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息不语,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诸葛霄不笑了,面容微凉眼神锐利:“接着,发生了什么?替晏清都解决了这件大事,无疑是天大的恩情。为什么崔权会忽然死了?崔家口口声声认定凶手是晏清都。崔家这个案子,所有人都在注意晏清都这个凶手,我倒是觉得,他们忽略了晏清都毫无杀人动机这一点。除非……”
顾月息看着他,眸光清冷无情,接上他未完的暗示:“除非,这件事是一个局,晏清都原本的目的就不是马家,而是崔权。你想说这个?”
诸葛霄笑了,温润无害,喟叹一声:“晏清都没有杀崔权的动机,旭王却有。此事若是真的,就是□□无缝的局。外人看来,是晏清都杀了崔权,为求自保投靠旭王,谁会想到,晏清都原本就是旭王的人?晏县令入狱,季家遭难,都是为他结识崔家铺路。死一个无关紧要的无赖,换来晏清都接近崔权的机会。然后,杀!”
顾月息心头一片寒凉,但他仍旧问道:“这一切目前都只是推论,并没有直接证据。”
诸葛霄看着他,笑容极淡,眼底冷静:“认识我这么久,你几时见过我说没有依据的话。证据,我当然有。洛阳柳家何等显赫,最优秀的子弟柳珣却和清苑县一个县令之子称兄道弟。你不知道吧,柳珣在为旭王做事,至少一年多了。若是晏家当真出事,以晏清都和柳珣的交情,为何要舍近求远,倾家荡产去求远在洛阳的崔瑾?”
顾月息略作思索,摇头说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柳珣和旭王的关系。也许柳珣不想暴露。”
但若只是求情,并不需要柳珣对晏清都坦诚他认识旭王。
诸葛霄颌首:“好,就当做晏清都不知情,柳珣不想帮忙,却愿意秘密带晏清都去洛阳,之后又像是全然不认识一般,毫不联系。这一点都忽略不计,你怎么解释,崔权死后,晏清都第一时间不惜绕路也要去投奔柳珣?帮助晏清都来封庄的人已经查到了,就是柳珣。”
顾月息无动于衷:“确实奇怪。但也说明不了晏清都原本就是旭王的人。”
诸葛霄淡笑,平静道:“旭王愿意顶着崔家的压力,也要保一个无名小卒,转而就给他鸦羽卫首领这个位置。也说明不了这个人原本就是他的人,是吗?”
顾月息静默不语,顿了顿:“还有别的证据吗?”
“你看看这个。”诸葛霄缓缓推出一份卷宗,“红叶醒了,这是我来之前记录下的她的口供。为了摆脱冉小姐的纠缠,宋筱跟她们说,她去见晏清都,是为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然而,没多久宋筱却跑了回来,显得极为慌张恐惧。冉小姐便趁机和红叶一起把宋筱绑了起来,冉小姐则代替宋筱去赴晏清都的约。红叶去河边打水,看见一个相貌英俊的僧人经过。等她回来以后就发现,被绑起来的宋筱不见了。宋筱至此失踪。”
顾月息:“那个僧人是焚莲?”
诸葛霄:“不确定,我们至今为止都没有和他打过照面。并不清楚焚莲的相貌。但是,清苑县有人提起过,在宋筱失踪的前几日,她忽然当街昏厥过一次,当时也有一个相貌格外英俊的僧人在场,替她和晏清都算过姻缘。我认为,两次的僧人都是焚莲。宋筱的昏厥恐惧,恰好佐证了我们没有找错人。宋筱之所以怕他,是因为在孤禅寺案发前后看见过他。焚莲就是孤禅寺灭门案的嫌犯。”
顾月息仔细看着红叶的口供,将他们推导出的结论重新思索一遍。
焚莲是孤禅寺一案的嫌犯。焚莲和晏清都很可能是同党。晏清都从始至终都是旭王的人。焚莲很可能是旭王的人。
如果焚莲是旭王的人,那岂不是说,孤禅寺一案背后是旭王?!
顾月息抬眼看着他:“仅仅因为焚莲能随意出入行宫,就说焚莲可能是旭王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诸葛霄微笑,眸光清凌理智看着他:“再看看你左手边的卷宗顺序,我们刚找上晏清都,神秘人便跳出来袭击我们。冉小姐构陷晏清都,冉小姐就死了。焚莲将我们引到封庄,短短时间内,晏清都杀马家杀崔权。晏清都刚回了旭王这里,焚莲就毫不避讳在他身边出现。就像是,在这之前焚莲所为,都是为他清道。”
他慢慢地说:“所以,你说反了。我不是仅仅因为焚莲能随意出入行宫,就说焚莲可能是旭王的人。我认为焚莲只是个障眼法,晏清都才是一切的关键。”
顾月息看着诸葛霄,眸光清冷至极:“你从一开始就怀疑上了他?”
诸葛霄也看着他,眼神冷静毫无杂念:“不然,我为什么要伪装成东方肖,千方百计接近他和他做朋友?”
顾月息眉宇无波,冷情冷性,逐一驳回。
“晏清都与焚莲的同党关系,还欠缺一点证据。也许只是私交,与孤禅寺一案无关。如果你坚持,找到证据给我。”
“晏清都受旭王指使杀崔权,想法大胆,推论成立,但没有关键性证据。如果你坚持,可以朝这个方向查,但我要看证据。”
“焚莲是旭王的人……这话出了我这里,不要再提。除非你有证据。别忘了,焚莲是鹤玉国的皇子。如果他和旭王有交易,就不只是孤禅寺一案与旭王有关,这么简单了。”
诸葛霄看着冷面无情的顾月息,没有任何心绪难平,淡笑道:“推论阶段,什么想法都可以说。门主当初不就是这么教导我们的吗?阿月你太谨慎了,不过也是因此,门主最欣赏你。”
他顿了顿,温润斯文的面容,神情和煦无害:“可是,我所说的推论,最终都会证明,是事实。阿月想看的证据,会有的。”
诸葛霄抱着资料走出去。
在六扇门里,当初他们还不是神捕的时候,和许多人一起跟着门主学习。
乌月啼是后来半途加入的,高小楼是门主之子,早就成名在外。
诸葛霄性格最讨喜,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叫人喜欢他。
风剑破性子最冷,最无趣,但是他最勤奋,武功最高。
顾月息和他们不一样,他是顾老太傅的义子,原本该考科举的。性格过于冷清,总是喜欢一个人看书写字。
可是,老师们却很喜欢他。
等到他们五人出师,扬名江湖最早的是风剑破,他武功最高,性格最坚毅,又喜欢打架。很对江湖人的路子。
但,诸葛霄在江湖上的名声最传奇。因为神秘,又无所不知。
但是,最后若说起天下第一神捕,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甚至是六扇门,所有人都认为是顾月息。
高门主一向欣赏诸葛霄不受拘束的大胆推论,他很少夸赞别人,唯独不吝啬对诸葛霄的赞扬。就连顾月息也没有这个待遇。
但是,最后门主令却是交给顾月息的。
“你们几人,乌月啼习惯了江湖,小楼太过惫懒,小风一味倚赖手中的剑,一旦遇到突发事?7" 所有人都看了剧本,除了我[穿书]0 ">首页29 页, 菀壮宥窍麓蠡觥V罡鹛厦骼硇裕ㄓ邪⒃虑逭渚玻鍪履茏邢副姹穑侥芙忝撬腥说挠攀品⒒樱恢劣诜抛荨!?br /> 做不做天下第一神捕,有没有门主令,诸葛霄并不在乎,只是不喜欢这种屈居人下的感觉。更不喜欢,有人好像很了解他似得,对他妄下评判。
毕竟,所有人了解的诸葛霄,只是诸葛霄想让他知道的自己。连这一点都看不穿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不过,那点不悦只是一开始罢了。
很快,诸葛霄就找到了更大的乐趣,找到了能取悦自己的游戏。
仅仅只是破案,抓住凶手,这对于诸葛霄而言太简单,太没有挑战性了。
他更喜欢,制造凶手。
他想让谁有罪,谁就有罪。
他说出口的推论,就算是错,只要他愿意,就一定会变成对。
这世间有太多可怜的凶手,和无辜的恶人了。
比起抓住真凶,惩戒罪犯。诸葛霄更喜欢玩弄强者,惩戒恶人。
顾月息问他要证据是吗?
证据有的是。很快。
不过在此之前,他可以先跟晏清都玩一把。
他当然是对顾月息撒谎了,伪装成东方肖,千方百计接近晏清都和晏清都做朋友,当然是因为,晏清都完美契合他的期待。
但是,诸葛霄最近有个困惑一直未解。
他对晏清都的期待,好像并不包括某些旖旎绮丽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总是会做些奇怪的梦境?
就算是特意避开不见,梦境也会突如其来。
最奇怪的是,这些梦境好像是连贯的,有逻辑有剧情,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
诸葛霄很在意。
梦境发生的事,虽然一开始有些错愕警惕,但很快就叫他觉得有趣,好奇后面还会梦到什么。
但是,这种脱离掌控,不能由他左右的状态,却让诸葛霄不悦。
他甚至怀疑,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下了蛊毒。
这样的话,最值得怀疑的,无疑就是梦境里不断出现的另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应该不会愿意,被他在梦里那样对待吧。
诸葛霄思索着这个最大的谜,看到不远处向他走来的晏清都,缓缓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顾月息:努力不被带偏,但是,他说得好有道理~
崔瑾:你看崔瑾生在变态窝,崔瑾也没有被带偏,努力想想啾啾呀~
……
顾月息:想了,觉得他说得更有道理了。
诸葛霄(偷偷说):啾啾是坏蛋,我们可以抓啾啾,关起来,他就不会做让你不能喜欢他的事了。
大师:阿弥陀佛,崔家插队,不然理应轮到你了。
第62章
晏无咎也看到抱着卷宗朝他走来的文书先生,对方眸光清澈, 温润和煦, 显得极为单纯好脾气,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书生。律己守正, 很好欺负的样子。
纵使晏无咎什么都不做,他们俩站在一起,在清风朗月的文弱书生面前,晏无咎也像个不怀好意的恶霸似得,让人下意识紧张,觉得危险。
晏无咎略略挑眉, 停在他面前:“怎么每次都是你抱着这些东西跑来跑去的,其他人呢?”
诸葛霄抿唇,笑容温和:“顾大人在查案, 风捕头又失踪了, 他事务繁忙, 我只是个文书先生,也帮不上什么忙,整理送送这些东西并不碍事。”
晏无咎眨了眨眼, 似笑非笑:“你这是被排挤了吗?”
诸葛霄失笑:“这是什么话, 难道我这样的人能去抓犯人吗?”
晏无咎看了他一眼, 笑容一点点漫上眉睫,清狂又轻佻,若无其事轻声说:“都说六扇门藏龙卧虎,我还以为连个扫地的都该深藏不露才对。不瞒你说, 我一直以为最不显山露水的东方,才是里面最叫人忌惮的高手呢。”
诸葛霄抱着文档,忍俊不禁看着他,眼底温和的笑意如一泓清水,毫不介怀,而且包容,就像个年长包容的哥哥一样,应和他的玩笑:“原来无咎心里,我是这样厉害吗?那知道我这样普通,岂不是叫你失望?”
晏无咎笑容淡下来:“不会。最起码我遇见那么多人,只有你叫我觉得,从始至终都不讨厌。单这一点,你就很不普通了。”
诸葛霄眸光一点清亮,看着他,但笑不语。
随意闲聊了数语,就该谈到正事了。
两人就着晏无咎看完卷宗后的疑问,交流了一下信息。
“木家的老族长死于五月十八日傍晚,公输家的老族长死于五月二十二日凌晨。现在都七月十六了,六扇门就只查出来这点东西,好像不太对吧?”
诸葛霄不笑了,神情一点忧虑,温和道:“我们是六月初三才知道的这件案子。案发时候,我们不是还在清苑县吗?”
晏无咎当然记得,那时候正是冉小姐死的前后。
诸葛霄认真解释道:“因为此案牵扯到废太子的陵寝能否安全开启,重新祭祀下葬,事情便有些复杂。这四十多天,中途顾大人回去洛阳又十天。这样下来,就只有一个月。我们排查了木家、公输家,案发时在场的所有人,接着又查了一遍封庄之内与两位被害人有恩怨的所有人……”
晏无咎轻笑眨眼:“东方没必要对我这么事无巨细,我又不是旭王。”
诸葛霄便好脾气的笑了,耳朵微红,一点赧然,眉眼温柔好欺。
晏无咎问道:“目前的突破点和可疑之人,有锁定吗?”
诸葛霄迟疑了一下:“有。只是,一切还只是侦破阶段,为了谨慎起见,就没有记录成档。”
一般来说,情杀仇杀都找不到线索的时候,被害人死了,谁最有可能受益,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了。
木老族长为人古板低调,喜好单一,除了钓鱼和唱戏,不好女色,不抽烟酒也不赌博,几乎也不接触生人,结仇几率不大。
但若是说他死了,谁会受益,这一查却发现,盼着他死的人多了去了。
“首先便是当初的少族长木天河,木老一死,他就是新族长。可据我们调查发现,木老生前这段时间几次对他有些不满,虽不至于换掉他这个少族长,但若是木老一直活着,久了也说不一定。”
诸葛霄和晏无咎一起回去他暂住的房间,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他听。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我发现,木天河的支持者众多。四族之中,族长和少族长虽然是同族,却不一定关系亲厚。族长也无法决定下一任继任者,少族长都是全族一起选出来的。木家上下,年轻人对老族长心有不满的人很多。他们选出来的少族长木天河,和老族长之间自然也不会意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