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作业的工人正在准备吊绳,言少钱把沈酌拉到旁边:“你觉得,是什么人把摄像头装在窗户外面的?”
“还能有什么人,”沈酌心情很不愉快,“负责清洗玻璃幕墙的工人——这种摄像头存储空间有限,录满了就得清理,或者更换新的存储卡,而大楼每个月定期进行一次幕墙清洗,只有负责这个的工人可以做到趁人不注意把摄像头装上,再不着痕迹地更换存储卡。”
“所以,”言少钱伸手一指远处的几个工人,“是他们当中的谁?”
沈酌瞬间意识到什么,心头陡然一惊。
“那个摄像头是很重要的物证,如果现在被人掉包,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言少钱说,“让他们回来。”
沈酌刚才正在气头上,这会儿让他一提醒,也彻底冷静下来,立刻拦住那些工人,并打电话叫了几个保安上来。
他站在护栏边缘,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但也不能这样放任不管,我刚才已经让人着手去查这些人的背景,查出来至少也要两三天,这么长的时间,很难保证不发生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你把摄像头取下来,对吧?”言少钱面色沉静,“我去。”
沈酌一愣:“什么?”
言少钱:“我帮你去拿,现在这栋楼里所有人,没有比我更可信的了吧?”
沈酌一听就急了:“你疯了,这可是……”
“46楼的楼顶嘛,我知道。”言少钱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正好,绳子锁扣什么的他们都装好了,十层楼而已,我分分钟给你拿回来。”
沈酌哪敢让他竹马哥哥冒这个险,赶紧拦住他:“不行!谁去也不能你去!”
“嘘,”言少钱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看有没有行为可疑的人。”
沈酌顺势拽住他胳膊:“你怎么回事?你脑子不清醒了?今天出门前没吃药?这么危险的事你也敢做,你有高空作业的经验吗?言少钱,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导致你最近行为越来越离谱?”
言少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心说高空作业?他徒手翻过十几米的城墙,敢从九层高塔上一跃而下,还挑战过“坠崖不死定律”最后毫发无伤,这区区四十几层的写字楼,还备着安全措施,到底哪里危险?
他拍了拍对方肩膀,开始往腰上系安全绳:“照你这么说,去蹦极的都是想不开找死?把你心放回肚子里,五分钟我就回来了。”
沈酌压低声音:“你就不怕有人对绳子动手脚?”
“不会的,”言少钱十分笃定,“你要调查的话需要调查两三天,而这里有你在,有监控,还有那么多保安,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脚就是当场暴露——我相信能想到在窗户外面装摄像头的人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索是否牢固,然后找人借了副手套,翻到护栏外,缓缓往下吊。
顶层的高度超过一百五十米,普通人估计往下看一眼就要晕了,但“极限运动达人”言先生对这并不感冒。
当年他们神鹰寨就建在半山腰上,那座山地形奇特,三面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在路口一守,架上强弩飞石,任何人都打不进来。
后山的路尤为陡峭,他有时候懒得走大路下山,就直接轻功从后山飞下去,能节省不少时间。
所以说,因为“高”而害怕是不可能的。
高空的风儿很是喧嚣,言少钱缓缓放绳子,贴着玻璃幕墙下行,一路收获了无数海忱员工惊讶的注视。
他完全不为所动,泰然自若地继续下降。
十层楼的距离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很快他抵达了36层,发现位置有点偏,遂踩着价格昂贵的玻璃幕墙往旁边挪了挪,这才摸到正对着沈酌办公桌的那块玻璃。
很快,他看到了那个微型摄像头,摘了手套伸手去抠,发现抠不下来。
居然是用胶粘上的,粘得还挺牢。
怪不得风吹雨淋都没掉。
他指甲都抠劈了才把摄像头抠下来,随后带出一小截原本隐藏在玻璃夹缝里的电线。
他沉思两秒,心说这电线是从哪里引出来的?
现在显然不是排查这个的好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把摄像头装进兜里,随后原路返回。
沈酌叫来的保安已经把天台团团围住,谁也靠近不了。言少钱拽着绳子往上爬,在光滑的玻璃上摩擦了一会儿,最后伸手抓住护栏,借力一翻,人就稳稳地落在了平台上。
沈酌扶他一把,确定他没有少一根汗毛,这才放下心来。
言少钱把安全绳解开,将刚刚拿到的摄像头递给沈酌:“拿去,记得叫你们公司的人保存好今天的监控。还有,刚才我发现了给这个供电的电线,我觉得你有必要查一下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沈酌点头:“明白。”
这个微型摄像头直径只有三公分,被言少钱取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在拍摄了,沈酌把东西交给技术,检查过后发现里面存储的视频已经全部被清空了。
不过上面的存储卡还在,想要还原就不难,这种通过app远程操控删除的数据是很难删除干净的。
刚刚他们拆摄像头的时间里,技术人员检查了公司大楼里所有的网络,发现一个隐藏起来的wifi,信号源正是这个摄像头。
“能查到哪部设备连接过这个wifi吗?”沈酌问。
技术人员忙着敲键盘:“您稍等,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沈酌掏出手机,“我接个电话。”
沈总出去接电话,言少钱在技术部的办公室里溜达,手上已经拿了一堆员工们硬塞给他的小零食。
他拆开一块威化饼干,边吃边想:之前丁秘书不是说他们公司的员工都可敬业了吗,上班时间专心致志不会干别的,那这么多的小零食是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他去拆摄像头的时候,可是看到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扭头看他。
五分钟后沈酌回来了,言少钱嘴里正在嚼东西,含混地问:“怎么样?”
“没有可疑人员进出大楼,”沈酌低声说,“这个时间,只有一些约定今天见面的客户,看过了没有问题,海忱内部员工也没有异常。”
言少钱点头。
客户的话确实可能性不高,那个摄像头装了指不定多久,客户并不好操作。
还是内部员工的嫌疑更大。
“这事不急,慢慢查就对了,”言少钱垂着眼,“引蛇出洞,也要给蛇出洞的机会才行,不要做得那么绝,否则只能喝蛇羹了。”
沈酌“嗯”一声,旁边的技术人员碰了碰他的胳膊:“查到了沈总,连接过那个wifi的设备只有一部手机。”
“能定位到吗?”
“暂时定位不到,对方好像关机了。”
沈酌皱起眉。
技术:“这个摄像头应该能获取到更多信息,沈总您先别急,还原里面的数据需要时间。”
“不急,你慢慢来。”沈酌冲言少钱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也没再回办公室,直接去顶楼吹风。
沈酌靠在护栏边上,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本来只是试探,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偷拍设备,办公室里我找得那么仔细,谁成想居然装在外面。”
言少钱安慰他道:“如果不是直觉,我也不会想到装在外面的。”
他说着掏出手机,正准备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重新开启后显示电量0%,没过两秒,又自动关机了。
“奇怪,什么时候没电的,”他喃喃自语,“我早上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有50%啊,这电池这么不禁使吗?”
沈酌:“你手机早该换了,都用了快三年的手机你还不换,你也不嫌卡。”
“有机会再说吧,”言少钱放弃了开机,“沈总,想出是谁给你装的摄像头了没有?你到底得罪谁了?”
“大概有数,”沈酌向远处眺望,“不过我可没得罪他,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惹我,我装看不见,他反倒得寸进尺。”
言少钱十分好奇:“到底是谁?你刨人家祖坟了?”
沈酌:“你不认识,一个神经病,应该有点钱,也有点手段,不干正事,就知道来碍我的眼。”
“我更好奇了,”言少钱叼了根烟,“败家子?富二代?你是断了人家财路,还是抢了人家老婆?”
“……我对除你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海忱也不需要拦这种人的财路,”沈酌瞪他一眼,“是个四五十岁的男的。”
言少钱手一抖,火没点着:“原来沈总你好这口……”
沈酌一把夺走那支烟:“说了叫你戒,而且,请不要侮辱我的品味,言先生。”
“行吧,”言少钱有点可惜地看着被抢走的烟,忽然凑近对方,“可不抽烟,我这嘴上就少了点什么,怎么办呢沈总?”
“……”沈酌嘴角一扯,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想让我吻你就直说,刚刚在办公室里没尽兴,现在要故技重施了吗,言哥?”
第26章
言少钱刚想接话,沈酌却率先上前一步,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没错,用嘴堵的。
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里是摄像头拍摄不到的死角,往常这地方没人上来,门也是锁着的,钥匙得经过许可才能拿到,因此并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沈酌把人堵在墙角,在他唇上细细品尝一番,低声问:“你刚才吃什么了?”
言少钱蹭了蹭嘴角:“巧克力威化,你的员工塞给我的。”
沈酌十分不解:“我的员工为什么要塞给你这种东西?”
“我也想知道,”言少钱又从兜里翻出一堆小零食,顺手递给他两个,“就我陪你去办公室转了一圈的功夫,回来就这么多了。”
沈酌:“……”
是不是他以前树立个人形象树立得太惨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追妻十年爱而不得,现在言少钱一来公司,员工们就自发帮他刷好感?
沈总内心有些复杂,言少钱倒没留意到他的神色,只含着块糖走到护栏边,从楼上往下看。
下面的一切都缩小成五彩斑斓的点,来来往往令人目眩。他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很久,前世的一切在逐渐远去,就像站在这高楼上俯瞰地面一样,因为距离太远,总有种不真实感。
他舔了舔刚刚被吻过的唇角,头也不回地说:“你既然知道是谁,怎么不先下手为强?”
“我也只是猜测,”沈酌说,“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其实我们已经井水不犯河水很多年了,我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四五年以前。”
“那他怎么又突然杀回来了?”
“我要是知道还用站在这里陪你吹风?”沈酌叹口气,“那时候海忱还没做这么大,分公司刚刚建起来,一切还在上升阶段,当时他是另一个公司的老板,和我们同时竞标了一个项目,最后项目归了我们,他好像有些怨恨。”
言少钱:“所以你还是拦了人家财路。”
沈酌:“……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好吗,他争不过,说明是他实力不够,因此怨恨竞争对手,未免太小肚鸡肠。”
“那倒是,”言少钱还想着抽烟,可惜烟被抢走了,只好继续吃糖,“那后来呢?”
沈酌:“后来听说他公司内部出了一些问题,不断走下坡路,两年前破产了。”
“……”
言少钱非常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沈总,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想报复你了,虽然你们确实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但他不这么想啊,他就觉得是你们海忱用了手段,导致他与那个项目擦肩而过,影响了他们公司后续发展,最后导致公司破产——罪魁祸首,就是你。”
沈酌:“……”
“当然,我知道你是无辜的,”言少钱居然有点幸灾乐祸,“可他已经认定了是你的错,无论你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树大招风,你海忱在招牌在这里摆着,吸引商机的同时也吸引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仇富,看别人过得好就嫉妒,一旦他们落马了,立刻就要去踩上一脚,人永远是这样的。”他说着看向沈酌,“所以你看看我,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少钱,也没人知道我是你们海忱的持股人之一吧?”
沈酌非常不给面子地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有差别吗?”
“……”
好像还真没有。
“敢于站在这个高度,当那棵招风的‘树’,这些东西早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又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沈酌语气平淡,“而且,他之所以记恨我,也不止这么简单。”
言少钱一顿。
这家伙……话里有话吧?
他疑惑地打量对方:“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理由?”
“没什么。”沈酌居然不往下说了,“天台太冷,小心吹感冒,还是回去吧。”
他说完就往楼梯方向走,言少钱追在他身后:“等等啊!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沈酌不为所动:“你就是砒`霜!”
“……”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可恶!
言少钱被他吊胃口,心情十分不爽,以至于后悔刚才跟他分享小零食了。
眼看到了吃饭的点,沈酌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完,只好打电话从食堂订了两份饭,让人送到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