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姻是个悲剧,但在这段关系里没人做错了什么这点我知道有些看文的读者无法接受,但不会改,他们的人生轨迹定好了,我想还是坚持这么写
这篇不是小甜饼……所以虐是一定的走向很谜大家也发现了,他们是不可能像北风的两位那样亲密无间的,他们肯定有罅隙,这个有点难处理,我会好好斟酌的无论选择暂别,还是坚持看完,都十分感谢大家的指教w
“大帅,云门关的战报送来了”
“嗯”苏晏喝了口已经没滋味的茶提神,抬眼见那传令兵没走,疑惑道,“有事?”
传令兵身量不足,看着还像个孩子——苏晏认得他,年岁和自己一样大,从并州外军中提拔的,此人跑得飞快,又勇猛异常,故而雁南度破格提升了
他扭捏了半晌,摸出另一个信封:“大帅,这个是从金陵来的,您说除了幽州和宁武的一概不收这封好似是给您私人的信……”
苏晏哑然失笑:“得了,放下吧,我待会儿看看”
传令兵“好”了一声,将那封信放在案几上,然后转身出了军帐
北境的寒冬难捱,苏晏早就知道,却是第一次亲身体会他在开春时来到雁门关,此后一年内从未离开过,八月过后大雪漫天,突厥攻势逐渐慢下来雁南度劝他要不回家看看,苏晏一口回绝,他的确放心不下,但理由并不全是这个
他即将为人父了,可谁也没教过苏晏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账外又起了风,苏晏搓了搓手,放到旁边燃起的火盆上方吸取一点温暖炭快要烧尽,苏晏打了个哈欠,缩着脖子想要不早点休息
他的目光扫过刚送来的两个信封上,苏晏犹豫了须臾,终是先拿起了云门关那一封
沈成君的字迹映入眼帘,苏晏一目十行地看完,好不容易在温暖账内放松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如今格外喜欢皱眉,一道浅浅的沟壑让他比去年看着戾气更重
呼延图对云门关久攻不下,直接派人在关外二百里处扎营,大有要扛着严寒在塞外过冬的意思沈成君猜测,是因为他知道梁军生活在长城以南,不习惯冬日作战,比不上突厥人皮糙肉厚,这个冬天兴许会很难熬
眼下雁门关的守卫加上那些陆陆续续往回走的并州外军也不过五千人,好在骁骑卫留了一半主力镇守,虚张声势地成天唱空城计,竟也好不容易唬住了呼延图
苏晏摇摇头,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想着要不还是开口要兵算了
他和苏致不一样,没有缺什么就找皇帝要的放肆苏晏是个听话的新主帅,连写例行奏折都要斟酌许久的用词但他在战场上逞强又固执,任何时候都冲在最前头许是这股子热血劲儿,骁骑卫中资历老的参将校尉对他都佩服不已
接管了虎符有些时日,军中倒没有任何不满的声音,只是苏晏自己清楚,那些压力如影随形,让他夜里都不得安眠
潦草地写了几句算作给沈成君战报的回复,苏晏想了想,还是拆开另一个信封他没有看落款,以为是朝廷里寄来的,看了几行才意识到——
这是封家书
苏晏读信的时间比看战报还要长,看得也细致得多,他反反复复地把那又轻又薄的两张纸上的黑字揉碎了嚼烂了,总算提取出了一个让他心跳飞快的消息
“绒娘和珩儿母子平安”苏晏想,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翘,“我当爹了?”
虽说几个月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消息白纸黑字地递到了他眼皮底下时,苏晏仍旧颇为兴奋他又把那家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信是曹夫人写的,小心翼翼地遣词,最后委婉地在结尾处提:“过年若是不忙,就回家吃个饭?”
方才的一点点兴奋即刻被浇灭,苏晏两边为难,最终决定暂时不回信了
他想找个人分享,不顾外面漫天大雪,披了件外袍就冲了出去
巡夜的士兵五人一组在各个军帐中穿行,广武城大营四处都是点点火光,雪花飘落在地上,转瞬就黏成一片成了泥泞,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雁南——!”苏晏一把掀开雁南度的军帐,刚要告诉他自己的喜事,在看见帐中多出来的人之后拐了个弯,声音变调,“……这是谁?”
帐中燃着火盆,雁南度站在当中,旁边却坐了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穿得活像是披麻戴孝,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连火光的暖意都不能烧掉他冷冰冰的外壳一般
雁南度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慌忙挡在了那年轻男子的前面:“小侯爷!”
苏晏眉心那条沟壑蓦地加深了些,他沉声道:“军中何时能随意出入了,纵然是你的故交也要跟我先打声招呼——让开!”
雁南度让也不是,不让又不是,尴尬地把自己杵在原地,站成了根人形柱子苏晏与他对峙,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而身后这人本是为自己来的,也得护着守着,以免发生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
他尚在纠结如何是好,身后那白衣青年却开了口:“雁掌门,不碍事,我又不是探子”
“你是?”苏晏接话道
那白衣人动也不动,只抬头望向苏晏他五官清秀堪比女子,但因为轮廓分明,气质过分冷淡,让人根本忽略了那对于男子而言过分昳丽的相貌
“在下齐宣,滁州人士,贸然前来是受雁南的门人所托送一本刀谱这位想必就是骁骑卫的主帅苏晏了?江湖中事,小侯爷不必过于放在心上”他说话的语调、速度都平淡得很,客气而疏离
苏晏从这番话中没听出不妥,出鞘三寸的剑重新归位,道:“既然都是误会,雁南,你在慌什么?”
“因为在下姓齐,雁掌门怕侯爷多问吧”齐宣不紧不慢道
没头没脑的,苏晏刚想问姓齐怎么了,忽地记起了一个人——
他很小的时候,听父亲讲南梁萧氏如何起家,当中有两个人十分关键
一人叫徐天罡,他力排众议一手创办了暗卫,后来又蛰伏在江湖多年,替萧永行明里暗里解决了无数威胁;另一人……运筹帷幄之中,靠一手如有神助的排兵布阵,使萧永行在诸侯割据中立于不败之地,而后萧永行称帝,大家都以为这人会被他任为丞相,哪知他却突然辞行,而后隐居在了豫章宣城
骁骑卫后来的排兵之法不少都是从那人手中学来的,阴阳四合,五行八卦,被那人用到了登峰造极此人名姓在多年的口口相传中逐渐消磨了,惟独骁骑卫中提起他,时常称他是……齐军师
苏晏想:“不会这么巧吧?”
他面上精彩纷呈的神色被齐宣看了个彻底,齐宣站起,拢了拢衣袖:“祖上立过规矩,齐家人不许再与朝廷有染本也不是为朝廷之事而来,东西已然送到,今日在下就先告辞了不过在下见小侯爷似有心事郁结,想必很是烦恼以后得了空,可以来滁州坐坐,那里山水秀美,包你一解千愁”
齐宣说完,又向雁南度微微颔首示意,旋即走向账外,拿起了靠在角落的一把伞
军帐一经掀开,风雪立刻飘了进来,苏晏被那西北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伸手挡了一下而他放下手时,齐宣已经不在了
苏晏几步跑上前,军帐外只留下一行脚印,很快也被雪掩盖
他回首,见雁南度正不着痕迹地往床铺蹭,冷声道:“站住,解释清楚”
“解释不清啊小侯爷……”雁南度喃喃道,他冥思苦想,妄图从一团乱麻中捋出个线头,放弃一般颓丧地继续说道,“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事我当初离开门派,是师父所说,大丈夫立于天地,国之将颓,无人能独善其身他要我下山,找一个人我找了这么久没有音讯,师父仙逝,门中弟子送来了他的刀谱——你听得明白吗?”
这好似是另一个世界的言语,苏晏似懂非懂地点头:“大致知道了……这是你自己的私事,只是以后若是还有故友来军中,至少打声招呼”
雁南度顺着这句话想了些别的:“好似过些时日,的确还有个人要回来”
“回来?”苏晏疑惑道,“是我不认识的么?”
雁南度道:“大帅并未告诉你吗?他的副将,方知,前些年被遣到闵州驻守,后来被山匪头子注意到,他顺理成章把自己变成了土匪,打进了他们内部算着这一年两年的,那边流窜的山匪也该被一网打尽,届时他当然会回到军中”
来找雁南度的正事就在这一来一去中被他彻底忘了苏晏仔细一回忆,觉得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于是一点头道:“那到时再说吧”
他没想到,这个“到时”一拖就是一整年
雁门关的寒冬格外长,从九月一直要持续到第二年四月,即便不下雪的时候也冷得很北境终年的黄云和风沙最能消磨少年锐气,雁南度见苏晏越来越适应边关的生活,终日重复着机械而规律的事
城防、出巡、走访百姓……看军报分析时局到半夜才休息,翌日天光乍亮,他就又起身了他仿佛是个不用吃饭不用休息的木人,并非每时每刻都精力充沛,却永远不会累
那个年节,苏晏没有回家,他写了封很长的家书,托信使捎回了金陵雁南度不知他写了什么,只记得信送出去的那天,苏晏在土墙上坐了整个黄昏那天风挺大,他回到营地时,眼睛都被风吹得通红
冬去夏来,北方的春天短暂得叫人无法察觉雪刚停了没几日,漫天黄沙卷过,忽然便开始迅速回温,一翻黄历,就已经到了六月
午后炎热,夜里又冷,把一批刚招募的新兵折磨得不成人形
奏疏在按时地送,来自金陵的军饷却迟迟未到苏晏写折子催过几次,朝廷回信说军饷都送去了幽州,堵回了他所有的话
雁门关守军三千人,云门关屯兵近万,打了一个冬天的仗,损失惨重临近开春,突厥的攻势却突然停了,沈成君得了喘息的机会,忙不迭地写信给苏晏,汇报那边的情况,然后叫他注意,突厥可能会调转火力
这一回沈成君预判错了,两座边关都有重兵把守,突厥不敢小看苏晏,更不敢视沈成君为无物,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愿退让
“金陵应当是有了变数,要么朝中出了大事要么就是坐龙椅的要换人了”苏晏咬着笔杆,“否则情势这么严重,为何屡屡请求增兵未果?”
他到底比之前两年成熟得多了
及冠之年,苏晏守着一座孤城,把那些家事都抛诸脑后
而苏晏的预想不错,金陵城中确实有了变数
江南盛夏风光正好,每每黄昏已至,秦淮河畔竹语虫鸣,应和着次第燃起的红灯笼,渲染出微妙的暧昧
花解语中来了贵客,二楼雅间里面坐了两位公子,虽未有穿金戴玉,衣裳的材质却是连寻常的富贵人家也穿不上,其中一人好整以暇地揽过一个姑娘,在她颈侧轻轻地吻唱曲儿的姑娘忐忑不安,嗓子跟被掐住了似的,全没了往日的婉转
“六弟,有人间绝色在前还能坐怀不乱?”伸手接过怀中姑娘倒的酒,萧启豫似笑非笑地朝对面的人举了举杯
萧启琛不为所动,面沉如水:“你知道我不好这个”
萧启豫挑眉道:“但我也听说花解语后院里有不少水灵的小倌儿,你喜欢那个?”
看也不看他一眼,萧启琛兀自推开那壶花雕,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清茶与小小的白玉酒杯并不相配,萧启豫目睹萧启琛面不改色地将就酒杯喝了茶,道:“差点忘了,六弟喜欢得不到的东西,也喜欢……和世俗站在对立面”
萧启琛干脆道:“我懒得同你虚与委蛇此前你要我写的奏疏我都写了,父皇也把你的人任命为外军都督,你拉拢了王贞,还有什么不够吗?”
萧启豫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听话”
“有秘密在大哥手中,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萧启琛朝他轻轻一笑,眼角弯起的弧度纯良无害,“不过我和你的关系越密切,父皇怀疑得也会越多——大哥,不要玩火自焚”
他的严厉语气让萧启豫怀中的女子忽然一抖,萧启豫顺着她的脊背安抚,轻声道:“别怕……启琛,你吓着人家了”
萧启琛无奈地摇了摇头,用说正事的语气道:“苏晏写的折子扣在大司马那儿已经有些日子了,他没事不会亲自写,你就这么卡着不让父皇看见,不怕耽误了军情?”
萧启豫道:“他是要增兵你忘了他爹是怎么被软禁的?父皇看了恐怕才会怒火中烧,我是为了他老人家的龙体好开春之后父皇便一直咳嗽,你不觉得他有点老了么?”
萧启琛警惕道:“你做了手脚?”
“我还没有非要到这一步的时候,”萧启豫说到这时神色一冷,几乎一字一顿道,“只想得到他的承认,我要他亲口承认……我就是比萧启平适合,要他心甘情愿把皇位给我”
“哦”萧启琛道,“那你多努力”
他说完这些,目光在一屋子莺莺燕燕当中扫了圈,起身告辞萧启豫的亲信替他开了门,路过那个独眼龙时,萧启琛狠狠地咬住舌尖,一股血腥
他不愿与这些人为伍,每次都用极端的方式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天慧在楼下等他,同行的天佑没来过青楼,被几个闲着没事的小丫头调戏得满脸通红,见萧启琛下来,几乎盼到了救星:“殿下……”
“走吧”萧启琛塞了两块碎银给缠着天佑的姑娘
走出花解语时天慧嘴角带笑,凑过来低声告诉他的事却没那么轻松:“殿下,方才谢公子传的信,谢相没了”
萧启琛的脚步一顿,他眨眨眼,鼻尖还余着方才雅间中的一缕熏香那些脑海中反复担忧过的事成了真,他深吸一口气,平常道:“知道了”
“赵王殿下说了什么?”天慧问
“还是老一套,估计谢相没了,他会建议尚书令接任相位,然后名正言顺地废了右相这个虚衔我和尚书令关系好,他一定会让我来上奏,父皇只会更觉得我……醉心权力”萧启琛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掐住自己的手心,“我最恨被别人威胁”
天慧皱眉:“殿下的意思是……?”
萧启琛轻声道:“事到如今他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34章 落花
丞相谢轲卧床一年多,终究是没捱得过时间,在通宁三十三年的一个夏夜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二岁他走得干脆,无痛无灾,算得上喜丧
谢晖操办了他的葬礼,面色苍白地熬着这些日子,看见了的诸位大人们私底下倒是赞赏他,说平时不靠谱,人却很孝顺萧演念及谢轲三朝以来的功劳与苦劳,赐了谥号“文定”,追封爵位,但没有让谢晖承袭
丞相的位置空悬,萧演特批群臣推荐
官宦人家的利益错综复杂,大约这一年多来萧演的脾气前所未有的变化多端,掌握着话语权的几位大人们集体失声最后在萧启琛和萧启豫的共同推举下,只会跑腿的尚书丞被强行赶驴上磨,拉长了一张苦瓜脸,恨不能自绝于人世
这个夏秋之交注定了是通宁年间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轲过世之后,朝中将近一半的大臣都成了赵王党,连从不表态立场的萧启琛都好似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赵王那一边
萧启豫重新变得不可忽视他是皇长子,年过三十,膝下儿女双全,妻妾相处和睦,封地治理妥当赵王娘舅家不算显赫却也在公卿之列,而萧启豫本人,除了那年沸沸扬扬的和萧启平的矛盾,仿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一时间,萧演忘了他幼小的嫡子,开始频繁地与萧启豫单独议政萧启豫到底浸淫政务多年,上手很快,他收回军权、期望开疆拓土的主张也与萧演不谋而合有好事者称,赵王说不准就此一路入主东宫
北方仍是时不时地就要打两场,苏晏每个月例行一封战报,梁军获胜的时候多
《长友》完本[古代架空]—— 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