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鸿快步向他走来,面具下的眸子熠熠闪光,激动道:“羊......”本想说出后面那两个字,但羊作人以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于是祝鸿就没继续说了。
季如许连忙起身,望着身形更加挺拔的祝鸿,有些怔然,干咳一声道:“刀山火海?”
“嗯。”祝鸿向其他文士行礼后,就拉过季如许走到了另一边,随后摘下了面具,他以为跳崖一别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毕竟那可是万丈深渊。
祝鸿瞥了一眼,“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季如许望向他,咧嘴笑道:“也就那样吧,你呢,小皇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略微不好意思道:“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无事。”祝鸿摇摇头,望了望远处的雪山,五年过去了,自己也已经二十五,现在的他对年轻时的想法不置可否。
他已经过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现在的他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你找到了和志吗?”季如许问。
祝鸿微阖着双眼,神情有些忧郁,负手说:“找到了,他和他的师兄都化作了灰烬。”见季如许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反而关心道,“我前几年拜见过他们的师父丁落山,丁落山总算原谅他了,想来和志知道后也是高兴的。”
见季如许神情有些疑惑,又解释:“和志跟我入宫时,他家师父不同意,说执拗跟着我的话,就断绝师徒关系,和志的师兄疼他,悄悄跟在他后背保护......最终你也看到了。”
季如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个喜欢说自己宵小之辈的人就这么没了。
两人边说边走,开始交换近些年的经过。原来,季如许被农夫所救后,在别人家里躺了八个多月,农夫有个儿子正准备念学堂,伤好后,季如许为了报答他们,又教了小孩一年,顺便没事时在山下找人,可依然未果。
出山后,季如许则决定写书为生,完成故事后就换一个地方,直至今天才寻到。
而祝鸿则直接是主角光环,掉到了一棵五大夫上,身上也只是受了些轻伤,在洞穴里待了几天,见邵乐康没再派人来找后,才去找季如许,停留了一个多月也没有音讯,祝鸿不得不离开这里,改头换面讨生计,直到去年他才想到可以写书,没想到一写就火了。
“你的哑巴一直是装的?”祝鸿问。
“嗯,装了挺久了。”
祝鸿不解,“你明明会说话,却要装成不能言语,为什么?”
季如许把瑞脑塞到他手上:“我乐意,你管我作甚。”
“你这么多年没吃百毒丸的解药,是怎么活下来的?”祝鸿眉心微蹙。
怎么活,死了一次再活呗,季如许胡诌道:“认识了一名神医,后来救好了我。”
祝鸿沉吟不语,似是下定了决心,薄唇微启,“那年邵乐康说你接近我,只是单纯让你我做那种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祝鸿不说话了,睨了他一眼,刚刚的那个问题他想了五年,那时候他非常后悔,为何跳崖前没有询问季如许的答案,可现在听到了,心里又生出一股烦躁,倒不如不问。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山上,突然山上下起了暴雪,随后整个山都在摇,季如许心中大骇,大叫一声:“不好!是雪崩!”回头一望,就见雪山崩塌,白雪从山上滑落,两人连忙往前跑。
那雪崩得厉害,滚滚而来,转眼间就要追上他们,季如许内心不断卧槽,难道刚刚见面,他俩就要命丧于此?
雪越来越大,竟有咆哮之势,震得地都抖了几抖,季如许被脚下的石头一绊,倒在了地上。祝鸿看到后,连忙把他扶起来,随后雪就“轰轰轰”而来,以迅雷之势把两人都淹没了。
一刻钟后,季如许从雪中爬起来,他全身僵硬,季如许知道自己又丢了一条命,现在的他就只剩一条命了,他颤巍巍地爬起来,头一阵眩晕,差点又栽到雪里去。
季如许看着白皑皑的一片,感觉自己都要得雪盲,但眼下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找到小皇帝祝鸿才是最紧要的事。他回想着之前祝鸿和他所在的方位,确定好大概位置后,连忙徒手一点点挖开。
半晌,季如许总算看到了一只苍白得过分的手,歇了口气,又拼命地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拉上来。
但此时祝鸿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整个人还闭着眼僵硬着,季如许把自己的身体覆盖上去,两人的温度这才逐渐回暖。
见他还是没睁眼,季如许心里郁闷,连忙用手探了探鼻息,摸到还有呼吸后,才放下心来,认命地背着祝鸿往前走。
走了不远,季如许见到了一个山洞,喜出望外道:“天无绝人之路啊!”
祝鸿依然没有反应,季如许连忙走进去,见里面比较暖和,就把他轻轻放到了地上,废了半个时辰才钻木取火点着,季如许很饿,想去附近的地方抓鸟吃,可刚离开洞穴,就见一望无际的白,哪有什么野物。
“醒醒。”季如许拍了拍他的脸,直至他清醒过来。
祝鸿虚弱地说:“谢谢。”
季如许把他扶起来,开玩笑道:“你相公我就是这么厉害,无需多谢什么,以后我罩着你便是了。”
祝鸿登时羞红了脸,干咳了一声,匆忙爬起身来,默默地烤火,心里思绪万千:自己真的是太弱了,竟次次都要他来救。
休养好后,两人决定到外面看看,毕竟已经一天没有吃饭,力气都已消耗殆尽,要是再不吃饭,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哪个都划不来,倒不如去外面闯一闯。
途经一条冰湖时,祝鸿寻思着找几块石头来砸湖面,说不定里面有鱼。
季如许听到后,也觉得是个很好的法子。但不敢让祝鸿劳累,毕竟他身子弱,要是又惹出什么症状来,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于是自己从山上捡了些枯藤条,一边缠着大石头,一边绕着肚子,一块块拖了上来。
祝鸿看在眼底,记在心里,便去冻湖内砸冰捞鱼。
“这中间冰薄,鱼好抓,但你小心些。”祝鸿站在湖中间提醒道。
“哦,小皇帝。”
冰一层一层的被砸开,已到日落时分,太阳就快下山,可就是没看到鱼,两人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只能机械地一直往下锤。
季如许眼见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吃力不讨好,便学着卧冰求鲤的故事,脱掉了衣服,赤|身躺在冰面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祝鸿被他的举动吓到,声音高了起来,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冷的天,竟然如此行为,是不怕死了吗!?
季如许知道他在问自己,只是身体冻得快没知觉,缓声道:“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感动老天爷。”
祝鸿抱着石头的手僵在了原地,盯着他心口、肩膀和手上的疤,蓦地心中一梗,这些疤都是因为自己才造成的,良久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个窟窿里冒出了几个小泡,季如许一喜,只见有条鱼在吐泡泡,随后新鲜的大鲫鱼就一条一条窜了上来。
祝鸿看到后,反而没那么激动,连忙拉起季如许,帮他穿衣服,喝道:“你是不想活了吗!还不穿衣服!”
季如许笑得很是开心,还能哼小调:“先别管我,赶快捞鱼,不然这鱼都跑咯。”
祝鸿面无表情地看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异样的滋味在心中蔓延,这个人怎么这么傻?
见季如许没有很大的事,祝鸿把他扶到了岸边,便自己走进了窟窿旁,费力地把鱼往上面甩,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冰窟里。
旁边休息的季如许叹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救他。只是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再加上没吃饭,季如许都差点被拉进了窟窿里,好在旁边有块石头,季如许情急中扶住了它,又拿了枯藤条放进水里,这才把祝鸿拖起来。
两人在雪地上打滚降温后,祝鸿又冻得昏迷了。
等祝鸿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季如许却不知所踪。身旁的碎石片里煮着奶白的鲫鱼汤,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好饿,真的好饿。
手脚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麻木了,嘴唇里似乎也透着一丝腥甜的味道,这味道好像很熟悉,但祝鸿却想不起来在哪吃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洞外有人踩雪的声音,祝鸿定睛一看,季如许抱着柴火走了进来,只见他悠悠道:“小皇帝,你醒了啊。”
幽幽的洞穴里,火光把季如许的身影照得高大,祝鸿十分清楚地看到季如许的腕口在滴血,滴在了湿湿的地上,却落在了祝鸿的心里。
一滴。两滴。
祝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口中腥甜的味道,是羊作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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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速救朕(10)
季如许见祝鸿一直盯着自己腕上的伤口, 放下了柴火, 用袖子遮住了点, 摆摆手道:“不打紧的,小皇帝, 你好些了没?”
祝鸿眉头微蹙, 嘴角下压, 语气有些凶,冷声道:“过来, 给我看看。”
“真的没什么事, 嘶, 轻点轻点。”季如许看着祝鸿认真的表情, 不禁有些想笑,“怎么?心疼你家相公我了?”
祝鸿抬头看了他一眼, 抿唇不说话, 只是耳朵有些红,随后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扯了几块长条,一声不吭地帮季如许绑上。
季如许挑挑眉,正准备脱掉身上的湿衣服烤干,就见祝鸿瞬间就撇过头去, 火光照耀下, 祝鸿的脸有些红,季如许一时恶作剧上心头,“小皇帝, 都是大男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也把衣服脱了,再穿湿衣服会惹风寒的。”
祝鸿板着脸看他,见季如许身上那么多伤疤,这些伤都是因为自己而添加的,又自顾自地生起闷气来。
季如许以为他还在害羞,也没理他,而是烤着衣服,祝鸿这时走了过来,手一伸,“给我。”
“什么?”季如许一头雾水。
祝鸿铁青着脸把季如许的衣服夺过来,坐在了旁边,帮他烤火。
哟,这小皇帝原来会疼人的呢,季如许递了一个眼神给他,随后走到鱼汤旁边,见已经熟了,连忙招呼他过来,“别烤了,先吃鱼。”
祝鸿看了一眼那鱼汤,咽了一口口水,蓦地视线落在季如许的身上,眉毛拧了拧,淡淡道:“你先吃吧,我待会儿就来。”
季如许其实比祝鸿还饿,毕竟他出了大部分的劳动力,也不再推托,直接拿了两根细树枝当筷子,把那鲜嫩奶白的鱼肉分了分,迫不及待道:“那我先吃了啊。”
“嗯。”祝鸿不再看他,而是专心烤干季如许的衣服。
季如许咬了一块肉就没再吃了,他知道饿了的感受,于是把祝鸿拉起来,恶声道:“你再不吃,我就把鱼汤踢了。”说着就要作势拿脚踢。
祝鸿心知他这样做的原因,敛目低眉,睫毛微颤,把衣服挂在了木架上,点点头道:“一起喝。”
“这才对。”季如许那了一个木头叉子给他,两人就势吃了起来,季如许谑笑道,“对了,你怎么起刀山火海这个名字?”
祝鸿干咳了一声,这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他每天都在想那句跳崖前的话,谁知一记就是五年,写书时顺手就给起了,不自然地说:“一时兴起。”
“哦。”季如许嗤笑了一声,越来越觉得祝鸿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往他那边挪了一点,碰了碰他的肩膀,悠悠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祝鸿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这会儿有些没反应过来,接着感受到季如许身体传来的热度,微微往另一边移了一点,“我想当皇帝。”现在的他对山水野趣没什么感觉,倒想励精图治、忧国忧民。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季如许望了一眼,继续嘲笑道:“我可记得某人信誓旦旦地说过\'鸿,志不在此,它只好游山玩水,朕也是\'的。”
祝鸿避开他投来的灼热目光,声音却掷地有声,“以前我太单纯,是我想错了。”他总算知道,若是不强大,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想保护的人被受欺负,却无能为力,他欠那些人太多了。
季如许吐了吐鱼骨,又问:“邵乐康已经登基五年了,势力都基本已经稳固,你......无依无靠的,如何能夺位?”
祝鸿现在已经把他当成了可信任的人,所以也没有隐瞒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还记得那位老臣吗?”见季如许有所迟疑,又详细解释,“就是你说他家夫人跟人跑了的徐大人,徐明。”
“他在邵乐康登基前夕,就已解甲归田,在山阳县颐养天年,山阳县离我们这不远,我们可以去找他。”祝鸿继续说。
季如许点点头,想到了什么,打击道:“可是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你的哀帝墓还在皇陵。”
祝鸿沉吟了一会儿,吃完后又帮他烤衣服,半晌后才说,“我就是最好的证明,其他官员们看他们的选择,若是被策反了,直接杀了便是。”
“小皇帝,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季如许嘴角噙着一丝笑,都五年了,这人怎么还这么自信。
祝鸿又说:“我舅舅家左将军手上有些兵权,他知道我是装傻的,便没有参与朝堂的斗争,或许可以叫他帮忙,不过......我也不太确定。”见季如许一头雾水的样子,解释说:“我和他关系不怎么好。”
季如许玩着那鱼骨头,搭话:“所以说困难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