觉得总监会让他在台爽一会儿，然后就可以把他连人带讲台通过升降传送到下面的地下室，明年谁再过生日的时候再办次宴会，再把他抬上来提醒他讲话结束就得，他不会发现的。”

“——反正那把剑归我了，他带回家之后我就抢过来。太他妈帅了，这么爷们的玩具他不配，我的，都是我的！”耿鸣非常得意地哼哼道。

“我奉劝你，不要拿那玩意儿玩，这肯定是广财五大爷的奸计。”励持有点儿醋溜溜地说。

“是啊，偏偏在这个时候……”檀其卢戳了一下脑袋也叹息道。

“什么意思啊你们？”耿鸣很茫然。

“湛泸是宝剑不假，但是两千年前制造的氧化金属片，保存到今天，其锋利程度和战斗实用性基本为零，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搞不好用手指头一碰就碎了。古籍和史书上对神剑的描述是那个时代文人墨客的浪漫主义宣传，我们可以带着爱国主义和民粹主义精神去歌颂那个时代的能工巧匠的技术与智慧，但是也要面对现实，那就是文物的价值来自于它的历史，而不是它的实用性。广财叔用剑切了靖刃的一缕头发下来，就是在画蛇添足。嘿嘿……我的意思是说，他送给Kyle的剑99.999%是他自己造的高仿货。原因，扰乱市场呗。”励持笑嘻嘻地说道。

檀其卢皱着眉头补充：“是啊，官方说法湛泸的确在广财龙王手中。但是就在六个月前，欧洲有文物走私集团宣称他们手中掌握的才是真正的湛泸，在文物圈里这事炒得火热。呵呵，不管广财龙王手里到底有没有这件宝贝，这个消息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高兴。喏，天龙御宴上他把这个剑送给了亲王，呵呵，想知道真假的神偷大盗们，去亲王手里兜两圈看看再说。同时他也是在向卖家和买家们示威啊。”

“最精妙的地方就在于，你们发现没，那广财龙王刚才可没有对Kyle说那是一把什么剑，他也没有对任何人说那就是湛泸。话可是靖刃说的，啧啧。不管正品在不在广财龙王手里，他送给Kyle一把疑似湛泸的宝剑，且是在天龙御宴这么正式的场合……嘿嘿，得了，黑市上的兔子狐孙们，这下有热闹了瞧了。老耿，回家立刻让Kyle把那货存进芍露崖的宝物库，以后有人问起来就说进银行了。”周济之突然非常有见解地插言。

耿鸣忌惮地抿了一下嘴，悻悻地说：“假文物也很帅不是嘛，反正那个就是我的了。我偶尔拿出来鉴赏一下，挥舞一下，哼！你们都没有宝剑，我有！”

励持看着耿鸣亢奋的脸，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咬咬牙忍住了。

谢铁驹海豹一样躺在游泳池边，晒着太阳消化着美餐，闷声闷气地说：“行了，你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其实最想要的是亲王的画像。你办公室的后墙不还空着么，尺寸挺合适的。嗯，我们可以帮你搬帮你安装，大家都是兄弟，别客气啊。”

“不行，那个画是我的！我们家的客厅——”正在享受老婆的玉手推抹防晒油的荷花话没说完就被檀其卢狠狠地锁喉。

电视里的广寿老头还在Blablabla.恍惚中好像有人听见，他说他今天的发言只有以下六点。

“真无聊，再化化食，我们就不看这破节目了，出去玩去！唉，也不知道黑风双虫组合拿了多少块金牌了，两千万美金啊，这对夫妻恩爱有了，可就差富贵了啊。大家都是神，保佑一下他们吧！”檀其卢边捏着荷花的小肩膀边絮叨。

夏颖涛喃喃无趣地说：“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中级保佑原理与操作》在说什么，今年我的保佑学考试肯定又得挂，你们谁学会了，保佑我不要挂科啊！”

“你们是守护神所以要学保佑学，嘻嘻。”励持把马甲脱了，露出健硕而又条顺的半身，一个猛子扎进了游泳池里，很认真地用游泳动作在池子里游起来，很明显，他是吃过一点儿东西之后就在锻炼。

“励持大兄弟，呵呵，我问你个事啊。”耿鸣突然斜着眼看着游泳中的励持，笑眯眯地问：“前天傍晚，我在艺术馆，那什么餐会里，遇见你的时候，你其实是在等人吧？”

“呃？”游泳中的励持发出一声错愕的声音。

“那天，我在门口等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你的书里，夹着两张预约券。不是说有那个券的话，就不用排队可以直接进去的么。可是，后来，你见我进去，你也进去了，呵呵，你的朋友失约了？”

“不是，预约券是周六的，那天周五，我自己先进去转转看看而已，我对那里的展品很有兴趣，一天根本不够我看。”励持游过耿鸣身边的时候说。

“哦。那天我可傻了，我还以为那里面有什么神奇的好东西可以吃呢，嘿嘿，装了那么一小会儿我就呆不住了，跑到这个岛上来了，也遇见一个我的熟人。她说她也去看艺术展，但是要垫饱了肚子才能去，我见她吃了八份牛排之后才去欣赏艺术。”耿鸣抠着下巴调侃道。

励持突然不游了，很是郁闷地揉了一下头，盘腿坐在水上，苦闷地看着耿鸣，喉结动了动，低声说：“您知道的真多。”

“励持大兄弟，你为什么要让张仲文被打，是因为他抢了你的工作么？”耿鸣突然措不及防地质问励持。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励持眯起了眼睛。

“我说的是，通勤车地下道里那次，他下班回家经过金属隧道，被五名陌生人袭击。”耿鸣也坐了起来，直起了腰，意思是：就你有胸肌啊！

原本混混欲睡的谢铁驹和夏颖涛都突然来了精神，檀其卢也停止了给老公的按摩，所有人都闻到了刺激性的味道。

“Kyle被打了？什么时候？谁敢打他呀？”励持疑惑地问。

耿鸣不徐不疾地说：“当天从他身上的衣料纤维和面部抓痕里提取的化妆品残料和DNA，综合证明了，打他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Ok. It sounds fun. So what's my character in this episode of   CSI？”励持兴奋地甩了一下头，瞪大眼睛追问。

“这五名女性，除了都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之外，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是你瑜伽班里的学员。张仲文以为当天袭击他的是男人，错了，其实只不过是身材比较雄伟的中青年妇女而已。”

“天啊，你说你会跟进，就真的跟进了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周济之擦了擦眼镜，非常佩服地叹道。

“所以你觉得是我教唆她们去打Kyle？”励持讶异地问。

耿鸣点起一只烟，抽了两口说：“我一一询问了这五名女员工。其中有一名叫岳美兰的二级仙子交代，是她带着其余四人去袭击张仲文的。原因是，张仲文当时她的老公有暧昧关系。虽然她没有物证，但是她有跟踪过他老公，她亲眼目击了张仲文和她的老公去酒店开房。于是她非常生气，就带着她的好姐妹们去蹲坑揍了张仲文一顿。因为她觉得他老公原本是个正派人，是张仲文勾引或者说教坏了她的老公。”

“你快点说好不好，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小文被打和励持龙王有关系吧！”檀其卢催促道。

“我又调查了一下她的老公，是一名地板供销商，张仲文也的确和他有过关系。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的瑜伽教室的地板，英持龙女办公室里的地板，都是来自这个供货商。我觉得，这个供销商的产品似乎是被某种力量强力推荐的。”

“我的瑜伽教室里的装修设施和芍露崖后勤采购部门有关联不假，但是那个瑜伽教室是我个人出资的项目，没用公司一份钱公款……您查过了么？且项目是经过公司审批的，我倒搭也有经济问题么？”励持皱起了眉头。

“他的意思是说，美兰老公和小张勾搭在一起，很可能就是你介绍的。然后你告诉那个美兰，于是美兰就去把小张揍了。所以他说你让张仲文被打，而不是说你打了张仲文，或者说你找人打了张仲文。励持大龙王，目前他没有证据说明你就那是幕后黑手，但是你的确存在于一个关联性的范畴内。按照他的做事的程序现在他可能会请你进和谐茶室和你聊天，让你招供出他想知道的内容。”夏颖涛很有兴趣地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