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贵太妃捋了下自己的头发,“萧阮何其精明,要想瞒过他,只能来真的,但是小王爷说的对,本宫这把赌局,是险胜。但本宫不得不这么做,这宫中再没有一个人听本宫的指令,就算与小王爷毗邻,想见你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那太妃娘娘见小王是想说什么?”
端贵太妃放下捋头发的手,然后侧目看着赵时煦,“还请小王爷阻止魏国牵扯到大靖的权利争夺中来。”
赵时煦:“?”
“本宫乃魏国公主,如今被囚,我兄长定会因为顾忌本宫性命,同意和萧家结盟,到时候拿下南境,攻打大靖,萧家便要一统天下了。”
听她说了这些,赵时煦忽然打断道:“等等,萧家和魏国结盟攻打大靖?”
端贵太妃看着赵时煦,嗤笑道:“小王爷,楚轻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你难道不知?”
这话一落,赵时煦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讶,早前种种已经让他潜意识里有了这个认知。并且,他遥想起原书,他看的那一部分内容里也确实从来没有正面的展示过楚轻的皇权。
看来,父王是真的瞒着我和楚轻结了盟。
端贵太妃看着赵时煦的表情,接着道:“要想除掉萧家,就要让他们放松警惕,小王爷被楚轻亲自坑往京都,禁在宫中,一来让萧家放松了警惕,二来也让萧家感受到了楚轻的配合,对他,自然也就更放松警惕了。”
“既然如此,太妃当日为何不阻止安王叛乱,还要教唆?”
端贵太妃冷哼一声,眼眸里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揪着心口痛苦道:“教唆?那不过是萧阮找的说辞罢了。安儿是觊觎皇位,是想代替楚轻,但楚轻身边是萧家,哪能轻易下手?是萧阮,是萧阮故意让京都的防守出现纰漏,是萧阮故意松泛楚轻在八曲山狩猎时的守卫,是萧阮故意以梁国干扰边境为由,假意出征梁国,让京都无人防守,给人一种能一举拿下的错觉。所以安儿才造了反,是萧阮设计他,是萧阮!”
端贵太妃压抑着声音,齿缝间都是血迹。
“萧阮觉的,只要他假意出征梁国不在大靖,赵王就会可以打着勤王的名号入驻京都,他就能顺势扣住赵王或者扣住你,事实上萧阮也以为自己成功了;可他哪知暗里早被楚轻反将了一军,也不会想到一向看皇室不顺眼的赵王居然会帮楚轻。”
“我父王虽然看皇室不顺眼,但看萧家更不顺眼,比起萧家,我父王应该会更喜欢楚家的人做大靖的皇帝。毕竟,当年的圣祖皇帝是我爷爷救回来的,既然救了,就不能让他的江山易姓,那不然我爷爷不白折腾了么。”
赵时煦说道,旁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他父王帮楚轻,就是这么个想法;更何况,萧家对于南境的心思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对,南境原独霸一方,自立为王,是因为圣祖皇帝才归属于大靖,但只不过就是在大靖的版图上贴个名字而已;南境的实力雄厚,要想真正的一统天下,收服南境是必要的。”
“太妃娘娘说了这许多,到底想让小王做什么?”赵时煦稳住心神,看着她道。
端贵太妃抹了把脸,道:“萧阮就要和魏国结盟了,待结盟成功便可攻打南境,待拿下南境壮大势力后,这大靖连楚轻这个皇帝都不需要了,可以直接姓萧了。”
“楚轻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赵时煦声音略沉。
端贵太妃点点头,道:“对,这所有的事情,楚轻才是真正的下棋人,萧家不会杀本宫,但楚轻会在萧家和魏国结盟时杀了本宫,好让魏国攻打大靖;一旦魏国出兵,赵王也会按照计划坐视不理,到时候萧阮就要亲自上阵,双方斗个你死我活。”
赵时煦听着,确实,这很像楚轻能干出来的事情。
端贵太妃偏过头看着赵时煦,脸色苍白,“本宫是想求小王爷传消息给本宫的兄长,让他明白本宫的心意,就算魏国要与大靖敌对,那也要堂堂正正,而不是被人利用,被人当垫脚石。我魏国不能受此侮辱。”
赵时煦看着她,对她起了些敬意。
“本宫已身患肺痨,时日无多,只希望小王爷能助本宫一次。”
“肺痨?”赵时煦略惊。
端贵太妃点点头。
赵时煦沉默了一瞬,片刻后才道:“太妃娘娘,此事如果按照楚轻的计划去做,对南境是没什么坏处的;相反,小王若帮您,倒是坏了我父王和楚轻的计划,所以,小王没有那个必要。”
端贵太妃看着他,道:“小王爷可懂帝王之心?可懂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楚轻利用南境除掉萧家后,难道就不会对南境下手了么?所谓皇权,是容不得有任何威胁性的。南境,若想长久生存,只有自立为王。”
赵时煦努了努嘴,原书里,‘自己’死了后,南境确实是被楚轻给灭了。
“小王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宫亦不会强求小王爷,只是这大靖只有本宫一人了,能见的,想想也只有与我魏国毗邻的南境小王爷了。”
赵时煦盯着她,在心中略叹了口气。
“此事小王自有考量,多谢太妃娘娘告诉小王这些,告辞。”
话落,赵时煦打开殿门,跃起轻功飞身而去。
看着赵时煦离去,端贵太妃控制不住的又吐了口血,无力的靠在椅塌上,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流着泪道:“安儿,萧阮设计了你,楚轻杀了你,南境是导*火*索,娘除不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只能把筹码压在这个人身上,让他们自己斗去,娘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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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时煦离去时一直在想,这些事,没想到自己会从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口中得知。
想到此处,赵时煦心中五味陈杂,但是再如何五味陈杂都掩盖不了他内心深处那一丝丝的难受。
楚轻对我的种种暧昧举动,只是因为要利用我,让南境那十万大军到他手里握着,让他和南境的盟约更加牢固,让自己和南境对他完全敞开心扉,待他除了萧家后,再轻而易举的灭掉南境么?
想到此处,赵时煦在思清宫对角的屋顶上停下了步伐,他垂着头,调节着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却在再次抬头时猛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轻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他对面的屋顶上,而且那个视角恰巧能看到方才他和端贵太妃在殿内的一举一动。
二人在月下仰头对视,都没有其他的动作。
赵时煦盯着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内心只有一句:我草你丫的!
第23章 你走开
这是赵时煦第一次看到楚轻没有避让,而是深吸一口气后点起双脚飞了过去,并且抡起了手臂,他原想在落下的时候顺手给这家伙一拳头,但是却被楚轻避开了不说,还抓住了他的拳头。
赵时煦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好说,但是骗他这种事就不好说了,因为被骗的人在明眼人眼里那就跟个猴一般,更何况楚轻还打算欺骗他的感情。虽然他还没有付出感情,但总归有过那么一丝丝的......
挥过去的拳头被楚轻握住,袖间的短剑却顺势滑了出来,赵时煦手腕一动,抽回手握住短剑的剑柄,然后向前一刺,鲜红的血液在月色下十分的扎眼。
楚轻看着自己被短剑剑锋划破的掌心,对赵时煦道:“你的剑果然锋利,我若反应迟一些,这手掌都要被你削下来。”
赵时煦盯着他血流如水的手掌,紧握着剑柄,看着他,“你看到了?”
楚轻放下流血的手掌,那血便从五个指尖一滴滴的滴落而下,赵时煦看着,抿了下唇。
“做烟花的工匠已经全招了,所以朕料到了...端贵太妃见你说了些什么朕自然也猜到了。”
楚轻的声音仍旧没什么多余的变化,赵时煦甚至觉的他没有一丝歉意,这让他瞬间很是愤怒,不再与他多说一言,跃起轻功离去。
楚轻自然紧随其后,当越过御花园一片假山时,楚轻忽然发力追上了赵时煦,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假山下,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假山石壁上不得动弹。
“你在生什么气?”楚轻问道,眼神有些闪烁。
赵时煦一掌打掉他的胳膊,却没有顺势离开,只黑着脸道:“你早已与我父王结盟,却还在入驻京都的时候让我陪你演了那么一场好戏,楚轻,你真把我赵时煦当猴耍了?”
楚轻拧眉靠近他,“因为这个生气?”
赵时煦被气笑了,这就是楚轻的态度?
“对,你是皇帝,把谁当猴耍都是应该的。”
楚轻向前一步,声音略有些急切,“我并没有把你当...”
楚轻的话还没有落全,赵时煦便打断他,只道:“那日我去八曲山见陈猛,他无意间说漏了嘴,我原还不在意,如今看来,南境那十万大军是父王借给你的对吧?你只是拿我当了一个幌子,当成可以瞒过萧家耳目的幌子。”
赵时煦压着声音,表情十分狰狞,对于楚轻的算计,自然是非常愤怒的。
楚轻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语气,心底有一丝着急,却只道:“对,这是赵王和我的计划。”
赵时煦闭了闭眼,这个人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啊,“呵~所以,甘芦馆的火也是你放的,对吧?”
楚轻看着他,没有多言。
赵时煦双眸微凛,看着楚轻在月色的映照下愈发俊美的脸庞,冷声道:“我还以为是凑巧,或者是萧阮放的火,目的是让我入宫,毕竟宫里他的眼线才多。其实,是你,因为只有我住在宫中,萧家才会更放心,你也就可以趁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我会在宫中被动的会帮你对付萧家,对吧?”
楚轻看着他,千年不变的脸上有一丝难言之感,赵时煦说的都对,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又并不是如赵时煦说的这般无情...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淡淡道:“还有一点,我想时刻都能看到你。”
楚轻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赵时煦瞬间如同要爆炸的火球,一掌劈向他,将楚轻劈的后退了三步,拧眉看着他。
赵时煦抬头猛吸一口气,盯着楚轻,“你再说一次这种话,你我就在此一决高低。”说着,赵时煦抬起了短剑指着他。
楚轻看他如此愤怒,道:“你的反应超出我的意料。”
赵时煦抬了下眉。
楚轻向前走了两步,不顾他抬起的剑锋,依然向他走来,最后在剑锋处住脚,只道:“我与南境结盟,南境并不吃亏,赵王也应允,你即便知晓的晚了些,这反应也太大了。”
赵时煦被他气笑了,舔了下嘴皮道:“敢情劳资被骗了还得怪劳资自己智商低是么?”
楚轻没有言语,只听赵时煦道:“你到底对我父王说了什么,他竟会瞒着我,就这样坑了我?”
“焉知不是赵王与我说了什么要瞒着你?”楚轻反问道。
赵时煦斩钉截铁的反驳,“父王不会这么对我,若不是你与他说了什么,他一定会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楚轻略勾了下唇角,没有多做解释。
赵时煦却道:“你是不是觉的,我不知道,所以我在面对萧家时的反应会是真实的,没有顾虑的,更好入戏?”
楚轻不答,赵时煦便当他是默认。
“赵时煦,南境与朕现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楚轻看着他,似提醒道。
赵时煦收回短剑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瞬间挨的很近,脸与脸之间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楚轻,南境如今和你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没错,但那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要对付萧家也和我没关系,你若诚心诚意的请求我,我或许会帮你,但若你是利用我帮你在这宫中对付萧家,那抱歉,你另请高明。”
话落,赵时煦转身便要走,楚轻却用带血的那只手拉住他的胳膊,趁他挣掉之时语气急促的道:“赵时煦,你生气难道是因为朕骗了你?”
赵时煦猛地回头,憋不住怒气的道:“那不然呢?”
楚轻抬起头看着他,勾唇一笑,笑的还很是好看,“是因为在意朕,因为担心朕之前是在玩弄你?”
赵时煦看着他,像是被说中一般着急的甩掉他的手掌,喝道:“难道不是吗!”
楚轻正要开口,赵时煦便抢先道:“不要跟劳资说你一见钟情,劳资不信一见钟情,你只不过是为了多重保障罢了。”
赵时煦喘着气道,他可是非常了解楚轻的性子的,萧家权势遮天,他还能搞出如此大的阵仗,可见心机有多缜密,眼光有多长远。
楚轻没有反驳赵时煦的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道一句,“不是那样的。”
赵时煦冷笑一声,“皇上,告辞。”话落他便转身离去,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背对着他道:“您的手流血太多了,请御医好好包扎下吧。”说着,他便跃起轻功离去。
楚轻站在原地,看着依然流着血的手掌,方才被刺时还不觉的多疼,现如今倒是有些感觉了。
十命一直在他身后保护着他,见赵时煦离去,这才现身,而后几步走过来看着他的手掌,忙撕下自己的衣襟给他包扎,并道:“皇上为何要借端贵太妃之口让小王爷知道原委?”
楚轻淡然的看着给他包扎手的十命,“他已经起了疑,索性让他全都知晓,日后也好行事。”
十命给他包扎伤口,后退一步,道:“那工匠和端贵太妃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