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也忘记了花洋方才的警告,手上的气力越发之大,仿佛要把他掐死一般。
花洋见势不好,他有些喘不过气了,知道魏殊是真真正正动了杀意,他突然不想随他而去了,他突然有些惜命。
魏殊俯下身嫌身上气力不够,不顾那只受伤的手,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花洋瞅准空隙,一脚踹上了他的腹部。
挣脱禁锢,他站起身飞快向门口跑去,却不料,蹒跚的步伐,给了魏殊可乘之机。
一柄长剑狠狠辞透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刃堪堪滴下,氲出了一地血色的花。
他瞪大瞳孔看了看一侧空空如也的兰锜,又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那柄长剑,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一出口便被口中涌出的血吞没。
身后之人却开了口:“敢动阿愿,该死!”
说罢,他抽出剑身,鲜血倏而涌出浸透了窗户。
那青袍身影也顺声倒了地。
一双灵动好看的眼睛,盛满了惊愕与不甘,至死也没有阖上。
魏殊见他倒地,便捂住胸口踉跄了两步,胸口之处,比方才疼的还厉害,感觉像被吞噬了心头肉一般。
可他也顾不上这些了,他要救阿愿,他断不能让阿愿出事!
他对着门外想喊林熙,胸膛的痛感却让他一瞬之间失了声。
倏然,他闻到了门被踹开之声,紧随其后的又是一身形与阿愿极其相像的男子,不过此人穿了一身白衣。
在魏殊的印象中,就太子府里从未有穿白衣的男子,心里唯一想的是,此人是花洋的同伙。
“还有同伙?”
魏殊都快没了力气,可他还是抬起了手上的剑,攻击了过去。
一击不中,那人闪了开,一个快步跑到自己眼前。
魏殊看他临近,又要挥动剑锋向他击去,谁知那人轻轻松松握住了他出招的手腕。
他动了动手,想挣脱开,却忽听那人带着哭腔的嗓音闯入耳际:“阿殊,我是阿愿!”
魏殊一愣,可经过了方才的事件,他又怎么会轻易信他。
他抽出手来,一剑便向他刺了过去。
沈愿见此状,是既生气又心疼,一个闪躲后,顺势攥住他的衣襟,大声怒斥:“魏殊,你TM是疯了吗?我是沈愿,你的阿愿!我们才五天不见,你个大猪蹄子就忘了我的模样了?你给我好好看清楚!”
魏殊猛然回神。
对!就是这个味儿!这才是他家阿愿能说出来的话。
魏殊苍白的唇角终于挂起了一抹笑,他轻声低喃着沈愿的名字,沈愿一遍遍说着我在,谁知魏殊乍然跪身倒地,还吐出了一口血。
沈愿见状霎时慌了,俯下身去,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可鲜血还在不停冒出,沈愿更慌了,心疼的泪水顿时不受控的决堤而出:“阿殊,你怎么了?大猪蹄子,你别吓我啊。慕晗,慕晗!你快进来!”
魏殊已无力回答,吐完这一口血便不省人事,倒在了沈愿怀中。
*
经过诊治慕晗确认花洋所说不假,魏殊确实中了蚀心蛊。
此蛊虫是百毒门早年研制出来的秘药精品,限制方法奇特,是密不外传的毒物,早年也只是供应给与百毒门交好的青楼以备不时之需,自从百毒门落没以后,这些毒物的研制方法也就销声匿迹了,也不知花洋是从哪儿得来的。
此蛊虽叫蚀心蛊,但由于炼制方法奇特,一般人都会用来逼迫人合欢所用,只有在自己身上埋下雌蛊,并且用有着雌蛊之身的指尖血灌溉雄蛊两年,再给想控制的人食用,两人一夜合欢,才能彻底控制人的心智,情感,让他仅仅属于自己一人。
可此蛊练法阴邪,至今也无人练就出。
要知道雌蛊埋在身上,每隔一段时日就会饥渴万分,会吞没人的理智,甚至放下自尊对身边之人求爱,来满足蛊虫的需求。
这对人的心身都是极大的折磨,正常没有人会这么傻,会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折磨至此,所以至今也无人练成真正的蚀心蛊。
花洋当属第一人。
是蛊虫就会反噬自身,他为了要达到魏殊与他同生共死的目的,不仅要合欢,还会每隔一段时间,体会一次百虫蚀心的滋味。
那滋味想想就苦不堪言。
慕晗作为百毒门的少主,自然有办法取出这毒物。
虽然眼下花洋这个蛊主死了,但因魏殊身上这只雄蛊,没有与花洋身上的雌蛊交合,并未牵合起命脉,还有的救。
但是因为他中蛊时间较长,即便蛊虫被取出,合欢的效力还在。
若是不帮他解毒,那方面日后怕是得出问题。
慕晗把这些话和沈愿说了,沈愿不自觉的摸摸屁·股:“合欢就解了?”
慕晗颔首:“如今隔的时辰有些长,公子还是尽快些吧,耽误久了怕真会出什么事。”
沈愿望着他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
他如今的气早消了,想起方才的种种,心上不由一疼,想到他差点和花洋那啥,他就……
现在换成自己,起码心里能好受些。
不就是痛吗?痛呗。
只要能救他的阿殊,痛一次又怎么了?
他转过身与慕晗道:“那,那你先出去吧,我试试。”
慕晗郑重其事的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嗯,你相信我,我是过来人,其实没有那么疼的。”最多几天下不了地而已。
话末,便往屋外走去,突然又停下步子,转过头在腰间掏出一盒东西,塞到沈愿手里:“这个好用。”
说罢,这次人真走了。
沈愿听到屋外的门被阖上的声响,看着手上的圆盒,幽幽地叹了口气。
*
慕晗为了不让人打扰他们,在门外三丈内守着,须臾后,他远远见到一人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
那人走近处,赫然是林熙那张脸。
他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裳捉襟见肘,脸上蹭的都是血迹。
他步伐匆匆,眼中只有他家太子爷的安危,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慕晗,径直迈起步子向书房跑去。
慕晗见他快跑近,赶忙叫道:“别去!”
可林熙充耳不闻,直到跑到近处,无意间打开了门,听到门内的声响,他才停了步。
只听里屋内传出了旖旎曼妙的声响,那床枝摇晃的声音清晰,显然是在做什么无法言喻之事。
而沈愿的话语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只听他用带着哭腔的嗓音道:“魏殊,不行!阿殊,你慢点,啊……”
林熙闻声脸颊唰地一红,他讷讷地挪动步子出了门,讷讷地的合上了门,然后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转头见不远处的慕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尴尬的咳了咳,慢走了过去。
原来,花洋不仅支走了沈愿和侍卫们,还托人假传皇上召见,支走了林熙与暗影卫。
谁知他们还未到达皇宫便招来了一波刺杀,那波人武功不低,林熙他们与他们周旋了很久,才脱了身。
花洋此举,显然是想把魏殊身边的所有势力都给剔除,让他完完全全被自己牵制。
只是让慕晗不明白的是,花洋一个小小男宠,哪来的这般势力?
能得到那药物已是稀奇,找到那群人亦是,他身后到底是谁,有着这么庞大的势力,还能如此帮他?
怕是又有一场血雨腥风将要来临……
第65章
慕晗与林熙正在交谈着, 余光瞥见到一抹兰衣身影疾步行来, 他微微一愣, 不自然的别过了脸。
那人也没有注意到他,只对林熙道:“林大人, 殿下他没事吧?”
林熙转过头对着他展笑作揖:“司先生,殿下无碍。”
司祺也回以礼数,接着指了指卧房:“殿下可在房内?”
林熙点了点头,他二话不说便向那走去,将要临近之时, 却被林熙的身躯挡住了去路:“先生就别去了。”
司祺凝眉:“为何?我找殿下有事相商。”
林熙清了清嗓, 摸摸鼻子道:“不方便。”
“嗯?”司祺还有疑惑,却忽听屋内传来了不雅之声, 听清那声音是何人所出后, 他略微一愣, 片晌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在下冒昧了, 殿下即是不便, 那在下便改天再来拜访。”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却无意瞥到了一抹青影。
仰首看去, 司祺面色勃然大变,紧紧拧起眉心:“你……”
转而见到他身上染满鲜血的衣衫,特别是他臂膀的伤口甚是醒目,血液顺着他手间滴落在地, 那落地的声响在此刻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打在他心上一般。
他心中一紧,刚想上前去,脑中想到什么又促使他停下了步子。
慕晗把他的神情看在眼中,也并没有开口解释。
林熙并不知二人相识,见状便上前给两人介绍,他指了指慕晗对司祺道:“这位是慕先生,是太子殿下新收的幕僚,不仅在柳州一案中,为朝廷立下了一大功。且还在太子妃今日被奸人虏获之时,舍命相救,方才更是救了殿下一命。”
他又指了指司祺对慕晗道:“这位是宫中太医司大人,也是太子殿下手下的幕僚,方才我等遇到危险之时,幸而遇他出手相救。只是认识司先生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见他展露武功,那身手竟然不差我分毫。”
林熙说着有些羞愧地摸摸鼻子,又抬眼道:“二位先生如今也算相识了,今后便要劳烦二位先生与我共同辅佐殿下了。”
司祺眯着眼睛看着慕晗手上的伤口,没有出声。
慕晗淡淡一笑,作揖道:“那是自然,林统领既然已归,那在下还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林熙回答,便毫不留情的转头走了。
司祺望着他的背影,眸色冷厉,把手尖掐进掌心,深吸了一口气。
转头匆匆与林熙告了别,便追了过去。
“诶——”林熙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啊。哎……这人心呐,好比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转而视线转到房门,他面上一红:“不行!我得吩咐下去,万不能叫他们打扰了殿下。”
说罢,也迈起步子,渐渐走远了。
*
“慕晗,你站住!”司祺喊道。
慕晗置若罔闻,步子越发走得快了些。
司祺见追不上,便轻身一跃落到了他面前,攥住了他的手腕:“你为何会在此地?”
慕晗眉心一皱,低垂眼睫看着那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还在往下滴的血,咬牙抬了眼,浅浅一笑:“司先生是方才没有听清楚林统领的话吗?太子殿下念在下有功,才把在下留在了身边,有何不妥?”
司祺看着手上的血微愣,他刚才真的没有想用力,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有些无法控制。
此时手上力道不由松了松,语气也软了下来:“当真只是如此?”
“不然呢?”慕晗懒懒撇开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踮起脚尖在他耳畔道,“莫不是司先生认为我是为你才不远千里来到这太子府的?”
司祺斜睨他,没有做声,等于是默认了。
慕晗又后退了两步,嗤笑道:“那司先生还真是够自作多情啊。我来此地,是因为拗不过太子妃娘娘的盛情邀请,与你没有分毫关系。殿下与娘娘的事倒是让我明白了,我还有大好年华,又何必守在旧处等一不归人。”
“既然你的故土,已不再是故土,你违背师训,在外人面前展露武功,便是选择与过去一刀两断,我又何必揪着不放。”
“你什么意思?”
司祺说着想拉他的手,却被他躲了开。
“字面意思。如你所愿,从今而后,我不会再纠缠于你,你也不必日日闪躲,提心吊胆。倘若司先生愿把我当做同僚,我们便共同辅佐殿下,倘若不愿,日后大可视我为不见。”
“何况,你如今是御医,有自己的府邸,平日里也甚少来太子府,我们本就见不到几次,这般更好,不用见了。”
话末,他转身欲走,司祺刚想叫住他,他却忽然转过了头:“还有,娘娘与殿下感情甚是和睦,太子妃娘娘更是于我有恩,他的心思我懂,你不是他的良配,我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司祺见状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是想故伎重施吗?”
慕晗迈起步的脚一顿,转而想到什么,露出了一抹苦笑:“在你心里我就那般不堪?也罢,随你怎么想,你大可把旧日之事传播出去,我不在乎。”
说罢,人渐渐走远了。
血液顺着他行过之处蜿蜒出一地凄凉之色。
他的背影极其落寞,走到远处肩膀开始耸动,显然是哭了。
司祺还想追去,却默默地顿住了步子。
适才听到那些话,司祺心中是极其矛盾的。
一面他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想通过刺伤对方,从而达到让他吐露心声的目的。
一面他又想冲动一回,想辩解,想关心他受的伤,想说一句软话,可那些话出了口,就变了个味道。
若是还能回到年少时,那该多好。
那时的他不会顾及这么多,想做就做,敢爱敢恨。
*
半晌后,太子府书房内室。
已被累趴的沈愿把头贴在魏殊怀里,闭着眼睛缓着气。
他面色略有一丝苍白,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颊两侧,双唇红的刺目,宛如熟透的桃儿被渡上了一层薄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