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流水待缘来——长乐爱未央

肖母一会想拦着这，一会又看到那个更值钱扑过去拦住，都没有注意到她的金孙不见了。肖母眼看着拦也拦不住，家都要被搬空了，其实也就是吴平和乐乐的东西搬走，才想起来要找肖灿。

电话了几次才接通，肖母不待肖灿问话，就哭喊着让他赶紧回家，嚷着有人来抢他们家的东西。不说肖灿赶回来时，吴平他们已经离开了。就肖灿看来，家里除了少了吴平和乐乐的东西，其它根本没什么变化。还怪肖母一早把他吵醒，影响到她小孙子和他妈妈的睡眠。

肖母怕急了，到处清点，查看有没有少东西。也就到了这时候，肖母才发现乐乐不见了，急得一口气没上来，脸憋的红彤彤的就要倒下。肖灿一看肖母脸色不对，连忙扶住她。

肖灿也是个孝子，又是给肖母顺气，又是倒水的，终于把那口气给喘直了。肖母顺了气，就开始骂吴平的不省心，哭孙子被抢走了。肖母倒现在都不知道吴平和肖灿已经要离婚了，也不知道马上就有个女人要进她家门，给她生小孙子了。

肖灿看肖母那火急火燎的样，知道再不解释，肖母非得气病了不可。离婚这事是瞒不住了，肖灿又气吴平一声招呼不打，就这样搬出去，差点把肖母给气病了。

肖灿还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原本还想过段时间哄哄肖母，到外面吃个饭见见齐悠然，让肖母对他的小情人有好印象再说。

现在闹成这样，如果肖母对齐悠然不喜欢，肖灿可舍不得小情人受委屈。又一想到心心念念的小儿子，知道肖母就想有个孙子，肖灿觉得现在坦白也不是大问题了。

肖灿拖过一张凳子坐下，看肖母还在那哭骂，也不耐烦了。“别嚎了，走了就走了，不就是离婚嘛！”

肖母一下子没听清，还在那骂，突然跳了起来，指着肖灿的鼻子问：“离婚？！你刚说什么？”

万事开头难，肖灿看肖母有反应了，也不怕了，继续说道：“我和吴平准备离婚，你马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肖母打断，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肖灿，手不停抖着。

“你个娃子，你疯了头啊！你，离婚！离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啊！吴平那傻女子都被我千般万般讨好的再不提离婚了，你还敢提离婚！离婚，离婚那钱都没有啦！我的乖孙子也没有啦！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啊，你赔我的孙子，赔我的钱啊！哎呀，我怎么那么命苦啊，什么都没有啦！”

肖母哭骂着，狠狠拍打肖灿。肖灿看着肖母哭的泪流满面，心酸不已。

“妈，你怕啥噻！离婚了，我还是你儿子，我养你！”

“你个傻娃子啊，妈是心疼你啊！你那么个好苗子，如果你爸还活着，你哪用得着吃这些苦啊！你爸一走，那些个势利小人，哪个再理我们母子啦！本来以你的能力能做多大的官啊，他们却都不肯给你安排工作，我求着闹着才安排让你坐办公室。你工作升不上去，还得找吴平那个克星。对，她就是个克父母的。被她一直压着不说，好容易辛苦买了房，有了我那宝贝金孙，你怎么就想不开离婚啊！我的儿啊，你离婚那就什么都没有啦！”

在肖母的回忆声中，肖灿也回想起从肖父去世前后那天地般的差别。原本天天称兄道弟的哥们都转眼不认人，还笑他自以为是。工作得看人脸色，连老婆都是个没父母的。没人帮，没钱，在哪都赔笑脸。

母子俩越想越苦，不禁抱头痛哭。肖母哭了一阵，又开始骂骂咧咧。肖灿想起还有几个喜事没告诉肖母，连忙拉着她坐下，安慰道。

“妈，您不是一直不喜欢吴平吗？现在离婚了还更好。您别急，先听我说完。我现在和吴平离婚，没白便宜她！离婚后，这房子归我，您还马上要有个好媳妇和小孙子，您还怕什么！”

“真的？这房子归你？什么，你说什么媳妇孙子的！你说清楚！”肖母都快被这连接的消息给炸蒙了，连声追问肖灿。

“我和吴平签了个协议，乐乐归她，她拿这房子补偿我呢。我马上就给您讨个好儿媳妇，您马上就要有孙子啦！”

“有这么好的事？”肖母还不信，拉着肖灿的袖子要他解释。

肖灿这时心情也好了，开始仔细地给肖母说清楚。肖母越听越高兴，她现在发现和吴平处了这么多年下来，她还真是有个优点，那就是实诚。

要不吴平之前能老老实实地上交工资，即使后来闹翻了也能给家用。还经常三五不时地买东西给家里人，那就是实诚。

其实肖母脑门清楚的很，他们原来老宿舍楼下那家，娶了个厉害媳妇。结婚后，儿子基本不管爸妈的。平时小孩送回来给他们带，孩子接走了，逢年过节也不会来看他们，更别提给钱了。

那时肖灿还没结婚，肖母就提防着未来儿媳妇会不孝顺。肖父之前的老友介绍吴平的时候，肖母就各方面打听了。知道吴平有点钱，是孤儿，没人给她撑腰，人又老实，才同意肖灿和她结婚的。

肖母又听肖灿说起马上又有个儿媳妇，还确认了怀着的是男孩，笑的牙都看不见了。这时她也不心疼乐乐了，房子都有了，什么都全了，那已经走的就走了吧。

肖母也等不住，就催着肖灿带齐悠然回家，让她好好看看。还直说齐悠然都大着肚子了，怎么还放心让儿媳妇独自住外头啊。赶紧搬回来，让她就近照看着，她才安心。

肖灿看肖母也不难过了，还那么期待齐悠然，也很高兴。肖灿安慰肖母再房休息，等他过会回去接了齐悠然一起到外头吃个饭，算是正式见个面。肖母看儿子这么孝顺，安排得有条有理，就高兴地回房又补了个觉。

19.那些过去

话说吴平这边，孙亮他们帮忙一起打包后，就直奔孙家。原本吴平是想在单位附近租房的，她一向独立惯了，总觉得一直麻烦孙亮一家不好意思。

哪知刚一提，就被俞静猛烈轰击得抛头逃窜。俞静说吴平怕麻烦他们帮忙十年没联系，不想老同学，就当她没良心算了。但现在他们帮的是乐乐，吴平要上班，乐乐还那么小，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俞静批斗的吴平都要以为自己就是她口中那个冷血女人，不顾自己不顾孩子，还不顾友情。吴平听得满头冷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在俞静女王的强势炮火下，低头听训。

批斗会开始，孙亮他们就躲在旁边偷笑。他们可不敢在俞静女王的怒火下为吴平求情，孙亮他们也了解吴平的个性，知道直接说帮忙，吴平肯定拒绝的。所以非常同意由俞静先锋批斗，孙妈妈后续追击。

终于在吴平抛出无数个求救眼神，孙妈妈他们也觉得吴平该松动了的情况下，孙妈妈出马鸟。她先让孙亮劝下俞静，黑脸圆满完成任务，现在就该由她这个红脸来当说客了。

孙妈妈拉住吴平的手，开始从吴平俞静孙亮他们的大学生活开始说起。在孙妈妈深情的回忆中，吴平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到最后用手掩住脸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泪水。他们真的对她非常好，是她不好，所以不想再麻烦他们。

吴平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是孤儿，但从小长大的孤儿院的老院长老师同伴们都很关心爱护她。他们教会她做人的道理，供她读书，甚至帮她开发长处优点，她一直很感激。

从未谋面的爸爸妈妈给了她生命，但是老院长他们给了她活下去的养分。而老院长他们总夸她是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说他们都以她的优秀为荣。

后来大学时认识了俞静蓝洁她们一班活泼可爱的舍友，还有孙亮武志凯这些“男颜知己”，大家都当她是小妹般爱护。

他们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提到家里的关爱，总怕她会想起自己是孤儿。还经常在考试前借口要抄她的笔记，请她划重点辅导，作为报酬带她去吃好吃的，买衣服给她。

其实他们都很优秀，根本不需要她的辅导，只是想找理由照顾她，甚至他们还去找辅导员为她争取评国家奖学金的机会。

大学的四年，逢年过节，除了去孤儿院看望的时间，总会有一个舍友拉她去家里住几天。大家都那么关爱她，是她，是她自卑，想逃避。

吴平一直将打工的钱分出一半，按月打到孤儿院的卡上，从孤儿院独立出去的孩子都是这样感谢回报老院长他们的。所以即使系里有帮吴平申请补助，有为她提供打工的机会，她还是每个月生活的很拮据。

吴平也想买给自己新衣服，想吃一顿大餐，可是她舍不得。想到孤儿院的弟弟妹妹拿到新衣服新书包新课外书的幸福笑容，她就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浪费一分钱。

久而久之，吴平怕看到俞静她们，她觉得那眼里都是可怜的目光，她们都是在施舍她。她逼自己不去渴望他们和家人团聚的幸福，所以她选择悄悄报考了北京的研究生，只想离他们的关爱远些。

所以十年了，除了孤儿院的老院长老师，吴平都没联系过俞静他们。开始是逃避不想见，后来是愧疚不敢见。

六年前吴平收到孤儿院要被关闭的消息赶回来，她惊慌失措，把所有的积蓄交给老院长。

福利院和孤儿院有如下区别——

（1）福利院（统称为社会福利院），分为老人、成残、儿童三种类型。老年人福利院又分为收住自费老人、“三无”老人、荣誉军人；成残福利院又分为收住自费残疾人、“三无”残疾人、荣誉残废军人、精神病人；儿童福利院（有的社会福利院单设儿童部）收养孤儿、残儿、自费残儿。

（2）孤儿院（各地名称不同），收养单一孤儿。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在天津等地建立的SOS儿童村，就是比较典型的孤儿院。

2、福利院和孤儿院有如下共同之处——

（1）国家和政府兴办的福利事业单位，分为全额和差额拨款；

但孤儿院的老院长安慰她，说孤儿院使用时间长了，也比较小，收容不了更多需要帮助的孩子。如果孤儿院要扩建，不管从资金还是占地面积上都比较困难。孤儿院所处的位置现在可以算是市中心范围了，地段日益升值，再作为孤儿院用有些浪费。

所以市民政局领导经过研究讨论，决定关闭他们这家孤儿院，把老师孩子们统一安排到另一家更大的福利院-城西的福利院，相当于两院合并。城西的福利院是去年建成的，主要收养老人。硬件软件配套都很好，占地面积也大，就是离市区远些。

老院长早过了退休年龄了，她早可以安享晚年。但她放心不下孤儿院的孩子们，退休后申请留下来继续为孤儿院工作，只领微薄的顾问薪水。在他们这些孤儿心中，老院长就是他们家的港湾，有她在就有家。

院里许多老师因为种种原因，有的提前病退，有的申请调去别的单位，有的辞职下海了。只有老院长一直放不下他们，一直陪着他们几十年，直到他们长大成人，直到她如今年迈病弱地只能躺在病床上。

老院长去世的时候，他们这些当年被她关爱过教养过的孩子都赶到医院送她最后一程。虽然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但老院长还是强撑着笑容，开心地对他们说有他们这些后辈的关爱，她觉得那么多年的努力很值得。

老院长希望他们能将关爱持续下去，帮助那些跟他们一样遭遇的可怜孩子。老院长是带着笑容走的，那一刻，哭声响彻病房。医生护士都知道老院长的事迹，没有人来阻止他们的痛哭喧哗。相反，医护人员也和他们一样，为这样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多年无私的奉献付出而感动。

没有老院长的笑容和温暖的声音，他们这些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像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家人。新的福利院虽然明亮宽敞，但吴平他们已经找不到家的感觉了。

20.老孤儿院的那些往事

在老孤儿院被拆迁之前，吴平和其他同伴相约，最后一次重返孤儿院。站在那窄小却温暖的活动室里，靠在他们曾经安眠的小床上，坐在充满他们快乐回忆的秋千跷跷板上，吴平止不住泪水。

虽然经费有限，但凡别的儿童公园里有的设施，老院长总是尽量争取申请配备，让孩子们都有机会和其他有父母的孩子一般感受新奇。没有钱，老院长就和几个老师利用其它材料改装出来。这里是他们快乐的家园，他们这些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们，在这里都留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

现在它就要消失了，即使拍下音像留念，但曾有的欢声笑语、美好回忆就如同老院长逝去一般再也没法亲身感受拥有了。

大家哭过，每个人都选了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拍照。有的在院里那几颗老梧桐树下留影，有的坐在老旧早该被淘汰的课桌椅里含泪笑的很开心。有人甚至已经拿起预先带来的小铁锹，要将小时候埋藏的愿望盒凿出带走。

许是过的时间长了，伙伴记不大对地方，凿了几处，才挖出愿望盒。看着愿望盒被小心翼翼地从泥土中取出，早已等候在周围的同伴都地发出庆祝的欢呼声。大家围坐在愿望盒的主人旁边，看着他像捧着无价之宝一般小心地拂去盒面上的泥土，慢慢打开愿望盒，像揭秘般慢慢地将他的“收藏品”一样样拿出放在面前铺好的布袋上。

在主人的允许下，大家非常宝贝地逐个传看这些“收藏品”。有他领到的第一支铅笔，得到的第一朵小红花，一本老旧却保存的很整洁的小本子，里面珍藏着他收集到的糖果纸，甚至还有院里老师给他做的一把弹弓。不过在大家还有愿望盒的主人眼里，最珍贵的还是他们这些孩子和老院长当年唯一的一张合照。

在场的每个人看到这张发黄的黑白照片时都泣不成声了，低喊着“老院长”，怕弄坏照片似的轻轻抚摸几下老院长的身影，又小心翼翼地传递给下一个人看。虽然老院长和孩子的脸都有些模糊了，但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他们的脑海里，他们的心里。

这些都是多么珍贵美好的回忆啊，他们无法忘记也舍不得忘记。这是他们共同的家，可今天他们却再也保留不住这个他们曾经的家了。

大伙都是哭着结伴走出孤儿院大门的，这是最后一次再穿过家门口了。他们都努力想让自己笑着纪念这一刻，可是在拍下的老孤儿院门口的合影里，大家强颜欢笑的样子比哭更让人难过。

之后大家相约去吃饭，那个晚上，吴平第一次喝醉了。但这次喝醉了，她不知道能去哪，家已经不在了。

也是因为老孤儿院的关闭，吴平对家的渴求更强烈了。才会在回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和设计院领导介绍的相亲对象结婚了，他们从认识到交往的时间还不到半年！她开心的是，她终于也能有个自己的家了，却不知道这是她后来痛苦生活的起点。

结婚前，吴平和肖灿商量过，想邀请老孤儿院的老师和同伴们作为娘家人参加婚礼。肖灿对此没意见，但他告诉肖母后肖母却坚决不同意，觉得儿子娶了个孤儿，没有好娘家帮衬儿子已经够没面子了，再请些孤儿院的人还不让人笑话。吴平刚有个渴望已久的家，她不敢坚持，只好妥协。

今天俞静让她过来对资料，吴平还觉得奇怪。昨天她就和张律师抽空将资料对过了，莫非还有遗漏的？

到了之后，俞静一开口提到要吴平和乐乐住过去，吴平反射性地就拒绝，也是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了。这个世界很现实，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没人有会雪中送炭。当你被光芒笼罩时，就有人争先恐后的来锦上添花。

听着孙妈妈的话，吴平感到深深的后悔。俞静老说她是圣母，可是俞静不知道她心中的黑暗。越来越多的回忆，让吴平无地自容。她不明白自己可以对肖灿母子百般容忍，为何对真正关爱自己的人却逃避，吝于付出！

吴平听到俞静的哭声，感觉得到有人坐在身边无声的安慰。是自己对不起他们，他们却还在一直鼓励她，连离婚后的安排都为她提前设想好。还生怕她会觉得介意，那样体贴的为她找理由接受。

吴平终于抬起头，接过孙妈妈递过来的纸巾，狠狠地擦脸。吴平对自己说是该醒过来了，看看她这么多年来的自以为是，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让她失去了多少，她不能再辜负他们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