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开车带着曦死去之后还能重生到六岁。那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哪怕要这一切全部重新来过。
看到对义父都敢冷嘲热讽的高岭之花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个两手都抱不住的大碗,旭知道他赌赢了。
大碗搁在桌面,廖天瑞袖长的指骨在旁边敲敲,示意他盛上。
旭在廖天瑞惊诧的目光中把芒字的衬衫、牛仔裤,全脱了个精光。
廖天瑞,“~”
旭又把掉落地上那跟自己同样的小泥人捡起来,在休息室捣烂了冲进厕所里。套上一件廖天瑞在休息室准备的白衬衫,裤子都不穿,湿着头发显然是刚洗过澡。
廖天瑞目瞪口呆看着这莫名其妙去换了一身衣服的自家弟弟。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
旭穿着一身凌乱的衣服坐下来,给他满上一碗,端起来,自己喝光了。又就着保温壶,把一壶杨枝甘露喝了个干干净净。
批阅文件的廖天瑞终于发问了,“你这个,不是带过来给我的吗?”
“你花粉过敏。有花粉的糕点还是少吃点吧。虽然很好吃。”
钢笔一顿,显然没猜到秘密被发现。廖天瑞澄清道,“我只对法国梧桐过敏。”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我真的好怕你吃了我做的东西倒下来。那时候,我连扶起你的力气都没有。那个样子太可怕了。”
廖天瑞收起写写画画的钢笔。无奈地叹息,“牛仁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总之,我跟小霍霍再也不会给你做糕点吃。”
廖天瑞扁扁嘴,顿时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我还可以给你做点没有花粉的绿豆糕、老婆饼。”
廖天瑞点点头,“嗯。小旭,我教你一件事。陌生人不可交心。熟人也不可以。一旦立场不同,反目成仇就是分秒之间的事。一旦不顺心,我很难控制自己。”
说着他大手一拍桌子,灵敏的模型被拍得收回了全部的光线。
旭全身汗毛直立。一下子站起来,严肃地敬了个礼,“是。瑞哥哥。我马上回去给你做豆沙糕、枣泥山药。”
说着,在他缺甜食心情不好的瑞哥哥发作之前夺门而出。
旭只穿着衬衫就急匆匆跑出总经理办公室,公司里所有小姐姐小哥哥都吓了一跳。
霍山扣张大嘴巴看着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成人衬衫垂到膝盖。
“你干嘛呢?”
“回家。”
“还没写完。”
霍山扣说着坐下来还要继续写。旭拉过他的手,扯着人就要走。“没时间了。瑞哥哥快要饿坏了!”
“你不是带了糖水给他吗?”
“我吃光了。”
“你为什么要吃光了呀!”
“没时间解释了。快点。你重新做一锅!”
旭走后,廖天瑞拿手帕捂着鼻子,开了厕所的门,被里面扑鼻而来的花香熏得要吐。迅速关上。
几天前,他发现自己一靠近子居就会身上起疹子。服药几天之后他趁子居跟旭在楼下玩耍,翻子居的耽美文库找到了一个跟旭长得很像的假人。
小美人检查报告说里面有没开的摄像头跟法国梧桐花粉。他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看到旭对那个小假人有反应,他是意外的。但是看到他死命砸碎那个会伤害到他身体的小假人,廖天瑞更加意外。
要知道,旭可是个看见小蚂蚁尸体都要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的家伙。
老的照相机、旧的观音像,他房间里所有物品都保存得十分完整。每一件物体,他都是抱着虔诚的心去使用的。
这整死杀父仇人一样的仇恨,发泄在跟子居长得八分像的小泥人身上,当真是诡异非常。
“难道他知道这小泥人是谁捏的?”
廖天瑞打电话给小美人,让他加紧时间查小泥人的事。后者查到了,是段子那个段家余孽。问他怎么处理。
廖天瑞勾勾唇,“杀。”
第71章 “坐。”
廖天瑞正如常写着文件,小美人回电。语气十分着急。“瑞哥,小公子在。我没法开枪。”
“他为什么会在?先别开枪。我马上过去。”
霍山扣在宁家重新做杨枝甘露。旭换了一件白衬衫,没来得及写字就翻墙出了门。
段子对廖天瑞的仇恨太深。这是旭想不到的。他一直以为段子恨的是布莱汉堂。没想到他恨的人里面,还有他的瑞哥哥。
段子说全部都是廖天瑞策划的。廖天瑞做了什么,旭也知道。但是旭还是不认为他瑞哥哥做错了。正如他瑞哥哥所说,这是生意。一手交钱一手填命。要救段家,总得有所牺牲。
段子家那破木头撑起的棚子里,旭来势汹汹给了双目无神的那个家伙狠狠一拳。
躺在废弃猪圈的地上,段子左脸肿起来一大块。笑着问,“廖天瑞死了?”
旭红着眼睛又给了他一拳。段子没有反击。任由他跨坐在自己身上,疯子一样冲他的脸挥着拳头。把他的一张俏脸打成青青紫紫的猪头。
旭还不解恨。最后甩了他一巴掌。
过了好久,段子觉得脸上终于有了知觉。那是不动也疼得难受的感觉。有水落在脸上,洗去他的血迹。那是旭的眼泪。
旭不说一句话,嘴唇咬得发白,全身抽搐着哭泣。他不想说什么放弃仇恨。他知道自己都放不下对曦的仇恨,又怎么劝服段子放弃杀父之仇?
但是他同时想救他爱着的这两个人。
他相濡以沫的结义兄弟,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曾经同甘共苦。
他面冷心热的义兄,他们也曾一起抢碗里的饭,也曾趴在同一个肚皮上,叫那人爸爸。
一边是两生两世的割舍不下。一边是自小到大的至亲。
没有人告诉他,当你爱着的两个人举着枪对着彼此的时候他应该站在哪一边。
“段子你知道吗?你在逼我。你不要逼我。”
“我只能恨他。不然,你让我以什么理由活下去?”
“活着不需要理由!活着就能看到奇迹!”这是顺子告诉他的。当初,甚至现在,他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才得以活下来。
段子对此不以为然。他别过脸去,哼了一声,“天真。”
旭挥拳又要打,一声枪响,段子脸上现出扭曲的面容。
“段子,你怎么了?”
“小旭。走开。”是廖天瑞。他举着□□一步步走过来。
段子捂着的脚上是一个碗口大的缺口。正一股股往外冒着血。这是打到大腿动脉上了。
旭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红。他魂不守舍地站起来,又记起来要包扎伤口。看见廖天瑞黑漆漆的双管,刚颤抖着站起来的他无意识张开双手,挡在段子面前。央求道,“瑞哥哥,不要开枪。”
“你开枪啊!杀了我!快杀了我!”
“段子你闭嘴!”旭满脸泪水,脚步凌乱跟着他的枪口艰难走动。站都站不稳就是要救地上那个人。
“我再说一次,走开。”
旭□□地站起来,坚定地摇头。“他是我的朋友。瑞哥哥,算我求你。”
“解决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好的办法是斩草除根。”
“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十号大神住哪儿,叫什么,是哪位。你放过段子。”
廖天瑞把修长的手指移到扳机上,枪口对准他亲爱的弟弟。警告他,“不要感情用事。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你再拦着这个以怨报德的烂人我连你也杀了。”
旭还是坚决摇头不肯走开。段子要站起来。被一双过膝的黑色长筒马丁靴踩过伤口。疼得他发出尖锐的吼叫。
段子强忍着痛苦。抱着腿闭着眼无声地落泪。棚子里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一个听起来像女生但是一听就知道是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咔哒的上锁声传入每个人耳边。
“既然有买卖怎么能不听就杀人呢?听不到大神的真实身份那得多亏啊。”
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红色小马甲的美男子在不远处的木桩后面转出身来。
养得合身的马丁靴裹着一双纤细颀长的美腿。上面是一步一摇的曼妙身姿。加之此人红唇妖艳似火,黑色长发随风飘逸,面容姣好胜过许多女子,一时间难辨雌雄。一杆阻击枪扛上肩,丝毫不费力的模样。
“小美人。”旭听声音就认出了这个人。他的身体一节一节地转过去。
“莫生气莫生气。失手伤了小公子到时候后悔的人是你自己。”
小美人不动声色拿手上的□□隔开廖天瑞的□□。弯下腰一揪旭可爱的小鼻子。俏皮地别起一边浓密黑发在耳后。
“哦。小公子认识我虞美人?”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我记得你给我包扎伤口的温柔。
记得你教我易容。
记得你教我用假声唱虞姬让我学会变声。
记得你跟团子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记得中心小学公交站那股淡淡的线香把我交给霍奶奶。我一直都记得。”
小美人点点他小鼻子。娇嗔道,“讨厌!小公子你那时候醒着呢?早说嘛。我被人误会是干那行的。可憋屈了。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白纸扇!人家是干部!你知道也不给我说一句好话。”
“那,抱抱。”
白纸扇是真。正正经经可就难说了。心知肚明的旭说着,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跑过去,一下子扑在人家身上,抱紧了人家的大腿,在人家肚皮上蹭啊蹭。
小美人用最快速度扔了手上的□□,在廖天瑞枪口面前高举双手在耳边。
“瑞哥你冷静点。子弹没眼睛。擦枪走火少了我这个得力助手就不好了是吧?虽然我男女不忌,但是我保证我没有祸害未成年。更何况是瑞哥你宝贝弟弟?”
他嫌弃地看看在他怀里拿他紧身衣偷偷擦眼泪的小公子。“再说。怎么看都是他在吃我豆腐。我没动过啊。”
“小旭,过来。”
廖天瑞话里明显生气了,旭不情不愿地回去静观其变。
只见小美人转身,一脚踩在段子胸膛前,把高挑身材往前倾。伸手掏出一只录音笔。
“如果你听了这个还要报仇。那就休怪我们无情。”
他按下播放键。陆良的声音传来。
“儿子。不要去找瑞哥报仇。没有瑞哥的父亲兔子爷就没有我这个陆良。没有那场生意,就没有我们段家债务的一笔勾销。
你不是问过我吗?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我后腰上面那个十三,不是胎记。是十三帮的纹身没办法清除干净。
兔子爷救了我们。但是,我们必须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牛仁医生给我整了容。我混进陆家,用陆良的身份娶了你妈,嫁进你家。
九斤出了那样的事,你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利息那么高,我是明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拿不到他想要的,布局会一直折腾我们段家。
段子,我的儿子,不要怪爸爸。爸爸只知道这个办法。最快,帮我们家彻底解决布局这个大麻烦。
也不要告诉你妈妈她爱着的那个青梅竹马的陆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落水身亡。
你要跟妈妈好好活下去。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这个爸爸会解决掉所有麻烦。
可惜爸爸以后都不能在妈妈逼你练琴的时候偷偷开门给你送水果了。也不能看你拍的那些很美的照片。
你放心,你的相机瑞哥会赎回来的,我们的家,会像以前一样有钱。你又可以穿着小西装,带着耳机听我听不懂的交响乐,在脖子上挂着小相机拍路边野花了。真好。”
廖天瑞把旭护在身后,不让他碰到这脏兮兮的小美人。
“这段录音是陆良给你的?”
小美人对廖天瑞的冷漠司空见惯。别起另一边长发。尽量压低声线让它听起来正经一些。
“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不是陆良。是段二两。她把录音笔给我。让我护着她儿子别让他复仇。然后第二天,我就听说段二两自杀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陆良之后,她选择了殉情。”
马丁靴踩了一脚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的某人。
“所以说,段子,这是你们的家事。至于我们日升会跟陆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叫陆良,姑且这么称呼吧。正如你爸爸说的那样。那是一场生意。债,我们日升会帮你段家清了。命,我们收下了。”
廖天瑞,“这个任务,我给他开价的机会。他说让儿子回到过去的日子就好。要做到这一点不难。全看我心情。要是你再用这种眼神瞪着我,我很难说服自己不杀了你。”
“如果不是你们把债务收购了,对我们信口开河,我们段氏至于沦落到现在吗?”
段子的偏执惹怒了廖天瑞。廖天瑞把他另一条腿也开了洞。逼他清醒。听自己讲话。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父亲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钱我已经打到你母亲卡上。我们两清。要是你再不放下,那就对不起了。我总得自保。没可能留着你这个危险品。”
段子被父亲的真相冲击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知道窝在角落里抱头痛哭。三人把段子送上车,送到牛仁医院。
车上,廖天瑞问小美人。“如果这个任务没有出意外,你带着录音笔是打算怎么处理?”违背命令放走段子?
小美人张圆一张大嘴,揉揉邻座小公子的小脸,装疯卖傻。
“那我可就不知道咯。没发生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呢?生活处处是惊喜。小公子你说是吧?”
“嗯。”旭看着美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刻都舍不得从小美人身上移开。
小美人也享受别人对他的美貌垂涎三尺这件事。一大一小没羞没臊开着廖天瑞听不懂的黄腔。
“美人有男朋友了吗?”
“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论漂亮,没有哪个女的比得过美人你。你哪里看得上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