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人?是血妖,”道士先是惊了一跳,上下扫了扫季温良,“你是何人,竟敢打扰贫道施法?”
事情紧急,季温良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幻出飞羽,抵在了他的喉上。
“妖……妖怪出来了!”
村民们见季温良凭空而现,又擒住了道士,以为他是妖怪,四下逃窜。
道士见羽尖离他喉咙不过半寸,吓得直打嘚瑟,“绕……饶命,这火……我收,收不回来啊。”
季温良心里一沉,他本以为这火由法术而生,应该可以通过法术收回,没想到……
他根本操控不了火术,青元又属水……
水!
季温良心中一动,转头对青元道:“你来布雨,我进去救人。”
说罢,捏了个避火决,冲进了火场里。
“哎!你疯了吗?”
青元见他冲进村里,拦都拦不住,急得直跺脚。
只好幻出原型,召云施法。
顷刻间,大雨如注。
雨水落入火中,登时化作袅袅白雾,火势小了许多。
青元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一阵大风袭来,奄奄一息的火苗顺势而起,如同被放出牢笼的恶魔一般,张牙舞爪地窜了起来,瞬间连成一片火海。
“顺风而燃,不惧水侵……”青元喃喃自语,猛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天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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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冷酷魔尊的小仙侍(十七)
落镜山。
封离与炽彦对案而坐, 凝神对弈。
盘上黑白棋子密布, 显然是厮杀了许久。
炽彦落下一子, 嘴角噙着笑道:“封离,你不专心啊。”
“是我输了。”清淡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封离一挥衣袖, 黑白棋子自动分开,落入青玉棋盒中。
“唉,”炽彦懒懒地道, “捉拿妖魔的事都交给了小仙草,如今你的日子倒是逍遥自在。什么时候我也能调/教出这么一个贴心能干的仙侍啊。”
“你今日来, 是同我说这个的?”
炽彦笑容微滞,收敛了神色。
大殿里静了下来。
半晌,他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似笑非笑地道:“婕英与广衍之女在人间流转十世才修得完魂,得以转世投胎, 封离, 她可是你的劫数,你当真不救吗?”
封离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不语。
“行了行了, 你爱怎样我也不管,只是师父让我嘱咐你……”
他正说着话, 突然一顿,目光落在封离的手腕之上。
封离手腕之上浮现出一道繁复符文, 金光流转, 忽明忽暗, 闪烁不停。
“这……同心符,你与小仙草刻下的?”炽彦一惊。
同心符,用法术刻在双方手腕之上,一方有危险,另一方便会立即感知。
封离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伸出长指在空中急速划动,结出传送符印。
“我也去。”炽彦道。
两道身影穿过符印,置身于向阳村口。
“神君!”
青元见到弑神和朱阳神君,嚎啕大哭起来。
封离面色沉凝,道:“人呢?”
声音隐隐发抖。
青元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片火海。
还未开口,就见封离闪身进了村子。
“你啊!”炽彦点了点青元的头,道,“普通的火都能将他烧成灰烬,何况是天火?你怎么不拦着点?”
青元抽抽搭搭道:“他说要救人,我没拦住,不知道……不知道是天火。”
“行了,”炽彦被他哭得头疼,“我也进去看看,你法力低,给我好好待着别动。”
向阳村并不富裕,家家都是茅草房,火焰一落,立刻四散开来,烧得房木噼里啪啦地直响。
眼前是一片片的赤红。
说要找人,却又不知从何找起。
不远处的茅草屋里突然传出阵阵的咳嗽声。
封离心脏一滞,又猛地狂跳起来,不顾高高舔起的火舌,冲了进去。
屋内的角落里,果然蜷缩着一个人,被黑色外袍包裹着。
他迅速抱起地上的人,飞出了村子。
青元正趴在地上哭,泪眼婆娑中见封离走了出来,顿时大喜,站起身跑了过去。
“救出来了?”
封离将怀中的人放在地上半抱着,撩开挡着脸的袖子。
撞上一双清澈透明的眼。
他一怔,顿时觉得掉入了极寒的冰窟,寒意如同冰棱一般,刺入五脏六腑里。
“你……你是谁?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青元惊呼出声,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之前呼救的人,对不对?这衣服的主人呢?去哪了?”
他见女孩儿直愣愣地瞅着封离不说话,伸手推了她一把,“你说话啊。”
女孩被他一推,如梦初醒,抓了抓套在身上的外袍,低着头道:“我……我不知道,他把衣服给我,他就……就不见了。”
这衣服是由封离所变,有法术加持,倒是能够抵挡一阵天火。
“不见了?”青元急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别问她了,找到了。”
炽彦从火海中走出,手中托着一株仙草,缓缓道:“天火一炼,化回原形了。这伤怕是……唉。”
封离垂下眼,遮住翻滚的思绪,接过枯萎的仙草,转身离开了。
炽彦叹了口气,目光定在坐地上发呆的女孩儿身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正看着封离远去的背影,听到有人和她讲话,收回目光,也不怯懦,大声道:“我叫巫古雪。”
“巫古雪,好名字。谁给你起的?”
“巫爷爷给起的,巫爷爷说,他在古寺的后山捡到的我,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巫古雪……巫古雪……”炽彦喃喃重复了两遍,忽地蹲下身子,伸出拇指蹭了蹭女孩的额头。
污灰被除去,露出一枚淡淡的红莲印。
果然……是天命。
炽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站起身,朝青元招了招手,“你,带她回落镜山。”
“为什么是我带她回落镜山?不对,她为何要去落镜山?”青元满脸不愿。
“落镜山的主人救了她,她不去落镜山,难道去我启阳殿?”
云海境,引忘殿。
太清真人盘坐于蒲团之上,手持书卷。
案桌之上半悬的玉铃忽地一震,接着催催作响,颇为急切。
太清真人轻轻捻指,玉铃之中飘出一缕灵气,散化在空中。
“师父,封离师兄求见。”
“让他进来。”
略略急促地脚步声自远方传入。
太清真人抬起头,目光落在身形挺拔的弟子身上。
“怎么如此慌张?”他平心静气地开口道。
封离站定,突然撩开衣袍,半跪下来。
一缕白烟悄无声息地从香炉中飘出,盘旋缠绕,渐渐弥散。
半盏茶过后,太清真人缓缓地开口道:“你上次跪我是何时?”
封离稳如山般的身躯听到太清真人的话,不禁一震。
太清真人这样问,也不似指望他开口,语调平淡无味,接着道:“那时还没有六界之分,天地灵物少得可怜,我时常闭关,广衍生性薄凉,从不近人,炽彦倒是活泼,只是耐不住性子,总偷跑出去,这云海境无边无涯,却连个陪你说话的人也没有。”
“你大抵是太寂寞了,有一天,抱了个受伤的兔子回来,你说想养着它。我记得那兔子毛色雪白,窝在你的怀里,很是温顺可爱。只是兔子寿命不过十年,与神相比何其短暂,我便问你,若是有一日它死了,你可受得了?你平淡地对我说,世间万物皆有定法,没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我想也是,你天性聪慧,道理领悟得比谁都快,只不过是少年天性,想找个东西陪着罢了,任它兔子也好,鸟也好,狐狸也好,没什么分别。”
太清真人说道此处,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那兔子死时,你却后悔了,那日也是这般跪着求我。”
封离身子微颤,“这次不一样。”
太清真人恍若未闻,放下手中的书卷,继续道:“炽彦那个小子,知道我不同意,竟然替你找来了还魂丹。还魂丹五千年炼成一颗,就这么喂了兔子……那兔子后来又如何了?”
封离握了握拳,道:“被我杀了。”
世有记载,曾有弱兔,偶得妙丹,空得修为千年,奈何灵智未启,不明伦理纲常,作下杀孽无数。
“天行有常,逆天而行孽障生,”太清真人看着封离道,“离儿,我以为你懂了。”
“师父!”封离霍然抬头。
“你说的对,这次不一样,他命不该绝,我自会救他。只是我能救他一次,还能救他千次百次?我这次救得了他,下次也能救得了他?世间万物皆有定法,他生来便是助你渡过情劫,你若一意孤行,不应此劫,他便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太清真人说到此处,语气忽地转为凌厉,面色肃然道:“你可知错?”
“弟子……”封离的嗓子如同卡住一般,艰难道:“弟子知错,弟子不该自不量力,妄想与天相争。”
“既然有错,便罚你去醒世镜前跪十个时辰吧,”太清真人见他一动不动,面色闪过一丝不忍,“好了,不是要我救人?你把他交给我吧。”
封离似梦初觉,猛然站起身,走上前去,伸开手掌。
“化回原形了?也好,天火噬魂,若是醒着,必受万般苦楚。我能救活他,却也不能保证他何时能醒,想来天命所归,他该醒时必会醒,就让他在我这里养伤吧。”
醒世镜在天玄神君所居的千机宫,封离到宫门口时,天玄神君广衍早已恭候多时。
广衍一身月白华服,丰神俊朗,面色如水一般温柔,只是眼神却是冷的,他的目光落在封离的身上,却又好似没在看他。
“得到师父玉玲传讯,我便在此处等着了,你犯了什么错,惹得师父生气?”
“这醒世镜一千年前你不是看过了?又要看十个时辰,真怕你腻得慌。”
“不过多看看也好,算起来,你的情劫正是从今日开始,一切可还顺利?”
“忘了问了,师父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好久未去看他了。”
……
广衍带着封离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长廊,一路问了这么多话,却没得到一句答复。
他也不生气,仍是温言温语。
就像这样的问候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两人在一座阁楼前停了下来,广衍伸出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阁楼前的阵法便破了,“我就不进去了,师弟你保重。”
他朝封离颔首,转身离去了。
封离缓步走上前,将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
老旧的雕花门扇发出吱呀一声,灰尘轻轻扬起,昭示着许久未有人至。
房间之内一片昏暗,只有少许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留下一个个不规则的光斑。
地面的正中央,放的正是醒世镜,只是用黑绸遮着。
封离握住黑绸的一角,用力一拽,那绸布便滑落下来,露出镜面和刻着繁复符文的边缘。
镜面中的影像本是一片白,这样一暴露,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以中央为圆心,荡起阵阵涟漪,泛起点点亮光。
涟漪消去之时,镜面映出一片红。
正是向阳村的熊熊焰火。
第50章 冷酷魔尊的小仙侍(十八)
凡是神仙都是要渡情劫的。
既然是劫, 那便是命中注定, 躲也躲不掉。
众仙的情劫由执掌六界轮回的天玄神君所设, 在什么时候渡劫,谁是他的劫数,甚至历经什么纠葛, 都是提前定好了的,只不过他们并不晓得罢了。
情劫一过, 大道即得;情劫不过, 千万年修为尽毁。
可这情劫怎样才算是过了?
那便是达到太上忘情的境界。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 不受情牵,不为情扰。
渡不过情劫的仙, 封离遇到过许多。
曾经清冷孤傲的白鹤仙子跪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希望能再见爱人一面,而她用禁术救活的爱人早已转世投胎,忘尽前尘,视她如陌路。
济天下苍生的医仙求而不得,不惜用千人血炼制心蛊,封离找到他时, 他还对封离笑, 嘱咐封离替他给心上人服下, 这样心上人便会一直念着他。
淡薄世俗的星君因爱人背叛, 大开杀戒, 临死之前, 恨恨地道:“我只后悔没有屠尽天下负心人。”
可见情劫不过,害得不仅是自己,还是万物生灵。
如此一来,爱,便是这世间最毒的药了。
不过封离对此倒是不太担心。
神的情劫与仙不同,不受天玄神君管束,而由天道所定。
世间有一镜,能预示出众神情劫,名曰醒世。
醒世醒世,红尘之中,众人皆醉,为我独醒。
后事已知,便再难心动,情劫可破。
千年前,天玄神君情劫一过,醒世镜中画面一转,变成一片火海。
火海中,高大挺拔的男子怀中抱着瘦弱的女孩儿,满脸灰尘遮不住她灿灿星眸。
“哟,这回轮到你了?”一旁的炽彦倒是十分激动的模样。
醒世镜也并非能预示所有,故画面时亮时暗,不过封离还是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