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之不行啦,已经够乱了,”公孙律道:“我到时把那女人丢晋府就走人,让干爹自己解决罢”
“随便你,小心点就是,”李尽沙听闻也只能同意,但公孙律依旧看着自己,两手还抓着不放,便有些慌乱:“干嘛你,放开”
“死人妖,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公孙律神色无比认真,那浅灰色的眸子令对方看得心跳不由得陡然加速
“什么”
“我好像……”
门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开了,吱呀的一声响让两人同时侧头,便看见褚茗端着小点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们
“茗茗?点心做好啦?”
褚茗回过神点头,而后看着他们的动作皱眉:“你们,在做什么?”
“他啊,非要和小爷对着干,”公孙律说着松开了手:“不这么说话死人妖能听进去嘛”
“谁和你对着干了”李尽沙心下一松,瞪了他一眼便从褚茗手里接过盘子,坐下就开始吃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褚茗的发问让正咬下一块软糕的李尽沙心里一跳,而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作食,实则余光已不自觉地向公孙律飘去
“干嘛问这个呀茗茗”公孙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依旧笑嘻嘻
褚茗看着他不由得也笑了笑,却还是掩不住脸上的疑惑和心事重重;“看你们关系挺好的”
“很奇怪嘛?”公孙律挑眉,伸出一只手拍拍李尽沙的背:“你别看死人妖表面脾气差得很也经常小心眼,但其实挺好相处的呀,小爷认识他七年,早就摸清底细啦”
“拿开你的手”李尽沙冷声道,眼睛都没抬
公孙律立即笑着乖乖收了手,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而后瞟见褚茗凝眉略显呆愣的神色,便道:“咋啦茗茗?莫不是你两有什么争执?”
“没有啊,”褚茗眨眨眼:“噢对啦,娘刚叫我呢,先回去啦”
“好,茗茗早点睡”
“律表哥,”褚茗忽然道,扬起娇美的笑容来:“亲亲我好不好”
“哎?”公孙律疑惑,挑眉道:“茗茗怎么突然要亲了”
“表哥好久没亲我了”褚茗认认真真地道,还上前挨近了公孙律的胸口,杏眸不经意地扫过一旁正在用膳的李尽沙,但见对方不经意地放慢了咀嚼的动作,那喉结的律动也逐渐止息
“就这里,好不好?”她指着自己脸颊边因笑容扬起的酒窝
“好好好”
褚茗的头饰正挨着公孙律的肩膀,安静下来的她倒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味道,而后者便半是无奈半是耍风流地低下头来,在她脸颊旁亲了一下,恰是一幅男才女貌的画面
“好了罢?”
褚茗两颊的酒窝愈深:“律表哥晚安”
送走褚茗后,公孙律回头便见李尽沙还在努力和那些点心作对
“还没吃完?”
“对了,我不是让你叫褚茗注意点么”李尽沙忽然道:“方才听说她和边梅似乎闹起来了”
“啊?”公孙律一点也不知情,待听对方说了始末后不禁讶异:“今儿去看腰鼓的时候我也和她说了,她也答应以后就当边梅不存在呗?”
李尽沙简直要语塞:“事情都发生了,且方才回来也不见她态度好多少”
“这……没关系的罢?”公孙律侥幸地问道
李尽沙听闻便有些不知名的火气,将筷子放在一边结束了晚膳:“你跟女人接触那么多,难道还不了解?”
见他突然来了脾气,公孙律立即收起了轻松的神态:“呃,此接触非彼此接触,哪能像死人妖你在后宫帮太后娘娘叱咤风云打倒一片——你别又生气了啊喂!”
被他这么一喝,李尽沙猛然醒过来,然,自己怎么又生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气?以他现在和公孙律的关系,这未免太多管闲事念此他便缓下来,道:“我没生气”
公孙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真的?”
“比珍珠还真,”李尽沙说着起身头也不回:“去沐浴了”
留着公孙律一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45章 雨夜心乱
悬壶堂乃是凤羽城名声最好的医馆,街坊邻居都知道里面的杨蕴大夫菩萨心肠,悬壶济世,不过最近杨大夫招了一名西域女子当下手倒是让附近百姓百思不得其解
“杨大夫,药室整理好了”一名身着中原汉服的西域女子巧笑盈盈地望着那一身麻衣的中年男子
“好,那雅儿你帮我把这些药材切好罢,我去李大婶家出诊”杨蕴慈爱地笑了笑便背起药箱离开医馆
杨蕴前脚离开,连珩和褚染后脚便走进医馆,只见那堂前就只有一名弱女子在认认真真地捣药
“姑娘,忽米草要切得更碎才好入药”连珩提醒道,他看着这女子的手势便知道对方是个新手,猜想着是这里的小学童
当雅儿抬头看向连珩,脸上的惊讶溢于言表,而连珩也对眼前的女子有点眼熟,想了良久才恍然大悟:“哦!你是铁寨主家里的舞姬雅儿罢”
“公子还记得雅儿”雅儿微笑着将连珩和褚染招呼着进来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连珩奇怪地说道
“风尘中的女子,自然是如浮萍飘零”雅儿轻叹着说道,楚楚可怜,她提袖摸了摸眼角的湿润,软声道,“公子是来瞧病的还是买药的?”
“买点药,这里的大夫呢?”连珩左顾右盼起来
“杨大夫出诊了,等会儿便回,公子,褚小姐先喝茶”雅儿说着便到里间倒茶,不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婀娜多姿地走过来,忽然脚下拐到桌脚整个人踉跄着往连珩身上倒去
“啊——”
褚染皱起眉头一个箭步跑到连珩面前抢先将雅儿扶住,而雅儿手里的茶却全部泼到了连珩肩上,把衣服浸透
“对不起对不起......”雅儿惊恐地看着连珩不停道歉,一瘸一拐地到一旁拿来干净的手帕要为连珩擦拭肩上的茶水,动作极为用力几乎要把连珩的衣领也拽开
“啊呀!你干什么扯我连哥哥的衣服!”褚染一看就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开始和雅儿抢夺起来,争相要帮连珩擦干肩上的茶水
“撕拉”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手忙脚乱地将连珩的衣领直接扯开,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只见连珩右边的衣领直接大开,结实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肩上月牙形的胎记异常显眼
“连哥哥对不起......”褚染羞红脸,娇羞地帮连珩拉好衣领,而后挡在雅女面前大吼起来,“你不许看!连哥哥是我未婚夫!”
“连公子这胎记倒也可爱”雅女掩嘴轻笑起来
“麻烦你照这个药方抓药”连珩看似毫不介意,将一张药方递给雅女
“是,公子”雅女娇滴滴地行了个礼,将药方接过手便转身去抓药,看不到连珩嘴边勾起的一抹阴冷的笑意
“连哥哥,等会儿去买一套新衣衫罢,这套坏了”褚染担心地看着连珩
“嗯”连珩点点头,恢复那本该有的温和
很快雅儿便帮连珩抓好药,连珩也默不作声地接过而后带着褚染离开,这时从悬壶堂里间步履蹒跚地走出一名西域男子,依旧是穿着中原汉服,弯着腰不停咳嗽像是病入膏肓
“公子病了便莫要出来”雅儿讶然,连忙扶着那西域男子重新回到里间厢房
“如何”那西域男子坐下问道
“回大王,连珩右肩确实有一个月牙胎记”雅儿脸色忽然冰冷下来,恭恭敬敬地回道
“很好”
这西域男子果然就是罗彧,也即是西域王孟罗,他提笔疾书一封而后递给雅儿:“安全送到太后手中”
“是,属下遵命”雅女说罢便施展隐术隐去身影,找不到一丝足迹
*****
“连哥哥......”褚染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个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的连珩,就在刚才他们才开开心心地走出医馆,突然对方便将自己带到屋顶上偷看屋子里的情况,如今眼前的连珩更是一脸阴沉可怕,与之前的温和天壤之别
“别怕,跟我来”连珩看向褚染露出个笑容,一眨眼又将褚染带到街道后面的一个小巷子里
“连哥哥你要做何?”褚染好奇起来
连珩抿了抿嘴,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小染,我是武林中人,并非如你所见般简单,有些事你不方便知道”
“哦......”褚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突然说道,“那连哥哥会像那些武林人士那样随便杀人吗?”
话音落,五名浑身包裹在银色斗篷里的杀手轻功飞过,在连珩面前跪下,抱拳道:“见过庄主”
“活抓雅儿,将书信夺来,莫要惊动朝廷”连珩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还有孟罗”连珩托腮深思,踱步徘徊,“让人暗中监视他一举一动,切莫与朝廷之人起冲突”
银衣杀手颔首接下命令便分头行事,消失在巷子里
“孟罗?是西域王孟罗?”褚染惊讶地说道
“嗯,你了解他? ”连珩沉声说道,带着褚染往街上走去
“孟罗有个哥哥叫孟乾,但是十八年前被刺客刺杀,孟罗因此便登上王位,他自从登上王位就一直在西边找凶手”褚染轻叹道,“听说孟乾还有个遗失在民间的儿子”
“你怎会如此清楚”连珩不解地看着褚染
“我爹和西域王打交道了好多年,我自然会也听到一点儿”褚染轻哼道,“我厉害罢”
“厉害呐”连珩微笑着连连点头,他看向那灰蒙蒙的天空说道,“今早才晴空万里,怎么到午后却乌云密布”
“这儿地处凹陷,汇聚着到处的水汽,虽是西边但却很湿润,下雨也不是新鲜事”褚染一副很懂的样子
“那我们快些会去罢,淋雨了会感冒的”
“好”
褚府茂竹堂,长廊只有一人于其中
李尽沙坐在长凳上,手里摩挲着那渐染多少人鲜血的长鞭,忽便似是对空气道般开了口:“为何不睡”
“你也没睡啊”褚茗咬着嘴唇从茂竹堂里走出
李尽沙笑了笑:“褚大小姐有什么想说的”
褚茗也不是能藏的住事的,向来是直肠子:“你是不是喜欢律表哥?”
李尽沙颔首,在后宫里南宫绫斗的多了,方才褚茗做的那些他哪会不懂,况且他喜欢公孙律应该是不少人都能看出来的
“那你是不是故意的?”
褚茗的话让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对方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在餐桌上帮着那破女人,还让律表哥叫我对她好点?”褚茗语气里满是委屈:“方才我还被娘说了一通——你是不是见不得律表哥和我在一起啊?”
李尽沙明白了,心道自己真是离开后宫纷争太久了,这般女子九曲回肠的心思眼下也觉头晕脑胀起来他道:“我并无此意,只是招惹了她对你一点好处也无,搞不好还会误事”
褚茗方才被公孙梓说教了一番,心里不满得紧,哪听得下他说什么,气道:“你少胡说,她就算有匈奴人做垫背又如何?爹爹是将军难道还奈何不了他们吗?又有何好担心?!”
李尽沙皱眉,刚想解释,不料她又继续道:“律表哥对你难道不好吗?你一个太……”褚茗顿了顿,见对方脸色发白便知他也明白了自己要说的是哪个字了,便道:“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罢,又何必这么做啊,表哥虽然花心经常做些风流事,但毕竟是世子啊,到底还是要正儿八经地娶妻生子的!”
李尽沙握着鞭子的动作僵在原地,一言不发,似乎整个人已经凝固在月色下
就在褚茗以为他是灵魂出窍时,他却忽笑起来:“褚大小姐说的是不错,但要让我改变主意,劝你还是作罢”
说完立即旋身消失在这长廊上,留得褚茗一人看着那坐上飘落的雪花
思如何能停,心又如何能抑
【褚府·留听楼】
夜半三更,本该连空气也进入沉沉的睡眠中,但今夜似乎没那么安宁,惊雷滚滚,漆黑一片,这个世间仿佛被恶灵诅咒,天地被乌云席卷吞噬,不带一丝怜悯地折断一切,侵吞这个污秽的世间
不一会儿,滂沱大雨自离天洒下,暴雨交杂着白雪纷纷,如隐秘在黑暗中的鬼兽打量着世间,风也大的出奇,好像恶魔降临前的呼啸
连珩浑身湿透,定定地站在留听楼的门口等了已经快两个时辰,任凭风雨飘雪打到他身上,他仰头看着这暴虐的风雨,心中的担忧与愧疚油然而生
褚染在屋里看着连珩一站便是两个时辰,有些心疼起来连连安慰道:“连哥哥莫担心,可能雨下太大,云先生和二哥暂时回不来,在外面住下了”
连珩仿佛听不进去,他两眼无神地望着这呼啸的倾盆大雨,不由地紧握双拳,只有这样才能减退心里的酸涩与苦闷
“诶?连哥哥你去哪?”褚染看着连珩就这样冲进大雨中,连忙抓起一把伞匆忙跟上,为连珩撑着伞
“我去找师父,你回房罢”连珩看向褚染,雨水浸湿他的发丝,顺着面庞流下
“我帮你找”褚染严肃地说道
连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不再说话,直接带着褚染飞身离开
*****
月落湾坐落在野外大漠边缘,是一个形似弯月的湖,湖水清澈甘甜是这周围大漠居民赖以生存的水源本该宁静祥和的一片美景,如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只有大雨滂沱的呼啸之声,就像是一个炼狱
“师父!你在哪?!”连珩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发疯似的在这月落湾周围到处跑,雨声吞没了呼喊,得不到回应让他更加着急
“连哥哥别跑出伞,淋雨不好的”褚染大惊失色,撑着伞艰难地追在连珩身后,任凭她怎么跑也总是赶不上连珩的脚步
“师父!你在哪里!”
歇斯底里的吼叫几乎要震天动地,但回应他的依旧是令人烦躁的雨声两人摸黑在这月落湾周围找了许久也没有一点儿回应,可笑而可悲
找了许久都不见人,连珩冷冰着一张俊脸,步伐沉重地往回走而褚染浑身一颤,她能感觉到连珩突然而来的沉郁阴森,被吓得她不敢出声
“连哥哥......我们到家了......”褚染害怕地看着一脸沉郁的连珩,突然她只觉连珩猛地一下用力捏住自己的手,痛得她“啊”的一声轻呼,小脸皱在一起,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不知是否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这厢素伞下连珩与褚染二人沉默不语,对面五步之遥,那厢素伞下云离和褚杓二人相依并肩,褚府大门的红灯笼散发着幽暗的红光,照耀着这一左一右的两双人,天地间仅剩下肆虐的风雨呼啸
细密的雨线将他们隔开,似乎这一隔便是千山万水的距离
云离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连珩和褚染,冷若冰霜的目光只在连珩身上停留了一下,他便与褚杓一同走进府内
徒留那在风雨中苦笑的连珩
“连哥哥,云先生和二哥回来了,我们也进去罢”褚染小心翼翼地说道,眼前的连珩让她很害怕
“小染......我是不是很好笑”连珩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为什么?”褚染一边说着一边将连珩连拖带扶地弄进府里躲雨
“我担心他有危险,像个傻瓜一样发疯地到处找了他一个晚上”连珩自嘲一笑,鼻头酸涩得厉害,“原来,他根本不需要我,不需要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徒弟”
“他?是云先生吗?”褚染疑惑地看着连珩,心里似乎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却不敢去承认
“小染你回房罢”连珩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将手里的素伞交到褚染手里,一阵疾风挥洒,转瞬便消失在风雨中
“连哥哥......”褚染垂下脑袋喃喃,她能看懂连珩眼底那一份很深很深的情意,而这一份情意并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