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玄青,他在玄青这里栽了好几个跟头。
“玄青!”南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你不要仗着朕喜欢你!”
喜欢?
“若不是老爷这么喜欢我,我又哪里有这个权利处置你们呢?”蓦地,玄青脑海中再次闪过这句话。
耳畔的痛呼声,娇笑声逐渐远去。玄青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双目一片清明。“子嗣一事事关国运,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玄青说完,寝宫内一片安静。
久久地,南桑看着玄青低垂的头颅,他气上心头,“你就在这儿待着,好好想想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话毕,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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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说的愈痛愈爱到底是什么啊?你这不是在走原剧情吗?】机械音在沙石的脑海中响起。
沙石躺在床上,双眼闭合,呼吸平稳。从外面看,谁都以为他睡着了。但这机械音知道,沙石压根儿没睡着,或者说睡不着。
见沙石没回答,机械音又道,【啧,按照人设,你那南桑可是玄青的信仰啊。童年的仇恨和阴影,以及玄青本人的三观和性格,固然和这信仰有冲突。但信仰是活的,阴影和仇恨又是过去的事情。这细水流长,润物无声的,三观和性格更改是迟早的事。】
【进宫之后的剧本,可没啥波折了诶。】
【你是不是对着那张脸下不去手啊?】
【喂,今天的感觉怎么样?你的南桑说爱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嗯?被背叛?开心?】
机械音一直喋喋不休,沙石也有毅力,一句话也不回答。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放的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南桑不断出现的脸,让他的眉眼处泄露了几分温柔。
如果说他有十分温柔,那么有九分九是他的小桑树给他的。他的小桑树,是他永远的珍宝。他的小桑树,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并且给予了他爱。
他的小桑树,是他最爱最爱的人。
他的小桑树是他的小太阳,是他的小月亮,是他的星辰大海。
他的小桑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也轮到他付出了。
他的小桑树忘了他没关系,他会让他再次爱上他的。
沙石在脑中条理分明地完善着计划,评估着自己的表现,检查自己是否露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有条不紊地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他用这种有条不紊强行压下内心深处不安的跳动。
忽然间,他听到了机械音的问话【什么感受?】
顷刻,有条不紊的犹如机械的安排忽然停顿了一刻,内心深处的不安突兀被放大。
一道声音变得十分清晰,他的小桑树啊,只是南洲君无数次情劫中的一个幻影。他爱上的,只是一道幻影。
从南洲君身上,可以找到幻影的几分旧模样。可他又如何能够凭借这那几分旧模样,把幻影称作南洲君?
沙石睁开了眼,眼中的迷惘如潮水般涌现,又如退潮般离去。他眼里滑过几分狠厉,他一直是杀伐果断的千古一帝。
为帝者,自古绝情。
他就不一样了,他不止绝情,他还贪婪。
南洲君又如何?只是一道幻影又如何?既然是南洲君一时留下的幻影成了他的执念,那他如何不能让南洲君永远地活在幻影里?
沙石的眸光深邃而坚定,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就试试吧,南洲君,你说到底鹿死谁手?
☆、君为上,臣为下07
君为上,臣为下-07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沙石心绪翻涌,南洲君这边可就平静许多。
【啧,没意思。】南洲君吃了颗樱桃,一边漫不经心地和脑中的系统对话。
这个系统的声音,可比沙石脑中的机械音好听多了。难怪,南洲君最爱欣赏美人,对声音的要求也高。他是大爷,轮回司那边的人当然也得按照他的喜好来。
【说什么五劫易度,情劫难了。这不是挺轻松的吗?】南洲君没有吐樱桃核,他嫌麻烦,一整个儿囫囵吞了。【要不了多久,小玄青不就攻略成功了吗?】
【这个小榆木脑袋,不过是看着古板不好攻略。】
默默听着南洲君话痨的的系统默默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插嘴道,【您开启的是最简单模式,任务明确,没有抹去记忆,还有剧本。】
南洲君吃樱桃的动作一顿,被系统给吐槽得透心凉。不过他也不生气,这系统的声音好听,有特权嘛。
【我说过要更改,不是你们不让吗?】南洲君扶额道。
【我们同意也没用啊,这是您自己设定的,在设定的时候还设置了一个不可更改。】系统君第一百次解释道。
南洲君不受影响,继续吃着樱桃,【哈哈,是吗?你说我当初干嘛一时脑抽设置了这个?】
【第一个世界里您选择了困难模式,没有记忆,没有剧本,没有目标。第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也许是您在第一个世界里用情过深,然后才选择最简单模式,不再用情。】
一整盘儿的樱桃见底儿了,只剩了最后一个。南洲君把最后一颗樱桃扔到嘴里,伸了个腰,【用情过深?哈哈,怎么可能。本君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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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桑说留时间给玄青好好想想,就真的有几天没有去骚扰玄青。当然了,也不会允许玄青回将军府,他在宫里为玄青特地寻了一个幽静的院子。
将军这么多天都不在家,自然惹人怀疑。不过嘛,这也不算事儿。南桑随意找了个由头,下旨说让玄青闭门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这样,也就没有人发现将军不在将军府,而在皇宫。
当然,这圣旨一下,京城里的风向又变动了。都说玄青触怒圣心,下场堪忧。
这触怒圣心不假,只是这触怒的缘由却不是他们所想。
不过好歹,玄青在宫中的事情是被南桑瞒得密不透风。而他也有信心,能让玄青在事情被人发现之前,适应得了他这京城水土。
玄青被南桑金屋藏娇,倒也是清闲了几日。
早上天未明的时候起床练武,用过早餐看会儿书,下午再练武,晚膳后再看书,然后睡觉。这样的日子在别的京城子弟看来是无聊透顶,也就玄青喜欢。
南桑本意是留时间给玄青,让他心乱,让他纠结。却不曾想,玄青如此镇定,倒让南桑自己心乱起来。
等不了多久,也才三天功夫,南桑就耐不住去找玄青。
说也奇怪,之前十年都忍过去了,南桑偏偏耐不住这一时半会儿。
不过南桑也十分聪明,为君数年,他深谙张弛之道。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别看玄青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他绝对不相信玄青内心深处没有震动。
表白也表过了,人也被他囚-禁在皇宫里了。
也是时候松开一点了。
南桑这三日加班加点,努力处理公务,终于偷得浮生一日闲,准备领着玄青出去好好游玩一番。一直以来,他要的都不是金丝雀,而是那只可以搏击长空的鹰。
自然,在出去之前,他肯定要不动声色地让玄青知道,他眼睛下方的淡淡淤青,到底是为谁,为了什么而留下的。接着再说几句表明心意的话,给玄青继续加深烙印。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招数,简直不要太简单。
南桑的确是一个天才,不只是政治高手,还是揣摩人心的情场高手。这一日日下来,玄青的态度软化了不少,虽然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着有违阴阳,但至少他亲上去的时候不会呕吐了。
他不知晓玄青为何如此厌恶男子与男子相恋,现在也不是时候。可他相信,总有一日,玄青这块木头肯定会转变的。
时间匆匆如流水,深秋已经悄然过去,初冬已经来临。
冬天来了,事情也多了。各地要做好雪灾的准备,广积粮,修好房。还有一些北方区域,除了要预防天灾之外,还要时刻警惕着蛮夷。
冬天百草枯萎,草原上的青草也藏在了地下。位于苦寒之地的蛮夷是游牧民族,这时候没了吃的怎么办?谁都不想死,当然只有把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他们可爱的邻居啦。
不是大规模的进攻,只是零星几个,抢完就跑,只能看着对方狂奔的背影无奈叹气。
东西就那么点儿,别人抢了自己就没了。蛮夷多活几个,他的子民就少活几个。
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要商议对策。
公务繁忙,南桑赖在玄青这里的时间也大大减少,不过也还是隔三差五地过来一趟。
南桑专注公务,也就对玄青这边的掌控力度少了许多,也让其他人有了可趁之机。
冬天来了,玄青每日练武还是雷打不动。练武自然有专门的练功服,一身短打,衣衫贴身,不厚。在这冬日里,玄青这一身和别人的冬装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扫腿,出拳。拳拳到位,腿腿有力。
玄青扫腿时的劲风激起地上落叶,纷纷扬扬的。
待落叶重归于土,玄青早晨的练习就暂时告一段落。这时候,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准备回去好好清洗一下。
可等他回头的时候,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着逶迤宫装,显得温雅大方。
她是陛下的女人。
玄青有些疑惑,也有些尴尬。不过从他蜜色的皮肤和从容的动作上,看不出什么来。他恭敬地行了一个抱拳礼,“见过娘娘。”
他是知道南桑对外下旨说让他闭门思过,然后找了个替身待在将军府。然而现在,这个闭门思过的将军居然常住在后宫之中?如果被人发现,说不定还会有言官参他一本霍乱宫闱。
在这儿住了一月有余,除了照顾他起居的太监之外就没有其他宫人过来。这让玄青都逐渐放松了警惕。
玄青快速地看了一下她,不知道她是何来意。
“将军不必多礼。”女子仪态端方,“本宫曾听闻将军雄姿英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知娘娘今日前来……”
“本宫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一事相求?还没等玄青多加联想,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怔住了。
只见宫装女子直直跪下,女子的身体柔软。可再柔软的膝盖,猛然着地冲击在青石地面上,还是发出了一阵巨响。
下落带来的冲击,使得她衣摆和尘土一起飞扬。
她低垂着头,青丝错落,头上的珠翠也震荡摇曳。她露出的脖颈弯曲着,显得白皙脆弱。
“娘娘这是作甚!”玄青急忙去扶她,可她硬是不起。男女有别,更别说她是皇帝的女人,更加不能轻举妄动。一时间,玄青也无法奈何。
玄青急忙看向四周,却见周围一人也无,只是远远地站着一两宫女。想来这些宫女也是她手下的人。他心下千回百转,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本宫有一事相求,此事干系国祚。将军若是不应,本宫便长跪不起。”
女子跪在地上,她单薄的身子在这冬日里显得几分萧瑟。可是她的声音却十分从容和平稳,不像一般的京城贵女那样娇滴滴的。
听见女子的话,玄青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无奈地闭上眼,又睁开。他看着对方低垂的头颅,久违的恶心感再次出现。这恶心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娘娘有事直言便可,只要不违背忠孝伦理,玄某定然,”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沉声道,“万死不辞。”
“将军大义。”女子既得承诺,也不再矫情。借着玄青的搀扶,她站起身来。
她不过是普通女子身高,只到玄青胸膛上方位置,可她面对玄青这个镇国大将军,却也半点不显怯懦。
“屋外严寒,娘娘千金之躯,不如进屋言事。”玄青是个身强力壮的武将,不怕这点儿寒冷。只是在他的印象中,女子身体娇贵,需要多加呵护。
“周围无人,陛下恐不久之后便会知晓本宫来了此处。”说着,女子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隆冬未至,屋外不算寒冷。”
“本宫实在不知还有何人能够相求,只能将所有期望寄予将军。”女子目光平淡,“后宫无主,本宫暂时执掌凤印。”
宫中执掌凤印的只有一人,文贵妃。
文贵妃家世显贵,可宫里家世显贵的妃子成群,为什么文贵妃独得贵妃之位?
这靠的自然是她的心智。
早在文贵妃未曾入宫时,京中便言传她聪慧过人,蕙质兰心。那时候玄青还未曾戍边,也在京城。不过碍于身份以及男女之妨,他倒是从未见过这位名动京城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文贵妃没有看玄青,而是把目光移向了院落里的一株腊梅。“在其位者,需谋其事。本宫,也应身负其责。”
腊梅还没有开,只有丑丑的苞。
“陛下将近而立,宫中众妃,却无一人怀有子嗣。将军谋略无双,应知此事紧迫。前朝诸侯为王,割裂动荡,乃是因为四龙相残,无一幸存。”
丑丑的腊梅的苞一个个地待在枝干上,没有风,他们便静默着。
“本宫与将军都不愿往日悲剧重现。”
她没有说为什么要找玄青,为什么无人能求却求玄青。她是聪明人,他也是聪明人。她不会直白地说我知道了你和陛下的奸情,我知道陛下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而把一切抛在身后,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