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杀了程觅将军,夺了虎符”苏白悲戚地笑起来,“他居然因为这半块虎符给我下蛊,还追杀我.....”
“那你打算如何?”连珩从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知道,或许哪天被他抓回家罢”苏白没了任何生机,双眼失神而呆滞,“被他一掌拍死,就当我从没有过这样一个父亲”
“小白.....”连珩低着头,望着那半块虎符沉思,他突然说道,“你和我一起去西域罢”
“嗯?”
“我过几天去西域,你跟我一起去罢,你爹应该想不到你会去西域的”连珩认真地说道
“无所谓,听你的”苏白长叹一声,他起身走向内室,头也不回地说道“虎符你拿着罢,我想休息了”
“你好好休息罢”连珩担忧地看着苏白那太过凄清的背影,认识了苏白两年多了,何时见过对方如此落寞了无生趣的样子
轻轻掩上门扉,如同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一眼乱世,谁还能在这世间完好无损
天昶一年四月初七
盛春时节,律世子大婚,满朝文武百官云集,就连年幼的天子也亲自赴会,参与这摄政王之子的婚事卞陵之南,一条长达十里的红毯从郊外的景王府一直铺进了城内的陈尚书府中,以备世子迎娶之便
仿佛山河焕然,春满十里长安街,这一日天公都在作美,映得烟柳满城,春风如度,与那殷红的装点相得益彰
说是黄花闺女的闺房,事实上只是陈祖谦临时扩出来的一间地儿,为造这弥天大谎而做的修整罢了然家仆都有所不知,依旧乐此不疲地忙活着帮陈尚书这“雪藏”的宝贝闺女顺利出嫁
陈祖谦不安地在大堂里走来走去,生怕今日之事会出什么茬子,眼皮总在不吉利地跳来跳去他本想找了李尽沙,这样还放心些,但谁知对方对外告知身体不适,就连小皇帝去请也请不过来,故只能作罢一个人应付
此刻,他看见家仆们扶着那假小姐进屋后就出来了,便走过去问道:“沫儿的嫁衣可穿好了?”
“小姐说她要一个人穿,还让我们等会莫要跟她说话了,免得紧张”
陈祖谦转念一想也觉有礼,这女子本就是他花重金买来的烟花女子,来演这么一出戏罢了,如今在屋内调整调整也是应该,想来自己也不该去打扰,便颔首任由着去,自己则去操心婚礼其他方面的事儿
闺房内,那当初见了公孙景面的“陈云沫”正素衣端坐在榻上,焦躁不安地等待忽窗户纸一动,而后鬼魅一般的人影飘进来,恰站在她面前,正是一身素衣的李尽沙
“李提督,衣裳都在这”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丽红阁了”李尽沙道,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金子赏给她道:“将这些回去也给点杨红”
女子颔首接过,而后训练有素地消失在了陈府
而李尽沙站在榻前,目光定在那鲜红的衣袍上,也恰巧这替身女子的身形和他相差无几,这嫁衣裁剪得合适得很他伸手抚上那精美舒适的绸缎,描摹着上面纷繁精巧的图样,鼻尖还能嗅到那胭脂水粉的味道
他从前在宫中伺候南宫绫多时,不知触碰过多少华贵珍美的女子服饰,却打死也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穿上这新娘子的东西,还是和公孙律一同面对天地,成为这名副其实的对拜夫妻
念此那抚摸着嫁衣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似乎跟那忐忑不安的内心一样,不可置信眼前的一切,恍如梦境直到意识到时候不早,才急忙开始穿戴,将那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一套在身上,待全部整装待发看着镜子时,几乎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卞陵·景王府】
阿德急的团团转地看着那在镜前起码有一刻的主子,又看了看窗外的太阳,终于忍不住道:“唉哟,律世子您好了没?”
“嗯?”公孙律依旧在不厌其烦地整衣衫:“怎么,老爹他们催了?”
“王爷可是叫小的准时带您过去,万一迟了……”
“噢!迟了新娘子会等急的”公孙律恍然大悟地立即加速
“呃,是王爷会生气……”阿德汗颜
“小爷这就好”公孙律说完利索地最后弄了一遍行头,而后便跟着阿德气宇轩地走出房屋
此时公孙景和晋庭也走过来,但见二人今日皆着华装,公孙景更是雍容华贵,满脸喜色他走上前搭着公孙律的肩膀,将这唯一的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颔首:“你这小子今日果真是人模狗样,看来该让你早成亲才是”
公孙律撇撇嘴:“哪有爹这么说儿子的”
晋庭也走到他身边,满脸笑容的看着父子两,而后对公孙景道:“子观就莫逗他了,今日子抑大婚后,也是个有家室的男子,以后可不能这么闹腾了”
“还是义父懂小爷”
公孙律笑嘻嘻地用手肘顶了顶晋庭,对方也配合地向后仰倒同时哈哈大笑,仿佛儿时这对所谓义父与义子玩乐的场景——眼下一看,一晃竟快二十年过去了
“时候不早了,律儿便出去沿着红毯将沫儿接过来罢”公孙景道
公孙律早就等不及,听闻便立刻踱步出景王府,而公孙景紧随其后,晋庭则待二人出去了,在屋中过了一阵也走了出去
王府门前烟柳飘拂,清风缭绕而起,絮絮如雪落,如那沸腾欢呼的人群,映着满地红绸喜庆良缘,也映着春光云洁河山焕然,一切如梦似幻
他灰眸含情,步下台阶,沿着红毯走来,不需多余的粉饰妆点,只需一笑,就足以攫取万千芳心和宠爱
直至来到陈府门前,他终于驻足,目光定在陈祖谦旁那披着盖头的红衣新娘上,笑意暖然
卿待吾多时,吾定不负卿
公孙律大步上前,伸手握住对方,在接触的一刹那,碰到了那红玛瑙扳指,让他微微一愣,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怎么带着这个,不怕露馅儿?”
对方摇头,而后将二人牵起的手掩在袖袍里,轻轻挨着公孙律
公孙律笑了笑,握紧他的手,察觉到那掌心细腻的汗水,不禁柔声道:“紧张什么呢,看小爷这就把你娶了”
周围皆是嘈杂的声音,纷纷在为这对璧人欢呼雀跃,也恰给了公孙律说话的好时机
“看你紧张的,又不是第一次和小爷闹洞房了”
脸掩在盖头下的李尽沙警惕地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公孙律的手示意对方消停一点
见他如履薄冰的样子,公孙律笑道:“笨蛋,你知不知道小爷就喜欢欺负你这个样子,欺负到哭”
李尽沙无言,透过红色的绸缎看着他,隐隐可见那俊朗的面容,一如初见时的怦然心动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公孙律忽然回忆起来:“小爷就在想,这人长得挺好看的,但怎么总板着个脸呢?”
李尽沙没反应过来,不由得也跟着他想起七年前初见这家伙,惊鸿一面,便是一世难忘
“于是小爷就想逗你笑呀,就不停地跟你玩,玩久了,就离不开了”公孙律边说着,边牵着他踏出卞陵南城门:“原来这就是日久生情”
出了城门,沿着红绸,淋着满皇都的烟柳,踏着青草地,一直来到景王府
府中上下一片赤红,喜缎绕大梁,在中央打上一个同心结,结下红烛柔美,和光肆意装潢华贵典雅的礼堂,红结旋绕,终究结合到一处,昭示着百年好合其墙上又有一块书画裱着,字迹遒劲:
一阳初动,二姓和谐,庆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凤卜
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羡鸾和
“一拜天地”
公孙律扶着李尽沙,拉住对方的盖头不让其滑下,郑重地让天地为鉴
“二拜高堂”
坐在位子上的公孙景满脸喜色,尽是在大权在握的巅峰,而一旁的陈祖谦则挂着浅淡的笑容,一颗心却始终没有放下
“夫妻对拜”
情定此刻,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送入洞房——”
新娘子回房,公孙景也和家仆开始招呼着在场的天子和达官显贵入座,纷纷摆上了京城最好的特色和皇家菜,满汉全席一应俱全,阔气得堂而皇之,甚至比那国宴还华贵
大家都客套地拿起碗筷开始动工,府中又是一番热闹的饕餮景色,席间谈笑风生皆是乐,笑里藏机真假莫辨酒过三巡,幼帝疲惫先回了宫,而后那群人继续闹腾着而以阿德为首的家仆见时候不早,便开始撺掇着公孙律入洞房:
“律世子快进洞房啊,新娘子可要寂寞死了!”
“快去快去~~”
公孙景难得高兴也任由着他们喊,欣然道:“律儿还等什么,去罢去罢”
而晋庭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浅笑,眼里却隐隐带上了杀意
已近子时
新月枝头寂寥,院落鸦鸣几许,映着王府的歌舞升平,热闹无比,这两相对照,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正当这看似其乐融融和谐无比时,忽府外大门咚咚作响,其声律急切且暴躁,似乎要把这门捶坏之势
公孙景见此恐扰了这喜气,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府门前,让两旁侍卫迅速打开,那陈祖谦也飞快地上前要看个究竟
两人被门外点着的火把闪花了双眼,定睛一看,竟是方才早已离去的言博,其神色狂妄,身后跟着一群侍卫
“言大人不是回府了么?眼下是有何事?”公孙景眯起眼睛
言博笑里藏刀:“本官是来问景王爷一事的,还请王爷让本官进去了说”
公孙景冷笑道:“言大人擅闯王府,可有圣上的圣旨?再者,今日喜事,如若这般行事恐怕是要叨扰了”
言博挑眉:“本官不单有皇上的圣旨,且还把皇上请来了”
话落,整齐的步伐声传来,府外的长道上,隐隐现出了那橘灯笼,上描龙绘凤,确是天子贴身近侍的标志
“皇上驾到——”
公孙景、陈祖谦、言博及府中的宾客立即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火把燃明、灯笼映照下,这景王府的门外仿佛白昼
年幼的天之骄子从轿上走下,他小脸上尽是愤怒,开门见山道:“景王爷,言博上奏,说你和陈尚书、曹将军勾结武林,意图造反,眼下还把证据拿出来了”
这童稚的嗓音如夜半惊雷,震的公孙景、陈祖谦及曹湖之三人面如土色,但见陈祖谦立即道:“子虚乌有,子虚乌有!臣向来忠心耿耿,大家伙都有可鉴啊!”
曹湖之也上前跪下道:“请皇上明鉴,末将向来忠于大华不二,带兵征战保卫疆土,何来的造反一说?”
公孙景猝不及防,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情况,他气得全身发抖,怒目看着言博道:“言大人,本王为保大华疆土,不惜在凤慈宫前以血肉之躯求太后娘娘派遣爆虎军,又怎么可能觊觎王位?!你我到底有什么过节,让你要如此陷害本王?!”
言博冷笑:“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进屋将证据往大家伙跟前一摆便知道,对罢,陛下?”
“眼见为实,还不让朕进去”公孙恪叉着腰道,小脸因怒气也冰寒起来
府门轰然而开,锦衣卫队的脚步踏过宁静的石道,将这姻缘之喜的福地碾碎在一片阴沉的肃穆中但见曹通紧跟在公孙恪身后如忠犬,眼睛警惕地看着景王府里的一草一木
不一会儿,公孙恪便坐在正厅中,锦衣卫队围成一圈,言博带着他自己的侍卫,站在了那“喜”字之下,一脸看热闹的姿态而公孙景、陈祖谦、曹通于另一侧,加之各位高官权贵忐忑地立于一旁
这艳红中竟是如此剑拔弩张的光景,实是滑稽可笑
言博将手里厚厚一沓的文书一下子扔在了案几上,高声道:“诸位看看,这些就是景王爷与武林上代盟主晋庭的书信,其间往来内容,包括十八年前陷害叶余山、私吞国库、杀害武林中得道高人何患先、甚至于勾结匈奴察兰氏,伪造襄戍关挟持谈判一事,将大华钱财拱手让与那些蛮子!!”
一言激起千层浪,众文武百官纷纷传看这些密信,确是都是公孙景的笔迹,且所言都与曾经发生的事实相当符合
公孙景面色如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变化,他明明还没有动手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意外?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目之所及都是那群文武百官,却迟迟不见晋庭的身影
顿然,他已然意识到了何,不禁手背上青筋暴起,血气上涌:“荒唐……简直荒唐!”他愤怒地一拍案几:“这一切都是晋庭所为,是他刻意模仿本王笔迹来陷害!”
“晋庭身为武林中人,有什么理由陷害一个王爷?”言博质问,“何况,这书信上写的就是你俩这些大逆不道之事,他难道为了陷害你还把自己搭进去?”
“武林人?你们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最荒唐的是,”言博眯起眼道:“这次律世子大婚,便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陈祖谦浑身一颤,嘴唇发抖地看着言博
言博抬起手指着他:“陈尚书育有三子,但依臣所查,根本无何私生子女,敢问那陈云沫姑娘从何而来,眼下在和律世子洞房花烛夜的究竟是何人?!”
“冤枉……冤枉啊!”陈祖谦吓得脸色惨白,而其夫人更是直接晕了过去他立即将头连连地磕着,都渗出了血来,嘴上却始终说的“冤枉”二字,如同吓傻了一般
“巧合的是啊,”站在公孙恪身后的曹通开了口,满脸戏谑:“方才言大人举报后,皇上立即下令调动东西两厂和锦衣卫的人马,但李提督迟迟不现身,而到思亭殿一看,居然无人”
公孙景听闻浑身一震,面容如同僵死者般成了灰色,不可置信地看向楼上
“更巧的是,李提督似乎是这次婚礼的筹谋者啊,”言博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此刻已然凝滞的公孙景和众人,带着知晓真相的优越和洋洋得意:“若臣没记错,是李提督亲自做的媒啊……莫不是景王爷连李提督都收买了,好共谋大计?”
哗啦,桌上的瓷器倏然被那龙袍扫落在地,溅落了一地刺耳的响声
但见公孙恪阴沉地站起来,小脸上尽是扭曲的愤怒,对锦衣卫下令道:“给朕上去查!”
第106章 惊天之变
天子一声令下,锦衣卫人马立即飞身上楼,准确无误地找到那房屋的门口,却发现里面布了阵法,单凭撞竟无法打开
此时公孙恪带着所有人走上前,冷着一双灰眸示意曹通和卫队不择手段也要弄开后者见此便让全体卫队人马举气,凝于掌上,便如同军队在大火中撞击凤慈宫宫门的场景一下,毫不留情地向这绣着红绸的喜门顶去
轰然作响,那红绸的裂帛声刺耳,如揭开了新娘神秘的盖头
众人鱼贯而入,粗暴地将那屏风拨开,便看见了最期望也是最不期望看见的一幕——鲜红如血的榻上,是神色惊愕的李尽沙而他身侧的公孙律似乎听到声音才缓缓睁开眼,一双灰眸冷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但见公孙律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纨绔不羁,他坐起来,眉头皱起,似乎不爽被人惊扰,灰眸直视这群大动干戈的家伙:“怎么回事?”
言博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高声道:“荒唐,这才是真正的荒唐可笑啊!看见了吗,诸位都看见了吗?堂堂世子娶的是一个太监啊!啊?哈哈哈哈!”
公孙恪全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这究竟怎么回事?!公孙律,你给朕解释清楚!”
“解释?”公孙律扫过所有人,脸色顿然带上了怒气,指向身旁的李尽沙:“皇上应该让他解释罢?”
“大胆!竟敢如此顶撞皇上!”曹通怒喝
公孙律置若罔闻,一双灰眸死死地盯着李尽沙,里面甚至充起了血丝,灼灼似乎在燃烧,在暗示千万复杂的隐言但闻他冷声道:“李提督,你给小爷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尽沙缓缓回神,被这一切冲击得不知所措他看向公孙律,但见对方一脸寒冰,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因为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而扭曲着,如同地狱勾魂使者,在那红袍喜色中泛着诡异的可怖,让他脑海一片空白
《华沫》完本[古代架空]—— by:空虚二爷
作者:空虚二爷 录入: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