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封信送到我外祖手中,务必要他本人亲启。”
“是。”
晚上回到王府,元珩将庆王的意思与玉黎一说,玉黎一下子就通透了,讥诮道:
“果真势力,先前你不得势的时候,他连理也不要理你。如今你炙手可热,自己亲生的孙子都能送给你,呵呵,真是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其实庆王的富贵荣华已经顶天,何必再汲汲营营?如定王一般闲散逍遥,不好么?不过,他先前支持静王元珉,已经算是得罪了元瑛和元珩,如果不做点什么,这两人无论谁做了储君,他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还好黎儿你的癔症是假的,若是真的,我恐怕真的会考虑的。”元珩笑道。
玉黎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想为你生孩子是真,不过倒不至于为此得癔症,你以为你真有那么大魅力让我为你疯魔?做梦去吧。”
元珩笑出声,道:“让你有为我生孩子的想法,我觉得自己的魅力以及够足了,倒是不奢求你想生孩子想到得癔症。”
玉黎笑了笑,想起前世自己为了给萧谨言留子嗣,捡了一个孩子,没想到捡到的却是元瑛的孩子,还为元珩招来了祸患……
玉黎想到什么,蹙起眉头:“咦?前世元瑛的孩子是金凤钩为他生的吗?但是如果金凤钩为他生了孩子,那么麟儿为什么会被抛弃,转而被我捡到?”
元珩闻言,亦蹙起了眉,问道:“而且,后来他调查后知道麟儿是他和金凤钩的孩子,为什么不从你那里带走他呢?从他如此看重麟儿的态度来看,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弃麟儿于不顾才对,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他得知麟儿是他和金凤钩的孩子的时候,麟儿已经夭折了?或者麟儿根本就不是他和金凤钩的孩子,而是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他为了金凤钩,所以没有来找回去?”玉黎也很奇怪,前世他至死都没有人来找他,或者告诉他麟儿是谁的孩子。
“也许吧?”元珩一时间想不到原因,但是却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玉黎想到什么,突然问道:“最近元瑛有没有来找你?”
元珩闻言,知道他又记起前世的那个梦了,忙说:“没有,你别担心,就算他来了也没事,我防着他,不会吃他送的东西,也不会与他过分亲近的。”
玉黎摇了摇头,面上一脸担忧:“我总觉得此世和前世不同,没有那么简单……元瑛一天不发难,我就一天不得安心。”他说着,起身在房中走了一圈,然后像是想起什么,道,“元珩,你有没有听说过‘欲擒故纵’这一说法?”
“嗯?”元珩挑眉,“黎儿有什么好的计策了吗?”
玉黎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往房外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与其惴惴不安地等着对方发难,为什么我们不先下手呢?”
元珩听了,唇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黎儿,实不相瞒,此事我早已做了安排。”
“什么安排?”
“我今日已经写信给我外祖父,让他联络群臣,为我进言,让父王立我为储君。”
“立你为储君?”玉黎吃惊地睁大了双眼,随即紧紧蹙起眉,“这会不会太过冒险?父王若是误会可怎么办?”
元珩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一场戏,做给某些人看的戏。你不觉得,元瑛若是发现我快要被推上储君的宝座了,狗急了,自然会跳墙,他肯定也就会向我发难,之前准备好的一切定然会全数用到我身上……与其你日日担心他会不会在暗中害我,咱们主动出击,引诱他出手,再将他一锅端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又说:“至于父皇那里……的确是要和父王知会一声,否则父王若是误会了我们,那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对吧?”
玉黎点了点头,但脸上并没有一点轻松的迹象:“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好像有一张正在慢慢织拢的网,正在一点一点收紧,最后朝我们兜头罩来……”
元珩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他,温柔道:“别怕,黎儿,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对了,还有我们的小麻烦,我会保护好你们父子的,相信我。”
玉黎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亲,“嗯”了一声。
玉黎很久没有去祁府看望他师父和师娘了,因此挑了一日天气没那么热的日子,坐马车去祁府。因为上次玉清潜入府中的关系,再加上最近不太平,故而元珩特地为他配了十个侍卫跟随他左右,几乎是昭王府最得力的侍卫都出动了。
还好路上的确是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非常顺利地到了祈府。
他除了带上了美酒和一些补药,其实主要也是去报平安的,前几天他得癔症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知道他师父师娘肯定也知道了,定然也在心中牵挂他,因此便特地来一趟说明情况,而且他怕他师父师娘又像之前那样被人抓去用来要挟他,他倒是不怕自己怎样,只是担心二老受到自己的连累而受伤害,因此便对他师父师娘说明了情况,劝他二人暂时搬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元珩在郊外有个别院,那里有许多侍卫,而且还满布机关,在那里住,比这边总要安全许多。
祁六一还比较固执,说不愿搬家,好在祁夫人通情达理,劝他说:“黎儿也是为了我们好,更何况黎儿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我们若是被人抓着了,他肯定割舍不下我们,到时候我们反而害了他,反正只是暂时的,搬过去一段时间,到时候尘埃落定,咱们再搬回来也不迟。”
祁六一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又骂骂咧咧的,说玉黎是个大麻烦,前世欠了他云云。
玉黎便笑着跟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师父,你老人家最通情达理了,你搬过去之后,我隔天便让人送好酒好菜给你们,可好?”见祁六一有一丝动容,又再接再厉,“等我生下腹中的孩子,名字就让师父您来取,喊您‘师爷爷’,好不好?”
祁六一闻言,唇角裂开笑来:“哼,还师爷爷,你一个男人,小心别生个怪胎出来!”
祁夫人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掌:“你个老不死的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黎儿,别听他瞎说,咱们肯定生一个最漂亮最壮实的小娃娃来!”
玉黎笑道:“承师娘吉言了。”
从祁府出来,玉黎原先阴云密布、总是沉甸甸的心也轻松了许多,望向远方,山高天阔,令人心旷神怡,人也跟着舒畅起来。
“王妃,咱们回去吗?”碧笙问道。
“嗯,回去了。”玉黎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远行,玉黎也有些累了,便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一旁的碧笙为他轻轻打着扇子,让马车不至于那么闷。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黎突然听到外面一声非常响亮的鹰叫……那叫声十分的高亢凶猛,让人一听就能联想到其在天空中矫健的英姿和捕捉猎物时凶狠的眼神。玉黎忍不住掀开窗边的帘子,往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只见一只体型很大的鹰,正展开翅膀在天空中盘旋,一边飞一边鸣叫,那叫声狠戾无比,故而周遭的环境静谧异常,什么动物的声音都没有了。
眨眼间,那鹰突然朝着他猛然俯冲而下,一副要与他搏斗的模样,他甚至都能听见鹰挥动翅膀在空中而产生的破空声。
玉黎愣了愣,正要唤侍卫,就听一声口哨声响起,然后那只鹰便一下子改变了方向,朝另一边飞去,玉黎一看,便发现不远处有座亭子,那亭子中,有个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子悠然坐在石凳上,手做口哨状,而那张脸上,赫然覆盖着半张黄金面具。
金凤钩?
玉黎心中一觉,对一旁的乌夜啼道:“到那边亭子停下,我遇到旧友了。”
“是。”
马车在亭子边停下,玉黎下了马车,便见金凤钩坐在那里,眼角有一点红痣的侍女站在他身后,石桌上还放着点心以及一壶热茶,两个茶盏。玉黎缓缓走过去,笑道:“金老板别来无恙?可是特地在此等我?”
金凤钩闻言一笑,慢斯条理地为自己和对面的茶盏斟满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这条路上人迹罕至,金老板不是特地等我,难不成是来此欣赏风景?”玉黎笑着,在金凤钩对面坐下,闻了闻那茶盏中的茶香,赞赏道,“好茶,顶好的西湖龙井,金老板真是风雅妙人。”
说是好茶,却是连端都不曾端起来,更别说喝了。
金凤钩全然没有半分不悦,仍是保持着微笑,道:“昭王妃一闻便知是顶好的西湖龙井,可见也是不输于在下的妙人。”
玉黎笑而不语。
金凤钩喝了一小口茶,眼睛看向玉黎的小腹,随后笑着问道:“我听说昭王妃有喜了?真是恭喜了。”
玉黎知道他有试探的意思,腼腆地笑道:“的确有喜了,已经三个多月了,王爷很重视,也很高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说着,面上一派慈爱温柔,端的是一个要做父亲的人该有的表情。
“哦?那真是恭喜王爷了。”金凤钩像是相信了,他端起茶盏向玉黎示意,“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且随意。”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玉黎一手护在自己的小腹上,道:“不好意思,茶性凉,王爷不让我喝,我就不喝了,多谢你的美意。”
金凤钩道:“不碍事。” 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美玉来,对玉黎说,“我没什么贺礼,这块玉是我随身携带的,现在送给你,就权当是贺礼了。”
玉黎笑着婉拒道:“那怎么好意思?”
“你拿着吧,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毕竟你我朋友一场,也是应该。”金凤钩大方地笑道。
“那就多谢了。”玉黎从他手中接过玉佩放进怀中,又想起什么,说,“上次听王爷说,你和宁王在一起了?我也未曾恭喜你,在此恭喜你了。”
金凤钩品着茶笑而不语。
“不知你们何时成亲?”玉黎问道,问完又懊恼似的,道,“抱歉,这种事好像不该我置喙,是我冒昧了。”
金凤钩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你觉得我和他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吗?我是青楼妓子,身处三教九流之地,而他是堂堂皇子,我与他的身份,何止云泥之别……”他说着,面上流露出一丝自嘲。
玉黎有些疑惑地垂下了眼睑,随即又状似安慰地抬起头,道:“你不要失望,事在人为,总有希望的。”又问道,“你特地在此等我,不知是有何要事?”
金凤钩闻言,唇畔的笑容开朗起来:“就是来问你有喜一事,见你的确是有喜了,想跟你说声恭喜。”又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找人跟踪你,只是你出城的时候我看见你的马车了,便特地在此等你。”
“我明白,多谢。”玉黎笑着回答,但是内心却是十分疑惑……元瑛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金凤钩知不知晓此事?若是知道,今天特地跑来找自己,也太奇怪了。
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恐怕王爷要回府了,我先告辞了。”
金凤钩也不起身送他,仍是坐在原地,只是笑着朝他点一点头:“不送。”
他伫立原地,目送玉黎上了马车,愈行愈远,唇畔的笑容便渐渐化作了冷意,如冰一般凝结在嘴角。
第185章 风波起
回府途中,玉黎忍不住将金凤钩送给他的玉佩拿出来仔细端详。
这块玉的确是块上好的玉,但是图案却有些眼熟,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金凤钩特地来途中等他,一方面可能是来试探他的癔症是否是真的,另一方面……玉黎总觉得他是别有居心,这块玉送得应该没这么简单。
既然他能确定元瑛并不是他们这边的人,那么作为元瑛的枕边人,金凤钩定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回到王府,元珩已经在了,他的样子与往常大相径庭……他坐在那里,锁着眉,一脸的愁容,见玉黎来了,迎上去道:
“黎儿……”
玉黎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元珩甚少有这种时候,不由得令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元珩开口道:“黎儿,父皇的病恶化了……”
“怎么会如此?”玉黎大惊失色,“先前不是说有起色已经好转了吗?怎么会恶化?太医怎么说?”
元珩缓缓摇了摇头:“太医说,是慢性中毒,毒性郁积,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发觉?”玉黎追问道,“而且赵元是你的人,他一直侍奉左右,总该有所察觉才对,为何毫无征兆地就恶化了?”
元珩见玉黎激动起来,伸手拉着他,让他在一旁坐下,这才道:“因为那毒性很是恶劣,先前是隐藏在体内,一吃药进补,便突然发作起来……父皇今晨,又吐了血,而且此次吐的,是黑血……太医说,这是毒性侵入五脏的征兆。”
“那该如何是好?”玉黎亦跟着发起愁来,他对章武帝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他是元珩的父亲,而且向来厚待元珩,元珩对他亦有深厚的父子亲情,他自然不想看元珩难过。二来,如今正是朝堂局势的关键时刻,章武帝若有个三长两短,接下去的情况是好是坏,他们都难以预料。
“我只恨我不懂医术……”元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现如今只能依靠太医,走一步看一步了。”
玉黎想来也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章武帝又是中毒,即便能治好,哪里能这么快就痊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想起来什么,又将袖中的玉佩拿出来递给元珩:“你瞧,方才我安顿好师父师娘之后回府,路上碰上了金凤钩,与他说了几句话,他说为恭喜我有喜,送我这枚玉佩权当贺礼……”他说着,蹙起眉疑惑道,“我始终觉得这玉佩很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你看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