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这次李长老不要打门主的脸,不然大婚时实在是无法向众人交代。
孟如归尴尬道:“要不就我跟苏门主进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
李庭安两道细眉倒竖:“门主再三阻拦,怕不是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苏澈收起笑意:“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看这里竹山最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你。”
孟如归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听着这两个不顾及面子吵架,实在是尴尬。
“这里面确实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个孩童从众人身后走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老者身体健壮,白发白须,跟在孩童身后。
那个孩子正是几年未见的苏一,苏一走到众人前面,先将两个正在吵架的人拉开,继而朗声道:“这里面当然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师尊言幸的尸体就在这里面。”
这话一出,四下无声。
孟如归恨不得揪下自己耳朵来表示自己没有听到这话。
老者上前,抓住苏澈手腕:“你上次跟我说言幸因为愧疚自裁,我找遍这天地之间都没有找到他的魂魄,你是不是把他藏在这里了?”
“是不是?”
这位老者是半月山门主莫熔瑛,也是苏澈母亲和言幸的师父,他一手将言幸带大,如今知道了言幸下落,自然是急忙赶来询问。
他这样一开口,苏澈没有再狡辩,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老者从腰间抽出佩剑,佩剑打在苏澈腿上,将苏澈打了一个踉跄。
他道:“你带我进去,我要看看你到底搞了什么幺蛾子。”
“能够这么见不得人。”
……
“生死百年,人间仙界,不过同样而已。”
施清睁开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浓雾。这浓雾好像蚕丝一般,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
他抱着自己剑坐在地上,这雾总不能永远不散,他就这样等着,看看这镜中有什么幺蛾子。
这镜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人坐在他对面。那人微微垂着头,一头长发铺了满身,看不清面容。
尽管看不清面容,施清仍然知道那人就是言幸。
施清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了多少年,也许只是一天也许是一百年。言幸终于醒了,他将头发拢在身后,他起身拍了拍施清肩膀:“来,你跟我来吧。”
“我带你去前面看看。”
施清怕他丢下自己,一步一步紧紧跟着,他开口问道:“仙君,您可是里竹苏式言幸言长老?”
言幸回首,微微一笑,使人如沐春风:“正是在下,小仙君是何人?”
施清作揖:“在下西黄之山施清,师承孟如归。”
言幸点点头:“十数年犹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连孟如归的弟子都这么大了。”
施清跟着他,周围不再是浓雾,而是一幅一幅的画面,他跟着言幸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到了一扇竹门前,言幸拉开门。
一道强光刺进来,一瞬间,施清险些被这道强光刺瞎狗眼。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没了,面前什么人都没了,只有他自己站在原地。
流水直下,风响树动,施清站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身后是一帘飞瀑。
有只新学飞的麻雀冲着他飞来,施清下意识一躲,麻雀从他的胸口处穿过。
施清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蹲下用手接水,只见水面毫无波动。他又看了看,水面上没有照出自己身影。
自己是虚无的?那是不是可以裸、奔了?
有个穿着白衣,腰间佩玉的白衣少年从石头上踩过,施清本来就无事,便一路跟着那个白衣少年往前走。
分花拂柳,这里竹山的花可真多。
那个孩子站在一间屋子下面喊道:“言长老,我还是想拜你为师。”
里面出来一人,施清看了一眼,那人正是十几年前的言幸。
言幸手里抱着本书,眉眼之间温柔至极,他摸着孩子脑袋道:“我曾经说过,这辈子只收李庭安一个就够了,少主来得晚了些,请回吧。”
“论修为来说我修为并不是最高的,少主不必执着于我。”
那少年闻言拉起言幸右手,往言幸手心里放了一朵风铃铛,风铃铛在他手中握得有些久了,花边都呈现出一种蔫蔫黄色。
言幸手中带着些薄茧子,被少年这样一碰,酥酥麻麻的。
李庭安从屋子里面伸出脖子来道:“苏澈,我师尊说了不收就是不收,你还死皮赖脸的在这里做什么?”
“这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苏澈听了这话,眼眶红了一圈:“我没有,我也是诚心来拜师的,言长老不愿意收我,那我便过几日再来一趟。”
“我总觉得言长老一定会收我的。”
苏澈恋恋不舍离开,李庭安哼了一声,他见苏澈走远了,又言幸问道:“师尊,你到底为何不收他,是因为他是少门主的原因吗?”
言幸将那朵风铃铛挂在李庭安耳朵上:“没有为什么,咱们继续。”
李庭安嘟嘟囔囔:“师尊肯定是怕他娇气,他天天在屋子里面,跟在温室中一样。”
“一点小磕小碰都能把那些人吓一跳,根本就不适合修仙。”
那时候两个人都小,言幸实在无法跟他们两个解释什么叫天命,又什么叫不可逆天命而为。
苏澈前前后后去了十七次,手里的风铃铛变成了迎春花。纳入他手里捧着迎春在春雪中站了一宿,言幸终于将他收下。
这便是逆天命而为之。
这个幻境中的场景几乎全是细水长流,施清看着他们三个黏在一起,看着少年长成青年,看着苏澈鼓起勇气对着言幸说喜欢。
“喜欢?”听着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言幸竟然只是愣了一下。
施清摇摇头,还好言幸性情温和,这要是换成孟如归,只怕孟如归要拿常寂将他一剑捅死。
言幸笑道:“我是你师父,你喜欢我也是对的,不过我觉得你把喜欢换成别的词要更好一些,比如说尊敬,敬重,你觉得这样是不是更好些?”
苏澈摇摇头,固执道:“他们说这应该叫爱,可是我觉得爱说起来在嘴里太黏腻,不如喜欢这两个字,干干脆脆,利利索索。”
言幸失笑,笑到眉眼弯弯,他摸着苏澈肩膀笑出了眼泪,顺便将苏澈禁足。
施清摇摇头,你看看,这是多么多情的年纪,十八九岁,哎。
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十九岁的青年。
幻境中一阵波动,施清回头,看到了孟如归。
施清惊喜道:“师尊?”
孟如归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大步走向苏澈,去看苏澈手中的东西。
那是上书十六卦,四卦吉,四卦中吉,四卦凶,四卦大凶。
苏澈抱着签筒念念有词:“祖师爷在上,信徒求问能不能追到师尊,与师尊白头偕老?”
十六卦落,大凶。签文显示,一切如愿,却是大凶。
孟如归看着苏澈一遍一遍推演,这卦怎么看怎么不对,若是心愿达成,又怎么可能是大凶呢?
而且,苏澈什么时候达成的这种心愿,他怎么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8章 里竹事起
“你偷偷在这里捣鼓什么?鬼鬼祟祟的。”李庭安一把抓住苏澈的手, 看着他手中十六卦道:“哟,还用十六卦啊, 我现在都用三十二卦了, 你真是学艺不精。出去别说是师尊的弟子, 免得丢人。”
苏澈道:“你吹牛,这上书卦最多到二十四, 你是自己编出来的三十六。”
李庭安道:“一看你就没有好好读书, 二十四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师尊早就推算到三十六卦了。”
苏澈争辩道:“我比你入门晚。”
李庭安脸红脖子粗:“我比你学的好。”
苏澈瞪眼:“我比你长得俊。”
李庭安:“……”
施清:“……”
孟如归:“唉。”
刚刚在幻境外看到这两个吵架,这次在幻境内又要看他们两个吵架。
……
施清看着两个人道:“师尊,咱们这是在谁的记忆里?感觉好杂乱, 怎么什么都有。”
孟如归看了看四周:“这不是记忆, 是幻境。阴阳两届交汇处有一个贩卖幻境的地方,以生人魂魄为引, 可以将那人魂魄困在幻境中,使那人魂魄永无宁日。”
“这幻境又有一个名字,叫无间。”
施清道:“多大仇多大怨,把人困在这里。”
地面一阵抖动,孟如归下意识想将施清护在怀中, 抱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施清已经是比他高了不少。
他尴尬地收回手:“这幻境应该是察觉到我进来了。”
言幸手中持剑,路过孟如归时微微往这边看了一眼, 像是觉察到这里有两个人,孟如归眼眶红了红。
施清这时候才发现言幸身后跟着个缩小版的孟如归,那时候孟如归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他手中拿着一柄剑,紧紧抓着, 身量虽小,却有了大人的老成。
言幸带着他进屋,看到自己两个弟子跟猴子一样滚在地上,苏澈手里抓着李庭安头发,李庭安咬着苏澈手腕。
言幸:“别打了,让人看了笑话。”
两个人见言幸进来,十分利落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头发像鸡窝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言幸将孟如归往前推了推:“这是西黄之山来的,他师父要闭关一年,交给我带一年,你们好好相处,不要欺负人。”
苏澈李庭安齐齐点头。
言幸太了解他俩了,这面上看着乖巧,指不定一会就怎么欺负人。
言幸推脱有事离开屋中,半路上又变成一只白猫回来,他透过窗户往里面看,想要看看他们两个到底会不会欺负新人。
果然,苏澈见言幸走后混病就犯了,他用手指梳好自己头发,做出戏上那种风流态度,用自己小折扇挑了挑孟如归下巴:“小美人,你那么远从西黄来,可是因为瞧上哥哥我了?”
李庭安叹息道:“你还真是花样作死,孟兄,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孟如归板着一张俏丽,憋着嘴,越发像是被流氓恶霸调戏的小媳妇。
施清看到这一幕,站在旁边想笑又不敢,只能噗嗤噗嗤漏气。孟如归淡淡扫了他一眼,这时里面的小孟如归已经有动作了。
孟如归抓住苏澈小臂,手上用力想将他这只手拽脱臼。可是苏澈哪里受过这种苦楚?他哀嚎一声,往后一缩,孟如归一不小心将他小臂捏折了。
言幸从屋顶上滚落下来,在半空中化出原型,跑进屋中查看苏澈伤势。
施清:“……”
师尊,当真凶残。
苏澈十分会撒娇,这本来十分的疼,瞬间让他演成二十分的疼,他躺在言幸怀中哼哼唧唧,借着这个理由钻进了言幸被窝。
果然,这里竹苏氏会钻被窝都是遗传来的。
一年后,孟如归离开之时,苏澈已经彻底搬进了言幸房间里,众人都以为是师徒情深,没有人联想到另一层。
孟如归看到此处,脸色白了白,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言幸身亡可能与自己有关。若是自己当时再隐忍些,是不是言幸跟苏澈就走不到后来这幅田地。
施清见他不对劲,上前本想抓孟如归的手臂,但是想到苏澈刚刚惨叫声,他便改成抓起孟如归手腕:“师尊,你常与我说世事轮回,都不过是天命而已,怎么到了你自己这里,反倒是参不透了呢。”
秋风起,整个里竹山化为火红一片,苏澈下山买了一个玉坠子,上面打了个同心结。
他猛地推开门想要给言幸一个惊喜,不曾想里面除了言幸外还坐着自己的母亲。
苏夫人本就生的眉眼艳丽,满头珠翠更显得贵气。初秋天气还有些燥热,她摇着扇子与言幸喝茶,询问着苏澈近况。
苏澈见到自己老娘,按道一声不好,转头就准备往外跑。苏夫人见他想跑,手中滚出一段白绫,白绫缠上苏澈的腰,将他拽回来。
苏夫人手里抓着苏澈,她转头对言幸说:“师弟,既然苏澈回来了,那我们娘俩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再过来找你聊天。”
“这孩子平日里多亏你费心。”
苏澈被拖着走,他扭动着身子往回看,从腰间掏出那块玉佩,隔着老远扔给言幸,又冲着言幸眨眨眼睛。
他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十分,却不知道苏夫人早已看在眼底,只是默不作声。
“跟上。孟如归拉着施清:“咱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一路跟着,施清见那两人进了卧房,十分不好意思道:“这是苏夫人卧房,咱们两个大男人跟进去不好吧。”
孟如归道:“你还想不想出去?”
想,而且若是不一直跟着,完不成为言幸正名这件事情,只怕是依安传书会当场劈下来一道惊雷,把自己变成修真小说中的第一个太监男主。
想到自己以后要软着一把嗓子,嗲嗲嗲,捏着兰花指跟在孟如归身侧,施清就赶忙跟了上去。
苏夫人将苏澈拉到屋中,温声道:“我前几日回了一趟半月山,见派中有一女修,温婉娴静而且修为也高。为娘想了想,你也快二十岁了,要不把人家姑娘接过来住两天,先熟悉熟悉。”
“若是能给你找个道侣,那再好不过了。”
苏澈笑容凝固:“阿娘,我还小,我……”
苏夫人温声细语:“那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你就再想想,为娘不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