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宁低着头,朝萧帝深深揖首道:“多谢父皇赐婚。”
后宫宴会结束后,萧帝立刻拟旨,当日就将圣旨送到了辅国公,昭告京都阮佳人和九皇子萧霁宁的婚事。
而宫里的皇子一旦成婚,便要封王,萧霁宁虽还未完婚,但婚事已定,想来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于是萧帝便封他为顺王,三日后便要搬出重阳宫,赐居顺王府。
萧霁宁到重阳宫后,对萧帝的赐婚还未有所表示,七皇子和八皇子就先发了一通脾气,一进八皇子就将重阳宫大厅圆桌上的茶具挥袖摔砸到地上。
“八弟,你别这样。”七皇子虽然也生气,但见八皇子如此愤怒还是劝他道,“你这样子,要是传到父皇耳中……”
“传到了他耳中又能怎样?”八皇子却不屑一顾,“对我有什么影响吗?我又不会做太子,他怎么想我与我何干?”
七皇子皱眉:“八弟,慎言!”
八皇子深深吸气,胸膛上下起伏着,可还是咽不下喉间那口气,然而除了忿忿以外,他更多是伤心,是绝望,即便他对萧帝这个父亲早就没了什么期望,他还是忍不住难过:“九弟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他还非要逼九弟娶她,他真是一点也不顾我们的意愿和幸福。”
萧霁宁闻言赶紧道:“八皇兄,你别生气啊,我听闻阮姑娘是个好姑娘,她——”
“可是你喜欢她吗?”八皇子反问萧霁宁道,“你都不喜欢她,父皇逼你娶了她,那是害了你,也是害了她啊!”
萧霁宁的确不喜欢阮佳人,事实上他连那个阮佳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这种摁头逼亲的事,简直比现代的相亲还要叫人无可奈何,不过这样的状态他早就考虑到了,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就会对阮佳人负责,于是他说:“感情这种事是可以培养的,就算不能两情相悦,我相信我们也可以……相敬如宾的。”
“相敬如宾?”八皇子冷笑一声,摇着头道,“你干脆和我一起出家算了。”
七皇子瞠目:“八弟,你——”
“没错,父皇要是逼我娶亲,我就去出家。”八皇子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他什么时候驾……不逼我了,我就什么时候还俗。”
即便八皇子及时收口,七皇子和萧霁宁还是听出了他原先想说的话是什么——无非是等到萧帝驾崩。
七皇子头疼极了:“你真是太胡闹了。”
“胡闹?我还不是被逼的。”八皇子快气死了,最后还补了一句,“我都快被气哭了。”
就是这句话让萧霁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八皇子受伤又不敢相信的目光立时朝他扫来,委屈道:“九弟你还笑我!”
“我只是娶亲。”萧霁宁也很无奈,“又不是去干嘛,你们怎么那么生气?”
“哎哟我更伤心了。”八皇子闻言捂住心口,“你这臭弟弟怎么就不懂为兄的心呢?”
“我懂,我当然懂。”萧霁宁走到八皇子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正因为我懂,所以我像哥哥你们爱护我这样,我也不愿你们为我再多费心神。”
八皇子垂下眼睛,摇头不已,倒也没再劝什么。
萧霁宁又说:“我还有几日就要离开重阳宫了,以后便能自由在宫外玩耍,不如明日我们再去一品楼一趟?否则日后这样清闲的日子,恐怕就只有我一人能够独享了。”
七皇子挑眉道:“说的好像我和你八皇兄不能出宫了一样。”
萧霁宁也笑:“可是感觉不一样啊。”
“行,那就依你。”八皇子道,“咱们陪你去把你最爱听的那什么话本子,好像是叫《纸上君》的对吧?我们去把它听完。”
萧霁宁道:“好。”
于是第二日,萧霁宁与七八皇子三人一大早就离了皇宫去京城玩耍,虽然萧霁宁再过两日就要迁出重阳宫,但宫中多的是人为他打理这些杂事,无需萧霁宁事事亲为,他也乐得清闲,反正他没什么秘密要隐瞒,屋里的所有事物都可让人随意搬动。
萧霁宁今日来一品楼,就是为了把上次《纸上君》的听完。
一品楼的说书人讲书规矩是这样的:平日若没什么人要他讲特定的话本,那说书人便会自己讲自己的话本,可若是有人想听别的话本,那就提前一日出钱包场,这样第二日说书人便会讲包场者想听的书。
萧霁宁很喜欢听这说书人讲书,觉得他讲书时抑扬顿挫,神色飞扬,很容易让人跟着他一起沉溺到书中剧情里,所以昨夜他让穆奎去给了说书人一袋钱,让他今日在一品楼讲《纸上君》的最后一回。
谁知今日一早,他兴致勃勃来了一品楼坐下,听说书人一开嗓,讲的还是镇国少将军京渊在边境战场上的英勇事迹,萧霁宁听了两句就懵圈了,赶忙让穆奎去打探这是怎么回事。
穆奎应声立马去问,没过多久就回来禀告萧霁宁说:“九公子,这说书人的书童说,前日就有一位大爷在您之前包了他的场子,要他讲京将军的故事,按照包场的顺序,您要听的《纸上君》要到傍晚才开始讲呢。”
八皇子闻言都听乐了,问穆奎道:“哎哟这包场的是什么人啊?别的不听就要听京将军的故事,莫非是京将军哪位痴慕者在一掷千金?”
七皇子也笑了:“你没听穆奎说吗?那是位大爷,既然是大爷,又怎么会是痴慕者呢?”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穆奎摇头道,“不过小的听书童说,那位包场的神秘大爷此刻也在前头不远处雅间内听书,若是九公子您想早些听《纸上君》,或许可以去和那位大爷商量一下。”
“咱们傍晚就要回宫了,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再说我们也不知道那《纸上君》的最后一回要讲多久,万一他要讲上一两个时辰呢。”七皇子放下茶杯,起身欲去道,“我去问问他吧。”
“诶,七哥,还是我去吧。”萧霁宁拦下七皇子,“毕竟这《纸上君》是我要听的,穆奎,那位包场的大爷在哪个雅间,你带我过去。”
穆奎给萧霁宁引路:“书童说就在前头的一字号雅间。”
一品楼的雅间是按数字排的,数字越靠前,包下雅间所花银钱就越多,萧霁宁和七八皇子对这种虚名不甚在意,觉得只要是雅间就行,所以都是随缘包雅间的,坐哪都无所谓。
现下萧霁宁一听那位大爷的雅间字号,就明白这位大爷是真不缺钱,本来萧霁宁还想多加些钱让这位大爷让让讲书的顺序,如今看来这招却行不通了。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萧霁宁还在愁着这事,结果一字号雅间守门的小厮掀开门帘让他进去后,萧霁宁一抬头就对上京渊那张熟悉的面孔。
京渊本来在凝神盯着说书人夸他,听下人来禀告有人想让他挪挪讲书的顺序,京渊还很是不屑,结果他见来者是萧霁宁,也有些意外,挑眉勾唇笑道:“殿下,真巧,你也来听书吗?”
萧霁宁:“……”
敢情那位包下场子,让说书人讲一天京渊少将军是如何英勇神武,威猛非凡的神秘大爷,就是京渊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京渊:听别人的故事有什么意思?要听就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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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正确观看指南》——第三十章
宁大爷:虚假的神秘包场大爷,生于皇家,看似有钱,实际内里穷的叮当响,包场只会听一些小情小爱的玄幻故事,没有眼界,包场钱还被人比了下去,没有牌面。
京大爷:真实的神秘包场大爷,生于将家,看似没钱,实际富得一批,要包场就包下最贵的雅间,老子有的是钱,来包场也只想听别人花式夸自己,不仅自己听,还要别人听,本文牌面当担。
识别真正的神秘包场大爷,有助于你在不经意之间炫富,和隐藏自己的自恋本质!
第38章
京大爷将萧霁宁迎进了雅间坐下, 还起身亲自为他倒了茶,笑道:“原来那位想听《纸上君》最后一回的听客就是殿下啊。”
萧霁宁也很想接一句原来那位想听说书先生夸京少将军勇猛超凡的神秘大爷就是你啊, 但是他不敢。于是萧霁宁就抿了唇茶, 同样笑着点了点头:“对,是我。”
“既然殿下想听《纸上君》,那便让那说书先生讲它吧。”京渊随后抬手召来侍从, “去,告诉说书先生,讲完这一回就讲《纸上君》。”
“是。”侍从闻言立刻离开了雅间,去大堂找说书人的书童说话。
萧霁宁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进雅间之前还在烦忧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而京渊这样“大方”,倒让他不好达成所愿后立即离开, 只能在原地陪着京渊坐一会。
此刻大堂里的说书人因为没讲完这一回, 所以仍在眉飞色舞,换着花样的夸京渊,萧霁宁听了一会就满脸复杂——倒不是说说书先生吹得有多么天花乱坠,他说的虽然大部分都是事实, 但就是很洗脑,很能振奋人心, 让人听了之后忍不住对京渊生出敬佩、崇拜或是爱慕等诸多感情。
而这一回的主角此时就坐在自己身边, 神色淡淡,老神在在地品着香茶,萧霁宁都不知道京渊是怎么做到被人发现“花钱请人吹自己”后还能如此坦然淡定, 丝毫不见尴尬神色的。
也许是萧霁宁是不是朝他投来的目光过于明显,京渊转头看向萧霁宁,抿唇笑道:“殿下今日怎么会有闲心来一品楼听书?”
萧霁宁回答他:“噢……上回没把《纸上君》听完,刚好我今日有空就想来把它听完。”
京渊垂下眼眸饮茶,唇角的弧度抿得又更深了些:“可是我刚听闻殿下被皇上封为顺王,三日后便要搬入顺王府了。”
在萧霁宁看来,京渊言外之意,便是:“你现在不应该正在忙着搬家吗?怎么溜出来听书了?”
所以他没做多想就继续回道:“我的东西不多,顺王府里也什么都不缺,交给宫人们去忙就行了,不用我操心。”
反正他喜欢当甩手掌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么说京渊应该能够懂吧?
结果萧霁宁没想到他话音一落,京渊便立刻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调侃道:“我还以为殿下是听闻辅国公家的阮姑娘今日也在一品楼,所以才特地为了‘佳人’赶过来的。 ”
萧霁宁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阮姑娘”是谁,听着京渊一语双关的话愣了须臾,才恍然明白过来京渊的弦外之音竟是这个。
可是他真不知道阮佳人今日也在一品楼,萧霁宁更疑惑的是,这种豪门贵女出门的行踪难道是人尽皆知的吗?
所以萧霁宁急忙解释道:“我并不知道阮姑娘也在一品楼,今日我是和七哥八哥他们今日一起来听书的。”
京渊对萧霁宁的解释不置可否,身体向后一靠,姿态闲适,和萧霁宁仿若闲聊一般说道:“殿下得皇上赐婚,阮姑娘容姿绝艳,温婉贤淑,得此贤妻,微臣还没来得及给殿下贺喜呢。”
“阮姑娘出生辅国公,是辅国公的爱女,辅国公在朝中很有声望,殿下娶了他的爱女……”京渊唇角微勾,声音极轻,“犹如得一员猛将啊……”
京渊说了些萧霁宁都没细听,因为他发现京渊在和他说这些话的同时,右手垂下抚着腰间的玉佩,他光看京渊做出这个动作心下就“咯噔”一声——摸腰间的玉佩,这似乎是京渊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只是他会在怎样的状况下萧霁宁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京渊一旦做了动作,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而且京渊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以为他娶阮佳人,是为自己夺帝增添助力吗?
萧霁宁很想为自己辩解,可如果他当着京渊的面说他根本不想娶阮佳人,他也不喜欢阮佳人,一切都是萧帝逼他的,若是这话没传出去还好,要是传了出去这也太伤阮佳人的颜面了。萧霁宁觉得不太好,就没说,只是道:“母妃很喜欢她,我……”
萧霁宁还没想好该如何接京渊的话,这时他又听京渊继续道:“微臣听说,阮姑娘和太医院谭太医的庶长女谭姑娘一向不合,素日的贵女宴会常起争执。当日秋收重阳佳节,她们更是极力逐头筹,却不想一起败给荀晋原大人的嫡女荀蔓,不过今日阮姑娘却和谭姑娘相约在了一品楼共同听书用饭,想来这坊间传闻也不尽真实啊。”
“谭姑娘?”萧霁宁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是谭清萱姑娘吗?”
京渊望着他的双目,点头道:“是的,殿下还记得她?”
“嗯,我记得。”萧霁宁如实道。
他的确记得这个姑娘,不仅仅是因为当初秋收重阳佳节她差点被赐婚给太子,更因为她的容貌。
说句实话,谭清萱出现的刹那,连萧霁宁都有一瞬的愣神,因为谭清萱长得实在太美,生得是靡颜腻理,宛如月里嫦娥,在他见过的所有人里,美貌仅次于宸妃。
正因为如此,萧帝也才想把她赐婚给太子,毕竟如此美人,想来不会有人不喜的。
但谁又能猜到,太子喜欢的那人是萧皇后。
只是可怜了太子妃对太子一片的痴心。
好在太子的事并没有牵连到她,她是谢相的女儿,更不知道太子的心事,所以萧帝并未对她如何,依旧让她尊享太子妃的荣华。然而对于太子妃来说,这份荣华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吗?
萧霁宁想的这事想的有些出神,而京渊见自己提到谭清萱后萧霁宁便是一副怔怔的模样,不禁挑眉:“殿下对谭姑娘如此念念不忘,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