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实在有一见钟情的女子,迫不及待的男子可以委托店小二给对方点一盘“丝丝入扣”,若对方接受,二人在此后可选择到雅间再聚。
这份公示宣布之后,反对的声音居然真的下去不少,虽然也有暗地指责孤男寡女私自在雅间相会不适合,但其后穆谣又添了新举措,堵上了大部分人的口。
到了“相亲大会”这天,穆谣和聂源枫也订了一个位置不错的雅间,两人照例换上寻常衣服,瞧见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穆谣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些,方嗔怒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老板那个要求?万一他的数字是虚报的呢?”
“我又不缺钱。”夹起一块翡翠糕送入他口中,聂源枫替他拭了拭唇角,笑说:“这种铺子我有几十家,想估算他每天赚多少不是难事,就看他有没有胆子虚报。”
聂源枫半开玩笑般说道:“其实一开始你说要在这办,我本来想直接把酒楼买下来,就是怕来不及,才打消这个想法。”
穆谣:受到了来自有钱人的暴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从远处雅间投来的恶毒视线,若是目光能杀人,穆谣此刻恐怕已被千刀万剐。
戏曲结束之后,店小二会安排无意相亲的女子先离场,接着便会把屏风撤下,换成一排几尺高的矮帘。
这时,才是“相亲大会”的重头戏:
留下的男女将会分别坐在帘子的两头,每对有一炷香的时间相谈,若是合适,女子可解下面纱,掀起帘子查看男子“真容”。
若是不合适,女子蒙着面纱,即使男子掀开帘子,也无法知道对方是谁,不会有损姑娘名声。
没想到留下的人竟意外的多,聂源枫也被勾起兴致:“你觉得今天能成几对?”
“谁知道呢。”
穆谣的注意力却不在此,而是满头大汗、笑得脸都要挤成一团的老板,正站在他们雅间的门口。
聂源枫同样也注意到了老板,冷声问:“如何,要给你准备银票么?”
“不、不,” 今天醉仙楼的生意翻了一倍,甚至最后连做“丝丝入扣”的材料都耗光了。
老板一张嘴,露出一口白牙:“怎么敢要大人的银子,是草民有眼无珠,不知道以后可不可以天天办?”
听见这话,不仅聂源枫,连穆谣都哭笑不得:“哪来这么多人?”
见老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聂源枫不愿意他在这里打扰二人,不耐烦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大人好眼力,”老板讨好地说:“我们的雅间不够了,要是两位大人不介意的话,今天这一顿记在酒楼,下次来还给两位大人免单。”
两人听后对看一眼,聂源枫从怀里摸出几个小银元抛在桌上:“无碍,我们也快要走了。”
聂源枫边往外走,边打趣穆谣道:“我觉得,你以后可以考虑从商。”
“为什么?”穆谣斜睨他一眼,回敬一句:“你又不缺钱。”
*
“我查过了,这件事跟颜鑫无关。”
当聂源枫回到穆府,程梓煜照旧大摇大摆在他房中喝起小酒,这次韦尘也在。
“属下会加紧调查。”韦尘躬身,话题一转,说道:“先前王爷吩咐查探的赵师爷,乃颜家养子,他本是孤儿,五岁流落街头时被颜家收养,为报答养育之恩,一直是颜刺史的左臂右膀。”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自小便暗地里倾慕颜鑫,但因身份低微,不敢越距。”
“哦?”
聂源枫一挑眉,方想起孤独院正是他协助颜鑫筹备,替暗恋多年的心上人筹划给其未婚夫的惊喜,是什么感受?
*
“相亲大会”刚过没几天,没想到就有两、三个媒婆来登记,一问,才知道这些夫妻都是在醉仙楼认识的。
正当穆谣以为此次成效不错,应当多多推广开去时,又听杂役来报:
“穆大人,朱员外和马员外在门外,一定要见大人一面,说他们的儿子在醉仙楼相亲时被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聂源枫:我,壕,超有钱
穆谣:。。。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马员外与朱员外都是绫安城里的暴发户,但绫安城离京城不远,此处达官贵人本来就不少,这两人完全不是什么排得上号的人物。
穆谣本来也不想见这两人,只是考虑到是第一次举办相亲大会,想看看还会有哪些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他带着聂源枫来到偏厅,见到马员外与朱员外带着儿子正拉家常,他们身旁的小厮手上捧着些绫罗绸缎和锦盒。
一见穆谣进来,两人活像见了花朵的蜜蜂,一口一个“穆大人”叫得亲热,又被散发出慑人气势的聂源枫挡开,不敢再靠得太近。
等到穆谣坐上主位,两个员外默契地对看一眼,马员外率先开口道:“感谢大人接见,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罢便挥手,让小厮奉上礼物。
却见穆谣眉头一皱,不用他开口,聂源枫便厉声回道:“穆大人刚上任时,已贴出过公示,不收受赠礼,你们是视若无睹?还是想领罚?”
领罚确实是说得重了些,但穆谣现在只要犯一点错,都会被尚书府小题大做,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
两个员外被聂源枫震住,连忙谄媚笑道:“当然不是,草民有眼无珠,冒犯大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见他们两人并非存着歹心,而且有聂源枫替自己出面,穆谣心里舒坦得很,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都坐下吧,你们说,你们家公子被骗了,是怎么回事?”
两人这才讪讪退后了些,朱员外把被聂源枫吓得瘫软在椅子上的朱有才扯起来,低声喝道:“你快跟大人说说,那个女子是怎么轻薄你们的。”
听见他的话,穆谣与聂源枫面面相觑:女子?轻薄?
朱有才是朱员外的嫡长子,可惜文不通武不能,唯一擅长就是寻欢作乐。
此时他缩着着脖子,一对鼠眼四处乱瞄,支支吾吾开口道:“之前我跟他,”朱有才指了指坐在旁边的马旺福——马员外的儿子,“一起去相亲大会,有个姑娘长得特别好看,我们都喜欢,就都给她送糕点,她全程统统接受。”
这两个公子大概是相交不浅,朱有才每说一句,马旺福都点头如啄米,表示他说的都是真话。
朱有才接着说:“戏曲结束后,我们同时邀请她到雅间小聚,以为她会选我们之中的一个,没想到,她提议三人一起入座,我俩当然是开心得快飞上天。”
听到这里,穆谣不禁蹙起眉头,欲言又止,这怎么听,都是两人居心不良。
但他没有出言打断,又听朱有才说:“那个姑娘长得貌似天仙,笑起来像盛开的牡丹一般艳丽,就是举止稍有些怪异。”
穆谣一挑眉,问:“如何怪异?”
朱有才与马旺福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犹豫了半天,马旺福唯唯诺诺开口道:“具体怎么怪异,我俩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点都不生分的样子。”
一点都不生分?穆谣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朱有才补充道:“还有,她喝酒十分豪爽,一杯接一杯。”
穆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似笑非笑地问:“是她主动一杯接一杯,还是你们劝她?”
一听这话,两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旁边两个员外的脸色也不好看,便听朱有才辩解道:“我们是有劝,但她也喝得很高兴。”
冷笑一声,穆谣乜了两人一眼:“继续说。”
“没想到这姑娘酒量惊人,见我俩都喝得面红耳赤,她便提议出去透透气。”朱有才小心翼翼看了穆谣一眼,悻悻道:“我俩就以为,她是想找个幽静的地方,好好亲热一番。”
见穆谣和聂源枫果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朱有才吓得连连摆手:“冤枉啊大人,我们什么也没做!”
马旺福应和道:“是啊,才刚出了醉仙楼,她将我俩引到一条巷子中,倏地掏出匕首,威胁说敢叫就割破我们的喉咙。”
语罢,他心有余悸般摸了摸脖子,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
听到这里,穆谣和聂源枫似乎明白了大概,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就是写照。
穆谣揉了揉额头,敷衍道:“这事你们该去府衙报案,告诉他们女子的特征,失窃多少银两,我这里管不着。”
“不是啊,大人,” 朱有才急得眼都红了,嚷嚷道:“她、她是劫色!”
话音刚落,两个员外竟是不约而同捂住老脸,断他们平常脸皮再厚,儿子出了这种事,实在是丢人。
穆谣和聂源枫也是听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聂源枫试探地说:“你讲详细些。”
朱有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是豁出去一般,说道:“她让我们脱去身上衣物,举止轻佻,对我俩动手动脚了快有一柱香之久,才放我俩离去。”
厅内静默了快有半刻钟,穆谣尴尬地轻咳一声,道:“那、你俩可有财物失窃?”
脸快成猪肝色的朱有才和马旺福同时摇了摇头,他们的爹倒是反应快,朱员外赔笑道:“穆大人你看,他们的名节是在相亲大会上毁的,我们是想,穆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给他俩开个后门,觅个好人家。”
原来如此,穆谣实在是佩服这两家人,拐了这么大个弯,结果是把他当成媒人了。
穆谣“哼”了一声,冷冷回道:“本官凭什么相信你俩的话?信不信你们即使把刚才那话宣扬出去,没几个人会信。”
“这……”朱员外的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我们说的是真的!”马旺福一时着急,站起身来:“那个姑娘长得很标致,她的匕首柄上满是宝石,肯定是大户人家。”
“对呀,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大人。”朱有才连忙附和,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对了,她脖子上挂了个镶银的东西,很奇怪,像狼牙。”
听到这话,聂源枫全身如遭雷劈,镶银的狼牙,是他们?
*
醉仙楼的名气在绫安城可谓数一数二,菜色精致独特,多少皇孙贵族来了也是赞不绝口。
此刻,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被两名大汉和一位少女簇拥着,正对桌上的珍馐嗤之以鼻。
少年的肤色比一般人还要白上几分,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带着凛冽的杀气,狭长的眼睛正鄙夷地看向筷尖,讥讽快要从嘴角溢出。
“这酒楼的食物有什么好,半点味道也没有,肉做成这样简直是小家子气。”
少年一口将夹起的肉块吞进口中,砸吧两下就咽了下去,泄愤般甩下筷子:
“不吃了,塞牙缝都不够。”
一旁的少女讨好般劝道:“哥哥,这里毕竟不比自家,你就忍一下吧。我之前会了会两个男子,就会些花言巧语,把自个吹得天下无敌。我一拔出刀,软得跟落地的麻雀似的,通通都是废物。依我看,那个穆谣,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少女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后,身上穿一件常见的鹅黄兰竹罗裙,腰间佩一只绣花香囊,颈上挂一只镶纯银的狼牙。
只见她一脚踏在凳上,手则是按在膝盖上,没有半点小女子的模样,倒像是来找茬的。
“你们快想办法,引开巴雅尔和那个姓程的。”
一拳砸在桌上,少年回忆起穆谣的样子,容貌俊秀不假,不过是以色侍人吧?
他尤其忍受不了的是巴雅尔居然喂这人吃东西,简直不知羞耻!难道大越的男子,就是这副德行?
那幕在少年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当时他按着腰间佩刀苦苦忍耐,几乎想冲过去把穆谣丢出窗外。
*
打发走员外一行人,他们的话听着很不合常理,穆谣也就姑且让杂役去打听打听,聂源枫此后一直没有作声,他以为这人在沉思,便没有打扰,由着他去。
见时间不早,穆谣本以为今天到此为止,又见一个杂役匆匆从厅外跑过,神情严肃,让人不得不注意。
穆谣心中一动,走到门外,只见那个杂役在院中程梓煜耳语一番,后者越听眉头越紧,他便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见他的声音,院中两人纷纷转过头,程梓煜上前说道:“今天似乎有人到孤独院捣乱,被那里的妇人赶跑了。”
前史之鉴,穆谣下意识问道:“是之前那些恶妇?”
程梓煜皱眉摇摇头,斟酌说道:“我明天去一趟,也会跟赵师爷说一声。”
穆谣想了想,答道:“我也想去看看情况,明天等这里的事完了一起去吧。”
*
晚膳时,穆谣忽然又想起两个员外的事,随口问聂源枫:“下午那两个员外说的事,你怎么想。”
“嗯。”聂源枫扒了一口饭。
穆谣:???
顿了顿,穆谣夹了一片虾仁到他碗里,装作期待地问:“这个菜花煮得入味吗?”
一口把虾仁吞下肚,聂源枫回道:“挺好。”
穆谣眼珠一转,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低眉佯装柔顺地问道:“之前我不是被罚俸了嘛,今天尚书大人给了我个口信,只要我能陪他睡一晚上,他便免了我的惩罚。我说我得跟未婚夫商量一下,你同意吗?”
聂源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应道:“都好。”
穆谣:“……”
好一会,聂源枫才回过神,发觉耳旁静得可怕,见穆谣抿着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让他寒毛都竖起,马上改口道:“不好、不好,我刚晃神了,你说什么?”
穆谣低下头“噗嗤”一声笑出来,安慰般拍了拍他的手,并没有生气,而是轻声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从刚才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能跟我说吗?”
叹了一口气,聂源枫似是下了决心一般,从领口扯出一根银链,上面挂着一只镶银的狼牙。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来了_(:з」∠)_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