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看着身前之人不疾不徐的步伐,以及瞬间被雨淋透了的头发和后背,商清月抿了抿唇道:“我叫商清月,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秦洛川暗道果然人如其名,清风明月,确实是这人给自己的第一印象,于是扬了扬眉道:“秦洛川。”
大树离秦洛川住的地方很近,饶是他们走得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也就到了。
秦言当时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便连忙放下书本道:“怎么这么大雨跑回来了。”
“刚进山就下雨,便干脆回来了。”秦洛川甩了甩衣服上的水滴,才踏入屋内。
这时秦言才看到跟在秦洛川身后商清月,不由眼前一亮,问道:“这是?”
“住在李家村的商公子。”秦洛川随手捞了条汗巾,抹干脸上的水珠道,“我去换衣服,你也找件衣服给他换下吧,都被淋湿了。”
秦洛川迅速的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秦言跟商清月都不在外面,应该是去秦言屋里换衣服去了。秦洛川便转身去了灶房煮姜汤,他自己喝不喝倒无所谓,主要是之前跟商清月说了,总要弄点驱寒的东西给人家喝下去,不然就是在骗人了。
等他煮好姜汤出来的时候,秦言跟商清月已经出来,正坐在门口聊天,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人皆是满面笑容,秦言更是一口一个清月,叫得十分亲热。
秦洛川送姜汤过去的时候,商清月也只是小声的道了谢,转头又与秦言两人聊得火热。
坐下来听了一会儿后,秦洛川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一些北地的习俗与见闻,秦言所知甚多,商清月不时也能附和上一两句,竟是十分的投缘。
雨一直没停,快到中午的时候,秦言留商清月一起吃饭,商清月犹豫了一下,便应了下来,于是秦洛川便被打发去灶房做饭。
平日里除非秦洛川有事情忙不过来,不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做饭,父子两人早已习惯。只是商清月看他去了灶房,难免惊讶,“我们……不用去帮忙吗?”
“不用,他一个人可以做好。”秦言说完心思一转,叹了口气道:“哎,只怪我不擅长做这些活,就辛苦这孩子了,不仅要操持外面的事情,回家还要洗衣做饭。”
秦言一点也不善于说这方面的事情,才一开口,商清月就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伯父胸有丘壑,自是不拘于灶房之间。”
秦洛川在灶房里,哪里知道外面那两人聊着聊着就换了方向。
今早上他在镇上虽然买了些菜,但也只够他跟秦言两人的分量,如今家里多了个客人,若是端出去的菜不够吃,终是不太好看。
在厨房转了一圈后,看到盆里有秦言前一晚泡好的干笋,估计是猜到他今天会买些肉回来,用来做干笋炒肉的。
秦洛川想了想,又走出灶房,问正在跟秦言聊天的商清月,“能吃辣吗?”
商清月闻言怔了一瞬,才笑着点了点头道:“可以的。”
这里的人大多嗜辣,商家一大家子人到李家村后,若是去别人家做客,都不是很习惯,唯有他,因为母亲的关系,从小便跟着吃惯了辣椒,倒也适应。
只是没想到,秦洛川会特意问他能不能吃辣椒。
确认商清月能吃辣椒后,秦洛川便拿刀子从灶台上面切了块挂着的腊肉下来,打算等会儿用来做干笋腊肉,刚买的新鲜肉就用来炒青椒,这样就多了一个菜。家里还有早上秦言去摘的小菜,再弄个清炒四季豆,一个清炒红薯尖。一共四个菜,三个人吃也足够了。
计划好要做的菜后,秦洛川先洗了米蒸上,然后才开始洗菜切菜。
他手脚极快,很快菜就下了锅,肥瘦相间的腊肉煸出油脂后,肥肉的部分变得透明,再烩入切成段的小笋干和辣椒,笋干吸满腊肉的咸香后,既爽口又在味道上变得层次丰富。
青椒炒肉秦洛川喜欢先把肉腌过,少量油炒熟肉后再重新下油炒辣椒,最后炒在一起,起锅前再加一点点水。这样炒出来的肉丝嫩滑,青椒焦香,尤其是最后加的那一点点水,更是变成了精髓所在,不用其他的菜,就那点肉汤,就够吃下一大碗饭了。
四季豆跟红薯尖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胜在新鲜罢了。肥肉炸出来的猪油用来炒红薯尖,口感细腻爽滑,秦言跟秦洛川父子两人都很喜欢。
灶房本就简陋,秦洛川又开了窗户和门透气,饭菜的香味早就飘了出去。
商清月跟秦言聊着天,只觉得一阵阵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勾得人垂涎欲滴。自打离开京城后,他就没沾过什么肉腥,今早出来砍柴,又只喝了一碗几乎能看到碗底的杂粮粥,这会儿早就饿了。
好在这些年在那乌七八糟的家里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的功夫,即使馋了,面上也端得住,不会表现出来。
饭菜端上来后,商清月才发现,除了四碗菜都不错,且分量十足外,饭也是每人一大碗白米饭。
秦言拿起筷子后,先是给商清月夹了一筷子干笋炒腊肉,道:“洛川他做饭水平应该不如你,但也勉强能吃,尝尝看怎么样。”
商清月依言低头尝了下,他知道秦言对他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难免还是有些鼻头发酸。自从父母去世,哥哥远走从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了。
“很好吃。”再抬头时,也已经收拾好情绪,秦言对他好归好,但有些事情,并不能因为秦言对他不错就可以了的。
况且,他能感觉到,秦洛川对他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一切不过是秦言这个长辈想撮合罢了。
雨一直下到午后方才停住,商清月走的时候,又换回了他那套未干透的衣裳。秦言本想让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就可以了,只是见他坚持,便也没再勉强。
等人走了一会儿了,秦言才道:“清月挺不错的。”
秦洛川心不在焉的道:“哪里不错?”
秦言当真一一数来,“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而且颇有见识,一起生活的话不会无趣。”
商清月长相是自己喜欢的那款,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洛川就知道了,只是说来矫情,在这种社会环境下,见多了只懂得服从,丈夫就是天的女子跟双儿后,长相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了,他更想要找一个能够懂他,并且思想独立,有自己人格魅力的人一起过一辈子。
见他闷不啃声,秦言猜到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道:“你不多接触接触,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呢?”
作为一个现代人,秦洛川自认不可能随便找个不怎么了解的人就决定过一辈子,只是想要了解的话,现在这种社会环境不可能给他机会。
搁以前的世界,大家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只要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好说。现在则不同,若是相处过了发现不合适,他倒是无所谓,但坏了人家的名声可就罪过大了,因此对于秦言说的,只随口应付道:“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秦洛川,看到前面flag倒了的样子没,真好看~
第六章 商家
商清月离开后,循着来路,在树下找到自己的柴火。因为之前秦洛川把柴靠树干放着的缘故,饶是大雨下了这么久,也未被完全淋透。
他试着担了下,还好,虽然比之前重了不少,但也勉强能担得动。因此更加感激秦洛川父子两人,若非他们留自己吃了顿饭,又累又饿的情况下,他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些柴挑回去。
若是没柴回去的话,接下来几天他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免去了一个麻烦事,商清月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就连到家后看到冷锅冷灶,以及上了锁的橱柜门,都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毕竟这不是早就可以预料到的么,他那偏心偏到咯吱窝的祖母在当家,怎么可能过了饭点后还给他留吃食。
家里的女眷都在正屋做针线活,看到他从灶房出来后,祖母跟大伯母都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立马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情,好像生怕他开口要吃的一样。
唯独三婶抬起头招呼道:“清月回来了,淋了雨吧,赶紧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
“嗯。”商清月点了点头应下,即使三婶不说,他也是打算先去换衣服的,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若是病了,这一家子可没人会舍得花钱给他抓药。
他是双儿,即使是一家人,也不方便跟家里的男人们住一块,女眷就更不用说了,因此一个人分了个离正屋最远的小房间,倒也清静。
房间窄小,摆了个两条长凳跟一块大木板搭成的简易床后,就没剩什么地了,唯一的箱笼摆在床脚,装着几套换洗的衣物。
重新束好头发后,商清月抱着换下的衣服打算去清洗,仅有的这几套衣服,他必须得好好珍惜才行。
结果开门出去的时候,差点跟外面鬼鬼祟祟的商明槐撞个正着。
商明槐是他三叔的儿子,今年十岁,个子才到商清月的胸口,见门打开,便哧溜一下从门缝钻了进来,并小声的道:“三哥,关门。”
商清月的父亲虽然跟大伯同为嫡出,但未去世前,因为某些原因,反倒跟庶出的三叔关系更好一些,商清月自己也跟这个堂弟关系还算可以,因此听到他小声的请求,就转身把门关上。
门关好之后,商明槐并未放松下来,他先是走到门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没人之后,又把门落了锁。
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了个小布包出来,递给商清月道:“三哥,这个是我母亲让我给你的。”
说完之后,商明槐嘴唇抿动,咽了咽口水。
商清月见状挑了挑眉,拿起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条比成年人食指长不了多少的玉米,并且坑坑洼洼的,玉米粒并未长满整个玉米棒。
可就是这么一根小小的玉米,也绝不是三婶可以留得出来的,即使今天是三婶做饭,可做多少,最后端上桌的有多少,都是由祖母看着的。
而三婶给他留出来了,那么就只能是她自己少吃了。
商清月心情有些复杂,低声道:“替我谢谢三婶。”
“不用,”商明槐摇了摇头,“母亲说她在家里活计轻松许多,少吃一点也不碍事,而你每日进山,没东西吃身体可遭不住。”
这是来到李家村后,三叔一家第一次这么明确的示好,商清月感动的同时,更是诧异。
自离开京城后,这个家的人虽然明面上还是住在一起,但背地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自己也不例外。
因为大伯的缘故,他们一大家子才落到如此境地,可即使这样,祖母还是偏爱大伯一家,因此堂哥虽然是男子,但家里的还不如他干得多。
大伯就更不用说了,当时在京城受了刑,现在每日不让人伺候就是好的了,家里活计是一概不沾的。
大伯母跟堂妹虽然做一些,也都是轻松些的家务活,或是针线活,一家子可以说是过得最舒服的。
再说三叔一家,虽然干活也多,但至少一家人都在一起,能够互相照料。
只有他,父母已逝,哥哥远走从军,在这个家里,是最容易孤立也最好欺负的那一个。
所以接收到示好信息后,商清月决定收下他们的好意,虽然他尚且不清楚对方有何目的。
但不管为了什么,只要对方愿意向着他点就行,不然若发生点什么事,家里连个给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毕竟作为一个双儿,在家里可没什么话语权。
想着心事的商清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商明槐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玉米,不由失笑,掰了一半递过去道:“喏,这些分你。”
“我……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的。”商明槐双手往后缩了缩道。
“拿着吧,”商清月并没有透露自己已经吃过饭的事,只道,“我今天淋了雨,没什么胃口。”
他这么一说,商明槐果然没再拒绝,抱着玉米就啃了起来,等把玉米粒全都啃完之后,才又道:“今天下了雨,祖母说明天山里肯定会长蘑菇,让我明日跟你去山里采蘑菇。”
来到李家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商明槐还从来没进过山,因此对于明天要去山里采蘑菇的事很是忧愁,拉着商清月的袖子问:“三哥,采蘑菇的地方有多远啊,路难不难走。”
“路不难走,”商清月安慰道,“你要是走不动的话,我们可以去近一些的山上。”
***
下午雨虽然停了,秦洛川也懒得再出去了,反正地基已经淋了半天了,若是淋坏了,他现在去看也补救不了什么,路边草木又沾了雨水,跑一趟的话,肯定会沾一身湿。
秦言跟他想法差不多,父子两都心大,或者说,这点事情他们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留待明日再说。
第二天一早秦洛川去查看的时候,不知道该感慨他们运气好,还是说匠人手艺好,才弄好没多久的地基,淋了半天的雨,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没问题后,秦洛川颇为满意,心里想着,要是接下来不下暴雨的话,房子应该不用一个月就能建好,到时候就可以慢慢的把东西从山里搬出来,在冬天前住进新房子里。
回去的路上,听到山里传来小孩的说话声跟打闹声,想起昨日下了雨,今天山里应该长了不少野蘑菇,这些小孩就是来采蘑菇的。
没想到就罢了,想起来后很容易就被记忆中蘑菇的鲜美勾起了馋虫,翻过两座山后,还是没忍住,拐进了旁边的林子里,找起了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