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茗眼尖地插上来:“夫君,一起”
“茗茗,你先莫要管”公孙律道
“可……”褚茗想争辩,但看着对方那不同寻常严肃的神情也只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入了那孩子熟睡的客房
“愣着干什么”
褚茗猛地回首,只见李尽沙不知何时站在后面,视线也紧随着那走出茂竹堂的二人
“你?”
“跟上去”李尽沙道,而后伸出手
褚茗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李尽沙皱眉:“你不想听?”
“当、当然想啊,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你的三脚猫功夫,不过半柱香就会被那女人发现”李尽沙毫不留情地鄙视道
“胡说!”褚茗不满,她从小跟父亲习武,虽不甚高强但也是个女中木兰,一般的武林人还不一定是她对手,如今被李尽沙这么一说也是不服气到极点,说着就要轻功向前
李尽沙一把扯住她,眼底冷然:“那是匈奴女人,如果不想被她算计,就乖乖跟着我潜进去”
“我……”褚茗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嘴上还是硬道:“我才不拉太监的手呢!”
李尽沙听闻神色是早已习惯到麻木的未动一毫,只见他将腰间的鞭子抽出递到她面前:“抓紧”
褚茗自觉似乎说错了话,但强硬的个性也不会让她承认,便顺着对方的台阶握住了鞭子下一瞬,她只觉天旋地转,一晃眼面前便是那客房后院,眼斜前方则是那边梅房屋的窗户纸,自己和李尽沙便在这院子的草垛上,紧贴着房屋,能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片刻才从晕眩中回神,不禁吐了吐舌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潜入实在诡谲,自己的功夫在他面前确实是三脚猫刚想说话,她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沿着鞭子源源不断地传到她手心,似是要平复她那过于明显的呼吸
“不要放手”李尽沙低声言道
褚茗见对方十二分警惕的样子,不禁也安分下来,全神贯注地听着房屋里的动静
这头公孙律随着边梅进了屋
“边梅姑娘,我想有些事需要说清楚”公孙律坐下道
“小女子能说的都说了,”边梅叹气道:“我也不想你能给我什么名分,但求能让这个孩子……”
“我确实对你无何印象,”公孙律开始瞎编道:“那次和爹去摘星楼,最后喝醉了,确实也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边梅抬眸望着他,嘴唇嗫嚅:“这么说,你是不认这孩子……”
“我并无此意,”公孙律继续装模作样地苦恼道,“那次醉酒是真的无法记清,但想来爹或许能记得我那夜究竟做了何事”
边梅听闻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脸色也燃起希望来:“那子抑为何不……”
“可爹最近实在是事务繁忙,你想必也听说了武林的传言”公孙律叹气道;“他最近被那谣言缠身,还得尽力查出幕后元凶”
“那他现身在何处?”
公孙律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气:“他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连我也是好长时日才见他一次,哪里知道他到底去哪了啊?”
边梅皱眉:“那他总得回家罢……”
“偶尔还是会回的”公孙律托腮道:“我是这么想,眼下爹在查案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我在褚府这边也走不开,不如再待几日,再带你回椟乌城的府邸如何?”
边梅听闻凝眉,陷入思索,半晌后道:“容小女子一问,那褚茗……可是子抑的妻子?”
“茗茗从小便与我有娃娃亲”公孙律继续胡诌:“我是万不能负了她的”
这一句话听得外头的褚茗心花怒放、喜笑颜开,若不是李尽沙的鞭子早就笑了出来
而边梅听闻则是落了泪:“我不强求子抑娶我为妻,但求做个妾或奴,能呆在孩子身边……”
“爱子之心我能懂,”公孙律表面深沉,心里奔腾不已:“但我眼下也不能舍茗茗不顾,所以还请边梅姑娘容我再多陪陪茗茗几日,倒是再带你回椟乌城,找到爹查明究竟”
边梅边哭泣边颔首道:“愿子抑能说到做到”
“自然,”公孙律说着起身:“边梅姑娘也早点休息罢”
对话便到此为止,外头的褚茗听得是心满意足,而李尽沙则眉头紧锁,待公孙律走后他没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地听闻屋内的动静
只听边梅的哭泣只持续了片刻便止住了,而后是起身熄灯的声音,之后便是合衣睡下,一片无声
李尽沙刚带着褚茗落地,后者一见眼前的公孙律便开心地上去挽住对方的手臂:“律表哥干的好!”而后想了想又道:“不过你真要带那女人去椟乌城吗?”
公孙律呵呵笑了两声:“还不知道呐”而后则一本正经地对李尽沙道:“怎么样,你今晚真要蹲守?”
“自然”李尽沙道:“她定会将这些情况告诉外头的人”
“一起罢”
“你们要埋伏吗?”褚茗听闻有些兴奋;“三个一起罢?”
“天如此冷,茗茗你还是早点睡罢,不睡觉对容颜有损哦,”公孙律道:“而且明日还容易被看出来哎”
褚茗听闻只好瘪着嘴作罢:“那你们去罢”
“先回房啦,免得姑姑也担心”公孙律笑嘻嘻道
送走褚茗后,二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地同时轻功而起,悄然向那边梅的房外飞去
二人在这边梅屋旁的长廊尽头干草堆呆了近三个时辰,从头到尾虽是在雪中默然,但浸着这月色倒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并排坐在柔软的草垛上,一个闭目浅睡,一个无事编织着手中的干草,时不时抬头看看月亮,似轮流守夜的士兵
公孙律利索地将手上的一个同心结编好,洋洋得意地欣赏起自己的大作,转身看了看在身旁浅睡的李尽沙,不禁笑意愈深他将那同心结缓缓放在对方的肩膀,贴着那深紫色的绒衣搁下见向来警惕敏感的对方居然没醒,他便将那玲珑的同心结又往上推了推,蹭着对方的脸颊
李尽沙终于醒了,第一反应便是有了事,低声道:“怎么了?”
公孙律眨巴着灰眸,也低低地道:“小爷无聊”
李尽沙嘴角抽搐:“没有什么事?”
“一直没什么动静”公孙律耸肩,而后笑眯眯地将那干草编织的同心结递到他面前:“给你”
对他这调戏般的举动,李尽沙掩过心里的无奈和酸涩接过
“说来,”公孙律忽然道:“小爷从来没想过,晋子抑这个身份能带来那么多麻烦”
李尽沙一听便知话里有话:“除了这个?”
“记得傻子欢临走时,问小爷‘你真的不是小小抑吗’”公孙律看着他淡笑道,里面不知包含了多少的无奈亦或是装出来的深沉:“听到回答后,他一脸的失望,问小小抑对他很重要吗,他只是默认”
李尽沙道:“这得去怪你爹”
公孙律挠挠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闻褚府后院墙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李尽沙脸色一变,道:“你在这,我去看看”
不等公孙律回答他便立即飞身而起,悄无声息地潜入后院之边
入了眼帘的是那褚府后院的墙上忽闪而过的身影,似乎在院内留下了何东西,李尽沙瞥了一眼只看到一堆碎石,而后立即翻墙跟上
他眼尖地看清了这人的轮廓,长发披散中有辫子,想必是匈奴的人,定是那边梅的后盾眼下只见那身影飞快地离开褚府,穿过凤羽城的繁华的大街直往北去——对方似乎没发现李尽沙,故速度恰好,不快不慢,使李尽沙能游刃有余地跟着
那匈奴人最终入了一家名为“存香斋”的酒楼,李尽沙小心翼翼地从外向里看去,但见他似乎并未向楼上的客房走去,反倒是入了厨房,而后就再没动静
他等了一刻,见还未有声响,便纵身入了存香斋
这是一间素菜的酒楼,厨房便沿着大堂如一条小径深入李尽沙入了里面,只见是寻常的模样,酒坛、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再往前近了几步,他便顿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酒坛后面的洞口,那里阴暗、污秽不堪,是厨房中连扫地的都不想去碰的地方
待他回到褚府,公孙律示意他回去,于是二人便一齐回了策轩
入屋后二人也默契地未点灯,李尽沙开口便问:“她出来了么?”
“待你走后约半柱香,她就出来走到后院墙头那里,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石就走了”公孙律道:“匈奴人有碎石暗语的传讯方式,想必便是如此”
“你会解暗语吗?”
公孙律无辜地摇摇头:“虽然小爷娘亲是匈奴人,但早就过世了,搞不好老爹会解罢”
李尽沙凝眉,直接忽略他后面的废话:“方才我追着那人到了存香斋,他入了里面厨房酒坛隐下的洞口”
“哇,”公孙律道:“莫非他们是住地道?”
“也许罢,”李尽沙在榻上坐下:“想必这些匈奴人恐怕也是偷偷潜入这凤羽城,躲在地下哪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呆着,不敢光明正大地住客栈”
“你怎么不跟进去呀?”公孙律笑嘻嘻
“脏得恶心”李尽沙瞪了他一眼
“对了,这帮匈奴人是否也被追杀?不然怎么偷偷摸摸的?”
“估计就是被晋庭的人追杀罢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纠葛,不过……”李尽沙看了一眼公孙律:“一旦涉及外族,恐怕和你爹脱不了干系”
公孙律表情未动的眨眨眼,而后垂眸:“或许罢”
对于他平静的反应李尽沙心中微微讶异,嘴上依旧道:“若你愿意回去便问问罢,这样老是遭麻烦也是闹心”
公孙律静默了半晌,而后道:“那明日你打算做何?”
“去查查存香斋”
“你不是说脏嘛?”
李尽沙白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不至于去钻那种地方”顿了顿道:“你在府里看好那女人,还有,让褚茗对她不要太过分,免得……”
“好啦好啦~”公孙律听他交代的面面俱到不禁笑起来:“死人妖还挺关心我嘛”
李尽沙脸色微赧,道:“时候不早,睡罢”
作者有话要说:
凤羽城的剧情多数倾向感情戏发展,但少数掺入的伏笔埋线挺重要,信息量很大
接下来分两条线同时间进行,用分镜头互相切换视角,一条线是连珩这边涉及他的身世以及褚家的事,另一条线是公孙律那边涉及晋庭和匈奴人的事
第43章 旧梦难解
留听烟花嫩柳沐春风,骄阳急雨念芙蓉,宿风金叶打枯荷,万山千雪轻飞絮,春夏秋冬又一春,留听楼中听留人
夜色沉默,月色清明,已经是丑时
房内依旧灯火通明,烛光摇摆,在墙上投下灵动斑驳的影子,随风跳跃变幻,如同一出别开生面的皮影戏素袖划过青玉棋盘,静谧中唯闻棋子与棋盘相击的“丁咚”之声,
褚杓无奈地看着那心不在焉的云离,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温声提醒:“云先生,到你了”
“嗯”云离将担忧的目光从房间门口转移到棋局上,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不过是随手落下一子便也作罢
“先生盼着连公子回来,棋局都看不清了”褚杓勾起一抹笑容,胸有成竹地落下一子,“当年在百叶山庄数十盘棋,我从未能赢,如今这盘棋云先生不敌我”
云离一言不发,平静地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棋子,显而易见,这是一盘无法翻身的输局,输的人是自己
“莫要担忧,连公子与小染玩够了自然便会回来”褚杓微笑道
“并未担忧”云离淡淡地说道,眼底的寒意却如同屋外的零星雪絮,沁骨入髓的冰冷,他不想承认自己竟会如此矫情地吃醋
褚杓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拿起一件披风说道:“入夜有点冷,加件衣衫罢”言罢便温柔地将披风披到云离身上
“有劳”云离抬眸看了一眼褚杓道了一声谢
“继续再下一盘如何?”褚杓耸耸肩笑道
“然”
黑白两子,闲来相争,一人白衣胜雪,一人紫衣飘渺,任人看了都不愿去打扰这安宁闲适
“师父我.......回来了”
“啊!~二哥你也在呢!”
当连珩兴冲冲地跑进房间时,眼前这二人对弈茗茶,更甚是云离身上披着褚杓的厚外衣让他看着心里沉闷堵得慌,不由地握紧双拳几乎要将空气捏碎
而一直黏在他身边的褚染一脸欢喜的甜蜜之色,看着屋里对弈的二人便开心地打起招呼:“云先生,二哥”
“染染,太晚了快回房”褚杓盯着棋局步步为营,也不忘威严地吩咐起来
“嗯嗯,马上”褚染开心地笑起来,她看向连珩依旧笑颜如花,“连哥哥,明天见”言罢便一溜烟跑开,像只翩翩蝴蝶
云离心底也堵得慌,他对连珩视若无睹,依旧低着头沉浸棋局,直到香炉的最后一缕白烟消逝在空气中
“承让”云离抬眸看向褚杓淡淡一笑
“看来云先生在之前那局是让着我了”褚杓轻叹着摇摇头
云离笑了笑,他转首看了一眼连珩,平静无风地说道:“珩,那么早就回来,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师父是不希望珩儿回来了”连珩冷着脸说道,不知为何,心里明明不想这样说但嘴里就这样将这句话吐出来
“云先生,我先回去了”褚杓起身理了理衣袂温和地说道
“嗯”云离不理会连珩,将褚杓送到门口后顺便把身上的披风脱下还给对方
将褚杓送走后,云离一声不吭地与连珩擦身而过,直直走进浴池沐浴更衣,徒留连珩一人呆立原地
当云离沐浴之后走出来,房内已经空无一人只剩桌面上放着的一个包袱,他记得是连珩方才一直拿着的想到对方与褚染相处一日便如此亲密无间,一种莫名的酸涩沉郁让他心冷如冰,故他看也没看那包袱里的东西便想吹熄灯火,这才发现包袱底下是一封密信,他自然明白是何人所寄
将密信看了一遍之后,他的脸色更为阴沉
“公孙煜......”云离冷笑一声,忽然计从心出,他将信件销毁后便走到窗台边上,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古埙朝那广阔的天际吹奏一声,不一会儿,一只灵雀便落到窗台上炯炯有神地看着云离
云离对着那灵雀吹奏着乐曲,直到乐声停下,灵雀像是听懂了一样潇洒自在地飞起来,带着云离的信息迅速往东飞向卞陵
处理了一件事,云离便直接将房内的灯火熄灭,房间顿时漆黑一片,“嘎吱”一声是有人进屋的动静,云离知道是谁也不多言一语,待他躺到床上不久身旁便传来连珩身上好闻的暖木香
彼此同一床上却隔着一肩之距,如同陌生的两人
不知不觉,明明相爱却遥不可及
——梦·中——
小小的身影惊恐无助地徘徊在迷雾森林之中,缭绕的瘴气让这里更加的不知东西,也不过四岁的连珩浑身哆嗦着走在这个湿哒哒的森林,耳边是野狼的嚎叫吓得他蹲下抱着脑袋“哇”地哭出声
“呜呜呜爹爹.......呜呜呜......”
“吱呀”的脚步声声音从远处传来让连珩大气不敢喘,惊恐地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树林,深林中的灯笼传来一种救赎的火光,如同救命的一抹亮色,直到那挑灯少年走到他面前
眼前的少年比连珩高了半个身子,手里提着一个光线昏暗的灯笼,但也足够让连珩安心下来,渐渐止住了哭泣
“跟我走”眼前的少年将连珩扶起来
“哥哥呜呜呜......我要回家......”连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突然而至的温暖让他将所有的情绪爆发出来
“我带你回去”少年平静地说道,提袖将连珩的眼泪抹去
小连珩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抽泣道:“哥哥真的能带我出去吗?”
“我认得路”少年沉声说道,透着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老练沉稳,“天太黑了,我们还是先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我再出去
《华沫》完本[古代架空]—— by:空虚二爷
作者:空虚二爷 录入: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