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帝感慨:“生子当如顾樘华。”
太后轻拍了下他的手臂,嗔道:“这话被老大他们几个听去心里头还不知如何难受呢。”
皇帝道:“朕就与母后说说,他们几个哪能听得去?若是能收到风声也当真是他们的本事,朕还不必那么愁。朕一世英名,哪哪都好,就是生儿子这运道不太好,远不如堂弟,他家樘昱、樘华但凡有一个是朕儿子……”
太后听得心惊肉跳,皇帝摇摇头不再说了,面上神色却带着一片惋惜。
皇帝转而说起别的,“母后,樘晗的婚事您可有心得了?”
太后也乐得转话题,“我先前也看了好几家闺秀,你觉江泽侯家闺女如何?”
江泽侯哪哪都好,就是子孙上不大有运道,小妾娶了数十,膝下唯有一嫡女。
眼见他都上五十了,便上折子要在宗亲中挑一子承嗣。
江泽侯无实权,钱财却厚实,若顾樘晗能娶他家嫡女,倒能得一桩好富贵。
皇帝笑道:“母后眼光好,这媒再好不过,佳偶天成。”
“也是挑了许久挑出这门婚事来,先前我还想让江泽侯这女儿配小四来着,也好收收他那心。”
提起四儿子,皇帝淡淡道:“他那心谁收得住?若江泽侯闺女嫁他,夫妻俩恐怕要日日打架。”
太后见他心情不佳,忙转了个话题。
皇帝速度极快,樘华奏折送上去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赐婚顾樘晗与江泽侯之女。
樘华父王与王妃高高兴兴接了旨,顾樘晗却如遭晴天霹雳,跪在地上浑浑噩噩回不过神来。
靖宁王脸一沉,顾樘晗眼睛余光瞄到,心里一抖,这才老老实实地接了旨。
天色已晚,樘华便未回皇庄,打算先在自己院子里歇息一晚。
谁知他前脚刚回到院子里后,后脚顾樘晗便跟着来了。
江平原见他来势汹汹,面色不善,在前面挡了他一下。
顾樘晗二话不说,当胸一推,将江平原推在墙壁上。
他练武练了十来年,身上一把子力气,江平原又不敢真拦他,被他推在墙上撞得肉咚一声响,可见他并未收着力。
樘华瞬间怒了,挡在江平原面前,眯着眼睛冷声道:“晗弟可是气不顺,专门来为兄院子里撒气来了?”
顾樘晗咬牙,双拳紧握:“顾樘华你别装!谁不知道这桩亲事就是你给我求来的?!你到底安什么心给我弄这么一桩亲?!”
“我能安什么心?这桩亲事乃圣上所赐,你若不满,向圣上求去便是。”
“我若是能进宫,还轮的着你在这里假惺惺说话?!”顾樘晗悲愤,“我自认这两年没什么好对不起你的地方,纵使小时候与你有龃龉,那也是小时候不懂事,你怎么能这么坑我?!”
樘华险些被他口水沫子喷一脸,往后退了一步,护着江平原,道:“圣上赐婚,我何德何能,插手其中?”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成婚,便三番五次求陛下为我赐婚,我能有今日都是你求来的!你就是诚心害我!”
他们在这边吵,早有人去禀报靖宁王。
靖宁王匆匆赶来,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顾樘晗的吼声。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小儿子还这般张扬,靖宁王气得一哆嗦,从后面飞起一脚踹在顾樘晗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一个踉跄,“逆子!”
“父王!”顾樘晗转身大喊,“您也不帮我!”
“帮你甚!江泽侯家嫡女相貌在皇都排得上号,又有才名,圣上能将她指婚于你乃是我们王府烧了高香,你有何不满?”
“她才貌似不错,可她是母老虎啊!”顾樘晗伸手一指墙壁,红着眼睛大吼:“她十四岁就敢手持木棒将她族兄打个半死,哪个娶她哪个遭罪,您怎么能让我娶她?!我不娶,要娶您娶!”
“混账!!!”靖宁王喘着粗气,半晌伸手一挥,“给我绑起来。”
景勋立即上前,带着几个侍卫将人绑得严严实实。
顾樘晗流着眼泪,悲愤异常:“#%&&*!!!”
樘华有些惊了,刚想上来劝。
靖宁王一挥袖,冷声道:“开祠堂,动家法!”
☆、第86章 挨打
王府的祠堂也就清明开一次, 中元开一次及过年开一次, 一年三次,平时偶尔有仆役来打扫,此外,再无人踪迹, 一进这屋子, 就能很明显感觉到有股萧瑟在里头。
祠堂顶极高, 有近十米, 抬头能看见巨大的横梁以及上头的黑瓦。
祠堂没有开天窗, 里面有些暗, 还萦绕着淡淡的香灰气。
天气本来就冷,一行人进来祠堂里,感觉更冷了,樘华禁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寒颤。
顾樘晗已经被绑在凳子上了,旁边行刑的下人拿着大木棍上来,肃立在两边。
顾樘晗被堵住了嘴, 一直呜呜叫着,眼睛瞪得都要脱框了。
靖宁王看着他, 冷冷问:“你可知错?”
靖宁王一个眼神扫过去,旁边下仆忙把顾樘晗嘴里的布拿出来。
顾樘晗虎目含泪, 犹自挣扎, “我没错, 我不认!我不过是想娶上一位温温柔柔的夫人, 何错之有?!你们有野心, 何须拿我的婚姻大事做筹码!”
“你!”靖宁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朽木难雕!我问你,你不满意这桩婚事为何不先与我商量,反而来你兄长院子里大闹?闹得人尽皆知,难不成你就能得好处了?”
顾樘晗冷哼一声:“我不得好处你们也别想的好处!”
“竖子!”靖宁王心累,一挥手,“先给他来三十大板,让他醒醒神。”
旁边仆从得到指示立即抡起板子啪啪的往顾樘晗臀上打去,一时木杖拍击臀肉声不绝于耳,与此相伴的还有顾樘晗的哀嚎声以及他的怒骂声。
靖宁王冷冷看着儿子,手一扬,立即有识眼色的仆从拿块布将顾樘晗的嘴堵上。
顾樘晗又痛又恨,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如同一条大虫子一般。
“住手!”板子打到一半,只见王妃冷面寒霜,带着仆人匆匆赶来。
顾樘晗一见着他娘,眼泪立即忍不住了,哭得椅子都湿了,呜呜的也是可怜。
樘华见他这样,忙示意仆从将他嘴里的布拿出来,不然他一哭,鼻子堵住呼吸不畅,得出大事。
王妃眼睛扫过父子三人,放柔些声音问:“好好的,王爷怎么动家法?”
靖宁王没好气,“你问问这竖子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不甘心自身被你们拿去利用罢了。”顾樘哈还被绑着,又痛又气,涕泪横流,用眼神控诉他父王,“我算看明白了,哪个有出息,父王您便喜欢哪个,要是没出息,您不管不说,还得在旁边找回利润来。”
靖宁王活到四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被人忤逆成这样,当即气得脸色发黑,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顾樘晗的鼻尖,“你!”
顾樘晗根本不惧,冷哼,“哼!有本事您打死我。”
“成,有骨气!”靖宁王二话不说,立即走过去,抢过仆从的板子,噼噼啪啪就往顾樘晗屁股上打,“你们也打!再赏他三十板子,好让他长长记性!”
“王爷!”王妃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叫一声扑上前去要挡住儿子,“有事您好好教他便是了,何必动家法?”
“我教这逆子,他也得听得进去!”靖宁王气喘吁吁,“江泽侯嫡女有何不好,有才有貌,江泽侯无子,大半身家都能陪过来。你再看看他!文不成武不就,脑袋空空,一把年纪还跳脱成这样!若不是陛下亲口做媒,他焉何能攀上这样的好亲事?!”
“是,她样样都好,就是活脱脱的母老虎,谁都不敢娶!”顾樘晗道:“要真是好亲事,顾樘华怎么不自己去?!”
“没大没小,你叫谁顾樘华?”靖宁后又想赏他一顿板子,怒瞪他,“你兄长要是有成亲的心思还轮得着你?!”
王妃看樘华一眼,苦口婆心地劝,“有话好好说,王爷您先别动怒,我再劝劝他,他年纪还小,不知轻重,我与他说说便好,何苦话都没说清楚,便先将他打一顿?”
说着,王妃又迁怒于樘华,瞪他一眼,“你也是,这做兄长的看父王与弟弟吵成这样,还在一旁作壁上观,抱的是什么心思?!”
樘华小时候还避着她,对她惧怕莫名,现在长大了再也不肯惯她这臭脾气。
听她这么说,樘华在一旁拱拱手,“母妃说得是,都是樘华思虑不周。我这便换衣裳递帖子进宫,请求皇伯父收回成命。哪怕拼着被皇伯父责罚,我也会请他收回成命。”
王妃脸色数变,樘华说着转身就要走。
靖宁王看她一眼,叹道:“罢罢罢,就依樘华说的办罢。”
顾樘晗心头一喜,希冀地看向他母妃。
“等等!”王妃站在那里,身上发冷,好一会才回过神,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勉强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樘华现时是官身,贸然请旨恐怕会坏了前程……”
顾樘晗不可置信,惊叫道:“……母亲!”
王妃看着他,瞪身边仆从一眼,“还不将小公子抬回去延医请药?!”
仆从们机灵,早已在旁边准备好了藤凳,见主子们达成一致,立即麻利地将顾樘晗放到藤凳上,抬着他往院子外面走去。
王妃见他们离开,勉强笑笑:“臣妾去瞧瞧他伤得怎么样,樘华,此事乃你弟弟对不住你,母妃代他向你道个歉。”
樘华温和道:“都是一家人,上牙还有碰着下牙的时候,母妃不必将此事记挂在心上。”
王妃笑得越发勉强,很快便带人走了。
靖宁王拍拍樘华的肩膀,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樘华心中一酸,“委屈不委屈什么的,事情都过了。”
靖宁王轻叹一声,不知说什么好,良久道:“父王也先回去了,你好好歇息。”
晚上樘华向阮时解汇报今日的战果,未了感叹一句,“我小时候还真没想到能有这么一日。”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这么威风?”
“差不离。”樘华叹道:“我小时候被养在王府深院,总觉得王妃就是天,看她眼色行事,半步都不敢踏错。长大了再回头看,王妃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被困在后宅什么也做不了,倒是我一飞冲天,已经看不上这么一方小小的天地了。”
阮时解笑:“对付敌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成长到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我能有今日,还得多谢先生。”
“行了,马屁就不必拍了,你能成长成今天这模样最主要还是得多谢你自己坚韧好学,努力上进。”
樘华用力点头,感慨:“若是我们以后有儿女,我也得教他们努力上进,无论哪个困境,只要跳到更高的天地去,再回过头来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阮时解笑他,“我们哪来的儿女,难道你能生?”
说着阮时解扫了一下他的腰腹。
樘华面皮发窘,挠了挠脑袋,“我这不是随意说说么,我们可做那什么试管婴儿,也可去领养,这不就是有儿女了?”
“算了,我已经过了养孩子的瘾,可不想再养第二个。”
樘华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耳尖发红,沉默好一会,期期艾艾道:“我还有两个月便满十八了。”
阮时解逗他,“那不算,得到十八周岁才行。”
樘华握拳,开口道:“那也就还差小半年。”
阮时解笑了:“等你满十八后再说。”
说完这事,阮时解道:“我下周要去阿斯港开会,恐怕要去一周,你要是过来没见到我,就自己看书。”
“啊?”樘华顿时有些懵,他来这里一年多,阮时解基本每天都在,只有少数几日去父母家,樘华脑海里根本没有他会外出开会这个选项,“先生,那是个什么会?”
“世界经济论坛。”阮时解道:“这是我第一次受邀,实在不好推辞,去开这个会,对我公司的发展也有一定的好处。公司上下努力那么久做到这个规模,我不能不去。”
樘华心里虽然失落,还是点头表示理解,“没事,我有时也会因有事不能来,先生你尽管去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到底有些不舍,又问:“先生你去开会,我能给你打电话么?”
“到时候我们再看,阿斯港离这里大概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恐怕你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工作。”
樘华在心里快速算了算,叹了口气,“那到时我们聊微信成么?”
阮时解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实在没法拒绝,只得揉揉他的头发,“成,你到时可以给我发微信,我要是看到了信息就会及时回你。”
樘华这才高兴起来。
他长得好,在阮时解面前又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心情,一旦高兴起来整张脸仿佛在发光,再引人注目不过。
阮时解每回见他这样心都软得不成,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他面前讨他欢心。
樘华回去躺在自己床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家先生似乎已经答应了,不由心情大好,心里想着,等明年一满十八就向他家先生求爱。
到时还得好好谋划一下,最好问问贺兄他们的经验,力争一举拿下。
顾樘晗从小到大就挨了这一回打,被捶得屁股青紫,躺在床上起不来,哼哼唧唧地瘦了一大圈,某天吃饭的时候一看樘华油光水滑,满面红光,眼睛亮得惊人,瞬间气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