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咎若有所思,月下看焚莲,确实俊美禁欲很好看,若不是身体不允许,妖僧又太凶,完全引人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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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洛阳离汴京极近, 又曾是前朝皇都,作为西京陪都, 有汴京的繁华靡丽, 却又远离皇城政治中心辐射出的压抑,在这里,呼吸都自由自在许多, 自然是许多显贵世家最爱去的地方。
柳家便是东都最为显贵的世家之一。
马车轻缓驶进城门。
低调不失奢靡的马车内, 车帘半卷, 隔着丝绸做的帘幕朦朦胧胧映照着两侧的街景, 如同徐徐展开的一副漫长画卷。
若是车内的人愿意,便可轻轻掀起薄幕, 将这壮丽繁华的东都清楚看入眼帘。
但是,车内的晏无咎却只是若有所思地撑着侧脸,半敛了眼眸, 似是而非地看着前方, 眉目无动于衷。不知道心里,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车内只有的柳珣轻笑声:“怎么样, 洛阳的景色还可入眼?这会儿没什么好看的, 春天牡丹花开的时候, 才热闹。早就邀你来这里了, 清苑县太小了, 偏你待着不动。”
晏无咎这种人,就算有钱,在真正的世家公子眼里, 也就是没什么底蕴的暴发户土包子了。
但柳珣没有这么想过,甚至,他其实并不像他说得那样,希望晏无咎来洛阳。
自从晏无咎提出要来见崔瑾后,柳珣的眼底就一直有些阴翳不散。
晏无咎这样的人,偶尔发现了,就像山野绝地撞见一处瑰丽仙境,第一反应可不是修桥铺路,宣扬得众人皆知。而是悄悄修一处天梯,独独一人知晓就好。
他愿意晏无咎来洛阳,想给他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却不想晏无咎走入别人的视线里。
因着这样的想法,柳珣没有带晏无咎回柳家主宅住,而是悄然驶入自己的一处景色幽静的闲居别院。
他也不打算带晏无咎结识任何他这个圈子的朋友。
晏无咎也没有提这样的要求,让柳珣的心情微微舒缓了些。
柳珣伸手,让晏无咎扶着他下马车,一路给他大致介绍了这偌大庭院的布置,一面轻描淡写地说:“这样的居所还有好些,你若住得不喜欢,改日我带你再看看别处。到了这里,就当成自己的地界,有什么事随意吩咐这些人就是。”
他瞥了眼一旁恭敬束手而立的管事,笑道:“若是哪个不长眼怠慢了,惹无咎不高兴,吩咐一声打杀了就是,无咎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那些训练有素的仆婢整整齐齐行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举止有度,从容柔顺。
晏无咎眉目沉敛,没什么表情,抬了抬下巴:“不用那么麻烦,也就三两日。”他回首对柳珣淡淡笑了一下,“阿珣有心了。”
柳珣看着他矜傲华美的眉目,仿佛任何宝物捧到他面前,至多也不过得他随手一用。
他笑了一下,平静的眼底有一丝真意:“只要无咎喜欢,我没什么不可以的。”
晏无咎纤长稠丽的睫羽缓慢眨了下,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回身率先走进庭院之中。
从容散漫,旁若无人,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放松。
柳珣忽然失笑,这人一贯的清狂傲慢,怕是骤然置身皇城,也想象不出他局促谨慎的姿态。却又忍不住相信,这是晏无咎将他视为自己人,才这般自在。
一时心下,各种滋味百转千回。
晏清都来了柳珣的地盘,柳珣自然是要极尽款待的。
宅子里灯火通明,他请了教坊顶级的舞姬歌者,舞台和宴席隔开一段距离。
还包了三家洛阳最大酒楼的主厨回来,这价钱相当于这三日酒楼总营收的三倍,整个洛阳都微微侧目。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柳公子回来了。
尽管每碟的菜或许只有那么三五筷子,却置了百十多道不重样的水席。
宴才开始不久,柳珣自己就先喝得有了醉意,他仰天哈哈大笑:“今日开心。无咎,我知道你不喜欢吵闹,这里的舞台都是远远隔开的。这里看去清楚分明,他们却是看不到我们的。你可满意?”
晏无咎认真地吃着菜,酒倒是很少碰,毕竟他是真的有点饿了。
那歌舞确实不错,他停筷子的时候,偶尔也看上几眼。
柳珣的酒量不好,三杯就要发疯。晏无咎不理他,他就目光湛然一直盯着他笑。
“无咎,你来洛阳我真的做梦一样开心。”柳珣醉眼朦胧,“以后,别回去了,留下来陪我。洛阳很美很大,只是孤单得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
晏无咎执着玉箸的手指修长,停下来后,用旁边的人奉上的洁白帕子沾了沾唇。他看向一醉就有狂态的柳珣,手指轻轻点了点酒盏边缘。
柳珣挥开身边的人站起来,走到晏无咎面前,跪坐下来,抬着下巴。
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眸光含笑,而且锐利:“你父亲的事,于柳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前提是我回洛阳,回柳家。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里,一辈子也不想回去。除非,你喜欢我回去。”
他抓住晏无咎的手,按在他的心口,眉宇神情寂寞而温柔,带着醉意低声缱绻:“我做不来清冷孤傲,更做不来对你不屑一顾。”
晏无咎神情始终平静,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他。
柳珣直起身,摇摇晃晃倾向晏无咎,将他的手指抬起来,放在唇边。目光自下而上看着他的眼睛,唇轻吻他的手指,没有丝毫狎昵,只觉得虔诚郑重。
“洛阳城无人不知,柳珣狂妄无羁,但是,无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下面。”
被亲吻的手指,生得极为修长好看,戴着一枚绿宝石戒指,宝石颜色比冷绿得翡翠成色更为纯粹,平日便是洗澡也不会轻易摘下来。
若是有人摘下来,就会看到戒指的内面,篆刻着晏清都三个字。
这枚戒指是晏无咎十岁生辰时候,他外公送他的。有这东西,季家名下所有的产业,就有一半归他。做皇商生意的季家,在洛阳怎么可能没有产业?
晏无咎是为了方便才和柳珣一道,他现在开始考虑,柳珣到底是不是个好人选了。
他垂眸冷眼看着那双仰望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卑微柔顺,虔诚痴然的表象之下,是势在必得和乖戾疯狂。
老虎再伪装得像大猫,也不会真的吃素。
晏无咎缓缓笑了,笑容像夏夜绽放的荼蘼花,看不见底下的尖刺,只有朦胧的绮丽。
他抽出手,拍拍柳珣的头,笑得绚烂又温柔,语气轻佻清冷:“把柳公子压在床上,听上去很诱人,可惜我爹还在牢里呢,我暂时还不想得罪东都柳家。”
他抬起眼睫,目光放空,似笑非笑,声音微扬:“柳公子酒量不佳,最近七天,别让他喝酒了。”
他扶起柳珣,目光并没有看他,平静地说:“我怎么会让阿珣做为难的事呢?这事并不大,轻松些。你若是办不到,也没关系的。好好睡一觉。”
柳珣顺从得站起来,似乎醉得更厉害了,被人搀扶着走,目光迷离放空,回望着晏无咎。
一直到走出宴客的厅台,穿过垂花门走上拱形长廊,他猛地直起身推开周围的人。重重一拳砸向廊柱。风雅俊逸的仪表之下,目光锐利深沉,却是冷冷笑了。
……
晏无咎一连三天都没有出门,更何谈见到崔瑾。就连柳珣也没有再露面。
庭院里玩乐的东西倒是不间断,每日都是新鲜的。
下人谦恭地说,柳公子早出晚归,都在忙于疏通关系。
晏无咎没有说什么,他一贯不喜欢对下面的人发脾气。这一点,高楼上一直看着他的柳珣,也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他何时这么有耐心了。
第四天的早上,院子里的人发现,晏无咎不见了。这才急匆匆的去报告给柳珣。
柳珣难掩惊讶,晏无咎只身一人,这里庭院深深,都是他的人,晏无咎哪里都去不了才对。
但他并不是很担心:“除了我,你又能找谁帮你?你会回来的。一定。”他转而看向下人,“今天有谁来过?”
……
教坊的马车驶出那幽静的地界,慢慢周遭的人声多了起来。
马车内一身孔雀蓝锦衣的贵公子,执着合拢的扇子,轻轻抬了抬下巴,清越嗓音带笑道:“崔瑾此人,姑娘可听过?”
对面纤秾合度风情妖娆的美人,团扇半遮了脸,冷艳轻笑一声:“洛阳无人不知。”
晏无咎眨了眨眼:“在哪里,最快能找到他?”
“找他做什么?”艳光四射的美人,一双潋滟冰寒的眼睛瞧着他,“方才你还说,自己是被诱骗来的良家子。我怎么听着,像是攀的高枝不满意,想换一个?”
晏无咎轻笑一声,扇子抵着唇,缓缓眨了下眼,轻佻散漫:“姑娘既然看出来了,那我就不瞒你了。依你看,崔瑾的高枝好攀吗?”
美人的手指伸出来,顺着晏无咎的脸落到他的下巴,对上那双绚烂又凌厉的眼眸。顿了顿,收回手。
“可以。”那人的唇冷冷一抿,“崔瑾不过一个小毛孩,与其攀附他,不如换个人。”
“换谁?”
“崔瑾的小舅舅,贺兰凛!”
晏无咎笑容依旧,略略挑眉:“贺兰凛我没听过啊,很有名吗?”
美人斜睨着他,并不说话。
晏无咎眨眨眼:“我要走了。等我成功攀上了崔瑾,到时候来教坊捧姑娘的场。”
他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离去,那孔雀蓝锦衣渐渐消失在往来人群中。
马车没有走,半响,外面静候的人低声询问道:“大人,是不是跟上去?”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掀开帘子,艳丽近乎妖娆的眉目睥睨:“我看上去,很像女人?”
门外玄色雪花纹的佩刀男人惊讶,立刻低下头,脸涨得通红:“大人……扮什么都极像。”
他求生欲极强,立刻转移话题:“卑职不明白,大人不是要追查柳珣这条线吗?怎么突然就打道回府了。刚刚那个人什么时候近得您的身?”
车内的人冷冷地说:“不用查了,那人就是柳珣宴请的贵客。”
“啊,线报不是说是哪位王爷吗?那还查不查?”
被人用扇沿抵着脖子,一面调戏一面谎话连篇编瞎话,威逼利诱带他离开。这种不知死活的人,贺兰凛还是第一回 见。
“继续盯着柳珣。这个人不用。”贺兰凛顶着那副艳丽的妆容,毫不在意,微微眯眼便妖娆危险,“告诉崔家的人,崔瑾这几日若是找他们帮忙,都避着点。让他来找我。”
“是。”
没听过贺兰凛?嗤,那就好好认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陪都嘛,有趣的人物很多的~
第37章
晏无咎找了一家地段不是很显眼的, 挂着孔雀牡丹图的商铺,走了进去。
不等他亮出戒指, 东家便认出了他来, 立刻迎了上去。
毕竟,偏远小商铺就算了,季家有头有脸的大掌柜们, 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家表少爷。更何况前段时间正值季老爷子八十五岁寿诞, 他们也是有去贺寿的。
“晏少爷, 您可算来了。老爷早就来信通知过我们, 可一直没有您的消息。”
晏无咎转着手指上的戒指,挑了挑眉:“舅舅可好?”
“不太好, 除了禹城是咱自己的地界,到哪都寸步难行。打着季家旗号的商铺如今都有人盯着,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也就几家店, 对外是那几位公子的名头, 暂且相安无事。”
晏无咎神情冷静,颌首:“店里的流水够用吗?”
“这您放心, 目前能松动的, 都汇到这里来了, 老爷吩咐了, 都可着少爷您使。”
晏无咎笑了一下, 平静地说:“舅舅见过的阵仗多了,眼前这点不算什么。让底下的人安心做事,很快就没事了……老夏是吗?替我置办些东西……”
在柳珣那里的三天, 晏无咎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说了住三两天就真的住三两天,一心等着柳珣。他从不把主动权交给别人。
那些时常出入达官显贵所在场合的优伶,才是晏无咎感兴趣之所在。这些人最清楚洛阳那些名人的动态。
比如,明日洛水河畔有一场夏日宴游,从午后持续到月中。
洛阳的贵族子弟会在那里钓鱼、赏花,吟诗、放灯。这样的场合对与会者的身份限制不是很大,不但贵族男女均可以参与,外貌姣好谈吐风雅得体的人,身份只要不是太差,也都可以碰碰运气。
最重要的是,崔瑾很喜欢这样不拘泥身份的场合。
河畔园林极大,有精致的花园,有高大雅致的建筑,再多的人在这里,都不至于太拥挤。想要找一个人,也很难。
晏无咎哪里也没有去,就在那座最高大华美的建筑里,挑了个二楼视野最好的纳凉台。
虽说是整个洛阳的盛会,往来之人不拘泥于身份贵贱,但是人都是有圈子的,没有人引荐,大致还是相熟的人一个圈子,各玩各的。
有些地方,甚至不允许陌生人靠近。
但,也有例外。貌美才高的男女,总会引起人的注意,打破某些规则。
每年的盛会上,也会有几对突破门第观念的佳偶天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惊世骇俗的狂人轶事,增加洛阳人的谈资。
比如,有人用金珠做弹弓,射落园中珍贵的花卉。
这种大煞风景有辱斯文的行为,简直人神共愤。
能放在园中展览的花卉,可不是寻常的植株,乃是各个贵族自己花巨资着人特别培育的,就为了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来,彰显身份,炫耀斗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