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是晋望赐给安嫔的住所,他还从没有去过。现在安嫔已经有给国君陛下带绿帽的嫌疑,为了日后计划方便,正是该到处张扬的时候。
承乾宫距离养心殿不远,叶舒却让宫人大费周章抬来御辇,送他前往。
誓要将恃宠而骄的人设贯穿到底。
承乾宫被御赐数日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被人领着逛完整个承乾宫,叶舒回到主殿,很快有一名宫女上来奉茶。
“多谢。”叶舒接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声。
宫女忙道:“不敢。”
叶舒不答,坐在原位静静饮茶。
宫女悄悄打量他。
叶舒这张易容出来的脸在晋望那里备受嫌弃,但放在旁人看来,已是罕见绝色。
宫女一时看得失神,叶舒笑着问:“我好看吗?”
宫女跪倒在地:“公子恕罪!”
“哎,别紧张。”叶舒将她扶起来,语调温和,“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要治你罪的意思。”
他抿了口茶,又问,“说起来,宫中的人都这些了?比养心殿人少多了嘛。”
宫女忙道:“公子不知,承乾宫的规格用度已与前朝帝后寝宫相同,仅次于陛下的乾清宫。”
叶舒扫了她一眼,淡淡问:“那与永寿宫比呢?”
“这……”
长麓以西为尊,永寿宫在养心殿西面,自然是永寿宫更加尊贵。就是按路程远近来看,也是赐给皇妃的永寿宫更近。
国君陛下的两位后妃同日颁发位分,又同日御赐寝殿,在这之前甚至还一直与陛下同住。
后宫众人早就好奇这两人相处得如何。
叶舒这两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出他与皇妃之间其实不和。
一时间,屋内的内侍们心中都有计较。
叶舒目的达到,打发众人离开。
寝宫内只剩下叶舒一人,他打了个哈欠,困了。
叶舒近来尤其能睡,吃完就困,睡醒就饿,生活滋润得与养在行宫那窝小猫没什么区别。
“我要是长胖了,就都怨你。”
叶舒在小腹上轻轻揉了一下,走到床榻边合衣躺下,准备小憩片刻。
承乾宫的床榻必然比不上龙榻舒服,不够软也不够大,叶舒最近睡惯了龙床,被弄得有些娇气,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不知过去多久,殿内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叶舒睁开眼,却见一道黑影翻身上榻,捂住了他的嘴。
天色已经暗下来,殿内没有点灯,叶舒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淡淡的血腥味在床帐内蔓延开。
“不许喊,若引来了其他人,你名誉不保。”覆在叶舒身上的人声音嘶哑。
叶舒:“……”
这又是什么剧本。
而且这人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不等叶舒开口,门外传来人声:“公子,您还好吗?”
捂住叶舒的那只手骤然收紧,叶舒无奈,抬手在来人的小臂上轻点几下。
这是个讯号。
是只有他与长垣才知晓的讯号。
来人立刻放开他,神情惊愕:“你是……”
叶舒朝他摇了摇头,扬声冲门外道:“我没事,怎么了?”
门外那人回答:“方才承乾宫溜进一名刺客,公子可方便属下进来搜查。”
叶舒果断放下床榻外的纱帐,一把牵过被子身边的人卷进去,应道:“你进来吧。”
殿门很快被人推开,几名影卫模样的人进了屋。
叶舒斜倚在床头,静静看着他们的动作。
一名影卫来到床榻边,正欲掀开床帐,被叶舒从里面拦住:“我这里面你都要搜?”
二人僵持片刻,影卫后退半步:“……属下不敢。”
影卫们一无所获,很快行礼退出寝殿。
寝殿门闭合,叶舒松了口气,偏头问:“长垣,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垣的模样瞧着有些狼狈,一身太监妆扮,凑近还能闻见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他退到床尾,正欲开口,门外忽然又传来声响。
“参见陛下!”
叶舒:“……”
作者有话要说: 晋望:你在屋里藏野男人???
第28章
长垣神情一怔, 当即就想下榻, 却被叶舒一把拉住:“你往哪儿跑,不要命了?”
“可是……”
叶舒将被子往长垣身上一丢, 当机立断:“躲在里面别动。”
他飞快下床,合拢纱帐, 晋望恰在此时推门而入。
“……陛下。”叶舒迎上前,竭力使自己表现自然,“您怎么来了?”
有内侍随晋望进屋, 点亮屋内灯火。
晋望视线朝周遭一扫, 问:“你没事吧?”
“我……我自然没事啊。”叶舒假装困倦,揉了揉眼睛, “刚醒,外面好吵啊……”
“孤听说有名刺客逃到这里。”晋望神情平稳, 淡声问, “你当真没见过任何人?”
晋望今日难得提前处理完事务, 还想早些回养心殿陪陪小皇妃, 谁料回到养心殿后却没见人, 一问才知这人来了这里。
他当即摆驾承乾宫,刚走到半道, 便听说关押的犯人逃了。
叶舒曾经私逃的事晋望不想声张,因此并未将长垣下狱, 只是另寻一处宫殿囚禁。谁料今日却被那人寻到守卫轮班的机会,逃了出来。
而偏巧,影卫在承乾宫附近发现了长垣的踪迹。
事情有这么巧合么?
还是说……这人又开始不乖了?
晋望眸色微暗。
叶舒浑然不知自己一觉睡醒, 已经又回到了被关小黑屋的边缘。他伸手去拉晋望的衣袖:“陛下,我饿了,我们回养心殿吧?”
晋望注视他片刻,轻轻笑了笑:“何必麻烦,在承乾宫用膳不是一样么?”
“可……”
晋望不等他在说什么,吩咐:“来人,备膳。”
承乾宫几时有过伺候国君用膳的经历,众内侍战战兢兢,忙进忙出,生怕哪里做得不当,触怒龙颜。
叶舒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视线止不住往内室飘。
可怜的小长垣,再这样下去要把自己憋死了。
晋望自然注意到他心不在焉,偏头问:“不合口味?”
叶舒下意识想摇头,转瞬一想,又点点头:“没什么胃口。”
他顿了下,又道:“想喝陛下熬的粥。”
众内侍心中皆是一惊。
先前宫中就有传闻,陛下这些天时常前往御膳房,亲自下厨做饭,期间更是三次险些将御膳房烧起来,弄坏锅碗无数。
众人都在猜想,是哪位后妃能得陛下如此殊宠。
现在看来,竟是安嫔。
晋望只是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淡声道:“撒谎。”
侍奉用膳的内侍一听陛下这语气,吓得腿都软了,险些跪倒下去。
叶舒却皱眉:“我没撒谎。”
晋望道:“那日孤熬的粥你都没喝完。”
叶舒被这人的不讲道理惊呆了:“不是你不让我喝吗?”
晋望:“你又不喜欢。”
“……”
晋望在这方面简直无理取闹。
做出来的食物他吃也不对,不吃也不对,吃了没表现出特别喜欢还是不对。
可问题是,就一道白粥,再是将厨艺练就得如何炉火纯青,又能好喝到哪儿去?
晋望道:“乖乖吃饭,改日再给你做。”
叶舒悻悻地“哦”了声,没再多言。
他心里还惦记着躲在内室的长垣,实在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吃了几口便怎么也吃不下了。
好在他怀孕后胃口时好时坏,这样倒不算反常。
晋望果真没有勉强,二人很快用完晚膳,内侍撤走膳食。
叶舒再次催促晋望回寝宫。
“急什么。”晋望品着茶,指了指窗外,“这么大雪,现在出去不冷么?”
叶舒顺着窗户看过去:“……”
外面天色昏沉,漆黑夜幕中飘着雪花,伴随寒风凛冽,大有要下一整夜的趋势。
连天气都来和他作对!
叶舒不动声色,接着劝:“乘轿回去,很快就到了,不会冷的。”
晋望不答。
他朝叶舒招了招手,叶舒走过去,被晋望拉入怀中。
晋望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这么想回寝宫做什么,孤在这里单独陪你不好吗?”
叶舒怔愣一下,才明白过来晋望的言下之意。
回了养心殿,便是“皇妃”与“安嫔”一起伺候陛下,而在这里,则只有安嫔一人承宠。
叶舒的神情僵在脸上。
他今日来这里,的确是想坐实安嫔受宠,可这狗皇帝也不用这么配合他吧?
他这意思,难道是想今夜直接宿在承乾宫么?
叶舒的视线不自觉扫向内室,只觉后脑阵阵发凉。
他一点也不敢想象,一会儿国君陛下抱着心爱的后妃上床,掀开被子却看见里面躺着另一个男人,会是怎样的画面。
晋望会不会气得直接将他和长垣扔出去切片?
他勉强地笑了笑,试图从晋望怀中挣脱出来:“陛下,皇妃一人留在养心殿不太好,咱们还是……”
晋望用力将他圈得更紧,声音宠溺:“有什么不好,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晋望的声音低而磁,这般放轻声音说话,听得人耳根酥麻。
承乾宫的内侍们哪里听过陛下这样温声细语的说话,不禁都微微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去看二人的模样。
晋望手掌徐徐划过叶舒腰侧,感受到怀中躯体微不可察的颤动,轻笑了一声:“怎么又这么紧张,因为有外人看着?”
晋望说话时,呼吸就喷洒在叶舒耳后,他竭力偏头:“你别……”
“别乱动。”晋望不让他躲,甚至在叶舒耳后最碰不得的地方亲吻一下,“放心,他们不敢看,谁敢乱看,孤就将她眼珠子挖出来。”
众内侍连忙将头埋得更低。
叶舒腰都软了。
晋望太了解他的弱点。
又或者说,他这具身体在这人面前,太耐不住欺负。
这几日,叶舒偷偷找了些有关于乾君坤君的书籍,上面说坤君被乾君标记后,便会对乾君产生极度依赖,且自身根本无法控制。
——完全对上了叶舒的情况。
这种设定真的太犯规了。
叶舒软在晋望怀里,愤愤地想。
晋望低头想吻他,叶舒勉强维持神智,偏头躲了一下:“你别这样……”
微凉的唇瓣擦过叶舒侧脸,晋望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对候在身旁的内侍吩咐:“都下去。”
众内侍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早就待不下去,连忙应声退下。
殿门闭合,晋望不再逗弄叶舒,只是将人抱着,一下一下轻轻抚摸脊背,以作安抚。
“放松点,今天不欺负你。”
孕期的坤君不禁逗,一逗就动情,动情了还吃不到,对他也是个折磨。
叶舒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你……”
晋望注视着他,温声道:“阿舒,你今日真没有什么事想告诉孤?”
叶舒一怔,装傻摇头:“没……没有……”
“好罢……”晋望叹息一声,忽然将人打横抱起来。
“!”叶舒惊道,“你做什么?!”
晋望道:“天色已晚,带你歇息去。”
说完,晋望直接抬步朝内室走。
叶舒失声惊呼:“别别别——!”
晋望将他放下地,问:“你有话要说?”
叶舒硬着头皮:“我……我认床,在这里睡不好。”
“无妨,孤抱你睡。”晋望莞尔一笑,“在孤怀中,你每次都睡得极好。”
晋望拉开床帐。
叶舒绝望地闭上眼。
一道银光自眼前闪过。
晋望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神情未改,侧身躲过对方一击。
长垣手持匕首,锋利寒芒横空劈下,却陡然在半空转移目标,刺向站在晋望身边的叶舒。
变故出现得太快,叶舒根本来不及躲闪。晋望显然也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不是他,下意识闪身上前,将僵立原地的青年搂过。
下一秒,晋望小臂一凉,旋即传来尖锐刺痛。
这点皮肉伤对习武之人不算什么,晋望反手夺下长垣手中的匕首,利刃转瞬间抵住对方咽喉。
“陛下,可是出什么事了?”门外影卫听见异响,询问道。
晋望眼神阴戾,他冷冷看着身旁的人,许久才缓缓开口:“孤没事,都不许进来。”
门外的人应了声“是”。
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可叶舒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
晋望受伤的手垂在身侧,鲜血顺着黑袍滑下,在地上绽开点点血色。
叶舒怔然看着那刺目的红,神情恍惚,脸色苍白。
他受伤了。
他……为了救他受伤了。
晋望面沉如水,低声对长垣道:“门外全是孤的禁卫,孤一声令下你们都要死,别做多余的事。”
他将匕首丢在地上,淡声道:“将这里处理干净,别让人看出来。”
晋望撕开衣摆一角,简单往小臂上一裹止了血,走到窗边的妆镜前翻找起来。
叶舒下意识跟了过去。
寝宫内通常会配备应急包扎之物,晋望很快寻到绷带伤药,抬眼一看,却见叶舒呆呆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