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行心里略微满意了些, 却又开口道:“我下午问了周老师,她说你没来上课。”
“……!?”乔易年瞪眼。“你还找老师查岗呢!?”
梁景行理所应当地嗯了一声。
“——梁景行, 要不是你现在动不了,”乔易年磨着后槽牙,神情颇为凶狠地说。“我非要揍你。”
“嗯,揍吧。”梁景行敷衍道。
梁景行话音落下, 乔易年才反应过来, 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武力值明显是在自己之上的。
“……你还怕我揍你吗!”乔易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被糊弄了的恼怒来。
“不怕啊。”梁景行笑眯眯道。“不过,如果你再不好好学习, 我好了以后,就揍你。”
他有意无意地,最后两个字的咬字颇像乔易年每次威胁他的口吻。
“……!?”
“以后每天上课记笔记。”梁景行接着吩咐道。“我没办法去听课,要用你的笔记来学习。”
“……你用我的笔记学习??”乔易年听到他这话,控制不住脸上惊奇的神情。“你怕不是想考倒数第七。”
“我可以给你的笔记挑错呀。”梁景行笑道。
“……。”
这个人,学习又好,打架还厉害,那一张嘴也是叫人反驳不来。跟这个人说话,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
乔易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他这表现被梁景行看在眼里,就是默认了。
梁景行也并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突然叫乔易年记笔记的。
这天下午,乔易年出了门去,连耽美文库都没背。虽说他去了学校也不看书,可是他每次去学校向来都是要宝贝一样背着他的那本五三的。
可是今天没有。
于是梁景行就等到了第一节课的课间时候,给周芳打了个电话。
“乔易年啊?乔易年今天没来呀。”周芳当时是这么回应他的。
好样的,上午点头说得好好的,下午就跑得没影子。
梁景行心里不舒服,礼貌地回复道:“好的,谢谢周老师。”
周芳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梁景行呀,老师让你给乔易年补课,并不是希望他能获得什么样的成绩,而是希望能够减轻你的生活压力……所以你不用花太多的精力在他身上。”
“谢谢老师的关心。”梁景行笑着在这头说道。“不过乔易年这段时间也的确非常努力,希望老师能对他抱有信心。”
“好,我也不是偏心谁的意思。”周芳在那边笑着说。“我主要是怕耽误你。”
“不会有什么耽误的,请老师放心。”梁景行礼貌回道。
“那就好。”周芳接着说。“这一阵子你住院,课程上会不会有些吃力?班里的何雨斐说愿意给你借她的笔记本。”
“不必了,老师。”梁景行对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在某一日抽屉里发现的小情书落款处无意间扫到的。“我在学习上没什么问题——笔记的话,我看看乔易年的就行。”
“看……乔易年的……笔记?”
“啊,是的,老师。”梁景行笑着说道。“他的就够了。”
周芳原本还觉得,这是梁景行为了表示自己实在不需要借用笔记而作的推辞。
可是她惊奇地发现,从那个没来的下午开始,乔易年的耽美文库里不再只有一本五三,而是有了全套的新课本。而每天在教室后头翘着脚睡大觉的小流氓,也开始穿着正正规规的校服,每天上课像是个做笔录的秘书一样,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记。
实在是神奇。周芳不由得感叹。
而对于这件事,意见最大的当属系统888了。
一次放学的路上,系统被夹在一大堆课本几面,抱怨道。
“我知道啊,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乔易年敷衍地一笑。“耽美文库里难受是不是?那你倒是跑出来呀?”
系统冷哼一声。
“能把你放在耽美文库里面就不错了。”乔易年颇为愉悦地接着说。“你看看,我堂堂致远中学一霸,除了你之外,背着谁到处走过?”
系统冷声道。
“不放在耽美文库里的话,拿在手里多容易丢啊。”乔易年接着道。
系统怒道。
“哪儿像废纸篓了。”乔易年压根儿不承认。“皱了就皱了呗,别跟一小姑娘似的,还爱美。”
等这一天到了医院,梁景行再找他要笔记的时候,乔易年坦坦荡荡地拉开了自己的耽美文库拉链。
梁景行皱着眉头,看着他从那杂乱无章的耽美文库里翻出了几本前两天还崭新的、现在已经被蹭掉了封皮的课本。
“你这个耽美文库,就像是小学的熊孩子的耽美文库。”梁景行结果他课本的时候说。“你就不能把它好好收拾收拾?”
被挤在耽美文库最底层的系统哼道。
于是,梁景行就看到原本神情平常的乔易年突然在耽美文库里翻拣起来,抽出了那本基本不离身的五三,把它一把摔在地上。
梁景行:“……??”
“就是说你两句,怎么就发起脾气了。”回过神的梁景行听不见地上系统的惨叫,慢条斯理地一边把乔易年弄得乱七八糟的教材整理好,一边温声道。“你要是每次都把耽美文库弄得这么乱,复习的时候就不好整理了。”
“复什么习啊。”乔易年颇为满不在乎地弯腰把系统捡起来,随手往耽美文库里一塞。
“嗯?”
梁景行笑了笑,没再说话,把乔易年的书翻开。
乔易年往边上一坐,抄起床头柜子上的一个梨,咔嚓啃了一口:“我这笔记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字儿写得挺好玩。”梁景行看着他那狗爬似的笔记,笑道。“挺有艺术感。”
“你这人……”乔易年一听就知道这个梁景行是在嘲笑自己字写得丑。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乔大哥这身体,一来脑子里没什么墨水,二来这手一写字就打飘,这实在是他没办法控制的。
“我这手那可是揍人用的。”乔易年哼道。
可是话音刚落,就想起来面前这个字体端正隽秀的家伙,打起架来也是一把好手。
“……变态。”乔易年暼了一眼笑眯眯的梁景行,嘴里嘟哝道。
“你看,你这道题步骤抄错了。”梁景行刚看了几行,便把书递到乔易年面前。“你再看看,这个应该怎么算?”
乔易年接过书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哀嚎了一声。
在学校累断了手去抄笔记,回来还要在梁景行的铁腕政治下强行学习。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在哪里都没办法偷懒。
真是苦了乔大哥这一看到字儿就犯困的脑子了。
乔易年不由得在心里想,这样的鬼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乔大哥这不得不被迫学习的日子,活生生地持续了一个多月。
直到梁景行的伤口拆了线,自己的成绩又在梁景行的鞭笞下艰难地前进了几名,高考倒计时变成两百天。
“明天你就能出院了,我可算是能歇歇了。”那天在医院陪着梁景行拆了线的乔易年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笑着出了口气。“这一个来月的笔记,记得我手腕都快断了。”
“都写了一个月了,也没见你把字练好。”梁景行靠坐在床上,笑着跟乔易年说道。
乔易年这阵子已经对梁景行表面毒舌,实则关心的这一套见怪不怪了。听着梁景行这么说,他像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一样,一点都没炸毛,颇为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从桌上摸吃的来吃。
“对了,”梁景行笑着看着他,觉得自己这件埋在心里,反复想着如何实现的事情现在可以讲出来了。“乔易年,我跟你讲一件事。”
“讲呗。”乔易年眼都没抬,塞了颗葡萄进嘴里。
梁景行并没有立刻出声。
乔易年吐葡萄籽的时候不由得抬眼看向他,就看到梁景行正笑着看着自己,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乔易年不由得心头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8)
第二天是星期天, 正好是梁景行出院的日子。
“少爷, 您怎么还在家待着呢?”李婶买了菜回来, 看到乔易年的鞋端端正正地摆在家门口,而乔易年正像个没骨头的虫儿似的, 横在沙发上, 捏着遥控器看电视。“今天不是小梁出院的日子吗?”
“是呀。”乔易年神情颇为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 敷衍道。
李婶头一遭见乔易年这么认真地看什么电视节目,不由得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 一边有些奇怪地看向电视。
“帅字旗, 飘入云, 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电视里头, 中央十一台正热热闹闹地在唱穆桂英挂帅。
“……少爷?”李婶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句。
“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
乔易年恍若未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桂英。
“您不去接小梁啊?”
往日, 乔易年下午一放学就直奔医院, 在梁景行那儿待到晚上再回家来睡觉,恨不得在医院里占个床位就在那里住下。
按说今儿个梁景行出院, 要收拾的东西也多,梁景行伤还没有好全,一个人着实不方便。按着乔易年平时的作风,他应当是一大早地就跑到医院去, 鞍前马后的才对。
听到李婶这句话, 乔易年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把目光从穆桂英身上挪到了李婶那里, 又是颇为敷衍道:“啊,不去了。”
不对劲,这一看就不对劲。
李婶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劲,可是她知道,小梁那一刀可是替少爷挡的,那可就是少爷的救命恩人。
所以甭管是什么原因,少爷这么做就是不对。
“少爷啊,”李婶在乔易年身侧的那个沙发上坐下来,语气颇为苦口婆心。“人家小梁这个伤可是为了您受的呀,他那么一个文文静静的好孩子,哪里遭过这样的……”
原本横在沙发上的乔易年听到她这话,像是长回了一身骨头,从沙发上颇为利索地坐起来,蹬上拖鞋,一声不响地上楼去了。
李婶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嘴里,神情颇为诧异地看着乔易年扭头就走的背影。
乔少爷虽说平时混天度日了一些,可是老爷家教好,无论什么时候,对年长者该有的礼貌是不会少的。
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甩下脸就走的。
“我的儿一马三箭射得好,我的小女儿,她的箭法高……”
电视里,穆桂英还端站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得欢。
乔易年横在沙发上,当然没在真的听穆桂英唱豫剧。
他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安稳,今天一大早就睡不着了。乔纪明早早就出了门,家里几个佣人也都不怎么说话。
过于安静的环境,最是勾人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所以乔易年急于给自己找一件立刻去做的事情,最好能有点儿动静。于是情急之下,他就在客厅打开电视,也不管里面放的是什么。
那么,什么叫不该想的事情呢?
什么成绩垫底,小弟闹事,他人寻仇,老爹发脾气,对乔易年来说都不是事儿。
唯独昨天梁景行那眼神,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但凡一闭眼,一静下来,那眼神就会浮上他心头。
什么样的眼神呢,乔易年形容不上来。
但是即使木讷似乔易年,也能从他的目光里读出难以化解的喜爱和深情。
当时的梁景行也的确是把眼里的感情,直白而诚实地说了出来。
“乔易年,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他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光开口说还不够,还伸出手来,颇为虔诚而谨慎地抚上乔易年的脸。“我们在一起吧。”
乔易年像是烙铁烙在了脸上一般,似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梁景行的手打开。
梁景行眼神里毫不避讳的情感烫得乔易年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扭开目光。可乔易年心头上那只气血方刚的小鹿却不依不饶,在他胸口横冲直撞地蹦跶了起来。
可是问题就在于,乔易年分不清自己这小鹿是因为这张神似戚洌的脸,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小鹿只顾着撞,却不会说话。
这让乔易年觉得自己是一个渣男。
在他被囚禁在镇仙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戚洌的时候,他的心情是颇为绝望的。
可是却跟如今这样不同。他一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戚洌早已分隔不同世界,一边又总自欺欺人地把面前这个人看作是戚洌,有意无意地去寻找两个人的共同点。
如今,又可耻地对面前这个人心动。
心动的感觉难以抑制,而那背叛的耻辱感,亦是难以忽略的。
“……你说什么呢。”乔易年沉默了半晌,目光躲闪地开口道。“你疯了吧。”
他能感受到面前梁景行的动作和目光接一滞。
紧接着,梁景行状似毫不介意地缓声说道:“我哪里疯了,我就是喜欢你……”
“梁景行你闭嘴!”乔易年不敢再听下去,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道。
梁景行如他所愿地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的梁景行突然也弄不清楚了,面前这个人是真的不好意思,还是的确不喜欢自己。
他不由得心生忐忑。
“……我有什么可喜欢的?我身上哪儿有优点?我学习又差,生活习惯又差,脾气又不好,坏毛病还一堆……我还是个男的!你就是以前没见过我这样的混账,才觉得新鲜!”乔易年目光躲闪着,磕磕巴巴地口不择言道。
他焦急地找着借口拒绝梁景行,却下意识地舍不得从对方身上找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