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阙这个当口还有闲情跟系统聊两句:“阿统,你说柏古藤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哭。”
系统:“……别骚了,柏古藤的人已经围山了,我害怕你一会儿哭。”
季澄阙赞美道:“是有两把刷子的对手,帮我点个双击666。”
系统:“……”智障。
季澄阙脚下一动,刚想着谈不拢那就打吧,柏古藤又看着她怀里的顾舟月忽然说:“这片山已经被我封起来了,你现在投诚还来得及,只凭拿下她的功劳,我将来复了国,朝堂上起码有你一席之地。”
顾舟月的身子像小火碳儿,抱在怀里暖融融的。季澄阙洗耳恭听完柏古藤这番不要脸的畅想,忽然挑起林榭背上的长弓,直接瞬间拉到满弓,对着她一箭回答了过去!
季澄阙又故意朝系统骚,“我为什么要帮她,明明辅佐了顾舟月,我以后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呸呸,什么一人之下。”
系统:“……”你腿骚断了没。
柏古藤果然功夫了得,在季澄阙动手的同时翻身跃起。季澄阙趁她躲避的同时手腕忽抬,一把细如牛毛的飞针呈扇形无声飞出,很快面前十步内哗啦啦地倒下了一大片。
“跑!分开走!”季澄阙只来得及嘱咐了一句,就抱着顾舟月脚下一点,轻飘飘拽着身边几条垂下的藤蔓翻身而上,眨眼就跃到了山洞之上,转瞬消失了身影。
身后的人果然没有理会从旁侧跑出去的林榭和绿裙妇人,直直朝季澄阙追了过去。
今夜暴雨如注,山野一片漆黑,亦无法点燃火把,大批人很快丢失了季澄阙的踪影,于是分批散开,四下寻找起来。
季澄阙暂时摆脱掉一批人后,稍稍放慢了脚步,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倾盆倒水似的。她身上包裹严严实实的紧身衣早已湿透,身躯却在暗夜中显得愈发修长起来,兜帽随便垂在背脊,并没有扣在头上。
当然扣不扣的也没什么区别,但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块白狐小裘,绒毛朝里,将怀里的顾舟月暖融融地包裹了起来。
不过来回的颠簸显然也不会多舒服,顾舟月快一天没有吃东西,此刻待在季澄阙怀里,艰难在她背脊摸了一下,“你后背,流血了。”
因为包得严实,季澄阙低头,只大致看了眼她脸的轮廓,故意笑道:“流血了吗?不疼。”
“流了很多,”顾舟月咳嗽了两声,“不能太久,要……要包扎。”
“小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季澄阙脚下又走得平稳了一些,低头放柔声音说:“乖,有我呢。”
她抬头就质问系统:“我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么多?”
系统无言以对,只好感沛道:“……那你可真是个老宝宝。”
季澄阙:“总比你不是宝宝强。”
系统:“……”
就这么跟系统斗了一路嘴,大半个时辰后,来回绕开一路搜寻的人,季澄阙抱着人到了另一面环水的绝壁边缘,抽下环在腰上的锁链,一端隐蔽固定好后,凌空跃了下去。
离开是不可能就这么离开的,这处绝壁高有数百丈,就算把季澄阙盘成一个蚕蛹,锁链也没有那么长到能足够下去。
当然想摔死或者自残就另算。
下滑数十米后,季澄阙停了下来,随即晃了两下,将自己荡进了傍晚提前摸索好的绝壁山洞。这处天然山洞虽不大,但胜在位置优越,表面也有藤蔓遮挡,那波人就是将山上所有的草皮都翻个底儿朝天,也想不到人就在他们脚底下待着。
又盘了一下洞口的藤蔓,确认能挡住火光之后,季澄阙点燃了洞内备好的干柴,接着看了眼顾舟月,笑着问:“怎么不说话,饿了?”
她说着,从怀里捞出了一个防水的小包裹,里面放的是一些风到正好的鹿肉。
顾舟月一直很安静,符合那个人的一贯性格,此时的季澄阙还天真地这么猜测着,却没想到身边这个人,这一世其实是个唠叨精。
不过这会儿大概还没有很熟悉,这种性格并没有显出来。顾舟月只是没有接季澄阙递过来的鹿肉,而是看向她的后背,“是原本的伤口裂开了,要重新包扎一下。”
季澄阙脱了湿透的外衣在火边烤,此刻只穿了染着大片血的里衣。本身见顾舟月不接鹿肉,就放下东西背过了身,并没有忌讳地褪下了一些,准备处理后背的伤口。这会儿听她忽然开口,不由偏头,“你能看出来?”
大概是不太习惯,顾舟月下意识收回视线,点点头,“枫夫人会一些医术,也教过我一点。”
枫夫人大概就是那个绿裙妇人,季澄阙了然,又贴心地说:“抓住他们并没有用处,所以他们应该能脱身,你不用担心。”
顾舟月好似想说什么,顿了一下,只是再次轻轻“嗯”了声,等季澄阙转回去后又看向她的后背,“我帮你包扎吧。”
季澄阙笑了笑,没说话,抬手将手上带着的小药瓶和棉布递向了后面。
顾舟月挪了挪,在她身后停下,伸手接过。
虽然那位枫夫人并没有放松过对顾舟月的教养,但这位小公主显然并没有机会实际操练过几回,手法很是生疏,尽管能感受到她尽量轻柔的动作,季澄阙还是疼得暗暗吸了好几次气。
她臊眉耷眼地垂着眼皮儿,想着这大概就是那什么甜蜜的折磨?
“弄疼你了?”顾舟月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看着季澄阙的侧脸。
季澄阙撩起眼笑,“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伤觉得疼。”
顾舟月没说话,收回目光,手下又开始动作起来。给季澄阙上完药后,拿起了包扎用的棉布。
因为需要一圈一圈缠起来,顾舟月的手绕到季澄阙胸前交替时。季澄阙低头,笑了一下,声音轻快,“小心点儿,别碰到别的地方了。”
系统:“……”
“你可真是防患于未然。”系统的声音有些幽幽。
“怪谁?”季澄阙故意质问了一句,才懒洋洋地说:“二十一世纪的那些祖国花朵们,十三四岁的时候就都觉得自己能成精了,更何况是古代的孩子,还别说顾舟月身世还更特殊一些。”
系统显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没吭声了。
顾舟月也只是顿了下,接着轻轻嗯了声,动作轻缓地给季澄阙缠好了伤口。
季澄阙低头看了一眼,刚准备合起衣襟,顾舟月又忽然开口,“这个也脱下来烤一下吧,可以先将就穿我的外衣。”
季澄阙转回身,先看了眼她矮了一头的小身量,又低头看了看刚才顺带缠了个严实的胸口,好像还真在认真思量。
虽然裹不太严实,但勉强大概可以,顾舟月是这样想的。
季澄阙却是在确认大概露不了多少的同时,思量着虽然坐在火堆跟前,但外面这会儿下了雨,又是刚刚深秋,只穿里衣的话会不会冷着了。
两个互相对彼此抱着柔软心思的人安静了片刻,以季澄阙接过顾舟月的衣服披上身告终。
她心想着这个人本来就是她的,即便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下意识想疼她也是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可以呢。
系统愣是不知道她这番不要脸的心理活动,否则能放肆嘲上一整年。
好不容易暂时安顿下来,季澄阙没功夫跟它皮,取出鹿肉,跟顾舟月一人吃了一些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困的话,就趴我怀里睡一会儿吧。”
☆、27.女皇复国四
顾舟月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被那位枫夫人怎么教养长大的, 不仅男女授受不亲学得很优秀,甚至还颇有些女女也授受不亲的意识。
季澄阙睨了半晌端端庄庄靠上了洞壁的人,很没脾气地起身换到了洞口, 拨开一点儿空隙往外看了看。
顾舟月以为她是不大高兴,迟疑了一下, 解释道:“枫夫人说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跟我母后……”
“ ?”季澄阙立马转头, 顾舟月却不说了,只是用清澈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一副要跟她不言传只意会的样子。
“!”季澄阙震惊地喊系统:“这里是不是有一万字的温馨小故事?!”
系统扭曲道:“我不知道。”
“骗人。”季澄阙才不相信:“你快点讲给我听,不然……我要闹了。”
系统冷漠:“……你闹吧。”
季澄阙也知道从系统那儿骗不出来什么小甜文儿, 但看了看还只算个小萝卜头的顾舟月, 也不大忍心去套路她,只好按下疯狂的八卦之心, 含糊应了声, 也不管有没有意会出岔子,随便摆摆手, “知道了, 快睡吧。”
瓢泼下了半夜的大雨渐渐停了下来, 顾舟月再次醒来的时候, 见季澄阙仍旧懒洋洋倚在洞口往外看,手上还百无聊赖地拽了根藤蔓在缠, 下意识轻声开口:“夜莺。”
季澄阙没太听清, 闻声转回头, “什么?”
顾舟月看着她仍旧上下翻飞的手指,好像异常灵活,编织衣物似得,又开口说了遍:“夜莺,一种晚上不睡觉的鸟,我在山底下村子住的时候有一只。”
季澄阙:“……说什么呢,我是晚上不睡觉的神仙。”
顾舟月:“……”
季澄阙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不再逗她,而是起身走了过来,顾舟月看到她手心托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子,里面呈着清澈的水。
顾舟月接过,喝了几口后抬眼问:“你刚才出去了?”
季澄阙只是简单嗯了声,“还喝么?”
顾舟月摇摇头,就见季澄阙自然地接回叶子,很随便地把剩下的水三两口全干了。
“……”她目光动了动,落在季澄阙的侧脸。
“我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大得体,别老盯着看。”季澄阙不太要脸地冲顾舟月瞎一眨眼,“等我出去好好洗个脸,再由你慢慢观瞻。”
顾舟月大概是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随时随地瞎不要脸的人,反而被季澄阙说得阖了下眼,复又抬起,同时从脖颈拉出了一块儿蓝火晶似的玉。
“枫夫人说这块玉是我满月的时候,父皇亲自赐下来的,也是最后能证实我们顾氏血脉的东西。”
季澄阙落到上面看了一眼,“怎么证?”
顾舟月没说话,动了动,自己去取季澄阙身侧的短剑,季澄阙也没拦着。
片刻后,随着顾舟月的血丝丝浸透,整块蓝玉逐渐变成了妖冶的血红色,最中间的地方却缓慢显露出了一弯蓝色的月牙,竟有些说不出的诡谲。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和机制,但古人为了维持血脉纯净,尤其是皇室,所采用的奇方异术也是多样的。
季澄阙没作点评,只是扯了袖摆,给顾舟月缠了下手。
顾舟月却把玉从脖颈摘下来,轻轻放进了季澄阙的手心,“枫夫人告诉过我,顾氏的江山虽然被姜松所篡,但现如今朝中和四方都有仍旧忠于顾氏的人蛰伏。最近的是距这里仅二百里的戍北将军段辰岳,你带着我的玉去找他,他会带人过来的。”
季澄阙看着手心的蓝月血玉,忽然说:“传言姜松篡国顾氏后,之所以一直坐不稳江山,是因为掘地三尺也未曾拿到传国玉玺。而关于传国玉玺的流言也异常纷杂,但最为可信的是被隐秘藏到了一处有高人守护的地方,只有顾氏的后人可以凭信物取回,是你这块儿玉吗?”
顾舟月安静听她说完,点点头。
季澄阙又问:“那玉玺放在什么地方?”
顾舟月一眨不眨地看进她的眼底,没有犹豫和迟疑,“京郊六十里外的护国寺。”
季澄阙定定看着她,忽然笑了声,晃晃手中的玉,“那你不怕我拿了你的玉,再去投奔柏古藤,或者我本来就是她的人,为了套到玉玺的下落才故意和她演了这么一出。毕竟她也算是顾氏的后人,也能凭这块玉拿到玉玺吧?”
“那我也认了。”顾舟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仍旧安安静静看着她,“我相信你。”
虽然有微妙的愉悦从心底升起,但季澄阙还是抬手,在顾舟月的额头转弹为挨,“信什么,小笨蛋,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顾舟月对她下意识亲昵的动作未置一词,只是摇摇头,说:“这块玉是当年岭南叛乱的时候,钦天监算出我们顾氏国祚将竭,父皇才请高人出山,专门用我的血施了术法的,所以哪怕同为顾氏血脉,别人的血对它并没有用。”
“而且这块玉只有在呈出蓝月的时候,才能被作为信物使用,我的血只能使它恰好现出蓝月整整一日,”顾舟月又轻轻说:“而这里距京郊护国寺数千里之遥,一日是赶不回去的。”
“……”季澄阙倏地又笑了,在顾舟月脑袋用力揉了下,“亏我方才还当你是个小笨蛋,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能掐会算的小骗子。”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显然异常欣慰地想着:顾舟月最起码不是个金玉其表的苞絮,而是通透和聪慧的。
顾舟月这才笑起来,仰头看着季澄阙,“即便是我,倘若没有了这块玉,也难以自证身份。所以你其实,还是握着我所有的东西了。”
她的声音又好像缓缓流动的清泉,眼睛也清澈的厉害,季澄阙手心的玉在无形中好像有了重于泰山的分量,但却隐约又不仅仅只是这些东西。
她挑指一勾,将玉重新系回了顾舟月的脖颈,顺带控制不住似得,亲昵地用指腹刮了下她的脸颊,“既然这样就戴好了,不用这个我也能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