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的难点不只一个,首先荆白玉本就不相信姜笙钰,生怕与姜笙钰一旦合作,半路遭了姜笙钰埋伏,或许两万兵马全军覆没。
其次,若是他们贸然出兵进攻离国,这可是未有经过皇上许可的,若是一举成功,就不算是什么罪过,可若是一旦失败,荆白玉指不定连太子的头衔也要保不住。
荆白玉仿佛入了神,一直未有开口说话,皱着眉头一直坐在案几旁边。
厉长生知道他在犹豫什么,道:“姜笙钰那面,长生已经与他达成一致。虽说姜国人的确狡诈多变不可相信,但是……姜笙钰相信我。”
厉长生说罢了,荆白玉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毫不吝惜的瞪了他一眼。
荆白玉道:“你又不记得他了,他相信你,你有什么可自豪的,哼!”
厉长生说的不错,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来,姜笙钰对厉长生十足的不一般,不只是百依百顺,也万分相信,只要厉长生一句话,仿佛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厉长生瞧他生气,笑着说道:“能替太子殿下办事,长生自然感到自豪,难道不是这个理儿?”
荆白玉板着小脸,又是横了他一眼,道:“这黑的白的,从你嘴里一说出来,全不是那么回事。”
姜笙钰相信厉长生所说之话,方才厉长生送姜笙钰去洗漱,其实也是寻思着与姜笙钰说说这件事情,希望姜笙钰可以同意出兵。
这离国不只是与大荆接壤,与姜国也是有所接壤的。若是能将离缨送回离国,那么对于大荆和姜国来说,都是有一定好处的。
所以厉长生稍微一说,姜笙钰听着就有些动心,当下一口答应下来,只要荆白玉肯合作,那么姜笙钰便无有问题。
荆白玉一听,道:“他答应的这般爽快?”
厉长生点点头,道:“毕竟如今姜国,多半事情都是姜笙钰做主。”
姜笙钰的父亲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他,姜国多半事情都是姜笙钰这个太子做主,只要姜笙钰不搞出太大的动静,不给朝中一些老臣参奏,姜笙钰的父王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笙钰的处境,显然要比荆白玉好了许多。
荆白玉一听,当下咬了咬牙,说:“行!本太子答应了!不过……这姜笙钰答应合作了,还要离缨也肯合作才行,若是离缨不乖乖的,咱们这事儿仍然成不了。这几天本太子对离缨不够好?他怎么的还是那般戒备。”
厉长生笑笑说:“这刷好感度的事情,急是急不得的,反正还有些时间。”
荆白玉点了点头,深深叹了口气,说:“若是这次成功,你便跟着本太子飞黄腾达,若是这次不成功,你便只能跟着本太子吃糠咽菜。”
厉长生瞧荆白玉一脸壮士断腕的模样,道:“太子放心,这也并非九死一生的事情。”
荆白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七死三生,不能再多了。”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摸荆白玉的头顶。
“嗷呜!”
厉长生才伸手,那面虎视眈眈的小老虎,立刻扑过来,显然是吃醋了,撞了厉长生一下,差点给他撞的跌倒。
“小猫儿,你又调皮了。”荆白玉说:“不许欺负厉长生知道吗?”
会盟在一场宴席之后,正式结束。各国使臣纷纷启程离开营地,那面荆白玉也已经下令,整顿一番,明天准备启程返回都城。
“明天便要启程?”离缨听到消息,心里面咯噔了一下子。
他如今身在荆国会盟之地,说是安全也不安全,说是不安全却相对安全。
上柱国派来追杀离缨的那些个人,全都因着忌惮荆国,所以不敢贸然闯入刺杀离缨。
然而离缨仍是每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身份被荆国太子荆白玉知晓。
离缨心中寻思着,荆国人阴险狡诈,指不定会将自己抓拿起来,带回去献给上柱国,用以某得好处。
如此……
还是早些偷偷离开荆国,去搬自己的救兵才是。若是晚了一步,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再回到离国的都城。
各位离国皇子搬得救兵,回到都城当然首先平定叛乱,但其次……恐怕就是要清除异己,将其他有可能夺位的同父异母兄弟彻底铲除。
“我必须要回去才行……”离缨死死握着拳头,喃喃自语道。
“可……”
离缨复又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要离开荆国人,可眼下问题便来了。
“什么问题?”荆白玉听着厉长生的分析,止不住纳罕的问。
厉长生道:“太子无有跑路的经验,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这要想跑路,首先,银钱是不能少的。”
“银钱。”荆白玉像模像样的点点头。
厉长生笑着道:“如今离缨他一穷二白,身上一点子银钱也是没有。他肯定会想尽办法,先弄到一点银钱。”
“你是说……他要偷银钱?”荆白玉道。
厉长生被逗笑了,说:“偷?这倒不至于,自然有比偷更好的办法,来钱更快,还正大光明。”
“啊?”荆白玉脑袋晕晕乎乎,说:“那是什么办法,闻所未闻。”
正说着话,萧拓便大步前来,单膝跪在地上禀报道:“太子殿下,厉大人。那黍离这会儿正在喻青崖公子面前说话。”
“走,太子,我们去瞧瞧。”厉长生说。
荆白玉被厉长生拉出了营帐,心中奇怪的厉害,要带自己去看什么?而且离缨为何会与喻青崖在一块?好生奇怪,也不见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
厉长生只是带着荆白玉走出营帐,并未多带一个宫人,两个人按照萧拓所指,很快找到了正在说话的离缨与喻青崖。
厉长生早已安排了萧拓,让他最近派人盯紧了离缨,一举一动皆要汇报。
这不是,离缨突然“巧遇”喻青崖,萧拓立刻来禀报厉长生。
厉长生与荆白玉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们在一面说话。
喻青崖脸上皆是喜悦之色,嗓门子大得很,仍是不拘小节模样。
他拍着离缨的肩膀,笑着说:“还是你有眼力见!本公子身边那些个人,全无你这般机灵劲儿!”
“喻公子过奖了。”离缨半弯着腰,那模样十足谄媚。
喻青崖叹了口气,说:“唉,若不是太子总叫你跟在身边,本公子都想要收了你做小厮,那样子本公子也不用日日发愁。”
“喻公子错爱,小人当真惭愧。”离缨赶忙道。
喻青崖随手将腰间一块玉佩摘下来,阔绰的塞在了离缨的怀中,道:“呐,给你!拿去罢,这是本公子赏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顽意。”
“这……小人当真不敢收啊。”离缨眼看着那枚玉佩,眼睛里分明有精光闪现,却假模假样的推拒起来。
喻青崖大方的厉害,硬是将玉佩塞给离缨,道:“你拿着,本公子身边都是这样的小顽意,还能缺了这一个!本公子欣赏你,就是想要赏赐你!”
“那小人却之不恭。”离缨根本不是真心推拒,恭谦的收下,满口一打叠的感谢。
也不知道那离缨如何拍了喻青崖的马匹,喻青崖一身神清气爽模样,满面春光的便大步离开。
荆白玉躲在角落里,此时已然瞠目结舌,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厉长生笑着说:“这来钱的办法,可是比去偷要快上许多?”
“真……”
荆白玉点了点头,道:“真的啊!喻青崖这个大笨蛋,出手也真是够阔气的!真是笨死了,三两句话便被离缨给忽悠了去。”
厉长生笑道:“离缨有了那块玉佩,就有了跑路的银钱和资本。”
荆白玉一阵头疼,说:“你的意思是,离缨他这就要跑了?那我们要不要叫人将他抓起来?”
厉长生摇摇头,道:“其实还差一点。”
离缨毕竟是离国皇子,从未来到过大荆,对于大荆的地貌环境根本不了解。他贸然跑路,只会无头苍蝇一般。
“你的意思是……”荆白玉眨了眨眼睛,说:“他还需要一份地图?”
厉长生点点头,道:“太子殿下聪明。”
“原来如此!”荆白玉恍然大悟,瞧着厉长生的眼神多了些鄙夷,道:“我说呢,今儿个一大早上,我就瞧见我那案几上,多了一份布制的地图,又完整还好携带的那种。看来是你给离缨设下的圈套罢?”
厉长生但笑不语。
离缨这些天一直伏侍荆白玉,总是进出荆白玉的营帐,厉长生在荆白玉案几上放了一张地图,离缨肯定早已发现。
这地图在离缨眼里,显然要比闪闪发光的金子和宝石都要有吸引力,有了它,离缨便可以逃跑的更为顺利。
厉长生笑着说:“我已经吩咐了人,咱们先在外面转两圈,离缨很快就能听到太子与长生不在营帐的消息,这大好机会,他必然会忍不住对那张地图下手的。”
“你这个人,果然坏得很呢!”荆白玉偷笑说。
荆白玉拉着厉长生在外面走了两圈,离缨果然听到了消息,发现太子和厉长生不在营帐内。
他当下眼睛狂转几圈,一步步稳稳当当的便进了小太子荆白玉的营帐。
最近大家伙都知道,黍离可是荆白玉面前的红人,进出荆白玉营帐已经不是稀罕事情。所以离缨这会儿进入太子营帐,外面的侍卫并未有阻拦。
离缨入了营帐,情绪便无有那般淡定,急匆匆的走到案几旁边,快速的在案几上翻了起来。
“地图!”
离缨低呼一声,连忙叫地图拿起来,快速打开一看,然后急匆匆的塞进怀中。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
“阿离呀!”
小太子荆白玉奶声奶气,又脆生生的叫了离缨一下。
离缨听到身后的声响,吓得差点没一嗓子喊出来,眼睛登时圆瞪,整个人僵硬不已,脊背上差点便被汗水浸湿。
荆白玉与厉长生,仿佛鬼魅似的,毫无声息的撩开帐帘子走了进来,就站在离缨身后。
荆白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阿离呀,你在做什么呢?”
“我我我……”
“小人……”
“小人在擦案几!”离缨急中生智,反应力也算是快,赶忙说道:“小人看太子的案几脏了,所以正在擦案几。”
“原来如此啊。”荆白玉很好说话的点点头,说:“那你要好好的擦呀。”
“是,小人定擦得干干净净。”离缨道。
厉长生设了一个局,离缨这心里上上下下,可被吓惨了,然而他还不知道,更惨的下一步还在等着他。
第二天荆国的军队便要启程,离缨若是想要悄然离开,今儿个晚上是最好不过。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营帐里仿佛一点声响也无。
离缨毫无睡意,躺在榻上挨到了子时,终于偷偷摸摸的爬了起来。
他探头探脑往帐外去瞧,眼见巡逻士兵走过,虽整齐有素,不过巡逻的并不紧密,或许是因着其他国家使团已然离开,所以营地内的排查便放松了不少。
这正适合自己逃跑……
离缨心中思忖着,当下不再犹豫,急匆匆溜出营帐,怀揣着地图与喻青崖的玉佩,就往大营门口而去。
“什么人!”
营地门口有士兵把守,这是离缨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离缨笑盈盈的,一点也不紧张,说道:“两位大哥,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从黍离。”
“黍离,原来是你啊。”
一个守门的士兵见了他倒是认识的,说:“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黍离乃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士兵们一听他的名讳,当下态度软化了三分。
黍离道:“是这样的,明日就要开拔,太子殿下有些个急需的东西,需要黍离前去置办,因着要的比较急,所以黍离需要连夜出营,否则可就要追不上返回的大部队了。这若是耽误了太子殿下的急事,黍离着实担待不起啊。”
黍离早已盘算好了说辞,当下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慢慢道来。
“太子急需甚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呢?”
就在这时候,有人搭了呛儿,却并不是门口的几个士兵。
离缨“嗬”的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回头去瞧。
就瞧一大一小从远处走来,方才开口说话的,可不正是小太子荆白玉本人?
厉长生笑的一脸温和,说道:“看来太子需要的东西,的确很着急。”
“小人……小人……”
离缨万万也无料到,自己的逃跑计划如此顺利,到了最后一刻,竟是功亏一篑,还被荆白玉与厉长生抓了个正着。
“哎呀,”荆白玉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三更半夜的,阿离啊,你叫本太子好等呢!”
“我……”离缨心中但觉不妙,眼珠子飞快的乱转着,似乎在想补救办法。
厉长生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笑着说:“这儿夜风颇重,不如进帐说话。”
荆白玉点点头,像模像样的对离缨招招手,说:“快别跑了,进来罢,本太子要与你好好谈谈心。”
“我……”
离缨一时站着没动,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恐怕自己的身份早已被拆穿,只是厉长生与荆白玉在戏耍自己罢了。
离缨又是愤恨又是害怕又是不甘,站在原地未有动弹,整个人不断的在冷风中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