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捕捉到每一个细微的地方……枯尸狰狞的面孔,不远处顾焕清沉静的脸庞,甚至于空气中细小尘埃的抖动,一切尽收眼底。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全部由他掌握。
枯尸的动作戛然而止,生生定在他眼前,沈羡一愣,立刻闪身躲了过去,刚一站定,世界跟按了播放键一样,一切恢复正常。
沈羡微微喘着气,死死盯着枯尸,一脑门冷汗。
刚才……是怎么回事?
第5章 重生
沈羡这么一躲,枯尸的恼怒一扫无遗,好像看到感兴趣的东西一般,歪头看着沈羡,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怪笑声。
沈羡一脸不忍直视,这种卖萌的动作根本不适合你好吗!这种时候就不要刷存在感了!
枯尸怪笑一会儿,忽然上身后仰,腰向后弯折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姿势扭曲直冲而来,几乎是立刻就冲到沈羡面前,上半身猛地挺起,双臂随之带动,锋利的爪子直朝他面门而来!
沈羡瞪大眼睛,时间再次停驻,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后退两步躲开枯尸的爪子,沈羡死死盯着枯尸急促喘息。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正是个解决枯尸的机会。
他四处看了看,终于在一旁的陈列柜中看到一把匕首。
飞快取过匕首,沈羡不知道时间能停止多久,看着枯尸全黑看不到眼白的眼眶,闭了闭眼咬牙将匕首送进枯尸脑袋。
匕首传来的滞涩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浓烈的作呕感直抵大脑。沈羡强压下呕吐的欲望,紧紧攥着匕首继续深入。
待刀把顶住枯尸的脑袋,沈羡立刻松手跳开,脸色惨白。
枯尸虽变成这副鬼样子,到底还是个人,沈羡气喘吁吁,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时间重新恢复正常,枯尸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瞬间匕首就贯入脑袋,抱着头痛苦地嘶吼。
这样都不死,丧尸都没这么顽强的。沈羡欲哭无泪,防备地盯着枯尸。
用力拔出匕首,脓血顺着伤口流出,淌了满脸,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枯尸喘息几下,恨恨看了沈羡一眼,忽然转身朝顾焕清袭去。
沈羡瞳孔骤然一缩,急忙吼道:“快躲开!”
然而顾焕清只是站在原地,似是在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是沈羡从未想过会出现在顾焕清脸上的神色。
沈羡脑袋里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囚笼,瞬间占据整个大脑。
眼瞧枯尸和顾焕清距离越来越近,他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忽然,枯尸身形仿佛被无形的手抓住,僵硬地停在空中。只是这一次时间没有停止,顾焕清清楚地看见枯尸被无形的力量束缚,身体扭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直到再无生息才毫不留情地将他撇在地上。
顾焕清看了眼全身骨骼尽数断裂的枯尸,又抬头看向沈羡,眼底神色莫名。
沈羡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凌乱,他匆匆扫过枯尸一眼,目光便放在顾焕清身上。
“可有受伤?”
“没有,”顾焕清报以一笑,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沈羡摇摇头,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见顾焕清没有受伤,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脚下绵软如同在海绵上翻滚,眼前大片乌黑的墨点晕染开来,迅速覆盖整个视野,他身子一软,意识跌进一片漆黑中。
·
顾焕清坐在桌旁,微微偏头看向身旁不远处昏迷的沈羡,黢黑的眸子有些阴郁。
沈扬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又为什么自称沈羡?
他的性格与前世判若两人,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一世曾有人硬闯洞府,最终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沈扬与他血脉不同,自然无法进来,然而沈羡现在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顾焕清自重生以来,生活轨迹与前世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变数就是沈羡,难道是天道终于有所动作?
想起和天道的约定,顾焕清神色有些阴沉。
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上一世的事情,始终让他耿耿于怀,几乎成了他的执念。可是唯一的机会就握在那人手中,哪怕他再不甘心,当务之急也是找到对方,至于那人愿不愿意帮他,那都不重要,他总有办法让对方心甘情愿。
回想起重生前的记忆,顾焕清眼底晦涩不明。
上一世他成功飞升,品尝过抬手间世界摧枯拉朽般崩毁的强大,也体会过宇宙苍茫的孤独,眼底的意气风发被日渐苍凉的岁月消磨,直到归于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处世界。
这是一个与众世界格格不入的时空,仿佛凌驾于位面顶点,带了丝飘渺的虚幻感。他久违地感到好奇,飞身前往突破位面,却没想到那世界位面过高,他连自保的时间都没有身体就被暴戾的位面缝隙乱流绞碎。
虽身怀众多法宝,也无法拯救他的肉身,元神也只能在法器中尚存片刻。他束手无策,只能在法器中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在法器中苟延残喘的那片刻,顾焕清沉浮在黑暗之中,心底涌起浓重的不甘。
明明已经飞升,屹立于世界之巅,一个世界的覆灭尽在他掌握之中。然而在那个时空,却如同蝼蚁一般,轻而易举就被碾死,他怎能甘心!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形神俱灭!
他想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了得,足以凌驾一切。
法器只能维持短短几息,很快,在乱流再次席卷法器时,砰然碎裂。
意料中的元神撕裂的剧痛并没有出现,眼前忽然闪过几道光芒,顾焕清费力地睁开眼睛,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完好如初,仿佛一切都还没发生。
他应是死了的,顾焕清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拳,格外真实的触感。
四周是白茫茫的雾,看不到尽头,散开神识查探,却是石沉大海般沉寂。
正当顾焕清猜测自己身处何地时,一个声音蓦地凭空响起,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他无法判断从何处传来。
那声音自称天道,他说,顾焕清为气运之子,为世界所钟爱。他说他了解顾焕清的一切,顾焕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之下,知道他有多不甘心,所以愿意助他一回,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天道似乎知道他无法突破位面的原因,表示会将一个人送进来,而他是否能突破位面,决定权就在那人手中。
当然,天道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也要付出代价。
于是,与天道达成协议的顾焕清,再次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床上。床板很硬,只铺了层薄薄的被褥,屋子冷得仿佛哈口气都能结冰,只能靠一点火炭取暖。
顾焕清看着自己幼小的手,无声笑了。
这一世的轨迹,顾焕清并没有做太大更改,一路循规蹈矩地走了过来,生怕错过天道所指的那个人。他等了六年,却始终没有寻到那人的踪迹。
他等了太久,几乎要怀疑之前和天道的交谈只是他的一场梦。可他所付出的代价自他重生以来就有所体现,这给了他绝不放弃的信念。
终于,在第七个年头,轨迹总算有了改变。为防意外,他避开了初遇魔修的地点,却还是没有躲过,然而,沈羡突然出现,帮他抵挡魔修,又编造理由送他进入洞府。
顾焕清看向沈羡,对方明亮温和的笑容始终在眼前盘桓,与前世沈扬阴郁的面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唇角诡异地勾起一丝弧度。
天道所指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沈羡?
想法一旦出现,就控制不住朝这个方向发展。顾焕清深吸口气,冷静下激动的心绪。
沈羡身上有不少疑点,现在还无法确定,只是不论他是否是天道所指的那个人,在顾焕清没有搞清楚这些疑点之前,绝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第6章 受伤
眼前是苍茫无垠的白雾,沈羡有些迷茫的扫视四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么拼命啊,”忽然,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开,语气带着调侃,“不过可惜,力量使用过度,身体承受不住。”
沈羡被动接受着声音的信息,大脑却如同生锈了一样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然而并没有看到人影。
“想知道我是谁?”那声音好像能察觉到沈羡的情况,低笑两声,压低声音说,“不用着急,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
“快回去吧,回到你心肝身边。”最后的几个字已然变得缥缈破碎,沈羡忽然感觉一阵失重感,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急速下坠。
来不及叫喊,身体无法行动,眼前的白雾迅速消逝,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一切。
沈羡蓦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是轻纱垂曼,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头一阵阵胀痛,他闭了闭眼,方才睡梦中的记忆流逝得一干二净,无法回忆起任何细节,便放弃无谓的尝试,他转头看去,顾焕清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调息。
掀开被子,沈羡翻身下床,脚刚一落地,双腿就跟面条一样无力,沈羡赶紧伸手支住自己的身体,才没有狼狈地跪倒在地。
他这一阵折腾,顾焕清已然睁开眼睛,走过来把他重新扶回床上。
“不要勉强。”
沈羡有些尴尬,他分明看到了他儿子眼里的笑意。
沈羡咳嗽几声勉强正色道:“我们现在在哪?”
“你晕倒后,我担心再有变故,便就近把你安顿到安全的房间,又回去查探了一遍,”顾焕清给沈羡倒了杯水,递给他,“我在房间里留下的札记中发现,那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被困在这里,便打算继续守护清云洞府。之前你感觉到的灵气浓郁只是诱饵,诱使入侵之人找寻过去,再将其击杀。只是长时间孤寂让他道心不稳,心魔渐起,最后才成了这不人不魔的样子。”
“原来如此……”沈羡喃喃。他倒是没有想到,书中还会有这样的发展。
“不提也罢,前辈为什么会突然晕倒?”顾焕清问。
“可能是灵力使用过度才晕倒吧。”沈羡含糊解释,事实上他也不清楚晕倒的原因,也只有这个理由勉强能够说服。
顾焕清点点头,没有多问。
两人稍作调整,沈羡又催促顾焕清上了药,休整好便继续出发。
所幸接下来的路程中没有出现什么变故,不知是顾焕清运气太好,还是两人本就已经接近内院,没花多少工夫便来到目的地。
将内院与外院隔开的并不是厚重的围墙和大门,而是一处结界。
沈羡抬头望着仿佛能触碰到苍穹的石壁,道:“刚进洞府的时候都没看见这块石壁,走到跟前倒是看见了。”
顾焕清伸手触摸石壁道:“有结界。”
“如何破解?”沈羡佯装不知虚心求教。
顾焕清看了眼沈羡,沉吟道:“进入禁制时既然用到了血,不妨再试一次。”
沈羡赶忙点头:“也好。”
顾焕清在手上划了一道,掌心立刻涌出鲜血。沾了血的手掌覆上石壁,半晌没有回应。
“不行?”顾焕清微微蹙眉,收回手,有些困惑地说,“还是想其他方法吧。”
“不用了,”沈羡拍拍顾焕清的手臂,示意他回头,“你看。”
顾焕清转过头,身后的景色已完全变样,晴空万里,碧波荡漾,精巧楼阁时显时隐,浅淡的雾气好似一层面纱笼罩在建筑之间,宛如人间仙境。
顾焕清惊叹道:“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结界变化。”
沈羡看了眼顾焕清依然在流血的手,皱眉道:“你是要把手掌削下来吗?快包扎一下。”
顾焕清淡淡一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伤药,往掌心倒上一层,用绷带缠住,在打结的时候犯了难,歪歪扭扭得绑不严实。
沈羡看不下去,接过顾焕清手里的绷带又重新缠了一遍,麻利地打了个结。
居住在内院的人都是德高望重,享有一定地位的人,装潢布置也与外院有所差异。每间院子占地极大,风格迥异,应是按照居住之人喜好布置,处处透露着精致典雅。
虽然内院与外院全然不同,却依旧没有什么稀有玩意儿,两人依旧神识探查房间,顾焕清发现一处院子有所不同,两人寻了过去。
这院子占地比其他大两到三倍,院内布置古色古香,仿佛明清时期的建筑,沈羡看着门匾上正大光明四个大字,抽了抽嘴角。
看来这里的主人是个掌事的。
进入这里神识便无法再探出什么,好在院内房间不多,两人可以一间间探查。
正屋用来招待访客,两人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物什,便前去探查偏房。
院内几间均是卧室,还有一间竟是厨房,修士向来不重口腹之欲,有些修士为了避免在身体里堆积杂质,甚至连专为修士栽种的灵谷灵食都不碰,只靠辟谷丹度日。沈羡看着里面齐全的摆设,暗道这主人也是个吃货。
转眼已剩下最后一间房,顾焕清探查到的东西肯定就在这里,沈羡依旧走在前面,将顾焕清护得严严实实。
依着上次的教训,沈羡谨慎地推门而入,几乎是立刻,一股磅礴的气势席卷而来,灵力震荡而刮起的风卷起沈羡的衣袍,猎猎作响。一声清脆的鸟啼声直破云霄,沈羡一惊,只见眼前一闪,一道耀眼红光速度极快直直朝他刺来!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沈羡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然做出反应,躲避汹涌袭来的攻击。奈何脚下刚有动作,猛然想起身后还站着顾焕清,躲避的动作又生生停在那里,咬咬牙放开威压,抬手拦下这一击。
他体内仅存那一丝灵力,根本无法抵挡,完全在凭身体硬扛,那红光被威压所挡消弥些许,速度依旧不减,红光狠狠刺到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