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珩得逞地笑起来,抱着他的腰把他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手在玉黎的耳朵上摸来摸去:“嘿嘿嘿,我就知道黎儿最好了。”
玉黎忍俊不禁,又说:“不过玉清毕竟是我的堂哥,以前也曾对我出手相助,我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所以虽然不去见他,但我想写封信答复他,我口述,你写,如何?”
元珩又有点不高兴了,嘟囔道:“还要写信啊?口头上回一句不就好了?”
“去不去?”
“好好好,去就去。”元珩起身走到桌案边,铺纸磨墨。
玉黎想了想,道:“你就写,‘兄长尊鉴,惊闻兄长还朝,不胜欣喜。兄长高谊厚爱,铭感不已。然愚弟已嫁为人妻,故‘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盼君另觅美婵娟,恩爱白头。”
元珩一边听一边写,唇角上扬,但嘴上还是说道:“若是我,便是理也不理他的。”
玉黎不回答他,道:“写完了吗?给我看看。”
“喏,你去看。”元珩不情不愿地递给他看。
玉黎看了看,见一字不差,便笑道:“很好,那就如此,等下你派人去给他,不许私藏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元珩用信封封好,然后起身出去,叫了人来将信交给对方,又吩咐一番,这才转身回来,“我突然记起来,这个玉清他现在被兵部升迁成了殿前司副都御使,直接从五品升三品,其中必有古怪。”
“什么古怪?”
“后来我去打听了,原来是常启山在背后帮的忙。”元珩剑眉微蹙,“常启山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玉清会跟他沆瀣一气,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玉黎却是有些怀疑……玉清的为人他是知道的,正直诚实,怎么会和常启山狼狈为奸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自然啊,黎儿你是在怀疑我吗?”元珩很不高兴,“我虽然小心眼,但是还不至于无中生有中伤情敌好吗?!”
玉黎:“呵呵,上次凤飞鸢呢?人家明明长得很好看,你非说人家丑。”
“额,那他是很丑啊!”元珩辩解道。
玉黎起身往外走,朝他摆摆手:“不和你说了,我饿了,去传膳。”
“黎儿……”元珩委屈地追上去,“黎儿黎儿!”
……
第二日午后,玉黎正在睡午觉,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他刚开始以为是元珩,但是突然想起来元珩此时应该在皇宫中,猛地睁眼一看,居然是个陌生的男子正坐在床头,他惊得汗毛倒竖,闪电一般缩到床内侧的角落里:
“你是谁!来人……”
“黎儿,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玉黎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玉清!他真的变化了许多,不仅身材壮实了很多,连脸也粗犷肃杀了许多,和以前那个清俊谦和的书生相比,竟恍若两人,无怪他方才根本没认出来。此时的玉清原本就杀气凛冽,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衣,更是骇人,恐怕说止小儿夜啼也不为过。
玉黎微微舒了一口气,道:“清大哥,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叫下人禀告一声……”
玉清闻言,冷笑一声,眉宇间带上了讥诮:“叫人禀告一声,你肯见我吗?”
玉黎听了,微微蹙起眉尖,道:“清大哥,不是我不肯见你,只是我现在已经嫁做人妇,再私下见你,便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玉清挑起眉,冷冷道,“恐怕是元珩他不肯放你来见我吧?”
“清大哥,你不要如此,哪怕真的是元珩不肯让我见你,也是合情合理,他才是我的夫君,不肯让我见外男,不是再正常不过吗?”玉黎有些不悦了,“我现在不便与你说话,请你先出去,我更衣之后再见你……”
玉清如若未闻,仍是坐在床边,双眼深沉地望着他:“不必了,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我写信给你,你却一封都未答复我?你为何要如此狠心待我?”
“什么?”玉黎惊诧道,“自你走后,我不曾收到你的一封信,怎么说我狠心?”
听到这里,玉清像是明白过来,再次冷笑道:“怪不得,恐怕所有的信,早在你看到之前,就已经被人截下了吧,至于是谁截下的,黎儿,你该猜得到。”
玉黎经他一说,突然将上次温欲雪的话串连在了一起……元珩不会无缘无故去问自己跟玉清的关系,定然是看到了什么,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大概是截获了玉清写给自己的一封信,故而醋意大发,才跑去问温欲雪的吧?
玉清见玉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伸出手去,正要去碰玉黎,却听背后房门打开的声音:
“王妃殿下……”
玉清停住了伸出的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炽热:“黎儿,若不是元珩,你定然会等我回来娶你的……黎儿,你再等等,我定然要元珩为此付出代价,从他手中把你夺回来!”
“啊……”侍女见到玉清,吓得高声叫起来,“刺客,有刺客!”
玉清转头阴冷地瞪了她一眼,打开窗户,从窗户跳了出去。
“王妃殿下!”水龙吟急忙赶到,正要去追,就被玉黎制止了:
“不必追了。你们都退下,自去向王爷请罪。”
“是。”
……
第181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下)
元珩回到府中,就见水龙吟和两个侍女跪在门口,头也不敢抬起来,他以为三人是惹恼了玉黎,便走到水龙吟跟前问道:“怎么了?惹王妃生气了?”
水龙吟头垂得更低:“属下有罪,王妃午睡的时候,有人潜进卧室中,属下,一无所知……”
“什么?”元珩惊得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厉声问道,“王妃如何?”
水龙吟跟着元珩到现在,从未见过他如此阴冷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利锋,下一刻就要刺向他的心脏,他紧张道:“王妃,王妃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元珩忙放开他,匆匆忙忙进房间去了。进了房间,只见玉黎面朝着他坐在桌边,一手拿着一只杯子正喝茶,杯子中的热气袅袅而上,朦胧了他的双眼。元珩心中焦急,也不曾多想就走上前去:
“黎儿,你没事吧……”
“砰!”玉黎突地将杯子砸在了他面前的地上,那瓷白的杯子立刻碎成了一堆碎片。
元珩猛地停住了脚步。
玉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元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元珩一愣,随即蹙起了眉头:“什么?我瞒了你什么?”他想到什么,紧接着追问道,“方才是谁来过了?”
玉黎起身,缓缓走近他,黑亮的眸子中带着隐忍的怒意:“是玉清来过了。”
“是他!”元珩闻言,立刻怒意横生,他既生气自己府中的侍卫太过疏忽大意,又生气玉清竟然敢潜进来!“真是胆大包天,他居然敢潜进王府……”
“住口。”玉黎打断了他,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关于玉清的?”
元珩闻言,怒意立刻化为了心虚,有些讪讪地看着玉黎:“黎儿,你知道了……是玉清说的?”
“对,是他说的,若不是他,恐怕我这辈子也不知道,你居然将别人写给我的信尽数截下……”玉黎说着,又迫近他一步,愤怒地看着他,“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嗯?!”
“你别生气,黎儿,是因为我偶尔得到他写给你的信,我见信中写得情意绵绵,还细数你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我,我当然很生气,所以就,就把信藏了起来,后来他一直写信给你,我又怕第一封信的事情泄露,所以就把每一封信都私自藏起来了……”元珩说着,越发心虚地不敢看玉黎,有小声说,“既然你不喜欢他,他的信又有什么要紧的……”
“元珩!”玉黎气得发抖,大声打断他的话,“这和我喜不喜欢他没有关系!玉清也好,谁也好,写信给我,我就有知道的权利,你难道就那么不信任我吗?还是我是那种薄情负心、三心二意的人,看了他的信就会跟他跑了?”
“不是的,黎儿……”元珩见他激动,不由得担心起来,忙扶住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别生气,你听我说,第一封信是你我还未两情相悦的时候寄过来的,那个时候你一直拒绝我,我以为你另有所爱,而那个人是玉清,所以,所以……我承认我是很卑鄙无耻,但是黎儿,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想得到你,所以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事来……”
玉黎忍不住伸手打开他的手,冷冷道:“我曾说过,我不愿像女子一样依附你,我也希望得到你的尊重,你这样做,何曾尊重过我?昨天玉清写信给我,我没有自作主张接受或者拒绝,而是给你看,问你的意见,这是因为我在乎你,认为你有知情的权利,但是你呢?你是不是把我当作你的所有物,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我的什么都要在你的控制之下?”
他说着,眼中逐渐湿润起来,他望着元珩,面上带着失望:“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奴仆……我讨厌被控制,讨厌被蒙骗,非常讨厌!”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元珩眼疾手快,忙一把拉住他,把他抱在怀里,焦急地道歉道:
“黎儿,不要讨厌我,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承认那个时候的我还摆着高高在上的皇子身份,以为你理该是我的所有物……抱歉,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而且你知道,撒过一次谎,就要用一千一万次的慌去弥补它,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坦白了,但是我没有勇气,我怕你就像现在一样,对我失望,厌恶我憎恨我……”
玉黎忍不住想挣脱他,却被他紧紧抱住,根本挣扎不开,他只能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元珩,斥道:“清大哥曾经帮助过我,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他也是我的恩人和兄长……换作是你,每月给我写信,却不曾收到我的只字片语,哪怕是连拒绝的话也没有,你会怎么想?”
“元珩,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感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喜欢我,并不比玉清喜欢我高贵,我喜欢你,也并不是因为你比玉清高贵……你这样做,岂不是在糟践人家的感情与心意?”
元珩抱着他的手收得越紧,黑色的眸子诚恳地看着他:“我知道错了黎儿,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讨厌我,好不好?”说着,伸手给他抹去眼角的眼泪。
玉黎现在怀着身子,若是情绪太过激动,定然对腹中的胎儿不好。他心中懊恼自己以前做的蠢事,同时也懊恼玉清回来的不是时候,净给他添堵。
“黎儿,不要哭了,什么事都不值得你掉眼泪,对你身体不好,你真生气,我和水龙吟他们一样,去门口跪着,跪到你气消了,好不好?”元珩温柔地哄道。
玉黎怎么舍得他真的去跪,撅着嘴巴睨了他一眼,道:“我怎么敢让堂堂昭王爷去跪啊?”
“怎么不敢,我这就去跪……”
“回来!”
元珩立刻笑嘻嘻地跑回来,抱着玉黎撒娇要亲亲:“黎儿不要再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余生都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嗯,所以什么时候你陪我一同去找清大哥说个清楚?”玉黎侧头看他,还未再开口,就碰上了他凑过来的唇,“唔……”
“先亲了再说……”
第182章 癔症有喜(上)
在太医院几位太医的联手治疗下,章武帝的病情终于有了起色,不再如先前那般只能卧床不起了,只是还需调养,不能劳累,因此章武帝仍是不上朝,大部分的奏折和政务都是由元珩批阅,他批阅完了再到他榻前汇报给章武帝。
这一日,元珩方汇报完毕退下,太后就到了。
“母后……”
太后见皇帝形容憔悴,样子消瘦,心中很是心疼,道:“皇帝不必行礼,坐着便是了。”
“是,多谢母后。”内侍赵元扶起皇帝,让他靠坐在床上,这才退下。
太后在他对面坐下,手中拿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仍旧明亮的眸子望着皇帝,道:“皇帝,哀家方才过来,碰上了珩儿,听说他刚汇报完政事?”
章武帝点了点头,道:“他处理得不错,不比元琛差。”
太后闻言,沉默了一下,又问道:“皇帝你的意思,是要把他扶为储君?”
章武帝却也不曾正面回答,只说:“贾氏无德无能,元琛与元琦都不算什么出类拔萃的皇子,老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说也罢。老七老八都不是什么可堪大用的,剩下的也就是老六和老九了,此二人资质都算出众,淑妃与贤妃都乃贤良淑德之人,儿臣是有意在此二人中选的。”
太后听了,赞同地点点头,道:“哀家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她说着,话锋一转,道,“今年年前年后出了不少事,老三和太子前后被废,此事太过巧合,哀家不得不疑心……”
章武帝看向她,目光深沉了许多,道:“儿臣也是如此想的,此二人虽罪有应得,但一前一后出事,未免蹊跷,恐怕其中有人作祟。”
“会不会是珩儿……”太后说着,见皇帝看向自己,便下意识地拿帕子遮了遮唇角,她向来喜欢元珩,但是长期身处宫中权力中心的经验又使她不得不怀疑元珩,“毕竟此二人落马后,如今得利最多的,便是珩儿了。”
章武帝摇了摇头:“不会是他,他的性子我清楚,还有贤妃,若不是她的性子好,不与人争强好胜,她父亲霍宗的枢密使这个位子从一开始就不会轮到他……”他说着,转而看向太后,道,“母后,你且等一等,很快就有人要向珩儿出手了。”
太后略一惊诧,随即垂下眼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