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用炭,那耗资就很巨大了;不过有蒋老头在,顶多是他晚上多辛苦一下。
“白日里蒋翁可不必在大棚里供暖,还能来什锦食继续做工。”严墨戟摸着下巴考虑了片刻,下了定论,“人力不会浪费,很可以。”
蒋老头在一旁听得满是皱纹的脸皮都抽动了一下。
——这何止是不会浪费,简直是敲骨吸髓般的压榨了!
——想到他以后每天晚上要在这茅草砖块的泥屋里练一整晚功夫,让火阳之气把周围温度提起来,第二天还要去什锦食做帮工……
——他年轻时为了突破武功瓶颈也没这么勤奋过!
与陈二郎交流过程中,严墨戟发现这个不到三十岁得青年,确实有两把刷子,对果蔬的种植也很有见地,索性把恒温大棚的事情都交给他负责了。
殊不知陈二郎对严墨戟也颇为佩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老板,不光手底下有这种愿意来做苦力的江湖高手,还对这些农家活计颇为了解,看待问题一针见血,很多想法都让人击节惊叹,难怪可以一个人把什锦食开到青州城来。
而且……
“东家,我还有一事相求。”陈二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你上次带来那些卤味,可在什锦食有售卖?”
严墨戟愣了下:“有啊。”
“那就太好了,上次你带来那些,我们一家人一晚上就吃完了。”陈二郎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味什么,旋即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从前爹说你那边的吃食都格外美味,我和大哥还不信,如今吃过之后,才知道爹不但没有夸张,倒是我们井底之蛙了。”
严墨戟没想到这一家人都对他的食物如此捧场,心里也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笑道:“那你要什么,跟蒋翁说,他白日下工之后给你带过来。”
蒋老头在一旁脸皮又是一抽。
不过这可不是严墨戟在刻意压榨他劳动力。当初在小镇上的时候,轻功送外卖就已经在什锦食实现了很久。
要不是现在在青州城刚起步,万事都没稳定下来,严墨戟还想立刻就把外卖业务做起来呢。
按照钱平的说法,青州城这边的江湖人士就不是镇上那种小鱼小虾了,他一个人未必镇得住,还是等李四他们一起来了再说。
严墨戟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来青州城之前,跟李四说过,要他等自己这边的口信,等这边稳定下来之后再来青州城。
从目前来看,什锦食在青州城的开局还算不错,如果后面发展能跟得上,三四月份就可以考虑写信叫李四他们过来了。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计划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在青州城开的这第一家什锦食。
恒温大棚搞出来之后,严墨戟特地嘱咐了陈二郎,要他尽快栽种一些生长周期短的蔬菜,好供应给什锦食用。
陈二郎犹豫了下,提醒严墨戟,若是生长的快的蔬菜,一方面需要很多粪肥浇灌,另一方面口味可能也比较寡淡。
对于第一个问题,严墨戟手一挥,表示没有问题,粪肥可以买的嘛!有蒋老头这个人力在,不行还可以雇佣一些挑粪工!
——蒋老头的脸皮已经快抽不动了。
至于蔬菜的口味,严墨戟是打算把这些蔬菜作为火锅的涮菜用,再寡淡的青菜,在火锅里走一趟,也会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在陈二郎和冯问兰的精心调弄下,第一批新鲜的蔬菜很快被送到了什锦食。
这样寒冷而干燥的冬季,切成细条、水灵灵的蔬菜端上桌,立刻就吸引了食客们的目光。
冬日里,王侯之家可以耗费巨资栽种蔬菜,可他们平民百姓只能吃可以储存起来的大白菜呢!
上顿白菜、下顿白菜,整个人都要变成白菜味儿了!
——这什锦食,竟然能拿出非当季的蔬菜出来卖?
——而且价格还不算太贵?
早就吃腻了白菜和干腌菜的食客们纷纷慷慨解囊,几乎每桌都要点一份新鲜蔬菜下锅。
第一批蔬菜被哄抢一空,严墨戟抽空算了算,因为他定价不算低,这批蔬菜刨去肥料和人工成本,竟然还赚了好些纹银!
再来两茬蔬菜,他投在大棚上的建筑成本也能收回来了!
——果然人吃得就是一个新鲜啊!
严墨戟把算盘丢在一边,美滋滋地把利润报给纪明武听,末了还有些遗憾地叹息:“可惜,过两个月开了春,咱们这新鲜蔬菜的生意就做不起来了。”
纪明武洗了手,日常拍了拍椅子,让严墨戟坐下,给他捏肩膀,一面问道:“那开春之后这棚子怎么办?”
他对自己这个男媳妇也算是颇有了解了,知道这人是从不肯做一锤子买卖的,物尽其用才是他的准则。
严墨戟享受着他家武哥的按摩,一边笑着回答:“刚开春的时候咱们还能赚点尾巴,过了春之后,就可以把棚子改成冰屋。”
纪明武一愣:“冰屋?”
“对,很多水鲜或者成品的小吃,其实不必当天做好,批量做出半成品,取用的时候直接稍加处理即可。”严墨戟拿起桌上的算盘,轻轻晃了晃,听着算珠碰撞的清脆声音,微微一笑,“主要问题还是在于保鲜储藏上。”
用冰保鲜,这纪明武倒是知道,只是像蒋老头这种级别的高手可遇不可求,难道严墨戟还想有冰寒内功的江湖高手撞上门来?
纪明武眉头轻皱,心里迅速过了一遍江湖上跟蒋老头差不多水平、武功走冰寒路子的人。
严墨戟没留意纪明武的神情,只继续道:“蒋老头这个级别的高手不指望,多招一些比吴娘子略高水平的江湖人应当没什么问题,量变总能引起质变的,冷藏保鲜也不一定非要冰点以下。”
见严墨戟心里有数,纪明武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记了一下,到时候若是严墨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自己就去北寒之地的雪山派走一趟……
…
遥远的北地,雪山派掌门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对眼前的弟子道:“这次你下山历练,记得往剑宗和气宗走一趟,探探这两宗的口气。”
那弟子裹在白熊皮毛的外衣中,有些疑惑地问:“师父,可是要问锦绣门之事?”
掌门点点头,摸着胡须的手也停顿了下来,神色之间颇为清愁:“自两年前苌雁山一战后,锦绣门中的虚动高手被‘一心剑’纪绝言斩杀过半,就连一贯处理江湖纷争的布衣堂堂主都横尸苌雁山,本来安分了许多;近来忽然又开始频频动作,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旁边一个长老叹口气:“听闻锦绣门近年又有新的虚动高手,新任的布衣堂堂主也已突破了虚动境,恐怕是觉得纪绝言已死,宗师之下,江湖上再无其他人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那弟子犹豫了下,问道:“传闻中宗师之下第一人,那位‘一心剑’纪绝言,真的死了吗?”
雪山派掌门摇摇头:“剑宗并未发声,只是纪绝言这两年确实销声匿迹,恐怕除了剑宗和与剑宗交好的几个门派,无人知晓纪绝言的去处。”
“听闻锦绣门当年苌雁山一役中还使了毒的。”长老也惋惜了一句,“就算纪绝言当真还活着,只怕根基也废了。可惜了,他可是江湖这一代最有希望跃过龙门、突破宗师之人。”
“突破宗师哪有这么容易,不见虚动高手如同过江之鲫,可宗师之席也就那么几位。”雪山派掌门感叹道,“多数人连龙门的门槛都没有摸到。”
几个人惋惜了一下,重新又说回正事:“总之,这次你下山,务必打探清楚剑宗和气宗的态度,上三宗的立场关系着我们这些中小门派的生死存亡!”
…
青州城这边,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严墨戟来到青州城已经一个多月了。
时鲜蔬菜刚上市不久,什锦食的名声如日中天,严墨戟加请了一次伙计和帮厨,才勉强应对下蜂拥而至的客流量。
现在的状态,单靠他一个人烤鱼肯定要被累死,经过考察,严墨戟选了两个老实肯干的帮厨,教了他们烤鱼的火候把握,又让擅长火阳之气控制的蒋老头从旁辅助,这才勉强没有把自己累死。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他家武哥撑不撑得住,结果发现,整个什锦食的鱼全都是纪明武一个人在处理,他家武哥每天下班回家还有余力给他按摩。
严墨戟越来越觉得武哥不像正常人了。
而今天,从未请过假的纪明武,居然告了假,把杀鱼的活丢给了钱平,也不说什么事,神神秘秘地自己先回家去了。
钱平接收之后,严墨戟本来还有些担心刀功问题,孰料到钱平杀出来的鱼竟然和纪明武差不了太多,刀功比起去年第一次展示武功时的李四强太多了。
“这一年也没怎么给你安排需要刀功的活,怎么刀功进步这么明显?”
钱平憨厚一笑,内心却有些不堪回首。
——这都是小师叔亲手逼出来的啊!
钱平的进步让严墨戟喜出望外,因此他决定给自己放一会假,提前翘班瞅瞅他家武哥干嘛去了。
——不会是出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冯问兰回青桑谷后。
师妹:冯师姐,你这次下山历练可有收获?
冯问兰:学会了酿酒。
师妹:?
冯问兰:还有种菜。
师妹:??
冯问兰:还有沤粪肥。
师妹:???
第44章 庆生
虽然心里这么想了一下,不过严墨戟其实没有觉得纪明武会出轨。
他家武哥平日里沉默寡言、几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 每天生活就是“后厨——后院”两点一线, 比他高中时寄宿读书还乏味。
这样的人, 严墨戟打死都不信会出轨。
——那他家武哥是有了什么自己的小秘密吗?
严墨戟好奇心大起,正好找个理由放自己几个小时的假,就偷偷溜去了后院,想看看他家武哥在干嘛。
什锦食的这家酒楼, 虽说只有三层, 铺面也不算太大,但是后院还挺大的,冯问兰和蒋老头搬去恒温大棚那里居住之后, 后院就只剩下他们夫夫、以及钱平三个人了。
进了后院,严墨戟先进了卧房打算“捉个奸”,结果没看到人;轻轻嗅了嗅鼻子,转去了后院带的小厨房, 一进门就看到他家武哥正站在案板面前揉面。
不知是不是早有预料,纪明武对严墨戟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 看到严墨戟进来, 也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揉起面来。
严墨戟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已经被纪明武揉得特别劲道的面团:“武哥,你请假就是想给自己开小灶?”
纪明武看他一眼,有些无奈,把手中的面团又摔打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身体,挡住压在身前的图纸:“你先出去。”
严墨戟一愣:“啥?”
纪明武话一出口,忽然又有些后悔,担心自己过于直白的话语会让眼前这个俊秀的青年有所误会,只是看严墨戟一脸迷茫的样子,不像是不开心,心里又稍微放心了一点。
最后他抿了下嘴唇,还是道:“你先出去吧,我做好了端给你。”
“做给我的?”严墨戟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那团面团,也猜不出他家武哥要做什么。
不过看纪明武脸上的神色,严墨戟不知为何感觉他家武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里一阵惊奇,于是抬手挥了挥,笑嘻嘻地后退一步:“行,那我先去堂屋,武哥你做好了叫我。”
纪明武侧耳倾听,确认严墨戟的脚步声确实去了堂屋,才稍稍松了口气,把听到严墨戟过来时压在身前的图纸又拿出来,拍了拍上面沾染的面粉,对着图纸仔细地继续做起来。
用上内力揉了面,把面团揉到劲道无比,纪明武在面团外抹上一层薄薄的油,拿着面团来到烧开的热水前,耐心地开始搓起面。
…
严墨戟在堂屋里没待多久,就听到一阵拐杖敲地的“咯哒”声,他家武哥推门进来,一手端着个托盘,托盘上还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严墨戟微微一愣,凑上前去想要帮纪明武端盘子,被纪明武摇头拒绝。
纪明武亲自把托盘摆在了桌子上,才对严墨戟示意:“吃吧。”
说实话,要不是跟纪明武一起处了这么久,不看纪明武脸上那带着些温柔的神情,单凭这俩字,严墨戟就该觉得这是要家庭冷暴力。
不过……
严墨戟看了看那孤零零的一双筷子,有些开玩笑地问:“武哥,你自己的份呢?该不会是拿我试毒的吧?”
纪明武摩挲着拐杖的右手微微一顿,心里那隐含着着期待的情绪忽然就转为了无奈:“这是你的长寿面,当然只有你的份。”
长寿面?
严墨戟愣住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不不不,今天是原身的生日?
严墨戟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原身的记忆,惊讶地发现,他的生日居然和原身的生日是同一天,都是二月二十三。
只是不论他自己还是原身,都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他自己前世父母还在时,还会记得给他庆祝一下生日,就算他在外地上大学,也会打电话给他;等到父母相继离世,再没人记得他的生日,他忙起来又没个空闲,慢慢的也就忘了自己还有过生日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