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即便玉黎披着裘衣,但仍感受到了一阵阵寒意,犹如周遭那恶意的窥伺与窃窃私语一般,砭人肌骨。
他跟着管家走进公主府中,在花厅等了一会儿,长乐公主就来了,见了他,笑着道:
“是玉黎啊,今日怎么这么早来府里?”又说,“欲雪还未起来呢,叫你看了笑话。” 长乐公主穿着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大约是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一张本就美丽的脸上愈发精神焕发。
玉黎笑了笑,道:“义母说笑了,是我来得太早,唐突了义母。”
“哪里有什么唐突。”长乐公主说着,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一大早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玉黎点了点头,随即出人意料的,“砰”一声,直直地跪倒在长乐公主面前:“玉黎有件事请义母做主!”
长乐公主看着他双眼都红起来了,忙去扶他:“这是怎么了?你父亲还是祖母苛待你了?快起来,一大早的,地上凉……”
玉黎摇了摇头,红着眼睛道:“义母,请您听我说完。”
长乐公主见他态度坚定,也了解他的性格脾气,只好道:“那你说吧。”
玉黎便将萧谨言诽谤自己一事娓娓道来,自然不说自己与他前世有什么纠葛,只说他如何厚颜无耻一而再再而三轻薄自己,还到处散播自己爱慕他的谣言。
长乐公主听了,亦忍不住蹙起了柳眉,一双漂亮的杏眼带?8" 重生之琢玉0 ">首页 20 页, 挪辉煤筒豢芍眯牛骸暗闭嬗腥绱撕酥拢俊?br /> “自然当真,若我有半句假话,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玉黎直起身子,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气愤不平和委屈,“义母,您若不信,可以去问阿雪,我为人如何,到底是不是这种投怀送抱爬床之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男子!我不知萧公子为什么非要娶我,可我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长乐公主早就询问过温欲雪关于玉黎的为人,也从玉黎的一些行事中佐证了自己的所闻,自然不会相信玉黎会主动去追求萧谨言甚至去爬他的床,不过她仍是蹙着眉,问道:“但如今流言甚嚣尘上,你打算如何?”
“人言可畏,但清者自清,我会想办法澄清的,只是怕……怕我的父亲和祖母到时候受了什么蛊惑,做主将我嫁给萧谨言,因此……”玉黎朝着长乐公主跪直了身体,正色道,“义母,还望您答应我,无论如何,求您都不要同意将我嫁给萧谨言。”
说着,朝着长乐公主磕下头去。
“这是自然,既然知道你是为人所诋毁,我又怎么能助纣为虐,如了那些人的愿呢?”长乐公主温柔地扶他起来,安慰他道,“此事未必没有回转之机,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那萧谨言的诗帕是怎么来的……若有需要,便来找我,可好?”
玉黎感激地朝她再次磕头:“多谢义母。”随即起身告辞:“那我先告辞了。”
“去吧。”
玉黎上了马车,心中也想到了那块诗帕……其实诗帕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那上面的印鉴,他的印鉴是祁公替他到好友谌齐那里定制的,非常独特,几乎无法模仿,而他的印鉴一般都放在很私密的地方,他也检查过了,没有被窃走的迹象,所以哪怕那上面的印鉴再真,和真的印鉴应该也是有细微区别的。
但是那些人听这些八卦绯闻听得有趣,谁来管你那印鉴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只要八卦够惊天够骇人,谁去管八卦的真假?
所以从这里下手定然是行不通的,那该如何是好呢?
他正想着,外面的乌夜啼问道:“主子,回府还是去家塾?”
玉黎想了想,道:“先回府,家塾今天不去了。”现在形势如此,他有什么心思去家塾?怕是去了也听不进去,倒还不如回家想想办法。
他刚回了府,在自己房中才坐了未满一盏茶的时间,就听七斤说“西府的清少爷来了”。他意识到玉清该是来问自己和萧谨言之事的,忍不住觉得心烦起来。
“黎儿,我今日送阿澈去家塾,怎么没看见你?先生说你请了假,是出什么事了吗?”玉清一进来便一脸关切地问道。
“也没什么事,今天我身子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玉黎笑着起身迎他,“清大哥请坐。”
玉清在他对面落座,见下人都下去了,这才有些欲说还休似的,问道:“黎儿,我前几日听到一些流言,说,说你与……”
玉黎立刻反应过来,敛了笑容,有几分尴尬似的,问道:“清大哥也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玉清闻言,倏地蹙起眉,激动道:“自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你的为人!只是,只是外面都在传,说你与萧谨言有染,而且还说得很难听……三人成虎,便是我不相信,其他人也会相信的,这对你的名誉太不利了!”
玉黎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他们还以为,我本来就是个庶子,会做出这种不堪的事来也是理所应当……”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难不成那些嫡子就一定比你出色比你优秀吗?”玉清见他的表情甚是颓唐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握住玉黎的手,唤他道,“黎儿……”
玉黎抬眸望他,却一不心小撞进他眸中,见他眸中满是深情与温柔,不像是看兄弟的目光,倒像是看情人的,他心中一突,仿佛触火一般缩回了手,不自然地别开目光,道:“我知清大哥的好意,清大哥不必过于忧虑我,而且现在外边盛传我喜欢男子,所以清大哥倒还需远离我,以免被人误会,毁了清大哥的清誉。”
他竟是个傻子,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玉清对自己所抱的感情。他对玉清纯粹是兄弟情,怎么可能回应他?
玉清却愈发温柔道:“黎儿,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清大哥难道是这种人吗?”说着,看着不远处,面色有些愤愤不平道,“我恨萧谨言诋毁你,若是能换,我倒愿意与你有绯闻的人是我……”说着,像是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似的,转过头来看玉黎。
玉黎自然不敢与他对视,只扭着头道:“我是真的从未考虑过这些事,也不知萧谨言是为什么非抓着我不放……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如此诋毁我,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玉清没有得到自己所期望的答案,像是有些失望,但仍是道:“想必是爱慕黎儿,但得不到黎儿,故而肆意诋毁吧。”
玉黎一愣,随即缓缓低下了头……能得出这种答案的,必定是将自己看作了心上人,所以才会去如此揣测另一个男子。可是,先别说他与玉清是堂兄弟,便不是堂兄弟……他对他也并无此意,想来,只能是有负所爱了。
“清大哥说得对,他曾对我说过要娶我这种浑话,不过我并未在意,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实在是太过无耻了。”玉黎说着,摇了摇头,道,“清大哥,我有些累了,此事我们下次再说,可好?”
玉清见他一脸疲惫,也不敢再刺激他,怕他心中难过,因此起身道:“那,我先回去想办法,你好好休息……黎儿,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蒙受这种莫须有的委屈的。”
玉黎本不想他插手此事,但见他一脸坚定,只好道:“多谢清大哥了。”
送走玉清,玉黎觉得自己更烦躁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65章 流言蜚语(三)
果不其然,很快玉章辞和李氏都知道了这件事。
李氏倒是好说话,玉黎在她面前诉委屈说了一通,李氏便相信了他,但是玉章辞更关心的不是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最关心的是玉家和玉黎的名声,无论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都希望玉黎能够赶快将事情澄清了。
玉黎向他保证,定然能够圆满解决此事,这才让玉章辞放过了他。
不过父子俩商量之后的第二日,萧家就派人上门来了。
玉黎当时去家塾了,是玉章辞见的萧家派来的人,后来玉黎回来的时候萧家来人已经走了,但是玉章辞派了人将他叫进了书房里。
“父亲,您找我?”
玉章辞闻声,抬头看向玉黎,见这个儿子身着浅蓝色春衫,乌发雪肤,尖俏的小脸上五官精致,流露出一股非凡的气质,一双清澈乌黑的瞳仁静静地看着自己,仿佛没有任何波澜的月下湖面。
果然是像柳氏,所以才会在外招蜂引蝶。
“今日萧家派了媒人来,说想做你和萧二公子的媒。”玉章辞开口道。“我心中虽觉得荒唐,但毕竟萧家乃我岳家,又是要脸面的人物,所以我态度模糊地将她打发走了。黎儿,你怎么看?”
玉黎早已料到萧家会来这一茬,因此面上也没什么惊讶之色,只说:“父亲,我是绝不会嫁给萧谨言的,第一,我与他本无瓜葛,连面都只见过寥寥几次,谈不上什么感情。其次,我怀疑他先前在外肆意诋毁我,正是为了逼我嫁给他,我自然更加不能如他的愿。”
玉章辞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本来倒还确实有点怀疑玉黎是否真的爱慕萧谨言,但萧家一派媒人来,他便完全打消了顾虑……若他玉章辞是萧承,而玉黎是萧谨言,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追求,自然会命令儿子远离那个爬床之人,怎么会反而要娶这个人呢?哪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男子?尤其是作为侯爷的萧承!所以他便确定,萧谨言肆意抹黑玉黎,定然是为了逼得玉黎无路可走只得嫁给他。
不过令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萧谨言会非要娶玉黎不可?而萧承竟然会同意?在京都贵族中,哪个人会同意自己儿子娶一个男人?
还有,他虽不愿自己仅剩的、有出息的儿子被如此肆意诋毁、糟践,但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境地,他怕是无法澄清了……所以他也在犹豫,到底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他问玉黎道:“那我若拒绝了萧家,而你声名狼藉,又待如何?”
玉黎扬起唇角,冷冷一笑,道:“父亲,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萧谨言,用这种龌龊手段来逼我一个男子嫁给他,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流言一事我自会解决,但嫁萧谨言,我是宁死也不愿的。”
他当然知道萧谨言为什么要娶他……无非是为了挡劫。不过这个把柄他得好好利用,可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这么抖出去了。
玉章辞听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给你五日时间,若是没有进展,为父也许要做他想了。”
“是,父亲。”玉黎颔了颔首又道,“儿子先告退了。”
“去吧。”
玉黎从玉章辞的书房出来,面色愈发冷凝了一些,走了没几步,就在连廊口碰上了萧氏,他微微勾起唇角,行了个礼:“母亲。”
其实萧文鸾也就比他大了六岁,年纪比玉彤还要小,不过她心甘情愿来当填房,而且还做得有模有样的,可见她是个十分懂得变通的人。
萧文鸾也朝他笑道:“黎儿,你刚从老爷书房出来吗?”
“正是。”玉黎看了看萧文鸾身后的丫鬟落棋手里捧着点心,便微微笑着,意味深长道,“母亲这是要去书房里‘慰劳’父亲?”
萧氏自然是十分聪明,回对道:“黎儿说笑了,老爷忙了一个上午了,该是饿了,是以我带一些点心去。”
“哦。”玉黎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随即像是不经意道,“母亲,你说,一个姑娘家若是嫁出去了,该护着夫家好呢,还是帮衬着娘家好?”
萧文鸾见他那双乌黑的眸子带着嘲讽,心中一惊,随即笑得勉强道:“这……这,古语有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娘出嫁之后,自然是以夫为尊了。”
玉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哦,听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哎,我怎么问起母亲这种问题来了,母亲这么聪明又恪守礼仪,对此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的,对吧母亲?”
萧文鸾的面色窘迫了几分,道:“黎儿……说笑了。”
“母亲!”玉黎突然敛了笑容,乌黑的眸子认真地注视她,目光染上了几分冷意,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能把秦氏从玉府赶出去,就能再赶第二个秦氏,您可千万想明白了……”
说着又露出笑容来:“不打搅母亲了,我告退了。”说着,大步去了。
只留萧文鸾在原地柳眉紧蹙,神色复杂。
玉黎回到自己房中,正想着出去,碧笙就道:
“少爷,您怎么又出去呀?马上要用午膳了……”
“也是。”玉黎想着,又回了来,转身对乌夜啼吩咐道,“乌夜啼,你叫人去准备一下马车,我等下要去城东南。”
“是。”
玉黎想不到的是,他这边刚吩咐了乌夜啼要去城东南,乌夜啼回头就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元珩的侍卫水云游了。
“他又要去青楼找那个金凤钩了?”元珩挑起眉,幽丽的眸中有些不悦,又说,“宁愿去那种低贱地方求人,也不愿来求我,他可真是出息……”
转念一想,他是谁啊,去青楼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如此在意他做什么?
嗯,不理他。
“水云游,你去准备一下,我也要去城东南。”
“是,主子。”
还是去看一看罢,反正权当消遣了。
第66章 流言蜚语(四)
玉黎用了午膳,便出发去城东南,他的目的地自然是揽云楼,他自己没有人力,只能求助别人,只是上一次用的是静华琉璃盏的下落,这一次该用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