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钰辰知道他不能停留在这里太久,赤骆堂的弟子一定会派人下山寻人,便强撑着出了山谷,最后倒在了一颗树下
恍惚间华钰辰睁开了一条缝,只见依旧是晴空万里,只刺得他再闭上眼睛缓了缓,只以为自己隔天便醒来,哪知他已是昏迷了三日之久
身上的血也干成了黑红色,连着衣服结在身上,扯动一分便痛一分他吃力的爬起来,只觉这具身体不再受他控制,走两步腿颤得像在跳舞华钰辰喘着粗气一路走着,眼前阵阵发黑,明明睁大了眼却仍是看得模模糊糊,若是现在他要是说一句话,那铁定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日升中天,没了云的遮掩,日光也是猖狂得很,华钰辰口干舌燥,好在这河水清澈透亮,便伏在河边喝了几口水,只觉从沙漠一路奔向了绿洲
也不知是不是魔教的小孩命都比较硬,这华钰辰跟个神仙似的不可思议,划了一身伤,流了一滩血,竟是昏了迷后一直走到了赤骆山不院外的小镇上,瞅准了机会再晕,把那正在为难怎么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囫囵整吞的白冰给吓了一跳,当下便一点也不稀罕的甩掉手中的糖葫芦,趴华钰辰身上嚎啕大哭
白霜要进店里买些补药,白冰不喜欢药馆的药味,死活不肯进来,白霜无奈,只得留她在外面等着
哪知这药正抓到半便听到了自己师妹那杀猪般的哭声,赶忙给药店老板知会一声便急忙跑出去看情况正巧看到白冰正趴在一人身上捶胸顿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路人纷纷以为倒下的那人跟她关系匪浅,谁知那厮根本连这倒下的人是男是女都没看清!
白霜跑过去,把白冰从华钰辰身上拉起来,问道:“你哭什么?他是谁?”
白冰抽泣道:“我不知道……”
白霜:“……”
好在白冰这人虽然脑子缺根筋,哭得是不明所以,但心地善良,擦也不擦脸上的鼻涕眼泪,一路舔着和白霜把华钰辰扛回了客栈
华钰辰两日后被饿醒,恍惚间竟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吓得赶紧偏头一看,一小姑娘正压着他的手睡得香甜无比,流出的口水都把被褥浸湿一片
他看了看四周,“吱嘎”一声门响,又进来一人,华钰辰急忙又闭上眼睛装死
白霜来给华钰辰换药,便轻拍白冰叫醒她:“醒醒,挡着了”白冰哼唧两声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眼睛都没睁开
白霜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掀开被褥,准备解开华钰辰的衣服,哪知本该昏睡的人忽然弹起来,撞得她手中的药瓶脱了手,一声清脆碎裂声响后,那男孩满眼戒备的问道:“你们是谁?”
“你别怕”白霜惊了一瞬,指了指旁边的药盘,温柔笑道,“我们不是坏人,我正准备给你换药呢”
白冰也回了神,赶忙极其诚恳点头附和道:“不是坏人”
华钰辰看着眼前和言善笑的二人,一人十五六岁,一人不过五岁稚童,虽感觉不到恶意,却也丝毫不敢放下心中戒备,倒是脸上松了些,淡淡的“嗯”了一声,却也没靠过去给白霜换药
白霜重新拿了一瓶药,笑道:“你不过来我怎么给你换药?”
华钰辰不为所动,只沉默着贴着墙
白霜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孩真是一根筋,只好退了一步:“不换也行,你昏了这么多天,想必也饿了,我去叫小二拿碗肉粥来”华钰辰抿着嘴,想着自己的确饿了,便没开口阻止
白冰这妞看小二端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肉粥,也馋得不行,两眼水汪汪的盯着华钰辰,害得华钰辰尴尬得下不去嘴那白冰吸了吸哈喇子,催道:“哥哥你快吃呀!”
“……”华钰辰把肉粥推到白冰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饿了,你先吃吧”
“不行!”白冰毅然决然的退回来,再次吸了吸哈喇子,眼珠死盯着那碗肉粥,口不对心道,“我不吃!”
“……”那你有本事把那眼珠子从肉粥上移开么!
充了饥,再补了觉,再醒来时华钰辰气色好了许多白霜用的药是好药,身上的伤大部分已经结痂,虽然动作间还是会有疼痛,但也不是大碍
他想着自己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心里一直紧张着淇哥,最坏的结果他一直不愿去想,哪怕淇哥是成了个昏迷不醒的假死人,他也要把淇哥救出来,想办法治好他,照顾他
虽说现在他不能跑,但能走,赤骆堂身为正派背地里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竟无人知晓,若不告诉其他正派将他们铲除,那些个被他们害死的冤魂才能安心入土
华钰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通知各门派,于是趁着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拿好从客栈厨房弄来的干粮,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青城派属大派,离华钰辰所在的地方稍近,将这事告知他们,想必不会不管的
于是华钰辰走了几天的路程,终于是来到了青城派的山门前
山门有两弟子守着,看到华钰辰接近便挥着手斥道:“小孩!去别地玩去!”
华钰辰不理会他们的驱赶,跑过去焦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们的掌门说!”
“什么事?”一弟子问道,“你跟我们说,我们替你禀报”
华钰辰知道这两人一定把他当作三岁小孩在哄,便坚决道:“不行,一定要说给你们掌门听”
那弟子听了,有些气愤的推开华钰辰,呵道:“掌门是你想见就见的?”
华钰辰不甘心的又走上前,再次重申时语气软了些:“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不开玩笑,让我见你们的掌门一面行么?”
那两人心想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别说是这小屁孩想见掌门,他们也想啊!他们不过是众弟子中资质最平凡的那些,干的差事也只是整天站在山门处望风景,从入门至今,除了新生大会见过一次掌门,其他哪还见过!
那两弟子看华钰辰全身破破烂烂,又手无缚鸡之力,便使了个眼色,互通意思后一弟子仗着自己会点武功,一掌将华钰辰拍出两丈外
那弟子有心留了力气,可华钰辰伤势未好再受一击,当时便趴地上起不来了两弟子大眼瞪小眼,一弟子责备道:“你怎么回事?不会下手轻些么?”
那下手的弟子也有些慌神,急忙辩解:“我的确下手轻了,一小孩我还能出重手么!”
“那怎么办?”另一人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华钰辰,皱着眉道,“快过去看看”
两人刚走没两步,又见华钰辰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用手背擦了擦沾了灰尘的脸,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们那两人莫名后背起毛,华钰辰看他们时竟无意定了身,待他转身徐徐走后,那诡异的感觉才退去
华钰辰碰了壁却也没放弃,换个路子继续走他一连走了三个月,求了三个月,一路磕磕绊绊,冬衣成了春衣,春衣换成了单衣,暖阳成了烈日,晒得他脱了层皮
途径的门派不算多但也绝对能算少,可结果无外乎就要不是他被拒之门外,要不是说了也被人当作疯子赶出门派再后来,华钰辰发现他被人暗中设计,处处遭险,若不是他命大,现在他已经拿着牌号跟奈何桥边上等着喝孟婆汤了
他知道肯定是因为某些小门派多了嘴,把他说的话告诉给了赤骆堂的人,赤骆堂为了斩草除根,肯定是要将他这刚冒头的小嫩芽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所以他渐渐学会了观察,学会了躲藏,并且人生第一次的,将一把刀磨得尖且利,时刻拴在自个的裤腰带上
他想着,还是找武林盟主好办事
这几月他走一段藏一阵,赤骆堂的在找他,行动便总是受了限制的现在已是七月,天气热得早,华钰辰走在一片树林中,抬头看着天边的斜阳,刺得他把大半眼睛都眯起来了,唇焦舌燥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他已经快一整天都没有喝水了,昨晚被赤骆堂的人发现踪迹,好在他机灵,钻到了猪窝里躲了起来,待那群人走后便狂命奔逃,一时也不知方向如何,跑着跑着进了片树林,悲催的……迷路了
第39章 第 39 章
话说这树林也是奇了,走哪哪都不一样,最后全能给你绕回来,合着自己跟个二愣子似的瞎转,压根没出一个二丈圈
华钰辰走了一天,昨晚钻猪圈,沾了一身的臭味,今儿再感受一下太阳的爱抚,那味比掐人中还提神
“我的天……”他哀嚎一声靠在一棵树下,无力的喘着粗气,嘴里干得快缩水了,喉咙更是火辣,奈何逛了好几圈,体力消耗大,太阳又毒,弄不好今天刚得太阳爱抚,明日就是他升天爱抚太阳了
华钰辰颓唐的倚在树干旁,砸吧嘴咽了咽,根本没尝出个口水的味儿他想着自己要么干死在这,要么饿死在这,反正哪种死法都挺窝囊的,不如他爬到树上一跃而下,虽然死相差了点,但显得自己既果断又无畏呀!
他想着想着,突然来了精神,一下站起来,摩拳擦掌
爬上树上看看呀!
华钰辰仰头看了看眼前这笔直如针的树枝,有些犯难了他这从小一没翻墙二不爬树的,没那技术怎么爬?可转念想,不就是爬了树么?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树直了点,呃,太直了点以外!也没什么嘛!
说干就干,这袖子一撸,双腿一夹,华钰辰低眸看了看距离地面不到一尺的高度,行嘞!这不是进步一点点了吗!
再接再厉,他双臂双腿齐用力,磨磨蹭蹭着又往上挪了几尺华钰辰停下来歇着喘了几口粗气,想着硬夹着也消耗体力,不如一鼓作气,爬到顶好了
只能说华钰辰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前半段还爬得跟母猪上树一般费力,后半段跟猫似的往上蹿,一眼望去,他已经接近顶端了
可惜华钰辰这人就是有些傻,明知自己恐高,偏就忍不住往下望去,这一看不得了,顿时天昏地暗,手上一软,直挺挺摔了下去
风声呼啸的那一瞬间,他想自己真他妈果断无畏
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疾风从指缝中流过,吹乱他的发丝,吹静所有他脑中所思所想,只留一念,等死
可惜这人命大,有福神庇佑
他只觉腰上一紧,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带着果花香的扑鼻酒气,嗯,福神来了
“你没事吧?”那人把华钰辰放稳在地,问道
华钰辰看着眼前这张美颜盛世的脸,那双极黑极亮的眼睛映出自己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能把他吸入,吞噬,一去不复返
他撑足了气,沙哑着回道:“你瞎呀……”
话毕便两眼一抹黑,不知人间事了
再醒来时,除了头有些昏外,再没有任何不适华钰辰动动身子,感受着身下那柔软的被褥,想想之前自己睡树下,睡山洞,睡墙角,一瞬间竟有些落泪的冲动
他缓缓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还没换衣服,仍是那身脏到看不见底色的破烂单衣,淇哥给买的黑色布巾平整的折在一旁的桌上,亦是脏成了灰黑色,万灰中间还夹着点缀的土黄华钰辰抓起布巾把油腻的头发包住,觉着这样比之前还要形象些
也不知救他的人给他喂了什么神药,这一觉起来,腿不疼腰不酸,浑身轻松无累感,感觉自己能上五丈山下三尺地遍游五湖四海!华钰辰伸了个懒腰,决定下床活动活动身子,正插腰扭着屁股,门便开了
一侍女进来看看情况,哪知推门便看见那人一边屁股翘得正高,与她一样的错愕她很快反应过来,笑问道:“醒了?要吃什么吗?”
“不必,我这就要走了”华钰辰尴尬的慢慢收回屁股,脸色微红回道,“救我的恩人呢?我想跟他好好道个谢”
“你要走?”侍女上前两步,又被华钰辰身上的臭味熏退了一步,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顿了顿道,“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找少爷来”
华钰辰道了谢,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人看着装潢气派,对方又称之为少爷,那一定是个富贵人家,虽然自己现在像个小叫花子,但千万别在别人面前,尤其是恩人面前,失了礼数
当然,前面扭屁股那,是个意外
等门再开时,飘来了一股食香,华钰辰看着眼前那位恩人,以及后面端着碗的侍女,很不好意思的,肚子叫了
其叫声紧凑无断,层层递进,浑厚有力,还略带节奏感,华钰辰的脸,红得更彻底了
侍女憋笑道:“还说不吃呢,这肚子都抗议成什么样了?”
恩人嘴角噙着笑,无声颔首,跨步走到了华钰辰的旁边,鼻子嗅了嗅,又不动声色的退开了
华钰辰察觉到了恩人的动作,把头埋得更低
“这面先别吃”恩人平淡道,“去洗洗吧”
“……”华钰辰红着脸应道,“好”
富贵人家的仆人办事就是快,移好了屏风,不出几下便陆陆续续的蓄满木桶,撒上香气逼人的鲜艳花瓣,华钰辰看着那热气腾腾料特足的水面,觉得自己是一只快要下汤的鸡
仆人们都退了出去,华钰辰把衣服脱下放在木架上,小心翼翼的进了木桶,待水漫上肩膀,他舒适的轻叹一声,为这三个月来的第一次热水澡
华钰辰看着自己布满全身的大大小小的疤痕,哀叹着抚上那已经愈合的白痕,心中五味杂陈,细想自魔岭被屠不过半年之久,他便成了这副模样,好在人还活着,也算是这些疤换回来的
待洗好后,华钰辰穿上了侍女准备好的衣服,顿时一个干净出尘的模样,跟雪莲削了皮似的水嫩
华钰辰出去,侍女都有些认不出来,笑着调侃道:“我道是哪来了个陌生小孩呢”她将华钰辰拉着走到桌边,把新煮的面移到华钰辰面前,笑道:“快吃,不然面坨了”
华钰辰闻着那香味,稍稍舔了舔嘴唇,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是忍着礼貌地道一句“多谢”才坐下慢慢吃起来
他偷偷抬眼瞅了瞅在一旁默默看书的恩人,心道恩人长得可真好看,坐那静静看书便如自带仙气的神一般让人不敢打扰华钰辰开了好几次口,愣是没出声,就怕那意境让他这哑成公鸭的嗓子给破坏得渣都不剩
好在恩人不是真的仙人,不仅如此,还特别接地气,比如他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说的:“小孩你呀,洗澡怎么都不洗干净呢?眼屎还挂眼上呢”
华钰辰“噗嗤”一声,差点把面条从鼻子里喷出来他忙不迭伸手往自己眼上搓了搓,心中是又羞又失望!
他快速把面给扒完,舔了舔油唇,嘴里全是面的余香
“吃完了?”恩人瞄了他一眼看华钰辰点点头,恩人便接着道,“接下来呢?”
华钰辰疑惑的歪头
恩人道:“接下来什么打算?我看你像个小乞丐,与其出去流浪不如留在这,再者你误入我风火堂的迷林,还被万年不出二门的我救下,也算是一种缘分……”
“你刚才说的可是风火堂?”华钰辰突然上前两步,近处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似乎真的不确定,便再重复一遍,“是风火堂吗?”
于澜清一愣,微微颔首,问道:“怎么了?”看着眼前小孩儿得到答复后激动得红了眼眶,不禁疑惑,便忍不住再问一遍,“到底怎么了?”
风火堂地址隐秘,加之方圆五里有着一片迷林,若不是党内的弟子领着进来十有八九是在迷林里转个晕头转向,身心憔悴
华钰辰误打误撞进了风火堂的地带,又宛如神仙眷顾般遇上了风火堂的人,也不知是命恶还是运善,总是要在鬼门关绕一圈才幸得别人搭救
他很想立刻就把赤骆堂的事情给捅个大洞,可看着眼前这人又硬生生将呼之欲出的话语给咽下,万一这人也将他当作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胆大包天的撒谎者该如何?
或许风火堂也已经和赤骆堂串通一气了也不一定
眼下他已经逃出来三个月,自己也成了惊弓之鸟,战战兢兢,一触即炸,更别说随意相信别人
“无事”华钰辰敛了表情,“我自小便想成为风火堂的弟子,奈何本事不高,资质不行,消息也不灵通,连风火堂在哪都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