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捷喝道,“朕不是指这个,你和朕同床共枕了一年,可你的心里却只有那个段涯!”
说着,楚捷双眸充血,当真是怒不可遏。
宣珏看着头顶房梁,淡淡道:“您和段涯自然是没法比的。”
楚捷暴跳如雷,“朕是一国之君,这大靖都是朕的,你宣家驻扎在大靖的土地上,便是朕的奴才,天山驻扎在大靖的领土上,他段涯也是朕的奴才,奴才和奴才,你们俩倒也是真的般配,不过那个段涯手脚都废了,还能满足你么?”
宣珏看着楚捷,只觉得此人庸俗不堪,他的反感和鄙夷都在面部表情上表露了出来。
楚捷顿感愤怒和挫败,“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朕日后只想着朕,只做朕的皇后,朕便让你像个真正的皇后,否则朕就把你关到死。”
宣珏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开口,“皇上,您还是另外选一人做您的皇后吧。”
楚捷听后,气怒不已,殿内响起了骇人的声音,楚轻在外头听着,吓的不行,就担心他爹会不会被楚捷活活打死,不停地拍着门框,然而楚捷却忽然打开了殿门,看也不看楚轻,抬腿而去。
楚轻赶紧跑进去,只见他爹不着寸缕的躺在地上,头发散了一地。
“爹~”楚轻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只觉的自己很是无用,他赶紧跑过去,抬起小胳膊将床上的被子拉下来,然后盖在宣珏身上。
宣珏看着他,却是莞尔一笑。
次日,楚捷便下旨废了宣珏,将其挪入如冷宫一般的雎容院,要将他一辈子关在那儿。
可对此,宣珏是非常开心的,终于能离开鸾凤殿,来个僻静之地,有何不好。
楚轻自然也高兴,来了雎容院他就不再是皇子,只是他爹的儿子,他们俩可以一起生活在那个小院子里,直到他长大,直到他有能力带他爹离开的那一天。
“轻,你喜欢这儿吗?”宣珏看着被自己收拾好的院子,牵着楚轻道。
楚轻点点头,“喜欢,比鸾凤殿好多了。”
宣珏笑了下,“未来几年我们就要住在这儿了。”
楚轻还不太懂他说的‘未来几年’是什么意思,只听要住在这儿,便很是开心,这是只属于他和他爹两个人的院子,当然,还有一个负责给他们烧饭的太监,叫张然,不过那个太监他和他爹倒也不排斥。
*
“想不到,竟会有人来看我。”
搬入雎容院一月后,这雎容院竟来了一个客人,宣珏瞧着,淡淡一笑。
长孙长吉捋捋胡子,四下打量着这雎容院,赞叹道:“这地方据说很是荒芜,你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儿弄成这样,不错不错。”
“侯爷大驾光临倒是宣珏有失远迎了。”宣珏说着,给长孙长吉沏了一壶茶。
长孙长吉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赞道:“一样的茶,一样的水,你沏出来的便那么好喝。”
宣珏看着他,“心境不同,沏出来的茶味道自然也不同。”
长孙长吉点点头,而后放下茶杯,这才道:“宣少主,老夫替大靖替皇上对你说声‘对不起’。”
宣珏面上表情没什么多余的变化,只道:“侯爷的贤明在大靖远播,侯爷的立场宣珏也明白,所以您不必多说什么。”
长孙长吉略有些歉意,片刻后方道:“宣珏,其实你这一生沦落至此,追根究底不是因为皇上,不是因为宣家的秘密,而是因为那个段涯。”
宣珏听着这个名字,心中甚是想念,却只淡淡道:“侯爷,如果你知道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会做什么?”
长孙长吉看着他,拧着眉头。
宣珏抬头道:“侯爷,日后轻就拜托你了。”宣珏说着,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长孙长吉一杯。
长孙长吉看着他面前的茶杯,道:“老夫明白了。”
*
楚轻在雎容院和宣珏一起住了三年,这三年当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那个父皇再没有来过雎容院,他想,等到他满了十六岁,就有能耐带宣珏离开了。
宣珏的武功虽然被废,不能再练武,但是却能指导他练武,他便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厉害,只需要再长大一点,就可以了。
宣珏每每看到他如此想时,便觉的有些心痛,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脑袋。
虽住在雎容院里,但对于外头的事,因为长孙长吉的缘故,宣珏也全都知晓,包括因为端贵妃势大,萧家动了夺楚轻与之抗衡,甚至萧阮替楚轻在萧家面前说话。
再加上这几日夜里他总觉的心悸绞痛,他想,时机就快到了。
“爹,这些梅子酒酿好以后,能够喝很久了。”楚轻看着面前的酒坛子,兴奋的嚷道。
宣珏摸摸他的脖子,时机越近,他便越是心痛。
“爹,你尝尝。”楚轻倒了一杯酒递给宣珏,笑的很是灿烂。
宣珏接过,一口饮下。
“怎么样怎么样?”楚轻期待的问道。
宣珏点点头,“很好,吾儿日后去开个酒家也是不错的。”
得了夸奖,楚轻笑的灿烂。
为了嘉奖他,宣珏为他吹了一首曲子,一首十分好听美妙的曲子。
待一曲完毕,楚轻使劲的鼓起掌来。
看着笑脸明媚的楚轻,宣珏放下玉笛,只轻声道:“儿子,去御花园给爹放个风筝吧。”
楚轻听后,略有不解,“爹,为何要去御花园放?”
“那儿高,风筝就会飞的更高,在多远的地方都能看见。”
楚轻立刻点点头,去屋里翻出风筝,然后朝外跑去。
“轻。”宣珏唤住他。
楚轻回头,笑着叫道:“爹。”
宣珏双眸泛起泪光,抬起手撑着一边脸颊,笑道:“注意些,别着凉了。”
楚轻点点头,拿着风筝从门口消失不见。
宣珏看着,闭上了眼,泪水从他的眼眸中夺眶而出。
楚轻一路上都是高兴的,这些日子宫里都在传萧家,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原来的萧贵妃要收养他,尤其是那个萧阮,三番两次的前来游说他,他真担心他爹知道了会伤心会生气,但好在他爹并没有生气或伤心。
想到这里,楚轻便觉的心情很是愉快。他不在乎什么皇子,不在乎什么名分,他只要长大后带着他爹离开这鬼地方就好。
可当他回来后看见太监们将他爹的尸体抬着离去时,他忽然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瞬间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当他和他爹踏入宫中的那一日起,他便再也不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要想离开皇宫,除非死,而要想在这皇宫活的有尊严,那便要坐到他父皇的位置。
楚轻没有哭,也没有喊叫,恍如一夜之间他已不再是个孩子,而是有着极深的城府的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欧耶,回忆篇结束了,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75章 安定了
赵时煦看着面前的段涯, 只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一个十分动人心魄的故事, 又仿佛只是听了一个很伤情的故事,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觉的有些惋惜。
“那么,前辈和楚轻是因为长孙侯爷才搭上了线?”赵时煦本想要安慰一下段涯,只是他发现这种安慰对于现在的段涯来说是苍白的, 所以没什么可安慰的。
段涯点点头。
“宣少主没有说过先皇为何要招惹他吗?”赵时煦问出事情的关键,楚捷那样的人即便宣珏长相好,但他不像是会花那么多精力去得到一个人的皇帝, 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段涯摇摇头, “没有,我自也没有问他, 那时他怀着阿轻, 我如何问得出。”说着, 段涯垂了下头,只觉的自己很是挫败。
赵时煦听后,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忽然在想,这个孩子也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但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接受他,因为是自己和楚轻的孩子?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时, 赵时煦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小娃娃。”段涯唤了他一声,“我实话告诉你,之前阿轻的计划并不是如此。”
赵时煦一听,道:“我知道, 在我没有出现之前,他一开始应该是想要借南境除掉萧家,收复萧阮手中五十万大军后再将南境反杀,继而拿下南境,然后再对付宣家。”
段涯听后,道:“你听到我们方才的谈话了?”
赵时煦摇摇头,“没有。”
段涯一笑,“那你很了解阿轻。”
赵时煦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轻,“不,我并不了解他,真正的他,我了解的是作者展现出来的他。”
段涯顿了一下,有些听不懂赵时煦的后半句话,赵时煦却只是笑了笑,道:“前辈,您身上的那块金牌可以借我吗?”
段涯下意识的抬手护住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小金牌,那是宣珏当初离开天山时留在他房间的东西,可以说是宣珏留给他唯一的东西,这二十多年来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
赵时煦微笑着看着他,段涯瞧着,却将那小金牌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赵时煦接过一看,道:“楚轻身上也有一块。”
“我知道,这本就是一块,是宣珏将他们一分为二了。”
赵时煦点点头,“可以让我拿走一些时候吗?”
段涯听后,刚要拒绝,却在看到赵时煦淡定自若的表情时而道:“只此一次。”
赵时煦冲他抱拳一礼,“多谢前辈。”
待赵时煦离去后,段涯才望着天际发呆,似乎天际那层层白云中浮现出了宣珏微笑的脸庞;段涯露出一个痴笑,眼角泛着泪花,“宣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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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时煦回到房间的时候,楚轻正在唬全淼,全淼本低着头,一见他进来,忙哀怨的叫了一声“小王爷”。
楚轻这才回头看去,见赵时煦回来,这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他又走了...
“三水,你先下去。”赵时煦心情忽然就有些不错。
全淼瞧着,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不用再忍受楚轻的低气压也是极好的,得了令后便一溜烟的跑出去找十命了。
“你身子还未好,怎么就下地乱走?”楚轻埋怨道,扶着赵时煦坐下。
赵时煦看了眼腹部,语气带着些讥诮的味道:“放心,你儿子没事。”
楚轻顿了一下,道:“我是关心你。”
赵时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相信你。”
楚轻看着他。
赵时煦却拿出段涯的那块小金牌放在桌子上,道:“方才前辈跟我说了一些有关宣少主的事。”
楚轻的脸色控制不住的有些僵硬。
赵时煦看着他,忽然道:“楚轻,我理解你。”
楚轻微惊,看着他。
“但是这不能成为你骗我的理由。”
楚轻正要说什么,赵时煦却又笑道:“下不为例。”
楚轻一听,松口气般抬手紧紧的抱住他,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力气大的将赵时煦都勒疼了,“时煦,你别离开我~”
赵时煦倒是第一次听楚轻在他面前如此示弱,这一瞬间,他那不咋在意儿女情长的心也大为触动,只抬起手环抱住他,“我认真考虑下,等解决这次的事再给你答复。”
楚轻闭了下眼,鼻子酸涩,待一瞬后才恢复过来,而后松开赵时煦。
赵时煦看着他,打趣道:“你脸红了。”
楚轻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赵时煦开心的笑了起来。
楚轻咳嗽两声,将话题转开,“你拿段叔叔的金牌做什么?”
“把你那块也给我。”赵时煦看向楚轻。
楚轻将脖子上的小金牌取下来递给他。
赵时煦将两块金牌断裂处接在一起,若有所思道:“从我对你爹不太深的了解来看,他给你和段前辈一人留下这块金牌,可能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让你们做个相认的念想,而且那时在天山,他定是对宣冉说了什么,才会让他放过段前辈。那么,到底对宣冉说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爹他用这个东西威胁了老头?”楚轻郑重道。
赵时煦点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以宣冉的个性不可能不对段前辈赶尽杀绝,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敢染指天山,定是那时你爹的话起了很大的威胁作用。”
“是和宣家的秘密有关。”楚轻说着,脸色难看,他一直都知道宣家有个所谓的秘密,便是因为这个他爹才会搅到皇宫里头去。
“对,所以,你别轻举妄动,再等些时日。”
“现如今整个大靖都在传朝廷和邪教勾结,若再等,就怕有心之人趁机□□。”楚轻神色凝重,这样的谣言一起就得立刻制止,制止的最好方法便是斩除谣言的发源地。
赵时煦看着楚轻,吸了口气方道:“楚轻,你那么想灭宣家,是因为宣家真的盖过了朝廷一头,还是因为你想给你爹报仇?”
楚轻看着他,却没有发火。
赵时煦见到他的转变,倒也是欣慰,放在以前,楚轻早就对他冷言冷语了。
“我说我理解你,便也理解你的仇恨,所以,这仇是要报,但我们得利益最大化,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法子。”赵时煦认真的说道,要胜就要大获全胜,这是他的准则。
“你有部署了?”楚轻顿了些许才道。
赵时煦挠挠脑袋,他早前派赵臻去影左盟跟着萧阮,赵臻回信来说,已快有眉目了,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的。只是自己之前是被楚轻气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