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小被子瑟瑟发抖的今淼:这人好可怕!
往后几天过得风平浪静,今淼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甚至没空注意到“温氏市值大幅缩水”的财经新闻。
终于快到今淼心心念念的那天,他提早跟程煜打听过霍鑫泓的行程,不料竟意外发现这人有件大事把他蒙在鼓里。
“明晚霍总有安排吗?”
于是前一天晚上,今淼找到在书房中埋头加班的霍鑫泓,从后面环住他:
“我学了个新菜式,想请你赏脸试吃。”
“明晚啊,”
打字的手顿了顿,霍鑫泓转过身,拉着今淼在他身边坐下:
“淼淼,我明晚得回去和爷爷摊牌,鑫言同被叫去,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今淼愣了愣:“为什么不想?”
食指指尖点了点今淼的鼻子,霍鑫泓无意细说:“不想让那些破事影响你心情。”
“我想跟你一起。”
直视他的双眼,今淼佯装生气拨开他的手,轻声说:
“你以为不让我知道,就不会影响我?等你回来后摆起一副冷死人的冰山脸,谁靠近你都得被冻成冰棍,我又不是傻子。”
霍鑫泓反驳:“我没有。”
“行啦。”
知道他不是故意瞒着自己,今淼暗暗松了一口气,开玩笑道:
“你们家人聚会不叫我,就不怕我是以为你看上了其他小妖精,想金屋藏娇么?总之,”
眼明手快捂住他要张开的嘴,今淼抿嘴笑道:
“那明晚就改到霍家附近的酒店,我看到过好像有活动。”
霍鑫泓:这么突然???
第二天下午,霍鑫泓提早下班,先回家接上穿好一身正装的今淼,一同乘车前往霍宅。
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在霍宅里的日子好像离他那么遥远,今淼感叹:
“明明搬出来没多久,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逃出生天的人大多这种想法。”
与今淼十指紧扣,霍鑫泓出神看着窗外:如果不是身边这个人,他或许还没那么快下定决心。
“大少爷、淼少爷,欢迎回来。”
站在门口迎接,闫伯的目光在两人握紧的手上流连片刻,垂头开口:
“老爷在大厅,二少爷马上到。”
“谢谢,辛苦你了。”
朝闫伯微一颔首,霍鑫泓牵着今淼往里走,果然见霍啸云已坐在大厅主位。
他双手拄着拐杖,面向落地窗,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两人进来的声音,头也不回。
“有事快说,我还约了人吃饭。”
大喇喇从门外晃进来,霍鑫言穿着一身休闲便服,也懒得坐下,挨在沙发旁:
“时间宝贵。”
暗地里摇了摇头,闫伯走到霍啸云身旁,低声开口:
“老爷,人到齐了。”
听见闫伯的话,霍啸云似是总算从沉思中回过神,拄着拐杖慢慢转过身,锐利的双眼在瞥见霍鑫泓身边的今淼时,明显一怔。
“还没玩腻?”
乜斜着眼睛睨了两人一眼,霍啸云对这个长孙相当失望,憋着一股气,漠然开口:
“我让你们来,是要给你们两个选择。”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飒飒响,霍啸云沧桑且强硬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里回荡:
“一、霍氏总经理的位置交给霍鑫言。二、一年内,你们俩各给我一个曾孙。”
今淼一愣:公司给霍鑫言勉强能理解,曾孙又是什么操作?
“呼呼呼……”
先是捂住嘴笑出声,霍鑫言很快压抑不住,倒在沙发上,一手遮着眼睛:
“没想到是来听相声!”
手忽然被抓紧,今淼看向霍鑫泓,那人脸上冷若冰霜,他却看到那双素来平静的蓝眸中已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至于你,”
举起拐杖指了指霍鑫泓,霍啸云眼中流露一丝痛惜,夹杂着愤怒,沉声道:
“当前最后一次机会,在这里向我认错,收回辞职信,跟他离婚,我可以让你搬回来。”
霍鑫泓面无表情:“爷爷变幽默了。”
“忘了告诉你,我没念商科。”
像是在说“昨天晚上吃什么”一样,霍鑫言倏地收起笑容,眸色阴沉,两兄弟的表情难得一致:
“也没有挂科延毕,我读的是外科,明年就博士毕业了。”
“什么?”
这两兄弟没一个省心,霍啸云嘴唇四周的皱纹微微发颤,抓着拐杖的手指关节发白:
“到现在说这些气话有意思么?你注定这辈子当不了医生。”
“你给我的银行卡,我一分钱没花,放在楼上卧室抽屉里。”
翘起二郎腿,霍鑫言摊开双手坐在沙发上,与震惊的霍啸云对峙:
“我也不想要霍氏,你当我死了,不要打扰。”
檀木拐杖重重撞在大理石地面,霍啸云对他怒目而视:“不可能!”
“那时你冻结了他的账户三个月,因此他的学杂费是我出的。”
了解霍啸云不懂的点在哪,坐得笔直的霍鑫泓本一直沉默,此时冷静开口:
“包括你给我俩的信托基金,原封不动归还。”
但凡霍啸云对霍鑫言在英国的状况有半分关心,这些年总该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
宁愿把公司交给多年来无视的孙子,也不愿交给霍逸海,霍鑫泓别开眼,终究对爷爷而言,所有人不过是棋子。
“你……”
无法理解霍鑫泓的举动,霍啸云浑身发抖,双目血红:
“是不是那个女人让你这么做?她要让霍家分崩离析!”
“是我求大哥帮我的,不过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当时他提出要念医科,霍啸云只回一句:我不会给你一分钱,得亏霍鑫泓及时出手,不然他连第二天早餐都吃不上。
“扯远了,”
双手抹了抹脸,霍鑫言眼中涌起一股悲凉,苦笑开口:
“你的两个选择,我们拒绝,就这样。”
其实霍啸云设想过让霍鑫言进公司从基层轮换,尽管因为这个孙子和霍逸海太像,他无法信任对方,但总比他们的生父要好。
没想到霍鑫言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霍啸云仿佛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忿忿骂道:
“霍氏有什么不好?你们是被鬼迷眼,一个个尽知道往外逃,我不管,”
一口气喘不上来,霍啸云想站起身,被闫伯劝住,举起拐杖指着霍家两兄弟:
“给我两个曾孙,你们可以跟你们爸一样消失,当你们不存在!否则,你们一踏出这个门,没有一所公司会要你们,饿死也别回来!”
“你疯了。”
这段云里雾里的对话,今淼听不下去,推了推霍鑫泓的胳膊:
“我们走吧。”
“我没让外人开口!”
怒吼一声,霍啸云蓦地把火气全爆发在今淼身上,一手抓起茶几上的茶碗朝他砸去。
“小心!”
霍鑫言一声惊呼,今淼刚要侧身躲开,没想到霍鑫泓比他更快,半个身子挡在他前面。
“啪嗒。”
青瓷茶碗被霍鑫泓扫到地上,然则他的手臂也被泼上半碗热茶,衣服湿了一大片。
“你有没有被烫到?”
先前今淼只觉霍啸云是疯魔,乃至觉得对方可怜又可悲;现时那人误伤霍鑫泓,今淼再不存半分同情。
“没事,我们走吧。”
该庆幸自己今天穿的西装外套够厚,霍鑫泓拉着他站起身,冷眼看向霍啸云:
“我来只是通知你两件事,注意是通知:我的辞呈今天生效,明天起我与霍氏无关;我不会和不爱的人生孩子,即使以后以其他方式有后代,也绝不会交到你手上。闫伯,不用送。”
话音刚落,霍鑫泓与霍鑫言交换一个眼神,随即牵着今淼往外走。
“骆斌!拦住他们!”
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霍啸云设想过放弃这两兄弟,但霍氏必须要有继承人:
“白眼狼!没有霍氏哪来你们!”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大厅里一个人也没出现。
霍啸云勉力撑起身,难以置信:“怎么回事?”
“我们俩本来就不是由你养大,没欠你什么。”
背向霍啸云,霍鑫泓往常波澜不惊的蓝眸中,涌现许多复杂的情绪:
“霍氏是你的皇朝,但我们不是你的傀儡,不要总拿我们不想要的东西让我们感恩,很沉重。”
许是霍鑫泓素来寡言,霍啸云印象中,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纵然他无法领会内容,也没打算探究:
“霍氏有什么不好?你们有好什么不满?”
“我们想要自己的选择。”
最后一次,霍鑫泓转过身,深深看向震怒的老人:
“所有事,你不明白没关系,我们今后没有瓜葛。”
“骆斌!骆斌在哪里?”
很难形容霍鑫泓的眼神,对霍啸云而言,他人生中第一次有这种所有事都在失控的感觉,仿佛上天背叛了他:
“不要让他们出去!”
“老爷,感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
从偏厅走进来,骆斌在闫伯震惊的眼神中,朝霍啸云郑重鞠了一躬:
“辜负了你的期待,对不起。”
“你、你们……”
霍啸云的怒吼渐渐消失在身后,四人在夕阳的余晖下走出霍宅,畅通无阻。
“没想到骆斌你会辞职。”
环起胳膊站定,霍鑫言淡淡看了骆斌一眼,随意道:
“是被大哥挖走了吗?”
骆斌:……
“我等下有事,麻烦骆斌你先送鑫言走。”
知道今淼当下满腹疑惑,霍鑫泓先安顿好弟弟,然后将今淼送上车,亲自坐上驾驶座:
“入住前,去海边兜兜风?”
今淼欣然答应:“好啊。”
晚风习习,今淼后知后觉认出这是上次霍鑫言带他走过的那条公路,可那会糟心的事太多,没注意到一旁的景色;而此刻开车的是心上人,天边艳丽的火烧云把平坦的前路照得一片红光,泛着微波的海面映成一匹镀着金光的彩色锦缎,他不由看得入了神。
“不问我些什么吗?”
双手握住方向盘,霍鑫泓时不时用余光留意身边人,随时准备好解释他提出的所有疑问。
“问你?”
黑亮的瞳孔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今淼唇角含笑,半晌靠在座上歪过头:
“晚上吃什么?”
“唔……”
起初只是嘴角不熟练地牵起,霍鑫泓自己也没察觉,勾起的弧度渐渐大了些许,眉眼跟着舒展开,弯成并不明显的新月:
“原来你是饿了。”
心底发颤,今淼定定看着他,双手无意识握紧,竭力忍住凑上去亲他的冲动,抖声答:
“嗯。”
霍鑫泓不晓得他为什么激动,笨拙安慰道:“知道了,马上到酒店。”
到大厅欧霍鑫泓才知道,今淼定的地方是海滨酒店,顶层总统蜜月套房。
“只是蜜月套房而已吧?”
正经的蜜月,起码得到国外小岛,彻底放松个半个月;霍鑫泓挽着今淼坐电梯到顶层,不放心反复问:
“大多数时候我对这所酒店很满意,但蜜月在这里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认真那种。”
“你怎么冷不丁话变这么多?”
禁不住作势掐了他的胳膊一把,今淼终是服软,亲了他一口安抚道:
“好啦好啦,蜜月不会在这里,就住一晚上,最后奢饰一回。”
这里远算不上奢侈,我们只是脱离霍家而已,没有破产……
心里这么想,霍鑫泓不好拂他的意,随着电梯门打开,华丽的宫廷风装饰浮现面前:
房中以浪漫的白色为基调,雅致舒适的家具,精致而细腻。
里面最大的亮点则是一排面向大海的落地窗,这时日光已全部消逝,半轮明月挂在天边,窗外是层层云雾,有如置身天宫。
“不错。”
走到落地窗前,霍鑫泓舒了一口气,这才看见窗旁已摆好一桌法式西餐。
“你在筹划些什么?”
拉开椅子让今淼坐下,饶是霍鑫泓再迟钝,也察觉出他的意思:
“什么惊喜?”
“听说聪明的男人不怎么受欢迎。”
举起酒杯碰了碰,今淼的目光投向窗外,万里无云,是个清爽的晚上。
“你这样说我会很受伤。”
他不说,霍鑫泓不急着追问,放开心享用这场爱人为他准备的晚宴。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客房服务来电:“先生们,需要上甜点吗?”
今淼答道:“可以。”
两个精致的银碟被放在两人面前,侍应打开盖那刻,霍鑫泓怔了怔:
上面是个黑丝绒小礼盒。
“你……”
屏住气息打开盒盖,霍鑫泓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心跳狂乱不已:
“怎么知道的?”
握住他的手,今淼清澈的眼中漾着明媚的笑意,没有答话。
正在这一刻,从海面倏然升起一串串绚丽的烟火,在泼墨夜空中炸开。
噼里啪啦声响里,耀眼的火球在天空中绽放,似天女散花,又似银河倾泻,将漆黑的夜空渲染成一张色彩缤纷的动人画卷。
礼盒里是一个维多利亚式胸针,纯金雕花外壳,里面是一幅手绘爱丁堡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