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楚无玥并不知晓。
他抿唇继续用竹竿探路,找药铺,路上一言不发,他想着秦非渊如此恨他,竟能忍着还不动手,总和他聊些有的没得做什么,还这般彬彬有礼。
加上之前秦非渊还帮他赶走三个恶霸,弄得他若出言赶人,反而像是不识好歹。
好在总算到了药铺。
召安镇上的药铺老板人很好,和云河城见风使舵的老板多了几分软心肠,一见楚无玥用竹竿探路踏上台阶进门,看到他额角流下的血,一身狼狈,惊叫出声:“天杀的,哪个混账羔子欺负你了。”
“不碍事,只摔了一跤。”楚无玥卸下药篓,温吞道:“我来换些补气血的药,劳烦掌柜点点药材,帮我换些。”
“那是自然。”药铺老板拿出药篓内用布各自包起来的药材,清点着,抬头和楚无玥道:“这些药材比上回少了些,换太好的药怕是不行,都是邻里,我挑一些给你先包起来,帐先赊着日后再还。”
“不必赊账。”秦非渊取下腰间的玉坠,摆到案上:“我替他给,包最好的药。”
秦非渊这一举动,让楚无玥又不明白他究竟目的几何,眼下他想继续在召安镇过日子,不想在牵扯太多修真界的事,秦非渊总这样让他也难办。
楚无玥不知说什么,只轻轻道:“这样不好。”
“与我而言,只是小事。”秦非渊低声在楚无玥耳畔道:“若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他嗓音沉哑磁性,刺的楚无玥一激灵,耳尖肉眼可见的附上一层薄红,宛若胭脂。
秦非渊垂眸扫过楚无玥耳尖,便知师尊这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无法开口婉拒,小性子十分可爱,他无声一笑。
药铺老板到没那么计较,况且摆在案上那块玉坠,成色极佳,换他这家药铺都不为过,更何况一些补药。
没钱可以赊账,有钱他也不推辞,收起玉坠就打趣:“叶小郎君,你从何处认得这位俊俏朋友,从前怎未见过,莫不是你失忆前就认得的?”
“莫要胡说。”楚无玥低声:“快去包药,牧淇等着用。”
药铺老板手上功夫不闲,只笑了两声,没在追问。
而秦非渊从方才药铺老板的那句话,捕捉到了一个词。
——失忆。
那么师尊初见,听到他声音时毫无反应,不是因为未能认出他来,而是因为……
他失忆了。
这一刹那秦非渊心中五味杂陈,既喜悦师尊忘掉他所作的一切,他能够弥补,又憎恶他的卑劣,害的师尊如此,竟还有脸高兴。
*
走出药铺,楚无玥先向秦非渊道谢:“如此恩惠,不知如何报答。”
“那便请我去你家,喝杯茶如何?”秦非渊道。
“……”楚无玥倒是不想应下,但想想秦非渊今日所作所为,实在不像一个来寻仇的人。
斟酌一番,他颔首应下:“好。”
走在青石街上。
清风卷着白梅花瓣落到楚无玥发梢间,秦非渊拨开那瓣白梅,楚无玥不明所以“嗯”一声,秦非渊道:“有花落在玉清发间了。”
秦非渊目光顺而滑下,落到楚无玥额角的伤痕处,看着这道血痕在楚无玥脸颊一侧留下痕迹,眸光微深。
他沉默须臾,从怀中掏出帕子,语气如常道:“玉清脸上沾着血,我替你擦擦。”
许是他无论是语气,还是行为,都像极还在毕怀山,还未黑化时那乖巧的秦非渊,楚无玥不知不觉就应了。
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柔软的帕子在脸上擦拭着,小心避开额角的伤痕,每一处都擦得很仔细。
楚无玥能感觉到,他距离秦非渊很近,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只需在向前一步就能撞到他的人。
这让楚无玥有些不自在,他找话题问道:“还未问过恩人姓甚名谁,可是召安镇上人?”
“姓秦,玉清可唤我思归。”秦非渊眼神晦涩的望着楚无玥,语调却很平静:“并非召安镇人。”
楚无玥有些茫然,秦非渊怎的也用化名,他只顺着话道:“那,思归家在何方?”
“我没有家。”秦非渊嗓音沉哑:“但我有个师尊,可是他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初见不帮楚无玥擦血?
秦非渊:怕师尊会用不熟的理由推开我,出了药铺有药钱的人情在,他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推开。(心机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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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了,起床在写在更新。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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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穿书的第六十七天
楚无玥心跳一顿, 呼吸微滞。
秦非渊……什么意思?
秦非渊不是恨他入骨吗?
说这话。
又是什么意思。
秦非渊的话,扰得楚无玥思绪一乱,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他猜错了, 秦非渊当时没想杀他?
只听秦非渊低声继续道:“其实也不怪师尊不要我,是我太坏, 做了错事, 让师尊伤心, 害的师尊差点丢命, 他若怪我也是应当的,是我自作自受。”
楚无玥不自觉捏紧手中竹竿。
他面上神态虽变化不大,可秦非渊三年日日都在画楚无玥的画像,对他的神采, 以及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秦非渊一见楚无玥反应有些失态, 眼中一闪而过慌忙之色,师尊是恢复记忆了?
无论失忆与否, 见楚无玥情绪又变化, 他便再也克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感情。
秦非渊伸手就将楚无玥揽入怀中,下巴搭在楚无玥肩上,沉痛道:“师尊, 随我回去吧, 我错了,我知错了……”嗓音沙哑带着哀求,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听得楚无玥喉间微哽,舍不得怪他。
瞎眼, 亦或者舍命,都是他自身的选择,怎能算成是秦非渊的错处。
更何况秦非渊曾经历过原著《魔尊》里的一切苦难,又在他穿书后,因主线任务,在重置后的世界又被利用过一遍,合该秦非渊更恨才对。
在者,若他承认身份,随他回去,又该如何自处,又以何样的颜面去面对秦非渊。
思来想去,楚无玥还是决定,继续‘失忆’。
“你认错人了。”他推开秦非渊,向后退两步,翻涌的情绪在恢复冷静,语气如常淡淡道:“即便思归帮过我,也不可如此无理。”
说完楚无玥低下头,转身就走,用竹竿在地面探路,发出急促清脆“梆梆”声,步子也比先前快上一些。
秦非渊站在原地,不言语的望着楚无玥略显慌乱的背影,看见师尊行动比之前快上一些,秦非渊双眸微微一沉。
师尊,似乎记得起来了。
但不认他。
却也没怪他,骂他,打他。
这反而让秦非渊心中愈发难受痛苦,连带着面部有一瞬扭曲,可怕森冷的神情吓得边上路过的孩童哇一声哭出来,又在秦非渊冷冷的眼神中憋回去。
面对面,他对小孩用了句千里传音,恶狠狠威胁道:“不许哭,让师尊听见会心烦的。”
瞬间小孩眼中蓄满泪水,不敢嚎啕大哭,就这么闷着声吧嗒吧嗒掉眼泪,手中还抓着串来不及吃的糖葫芦,扭头就跑。
秦非渊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楚无玥身上,不管师尊是否恢复记忆,他都不能走,要让师尊认他。
想着,秦非渊追上了楚无玥的步伐。
*
楚无玥万万没想到,在他摆出冷脸生气之后,秦非渊不但没翻脸,竟还追上他的脚步,用真挚诚意的态度向他道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无玥决定失忆,自然就不能露馅,他低声道:“不必自责,只是日后切莫认错旁人,他们可不好说话。”
“玉清放心。”秦非渊低笑一声,“我不会在认错了。”
“……”楚无玥总觉得秦非渊这句话暗含深意,古古怪怪,便沉默着不做回答。
不多时。
楚无玥回到庭院,推开老旧的门扉发出‘吱呀’轻响,屋内传来两声咳嗽:“是玉清吗?”
“是我。”楚无玥淡淡回答,又侧首对秦非渊道:“随我来。”
走在院中,楚无玥低声解释:“这儿是牧姑娘的家,我总要先带你先见见主人家,在请你喝茶。”
“好。”秦非渊应着,目光却环视着这一方小小庭院。
屋顶是普通的泥瓦,院子是平平的黄土地,院中载着一株参天桂树,角落里两颗白梅,以及屋檐下两个晒药用的木架子,其余再无旁物。
连带着房屋和院子,尽还不如毕怀山青澜小筑的一个后院大,甚至没有他在青阑小筑移栽的那片白梅林大。
十分简朴。
仅仅一眼,秦非渊便抑制不住红了眼圈。
他恨不得现下就将师尊捧回子夜峰,高高的放在金椅上,牢牢看护着,而不是在这儿,听师尊被人骂两句‘瞎眼郎君’,欺负的无还手之力。
师尊在此地受苦三年,他却一无所知,实在该死。
秦非渊昂首深吸口气,把酸涩情绪压下,他随手打飞自桂树上滑落,即将掉到楚无玥身上的一块雪球,继续小心守在楚无玥身边。
他要等师尊认他。
*
楚无玥推开牧淇所在的房门,屋内暖意冲淡楚无玥在外的一身风霜。
牧淇一见楚无玥白衣上染着的脏污,便一刻也躺不住的坐起身来,低咳着,纤弱的声音中带着不悦道:“是谁欺负你了?”
“是薛彬。不用担心,有人替我赶跑他了。”楚无玥嗓音温吞解释:“这身上的伤是我一时大意,跌去摔出来的。”
闻言,牧淇皱眉,召安镇那几个恶霸,什么混事都做得出,谁敢得罪他们。
“谁替你赶跑的薛彬?”她问。
“一位叫秦思归的郎君,打外头来的,今日带去药铺的药材不够换好的补药,也是他帮忙递了银钱,我将人带回家了。”
楚无玥如实相告,又向门外喊一声:“思归,进来。”
牧淇抬眸撇去,见帘帷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撩开,一个身姿颀长的人自门外走入。
他着一席金纹黑袍,长发披散,眉心刻着道鲜艳红纹,瞳色暗红,双眸幽暗深沉扫来,整个人仿佛一柄利刃,在小小屋内散发着压迫之力,让人喘不过气。
“……”牧淇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去看一眼正向床榻走来的楚无玥,发觉楚无玥并无所觉后,暗暗松口气。
行至床榻,楚无玥卸下药篓,篓内拿出包蜜枣,“给,这是掌柜送的蜜枣,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熬药。”
“你倒是有心,知道先将蜜枣给我。”牧淇笑着打趣楚无玥。
“对了,思归进来了吗?”楚无玥看不见,不清楚秦非渊有没有进屋,问道。
秦非渊说:“我在。”
楚无玥颔首,又向牧淇介绍:“他就是思归,薛彬是他赶跑的,药钱也是他付的,我请他来喝杯茶。”
“多谢秦公子相助。”牧淇不咸不淡的扫一眼秦非渊,又轻笑着对楚无玥道:“不是说要煎药吗?还不快去,等会儿我没力气煮饭,你得饿肚子。”
这一提醒,楚无玥赶紧起身,抱着药篓向外走,他差点忘了正事,闲聊什么时候都行,眼下得让牧淇补身子才是最要紧。
“小心着点,别伤着。”牧淇在后头叮嘱一句。
*
楚无玥离开屋内后,牧淇脸上最后一丁点笑容都不见了,转而将视线投放到秦非渊身上,又凉又刺人。
“魔尊,秦非渊。”她一语道破。
秦非渊神色平静:“是。”
见他承认,牧淇冷冷道:“玉清落到这般境地,你觉得他恢复记忆后,会想见你?”
“你又不是师尊,你怎知他不想。”秦非渊回答的理直气壮,却不自觉想到师尊虚弱的模样,眸光乍然黯淡。
他敛下眼眸,淡淡道:“无论如何,三年前多谢你救过师尊性命。”
纵然在不喜欢牧淇,秦非渊也心甘情愿的朝她道谢,若非有她,师尊命牌恐怕早就熄灭。
牧淇偏过头去,不想受秦非渊的拜谢。
“我救玉清,与你无关,无需你在这儿做事后好人。”她面色苍白,身体虚的说话都有些气弱。
秦非渊面无表情起身,抬眸扫她一眼,神识查探到楚无玥此刻的动向,眉头一拧,有些着急不愿在和牧淇多说,转身就要撩开帘帷出去。
行至门前,他脚步一顿,道。
“灵脉尽断,若想修复,只管开口。”
而牧淇眸子半阖,静静望着窗子,仿佛未听到一般。
*
厨房。
楚无玥找来干柴,摸到火折子,正要在煮药的炉子上点火,谁想到他打开火折,感受到火折点燃冒出的热气时,不知何方突然伸来一只手,夺走他手中的火折子。
又有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头,视线似乎在他身上仔细打量着,急切道:“可有伤到?”
“……我没事。”对于秦非渊大惊小怪的反应,楚无玥面色十分平淡。
他三年早就将庭院里里外外每个地方都摸索透彻,再者牧淇摆顾念着他,会把每样东西都摆在固定的位置,这样叫他也好找。
若说受伤,起初几个月生火确实烧到过手几次,弄的牧淇不许他在生火,是他非要练,到后来煎药也熟练起来,不会在伤到。
楚无玥说:“要煎药,你将火折子还我,生个火罢了,还伤不到我。”
“不可!”秦非渊拉着楚无玥,摁着他坐到一张椅子上,道:“我来煎,你不许乱动。”