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林墨暗里松了口气。
十命听闻楚轻的命令,立刻会意,“属下明白。”
楚轻抬手揉了揉眉心,那镇定自若的神色里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伤愁。
十命看着他,当时他送全淼回去照顾赵时煦,然后自己马不停蹄的赶往梁国,和顾国公汇合调查十四王爷。便是想着早日查出这个人的底细,让皇上能够尽快无障碍的攻打梁国,放弃南境。
但,当他听到楚轻已经攻入南境的消息后,他才突的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之前那‘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的攻入南境’的想法,在这恍然大悟面前已变的非常可笑,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楚轻真正的目的。
虽然帝王都是反复无常的,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楚轻是真的爱赵时煦,赵时煦是除宣珏之外,在楚轻心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即便他对楚轻忠心耿耿,即便他知道楚轻一直以来的野心,可对于前一日楚轻还和赵时煦你侬我侬,第二日就立马变脸一事,他心中也是满腹不解。
不过,现在都解开了。
因为,皇上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赵王彻底拒绝和十四王爷的结盟,只有赵王彻底拒绝了,当真以为皇上要真心待小王爷和南境了,才会彻底放下戒心。这个时候,皇上再猛地杀个回马枪,无征兆无预告,才能摁住南境的喉咙,达到今日的目的。
这样,一来得到了南境五十万大军,二来再无南境这个后顾之忧。
楚轻看向十命,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没有戳破。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绝对的,他对得起大靖臣民,若说唯一对不起的,只有那为他已男子之身产子,如今还被他软禁在南境的赵时煦。
“告诉陆青,可以行动了,朕要让汴安的江湖门派先乱起来,到时候就知道,杨毅的那支军队是在汴安内,还是汴安外了。”
“是!”
“皇上,皇上,末将有要事禀报。”营帐外传来一下小将急切的声音,令帐内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凛起双眸。
“进来!”
小将得了令,捧着一张从鸽子腿上取下的小信笺,“末将方才收到陆大人的飞鸽传书,小王爷...小王爷...”
楚轻嚯得下站起来,急切吼道:“小王爷怎么了!”
“小王爷离开南境了。”那小将说完后,整个人都跪俯了下去。
楚轻三两步冲上前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信笺。
字迹是陆青的字迹,内容大概是赵时煦离开南境的过程,以及长孙劲松竟让他派人去找,可他现在忙着楚轻派的大事,根本已无暇分身,为了将两件事都办好,他不得不将此事禀报楚轻。
看完内容,楚轻顿时暴怒,手臂一抬,竟将面前的矮几整个劈成了两半,当真是随时都要杀人状态。
不过他这暴怒倒不是因为赵时煦跑了,而是因为长孙劲松的做法。如果长孙劲松在赵时煦跑了后立刻发兵去追,追回来的概率极大的。
然而长孙劲松的做法却是,先给陆青传个信让陆青去安排;陆青安排不过来,再传给自己,这中间耽误的时间,凭着赵时煦的机智,足够利用这点时间,走出一条旁人找不到他的路来。
“长孙劲松,你果真是好样的。”楚轻气极,不过他当真没有想到赵时煦竟然能从密不透风的南境跑出来。
他知道,长孙劲松在看着他的事情上是没有放水的,但赵时煦的脱身之法,的确让人意料不到。
最主要的,是他大意了。他以为,赵时煦不会跑,毕竟,他离开南境的前一晚,他们一家三口才温馨的待在一起过,他和赵时煦彼此才拥抱过,亲吻过,交颈而卧过,他甚至还放赵王出了地牢。他以为赵时煦已经......
这么一瞬间,楚轻忽然感觉到,他和赵时煦似乎已经回不去了。
这想法在他脑中出现时,令他的头发已不受药水的控制,就这样在眨眼之间顷刻变白。
十命睁大了眼睛,一看楚轻现下的形容,震惊的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只讷讷的唤了一声,“皇上。”
楚轻闭着眼撑着前方的书案,手中的信笺被揉成了一团,而后,众人都听他平静的开口道:“他走了,球球怎么办?”
营帐内所有人均不敢出声,直到看他直起腰身,面上神色又变的冷漠强狠起来,“那个赵臻已经潜入了梁国,把他找出来,杀之!让人埋伏在梁国各个入口,若发现小王爷,立刻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点~~
第110章 攻人于心
客栈是没法住的, 但人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 所以, 赵时煦带着单于和全淼选择在野外将就将就。
马车外生着可供取暖的火堆, 一共生了三个。全淼担心他冷, 还给他弄了一个汤婆子, 把他身上的狐皮大氅裹了又裹,确定不会冷, 才放下心来。
“小王爷, 明日咱们就到了, 今夜且再将就一晚。”全淼看着赵时煦,咧嘴笑道。
赵时煦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自己身上裹着的大氅,问道:“单大夫考虑的真是周到。”
全淼偏头看去,单于正坐在火堆前, 臭着脸取暖,感觉到全淼在看他, 忙瞪了一眼过来。
全淼哆嗦了一下, 回过头来,“单大夫脾性可真不好。”
赵时煦笑了下。
“小王爷, 咱们在碧水山庄也还是有些人的,早前也算是在江湖打响了名声, 这次出来,为什么不召集他们?”这个问题全淼想了许久,但见赵时煦一直没提, 他便一直没问,现下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楚轻不会给我留后路的。”赵时煦轻声说道,那语气仿佛在说‘吃宵夜吧’,一点大的波动都没有。
可明明这话说出来,要么该是很愤怒,要么该是很伤情的。全淼想到。
“属下明白了。”
赵时煦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单于旁边的火堆前坐下,未有言语。
全淼见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不敢打扰他,坐到他旁边用一根粗棍子掏着火堆下烧过的柴灰,让火能烧的更旺盛一些。
赵时煦瞧着,也捡起一旁的树枝,思索了一会儿后方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四个字。
全淼有些好奇,探过脑袋去看,只见赵时煦写的那四个字是:皇权天下。
全淼不太明白,想要多嘴问一下,却见赵时煦神情凝重,便乖乖的按捺住了,不去打扰他。
赵时煦放下树枝,将身体向前倾,两只手臂搭在膝盖上,再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微卷缩着瞅着这四个字。
在火光的照射下,这原本在地上随意划拉出来的四个字,仿佛被一条火龙穿透过,带着一股极其凛冽的气势朝人扑面而来,令人招架不住。
“结局究竟是什么?”赵时煦独自想着。
他越来越觉得,这破书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任由他在里头随便蹦跶,江湖之后的剧情,他是完全一点都不知道,江湖时他好歹知道个卷标章标啥的,现下当真是一片空白,而这一片空白把他折腾的够呛。
他一开始凭着看过的浅显部分,认定萧阮是他的宿敌,可是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萧阮不过是个炮灰,他的宿敌是楚轻。毕竟书中,杀‘他’的人是楚轻啊。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赵时煦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脑子是怎么组成的。
嗤笑一声过后,赵时煦再拿起树枝将那几个字戳破,而后直起身子仰起头透过茂密的树林瞧着夜色下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控制不住的思念起了球球。
球球出生后,他几乎没怎么抱过他,甚至都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婴儿长的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有时候他闭上眼睛,都不记得球球到底长什么样了。
这样想着,只觉的孩子也是遭罪,觉的他和楚轻同样都是混蛋。等将来孩子长大了,谈及自己的身世时,不知他是否也会觉得可笑,出生不到一个月,他的至亲便丢下他,在遥远的地方斗了个你死我活。
“球球,你好吗?”赵时煦眼角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了孩子后,心态便有些雌雄同体了,令他生出了些女儿家才会有的柔软‘母爱’来。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睡觉,不然你明天哪有精神折腾。皇上的大军就驻扎在泸县,要去梁国,就得路过。”单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瞧见他脚下划花了但依稀看得清痕迹的四个字,以及他略有些神伤的表情,便控制不住出口嚷道。
赵时煦抬头看着他,一副涎脸的表情,“单大夫,您说您一天气性咋就那么大捏,气大伤身,您作为大夫,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懂啊。”
单于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被他气的胡子都翘起来,跺脚回怼道:“我还知道忧思成疾,你小子要是想长命百岁,别一天神想鬼想的。”
赵时煦语气认真了一些,但表情却未变,“单大夫,您从前不是叫我‘庄主’就是叫我‘小王爷’,如今是愈发放肆了,老是‘你小子你小子’的,我也是要面子的人。”
单于一噎,顿了一会儿才道:“回马车睡觉。”
赵时煦拍拍屁股站起身,一脸委屈的嘟哝,“睡就睡呗,那么大脾气做什么。”
“你...”
赵时煦‘嘿嘿’一笑,跑上了马车。
单于跺了跺脚,片刻后又无声的笑了下,但笑过之后,眉头就又皱了起来,明日他到底要怎样过泸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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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县是要入梁国的必经之地,距离汴安只有五十里路,楚轻先一步拿下泸县驻扎在此,算是堵住了梁国来往之路。而赵时煦要去梁国,就得过泸县。如若不然他就得从京都绕路。从南境到京都,再从京都到汴安,时间得多一倍。
但令单于咋舌的是,赵时煦并没有着急想法子进去,而是在这山林里待了几天方有所行动,且这行动也让单于惊叹的同时也很是无奈。
全淼站在山丘上眺望着前方,只见那座小县城已经完全成了大靖的地盘,城楼外驻扎着大靖大军,城楼上高挂着大靖的旌旗,数不尽的营帐和军队,都如沙尘暴一般在那座县城盘旋着,瞧着又凶又猛。
他一大早就去查探过,这四周几个入口都被堵死了,他们三个要避开城外大军进去,除非会飞,但机关鸢又不可能随身携带,就算携带,他们三个也不会操作。
“小王爷,情况不乐观啊。”全淼回头看着赵时煦。
赵时煦神情淡漠。
全淼未有再出声,只伸长脖子张望着,虽然不可能,但他也希望能够看到十命。
这些日子他都在想,他和十命得怎么做才能忠义两全。有时候他是想过不管不顾的离开,可是当他回到赵时煦身边时,这想法便极快的被他粉碎,这种时候,他若是离开了赵时煦,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单大夫,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赵时煦的声音打断了全淼的神思,回过头来与他一起看着单于。
单于叹了口气,语气很平和,“真的要如此吗?您和皇上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赵时煦似乎是没有思考,张口便道:“真的。”
“庄主...”
赵时煦笑了下,“那夜我是跟您说着玩儿的。”
单于这时候却没心情跟他玩笑了,只实话实说道:“庄主,我知道,是皇上对不住您,只是,他是宣珏少主的孩子,老夫...”
“他没有对不起我,我和他之间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如今,我不情,他也不愿了,我们便要站着各自的立场为自己谋最大的利益,拉拢最好的人才。”说着,赵时煦停顿了一瞬,过了会儿方对单于道:“单大夫,我与他各自为王,谁也不是谁的附属,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单于想要反驳,但赵时煦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将他和楚轻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做了总结不说,连他的立场都那么清晰的表达了出来,单于总算知道,什么叫多说无益。
“老夫他日若驾鹤西去,你小子记得多烧些纸钱。”
赵时煦还没有应声,单于便已经往山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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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的出现确实让楚轻大惊,立刻着人将他带了去,若不是顾念着单于的恩情与功劳,凭他带着赵时煦离开赵王府这一项,楚轻就能砍了他。但现下,楚轻见着他,只有满腹焦虑,“时煦呢?”
单于瞧着楚轻,微微惊住,只觉的自己担忧的病人一下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还两个都很是棘手。
“我的药水为何没给皇上用?”单于在营帐内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张然脸上。
张然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楚轻顾不得这些小节,只追问道:“时煦在哪儿?”
单于看着愤怒中亦透着情真意切的楚轻,暗里叹了口气,开口却道:“小王爷已入汴安,我特来告诉你。”
“不可能!”楚轻一把推开单于,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他的人把各个关卡守的滴水不漏,除非赵时煦会飞,否则不可能从泸县入汴安。
单于记着赵时煦的吩咐,并没有多说,只那么定在原处,听着楚轻自顾自的分析,“不可能,除非他从京安绕路,可那样要花上半月不止的时间,你不可能现在出现在此处;所以,是时煦故意派你来告诉朕,他已入汴安,派你来扰乱朕心,好让朕放松戒备,让他有机可趁,对吧!”
单于面色不变,但心底却一抖,赵时煦真的是了解楚轻,这话语几乎说的一字不差。
“你为何不语!”还未有和梁国开战,楚轻便好似一个经历了连番打击,吃了数次败仗的人一般,有些气急败坏。不过,他确实是在赵时煦身上吃了‘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